(知否同人)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by邱璎珞
邱璎珞  发于:2024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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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十分想满足母亲最后的心愿,但从小受到的祖母的严厉教导告诉他们,喊姨娘为娘,是坏了侯府嫡庶尊卑的规矩,因此谁也不敢率先逾矩,喊母亲一声娘。
“喊吧,她才是你们的亲生母亲,什么侯府规矩,都逾越不了血亲人伦!”
屋里猛然响起秦大娘子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惊,秦大娘子什么时候来的,她来了多久了!刚才李姨娘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听去了多少
孩子们见到秦大娘子骤然现身,都露出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惊恐表情,纷纷匆匆忙忙下跪行礼,而躺在床上的李姨娘更是又惊又惧,无地自容,生怕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影响了日后儿女在顾家的前程。
秦衍云只得无奈地摆手示意,让屋里的人不必行礼,软言安慰道:“你们不必害怕什么,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今天这屋里发生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因为今日发生的事,就对你们心生了芥蒂。李姨娘,你说的没错,这辈子,顾家害苦了你,终究是我们顾家欠了你的。”
李氏十分惊讶,她没有想到,一向对她不亲近的秦大娘子,居然会在她的病床前说出这样的话。以前只觉得她眼高于顶,只知风花雪月,不知柴米油盐,唯一的优点是不好妒,不会打压小妾和庶子,但如今看来,原是自己误解了这位秦大娘子的为人。
秦衍云盈盈走向李氏的炕前,六个孩子主动让开一条道路,秦衍云躬身,竟然伸手握住了李氏的手,李氏虽比秦衍云还小几个月,但她的手干枯瘦弱,秦衍云的手却如削葱一般白皙柔嫩,这些年在侯府,李姨娘虽不愁温饱,可一直频繁生孩子,因此身体也如断崖一般地老去。看到两双完全不一样的手,秦衍云又是鼻子一酸,心头涌上巨大的愧疚和难过,流泪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以前我总以为,只要我恪守妇道,听婆母的话,允许纳妾帮夫婿开枝散叶,就能拯救衍月、拯救玉香、拯救白姑娘。我想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想到过你们……”
“我以为你出身寒微,你又自愿做妾,让你来侯府是让你过上好日子。是我忽略了,玉香是人、衍月是人、可你也是人啊,天下哪个女子不想过恩爱的夫妻生活呢!我没勇气面对生育之苦,却让你不停承受生育之苦,害你好好的身子生育坏了!我和夫婿不该只把你当做生育孩子的工具,更不该不让孩子们喊你姨娘。”
秦衍云转过身来:“孩子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喊娘啊!”
“娘!”李氏的大女儿率先喊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娘”,随即六个孩子都从心底里爆发出对亲生母亲的呼唤“娘!”“娘!”“娘,是我错了!”“娘!是儿子不孝!”
六个小脑袋齐齐挤在李氏的怀里,秦衍云立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可是,即使现在让他们母子、母女相认,也无法弥补李氏一辈子的遗憾了。
李氏抱着孩子们哭了好久,仿佛要把这些年心中的痛苦和委屈都发泄干净。秦衍云轻轻起身,想把李氏最后的时光留给她和孩子们,可刚转过身,就听到了李氏微弱的呼唤:“大娘子且慢,妾身还有话要对大娘子说。孩子们,你们先出去一会儿。”
秦衍云又走到李氏身边,待屋里的孩子们都出去了,李氏才轻轻对秦衍云道:“多谢大娘子。我自幼家贫,父母早早把我卖给了人牙子,顾家的人又只当我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连我亲生的孩子们都不敢唤我一声娘。没想到临了,唯一能理解我的人,却是大娘子。”
秦衍云红着眼眶,说道:“这些年来,我的确是因为心怀芥蒂,不愿与你和孩子们亲近,天下没有女人会希望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我特意忽略你们,和你们保持距离。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你身不由己,被卖入侯府,又有什么过错呢,那些孩子们,更是无辜。”
李氏安慰道:“大娘子莫要内疚了,这些年来,我们过得很好。不瞒大娘子说,我刚来时,听说大户人家的主母多是好妒的,韩家、康家每年都要抬出来几具一尸两命的尸体,那时候,我还生怕大娘子您和韩家大娘子一样,是个容不下小妾的恶人。可后来我就明白了,您和他们不一样,您是个善良的好人,无论心里多吃味,也不会把气发在小妾和孩子身上。”
秦衍云却摇摇头:“我不是好人,我为了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丫鬟,害了你一辈子。你才是真正的好人,无论受了多大委屈,都没想过报复任何人。”
李氏却苦笑:“就算我想报复,又能报复谁呢?这个世上,到底谁是错的,谁是对的呢?”
