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我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窗前,贪婪地呼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
正当我准备关上窗户的时候,楼下一个鬼鬼祟祟、一直往楼上张望的身影,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目标明确的阴鸷凝望,让我心里一惊。
新的麻烦,这么快就又来了吗?
楼下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天在餐厅,堵着门口的皮衣男的手下。
他为什么还会在这儿?他们不都去霸占石林父母的房子了吗?
我心头一紧,但略一思考,顿时也明白过来了。
皮衣男虽然因为忌惮我们上回说的那些话,暂时不会来找麻烦,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对这套房子彻底死心了。
毕竟他们这种人,就跟疯狗没有两样,一旦沾上,不咬下一块肉来,是轻易不会撒口的。
如今石林去向不明,连葬礼都堵不到人,他们肯定也担心,就算占上他父母那套房子三五年,只要一天不过户,也没有丝毫卵用。
而在得到切实的好处之前,按照高利贷的一向行为习惯,所有的掘利可能都不会轻易放过。所以,他们派人盯着我这套房子,还有我的动向,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卖房,是势在必行了。
再不舍下去,等钱笑的虚张声势被皮衣男给看穿,只会比之前更麻烦。
我想,我父母最大的希望,也应该是我平平安安,而不是死守着一套房子不放。
主意打定,我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钱笑,看如何才能在摆脱掉皮衣男的监控下,顺利地把房子给卖出去。
钱笑也惊诧于皮衣男的棘手与难缠,提出必须尽快和皮衣男协商,将这套房子解押。
但使用正规手段肯定是走不通的。
石林签的质押贷款合同,虽然从法律上来说是无效的,但真要去法院申请无效的话,手续繁琐且复杂,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何况,和这些人打交道,最怕是夜长梦多。
就比如上次谈判,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绝处逢生,全靠了钱笑的勇气和智慧。
那天,停在楼下的警车,根本就不是她报警来的,而是请相熟的派出所老同学帮忙,临时在下面停一下而已的。
还有她准备的材料,说我涉及什么大案,也是夸大其词了。只要对方有关系,真想查,很容易就查出来。
所以,既然皮衣男还没完全放弃这套房子,我们就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免得节外生枝。
“所以,我们只能采取备用方案。”钱笑果断地在听筒里说,“我们替换抵押物。也就是说,在借贷双方协商同意的情况之下,可以由借款人提供新的抵押物换出原来的抵押物,或者以第三人担保的方式替代现有抵押物。”
这个方案,让我眼前一亮:“替换抵押物?你的意思是……我们和他们商量,用石林妈妈的那套房子来代替我的房子?”
钱笑“嗯”了一声:“虽然他们那套房子价值不如这个高,但也不是不能谈。何况,石林不是早就不去工厂了吗?那你就是唯一的老板娘,你说了算。石林妈妈上次不也说,这工厂就是你们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吗?连带工厂,一块抵上,我就不信那帮高利贷不动心!”
如果连带上工厂,不用多说,他当然会十分动心。这笔账傻子都能算的明白。
只是,这个方案的唯一阻碍,就是石林妈妈。
她能肯吗?她当然不肯了。
而至于怎么“说服”她,那就看皮衣男自己的本事了。
我和钱笑分头行动。她负责和皮衣男谈判,而我负责尽快把房子卖出去,房款落袋为安。
钱笑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已经和皮衣男谈妥,而我这头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卖房子,本来就不是一件朝夕就能成的事。何况我这房子之前被高~利贷折腾过,邻居都知道,稍微多问两句,买主就变卦了。
所以,虽然看房的人不少,但一直都没能顺利成交,让我不免有些心急。
那天中午,中介小哥又给我来了个电话。
“姐,你晚上在家吗?有个客户要来看房子。我知道你一般晚上不让看房的,但是这个女客户白天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只有等晚上下班后才能从郊区赶过来。她大概……晚上八点钟左右到,看完就走,绝不打扰你休息,行吗?”
我有些迟疑。
眼下石林正躲在暗处盯着我,高利贷那伙人又神出鬼没,我不能不谨慎。
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女客户,也有稳定工作,为了能尽快卖掉房子,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反正中介小哥到时候也会亲自陪客户过来的,我再送点礼物,让门口那个已经很熟的保安也过来撑下场面,正常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想到,对方提前十分钟按响了门铃。七点五十分,保安磨磨蹭蹭还没过来。
我透过猫眼看出去,只见昏黄的走道里,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猫眼前,拿着张湿巾在擦手。在她身后,是穿着房产公司统一的西装,正背着脸讲着电话的男人。
打了个电话给保安,那边颇有些恼火地说,有人在和他扯停车费的事,他处理完再过来。
也不好让中介和客户等太久,我只好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打开了门。
然而几乎是开门的瞬间,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了不妥。
因为那个背着脸、穿着西装的男人,实际身高明显比我熟悉的中介小哥要高上半头!