秦衍云哑然,是啊,李氏这一辈子,到底是谁的错呢。上一次,她从未注意到李氏的存在,只一厢情愿地不愿意与旁人分享丈夫,因此高热晕厥,李氏抬姨娘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秦衍云听说,李氏以完璧之身嫁给了旁人,再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这一辈子,李氏顺利抬妾,生育了一长串孩子,却因为做了妾而痛苦一生。这当中,错的到底是谁呢?是那急着抱孙有后的侯爷夫妇,还是只和李氏生孩子却不肯给她真情的顾偃开,还是把李氏当做生孩子工具的自己?救了李氏,则秦衍月受苦,救了秦衍月,却害了李氏。秦衍云越发迷茫了。
而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尽量弥补时日不多的李氏。
于是她又对李氏说道:“李妹妹,你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量满足。”
李氏欣慰地看着大娘子,说:“为人母亲,弥留之际,除了儿女之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秦衍云点点头:“你放心,我日后一定更加善待妹妹你的孩子们,绝不让他们受委屈。”
李氏也满足地点点头,安心地放下了一直紧握大娘子的手。
秦衍云带着哭腔,把孩子们唤回了屋内,让孩子们和李氏做了最后的诀别。秦衍云守在外间,防止旁人进来打扰他们。
红烛燃尽,蜡炬成灰,一层层流淌的蜡油,流不尽的眼泪一样。秦衍云困极,几乎要睡倒在桌子上,可突然之间,里间爆发出一阵哭声,是六个孩子在为他们的母亲哭泣。这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悲恸哭号让秦衍云瞬间清醒,或许是被屋里的哭声感染,秦衍云的眼泪也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落下。
明明这辈子她想做个好人,明明她想弥补过去的遗憾,明明她想拯救所有无辜的人,可为什么,偏偏又要让她间接害了另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呢?李姨娘的这一生,谁又能偿还呢?
那一夜,李姨娘走了,她的身后事办的很风光,据说,是秦大娘子强烈要求为李姨娘好好办丧事。外人都称赞顾家不愧是积善之家,对一个小妾都如此有情有义。
而秦衍云和李姨娘的孩子们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宫中便传来另一个噩耗,静安皇后薨逝了。
秦衍云紧闭双眼,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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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一世一样,因静安皇后死的不明不白,武皇帝忧愤过度,性情忽转狂暴多疑,杖毙了许多宫妃婢女不说,还赐死了当时的皇贵妃,且要诛她全族。当时皇贵妃的族叔分掌户部,清算之下,查出户部欠有三百多万两的亏空,俱是多年来权爵功勋所为;武皇帝迁怒之下,竟厉行重罚,勒令半年内不还清的便要夺爵!
而宁远侯府,整整欠了八十八万两白银,这些银子,宁远侯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半年之内还清。
老侯爷这才如梦初醒,明白了秦衍云的高瞻远瞩,后悔不迭,悔恨没有早听秦衍云的话,早早收回投资,把户部的银子还上,保顾家上下平安。可如今说什么都完了,老侯爷一时间焦急悔愧交加,竟然一下子中风病倒了。
顾家全家一片鸡飞狗跳。这时,老侯爷一位知交老友来告,他江南老家曾来信说起过一事,海宁有一盐商,真真家财万贯,膝下只有一独女,正当妙龄,欲寻佳婿。
言下之意,只要侯府娶了白家的独女,即可用那白氏的嫁妆填补亏空。
收到消息以后,侯府又喜又为难,三个嫡子早就都已成婚,该如何是好,让人家为妾怕是不肯。
不劳顾府人操心,那好心的老友已托人去江南牵线搭桥,可海宁的白老爷是何等人物,他再心动侯府的尊贵,事关唯一女儿的婚事,也不会听信媒人的一面之词。他一生雷厉风行,几日后便赶赴京城,然后在一家茶馆见着了正在高谈阔论的五爷,又在红灯区门街口‘巧遇’了四爷,最令人愤怒的是,这两个他瞧不上眼的家伙,居然还是已娶了妻的。
而正房嫡子顾偃开,白老爷连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上,就在京城听说了顾偃开和原配发妻秦氏如何伉俪情深,恩爱非常的故事,把白老爷气了个倒仰。
连气带怒,回去后他就把媒人臭骂了一顿,表示此事就此完结,然后给了一句话:“瞎了你十八代祖宗的狗眼,老子的独养女儿岂能给人做妾!”
于是,又和上一次一样,侯府众人把心思打到了秦衍云头上,让秦衍云暂时与顾偃开合离,秦衍云的婆母赌咒发誓的保证,只是暂时和离,回头就重新迎娶她。
此时秦衍云心里非常明白,侯府看似面临天塌的危机,但只需拖延些时日,只要熬到武皇帝驾崩,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可惜这时候她没法向顾家人解释,武皇帝命不久矣,宫中太医早就断言,以武帝的身子,活到七老八十没有问题,顾家肯定不会相信“武帝命不久矣”这种没凭没据的话,而且这番话有大逆不道的嫌疑,万一不小心传扬出去,被外人有心发散,说不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衍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婆母,只说要与顾偃开单独商议。宁远侯老夫人一脸复杂地盯着顾偃开,终究还是屏退了所有人,允许秦衍云和顾偃开单独商议。
秦衍云望着惴惴不安,不敢面对妻子眼睛的顾偃开,终于开口劝道:“夫君,你如今已官至左军都尉,无论当今圣上还是太子,都对夫君颇为器重;即便没了侯府的爵位,夫君的前程总是有的。即使还不出银子,朝廷最多只会夺爵抄家,把顾家贬为庶人,但我这里还有一笔嫁妆,是朝廷抄不走的,只要夫君上进,继续为朝廷效力,只消熬过最艰难的几年,我们不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听到妻子的话,坐立不安的顾偃开把头垂得更低了,面色晦暗,低声道:“与咱们有亲的荣国公府,今晨已被抄家没产,家人贬为庶民,情景凄苦。倘若只为了我们夫妻二人,自然可以徐徐图之,可是,我们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有弟妹……”
看着顾偃开的反应,秦衍云心中已有了答案,“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舍弃我,保全顾家的爵位,保全你的父母和弟妹的荣华富贵,更是保全顾家那块祖传的丹书铁券。”
顾偃开更加无言以对。
什么恩爱不移,什么深情不渝,在现实赤裸裸的利益面前都要低头,即使顾偃开,也不例外。早在上一次,秦衍云就已经看清,他是什么人了,这一次,秦衍云也没对顾偃开抱多大希望,能劝就劝,不能劝就算了。这个丈夫,秦衍云可以不要,但是,白氏也不能进门。
上一次,白氏如愿嫁入顾家,但婚后没几年就难产血崩而亡,如果白氏这次没有嫁入侯府,或许就不会再英年早逝,这可是两条人命!毕竟人命关天,秦衍云觉得,能救则救吧。
只听秦衍云又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娶白家姑娘,我且问你,你对白家和白家姑娘,到底了解多少?你真的知道白家的底细吗?”
听到“白家的底细”几个字,顾偃开严重流露出一丝惊慌,秦衍云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偃开眼中的惊慌,心下已经明白了,顾偃开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听秦衍云将那白家的底细娓娓道来:“那盐商白老爷乃是海上跑船出身,从底层起奋斗,攒了些本钱后上岸,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打通了官场脉络后,竟做起盐商来!黑的白的都捞过,二十年累积下来,攒下万贯家财,如今膝下只有一女白小姐……”
秦衍云所说,与真实的情况分毫不差,顾偃开不禁问道:“我以前只当你只爱琴棋书画,没想到你竟也手眼通天,早早就把白家的情况查得清清楚楚。”顾偃开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一样,原来秦衍云也是个有心机的。
秦衍云却面不改色,继续直视着顾偃开:“这些消息,在海宁并不是秘密,白家乃是海宁的大户,生意遍布整个海宁,只要派人稍加打听,便能知晓详情。既然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查出来,顾家定然也能查出来,既然你已知道白家的钱不干净,你还要坚持娶这位白小姐吗?”
“海宁虽是富庶地界,但短短二十年,就能从白手起家积累到百万家财,可见白家搜刮的手腕何其狠辣。与虎谋皮者,他日必为虎所嗜。你当真不怕顾家娶了白家小姐以后,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顾偃开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秦衍云的问题:“衍云,是我对不起你。我发誓,待侯府缓过气来,我一定重新娶你一回!”
“荒谬!”秦衍云几乎气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丈夫怎么能娶两个妻子!你是打算等那白姑娘进门以后再过河拆桥把她休了,还是要把她害死!”
“把她害死”这句话刚脱口而出,秦衍云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上一次,她始终不同意合离,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就这么“恰到好处”地离世了,即使她产后体弱,心力交瘁,承受不住打击,这骤然的死亡,也未免太过蹊跷。所以她死后阴魂不散,一直徘徊在顾偃开身边,也是为了查清楚,自己当时死亡的真相。
可顾偃开仿佛看不到妻子之死的任何疑点,没有怀疑,没有调查,匆匆迎娶了那位白氏,从此,秦衍云的死亡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无人提起。
如果上次自己的死,不是意外呢?
更蹊跷的是,白氏入门不到几年,也稀里糊涂地死去。
宁远侯府短短几年没了两位夫人,外界却把脏水都泼到了两位夫人的头上。
有人说,是当时白老爷向白家提议迎娶白氏为偏房,可白家偏不肯答应,定要做正室,威逼之下,生生逼死了头位秦大娘子。
也有人说,顾偃开本就思念秦大娘子,白大娘子脾气又急躁,在宁远侯府里处处不如意,两人便更加不睦,白大娘子怀第二胎时和顾偃开吵了一架,早产,血崩而亡。
有人埋怨白大娘子盯上了侯夫人的位置,鸠占鹊巢,生生逼死了秦大娘子,有人刻薄秦大娘子死了还要害人,留着的成日里在顾偃开面前挑拨离间,间接害死了白大娘子,可两个女人的死亡,最大的受益者侯府,却仿佛隐身了一样,踩着两个女人的血肉,一路兴旺发达。
上一次,秦衍云不明不白突然暴毙,这一次,她大胆猜测,如果她一直不同意合离,侯府会不会也适时地让自己“去世”呢?秦衍云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想死,而且,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到底是顾家的人,还是白家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眼下对秦衍云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不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好,我同意合离。”
顾偃开没想到妻子会突然干脆利索地同意,骤然睁大了双眼,震惊不已。
这一世,在秦衍云签完合离书后,老侯爷又是马不停蹄派人去海宁提亲,而白老爷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亲自来京城相看。
上次秦衍云和顾偃开远在西南边境,海宁到西南,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不便带上白小姐,是以只有白老爷一人前去相看,这次顾偃开住在繁华的京师,所以白小姐也得以同白老爷一同上京,共同相看姑爷。
这一次,白老爷相中了,他一辈子火眼金睛,三教九流,达官贵人,从未看走过眼,因此断定顾偃开是个品性正直,端正良善,勇武果敢的大丈夫,可堪良配。虽然前头合离了一个老婆,但也无妨,休妻合离又不是稀罕事,他也死了俩老婆,这不也好好的嘛,该找相好找相好,该纳妾纳妾。听说女婿和前头夫人情深意重,那也不要紧,再怎么夫妻情深,不还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嘛;待他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天长日久,过去的事总会淡的。
白小姐躲在屏风后偷偷窥视未来的新姑爷,微笑不语,丫鬟从白小姐的神色看出,白小姐,也相中了。
既然两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那婚期也就迅速排上了日程,毕竟对顾家来说,早一日成婚,就能早一日解决侯府的危机。白家也怕夜长梦多事态有变,到手的侯夫人又飞了,故也开始着手紧锣密鼓地办理婚事。
这一日,白小姐正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逛街游玩,她虽锦衣玉食长大,但海宁毕竟不比京师热闹繁华,因此不由得玩得花了眼,不知不觉,已至晌午,白小姐却仍意犹未尽,不愿回家,所以遣了个小丫鬟回去知会父亲一声,自己则带着仆妇下人们,去附近的樊楼用午饭。
偏偏不巧,今日樊楼的包厢都满了,白小姐虽心有不满,也只得坐到大厅里用饭,可刚坐下,就有一锦衣华服的陌生妇人上前搭讪问安:“白姑娘好!”
说完这句话,那妇人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白小姐对面,白氏的丫鬟刚要出声呵斥,白小姐却摆摆手,屏退了丫鬟。
白小姐命人沏了一盏碧螺春,隔着茶碗里氤氲的白色热气,抬眼望向对面的妇人:“秦大姑娘好!秦大姑娘今日特来拜会,恐怕不只是途中偶遇,想同我共进午膳这么简单吧!”
秦衍云有些惊讶:“白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我还未自报家门,你便猜到了我的身份。”秦衍云虽已为人妇十年,但如今合离归家,外人只能再称她为“秦大姑娘”,看来这位白小姐,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傻白甜,原来她早就就把顾家和秦家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白小姐微微一笑:“我刚来京城不久,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秦大姑娘一见我面便脱口而出称我为白姑娘,且观秦大姑娘相貌衣着、言谈举止,必是宁远侯府大房公子前任的妻子秦氏无疑。”白小姐说出“前任”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然后,白小姐继续胸有成竹地笑道:“若是秦大娘子想劝我不要嫁入宁远侯府,那就不要白费心思了。我理解秦大姑娘心中不甘,从堂堂宁远侯府总府一夜之间沦为下堂妻,自己的夫婿即将另娶他人,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难过。但天底下夫妻,讲求的是缘分,你与侯府大公子无缘。如今一别两款,各自欢喜。秦大姑娘才貌如此出众,日后未必不能另觅得佳婿,何必非要巴着一个宁远侯府不放呢。”
秦衍云却反问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的父亲白老爷教你的?”
白小姐微微皱眉:“父亲教的,和我自己想的,又有什么区别。儿女婚嫁,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素来疼爱我,这门婚事是父亲精挑细选的,父亲绝不会在婚事上坑害了我。而且,我们白家可是在顾家和你合离以后才谈婚论嫁的,这门婚事也是顾家上赶着求来的,顾家弃了你是顾家对你无情无义,可我们白家却没做错什么。”
秦衍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又问道:“白老爷精挑细选的婚事,就是让你还没过门,就当七个孩子的后妈?”
白小姐反诘:“秦大姑娘在侯府时,岂不也是做了这七个孩子的母亲?不过是照顾七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而已,秦大姑娘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白小姐示意丫鬟,为秦衍云斟满一杯茶,又开口道:“我知晓秦大姑娘不是恶人,我早已打听过,这些年来,秦大姑娘对那妾室李氏和她的几个孩子极好,连那李氏的丧礼也办的妥妥帖帖。秦大姑娘放心,秦大姑娘如何对待那七个孩子,我便如何对待。”
秦衍云又无语了,本以为这七个庶子女能让白家有所顾忌,原来这位白小姐真的能心甘情愿当七个孩子的后妈。却又问道:“如果他不爱你呢。你可知晓,他娶你,是为了什么?”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女人都心知肚明。
白小姐却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一笔银子。可那又如何,侯府拖欠朝廷巨款,是侯府的命数,也是你们的命数。我得以靠着一笔银子变成侯夫人,却是我的命数。既然天命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又为什么不抓住呢?自古天底下夫妻,鲜有一开始就一心同体的,多半是相处时间长了,才慢慢日久生情,何况本小姐如花似玉,又整整比你小了十岁。哪里就比你差了?”
秦衍云冷笑一声:“从一个商户之女一跃成为尊贵的侯夫人,这个诱惑,的确是不小。可白小姐坚持嫁入侯府,恐怕不止是为了抓住这个一跃龙门的机会吧”
“我之前就奇怪过,为什么白老爷年龄这么大了,却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为什么白老爷两位夫人,全都不明不白离世。所以,我特意派人去了一趟海宁?”
白小姐神色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如今她已是未来的侯夫人,无需再怕什么。
只听秦衍云继续说道:“你其实并非白老爷的独生女儿,你上头曾经有过好几个哥哥姐姐,可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死于仇家之手。”
白小姐依旧强装镇定:“我是有几个哥哥姐姐惨遭不幸,难道白家的不幸,可以当做你们这些所谓高门贵女的谈资吗?”
秦衍云摇摇头:“自然不是,我从未把白家的不幸当做什么谈资。如果你们白家只是普通的本分生意人,又何来那么多赶尽杀绝的仇家?只怕白老爷经手的生意,并非那么干净吧。自从你的哥哥姐姐都惨遭不幸以后,你的父亲白老爷便吸取教训,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周围严防死守如同铁桶一般。因此他更不敢轻易让你嫁人,生怕失了他的保护,还会有人害你。而保护你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你嫁入一个足够高贵体面的人家,让那些仇家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白小姐的眼睛明显晦暗了一下:“父亲做过什么,又与我何干,本小姐手上可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做过。侯府也不会让一个不清白的侯夫人进门。我知道秦大娘子心有不甘,这样吧,听说这些年东昌侯府也不好过,我再出十万两赔给秦大娘子,日后我们两清,也请秦大娘子日后谨言慎行,不要在外胡言乱语,免得被人说,秦大娘子见不得人好,凭空污蔑侯府之人清白。”
说完,便转头唤丫鬟:“春桃,你去永宁钱庄,以父亲的名义支取十万两银票……”
“不必了!”秦衍云高声打断了白小姐的话:“白家的钱,我不需要。我怕今日与虎谋皮,来日必为虎所嗜。”
听到秦衍云把白家比作恶虎,方才还矜持有礼的白小姐顿时火冒三丈。“你!你敢羞辱白家!白家可是整个侯府的救命恩人!”
“非我羞辱白家,而是白家自辱,你们白家到底做过什么,想必白小姐比我更清楚。在下言尽于此,还请白姑娘慎重考虑这门亲事!告辞!”说完,秦衍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樊楼。
白小姐看着秦衍云离去的背影,气得心口突突地疼。旁边丫鬟忙上前安慰:“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下堂妻,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被小侯爷抛弃了……”
一个月后,顾家和白家的婚事如期进行,虽是二婚,未能大操大办,但也算热闹喜庆,白家三船五车的嫁妆也随着白小姐一起抬进了顾家的门,顺利解决了顾家的燃眉之急。
和上一次远在西南的低调婚姻大相径庭,这次顾偃开合离再娶,并迎娶了一个商户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宁远侯府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上次那场在西南办理的婚事,顾家就是怕丢人现眼,所以京中诸家亲朋都不曾邀请,而白氏去世以后,顾偃开为了掩盖白氏的存在,更是有意无意引导众人,顾廷烨也是小秦氏所出。可这一次,无论顾家想如何低调行事,都是瞒不住了。
食得咸鱼抵得渴,既然顾家做得出,就应该承受。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又是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来,秦衍云一直时时留意打听着宁远侯府的消息。上一次,因为秦衍云离世,顾偃开便把痛失所爱的所有怨恨和愤怒都发泄到白氏身上,白氏莫名被泼了一身脏水,不幸早逝。这辈子,虽然秦衍云好好活着,但顾偃开依旧没有和白氏成为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顾偃开虽是一介武夫,却只爱温柔娴静、才华横溢的美丽女子,就如秦衍云那般。而白氏出身商户,从小风风火火,脾气又急,两人本就性格不对付。
加上这门婚事一度让顾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娶商家女为侯夫人,乃是顾家的奇耻大辱,白夫人的存在是昭显顾家曾陷入绝境的标志,因此顾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待见白氏,就连已经出嫁的小姑子杨顾氏都能欺负白氏。
那时小姑子杨顾氏连生了两个女儿,眼看庶长子一日日大了,婆家婆母厉害,几个妯娌又都不省事,她身为长媳有万般难处。偏偏顾偃开又娶了这么个不登对的夫人,夫家明里暗里多少嘀咕嘲讽,便是吃饭菜淡了些,都会叫人打趣“大嫂当家也太节俭了,不如跟你娘家嫂子家要些盐回来”,然后狠狠笑上一顿。杨顾氏素来心高气傲,不愿解释,只能强忍着赔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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