来不及多想,我本能地往后躲,想要迅速关好房门。
可还是迟了。那个中年女人已经率先一步,一脚插进了门缝,同时又眼疾手快地将湿巾往我口鼻上一捂。
霎时间天旋地转,黑暗降临,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手脚,塞进了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后备箱里。
后备厢的空间很小,稍一抬头就能撞上顶盖,我只能环抱双腿,蜷缩在里面。我试图动了动因为捆绑而发麻的手脚,又半抬着双手,细细摩挲着后备箱的顶盖。
很快,粗粝感从指端传了过来。
我将沾上细末的两根手指来回碾了一下,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细末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
这就说明,这辆车子开得时间已经很长了,甚至是不常保养的、接近报废的车辆。
我曾无意中听人说过,通常这样老旧的车,后备箱锁已经不大灵光了,只要从里面稍加用力,就可以轻松打开。
或许,这就是个机会。
我一面支起耳朵听着车里的动静,一面悄悄弓起身子,拱了拱后备箱的顶盖。
车里空间本就逼仄,我手脚受缚,很难发力。加上担心车里人听见动静,根本不敢闹出多大声响,所以拱了几下之后,顶盖依旧纹丝不动。
我咬了咬牙,趁车子经过一处颠簸,发出巨大声响时,扭动身躯,奋力一撞。咔的一声过后,后备箱被撞开一道一指宽的缝。
我心头一喜,忙俯身过去,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等胸口不再憋闷,我才透过这道缝,观察起车外一线的世界。
这一看,心凉了半截。
因为车子已经出了主城区,正奔驰在郊外偏僻、清冷的道路上。
大约是因为没有其他车辆的阻碍,车越开越快,两旁的景色急速倒退着,风声猎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我命令自己冷静,迅速理清思路,分析起我当下的处境来。
看来,从后备箱逃走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以现在的车速,如果从后备箱跳下去,我不死也得残了,到时候同样跑不掉。
与其蛮干,倒不如先静观其变。
这里不是缅甸,也没有坡哈和莎莉。
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路越走越偏,大约又行驶了有一个多小时,在拐过一道路口之后,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赶忙闭上眼睛,佯装仍在昏迷中。直到有人不断推搡,我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脸的“惊慌失措”。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西装男并不理会我的问话,面无表情地解开我脚上的绳子,右手钳子似的钳制着我的胳臂,不住将我往前推着。
我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冷眼打量着走在一旁的中年女人。
她大约三十来岁,穿着墨绿色的外套,化着一脸的浓妆,耳朵上是一排亮闪闪的水钻。长短发半卷着,被烫成了时下流行的奶奶灰。
因为小路上的泥沾上了新鞋,她嘴里骂骂咧咧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女人,爱美、虚荣,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廉价、劣质的气息。
这样的女人,我曾在莎莉所在的那条街上见过很多。她们大多爱钱,也缺钱,甚至可以为了赚钱,丧失礼义廉耻。
这样的人,反而最好动摇。
于是我脸朝向女人,一副抽抽噎噎、快吓破胆的模样。
“你们绑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吗?如果只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只求你们不伤害我就好。我有房子,还有存款,只要你们放了我,钱的事都好说!”
果然,我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女人的眼睛很感兴趣地朝我看了一眼。
西装男却置若罔闻,一脸的不耐烦,手上又是一个蛮力,狠狠地将我往前推了一把,嘴里骂道:“别耍心眼,老实点!”
我被推的踉跄了几步,狼狈地撞上了前方废弃工厂斑驳生锈的大铁门。
哐当一声过后,一阵有些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心里一沉,扭头一瞧,呵,还真是位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啊……
来的路上,我已经隐约猜到,这个时候最有动机对我下黑手的,除了石林,没有旁人。
没想到,他现在胆子还挺大,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再是之前怂包怯懦的样子。
“好久不见啊,媳妇!”
“媳妇”这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要在唇齿间碾碎了一般。
看他一步步表情似笑非笑地朝我逼近,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浑身紧绷起来。
他会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将我掳过来,又毫不避讳地出现在我面前,丝毫不担心事后我会报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正如他在缅甸时的计划一样,等事情过后,我很可能将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这里是昆明,所以他不会、也不敢不计后果要了我的命。
那么,他究竟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呢?
再卖我一次?
这里可没有第二个坡哈,而我也再不是当初那个软弱无能的赵思齐了。
定了定神,我没有和石林多费唇舌,而是趁机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一切来。
所幸厂房外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能看清楚周边的环境。
除了刚才来的那条小路之外,这间废弃厂房的四周都被高高的芦苇秆包和杂草围着。如果不是对地形十分熟悉的人,几乎很难发现有这间厂房的存在。
虽然我料定了,钱笑一旦联系不上我,一定会通过监控发现我出了事,可在这么一个偏僻隐秘的地方,我身上连个智能手表都没带,想要指望有人能主动通过什么有效线索找到我,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我必须得想办法先和外界联系上。
石林像是很不满意我的漫不经心,脸色忽地一阴,抬手便扇了我一巴掌。
就在他还想趋步上前,继续动手的时候,从小路那头忽而又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动静,来的人似乎还不少。
我心头一沉,缓缓扭头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小路尽头就出现了七八个魁梧的男子,各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他们是什么来头?石林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搭上关系?
如果仅仅是为了抓我,石林根本不至于动这么大的干戈。直觉告诉我,这和石林的消失有着莫大的关系。
石林冲西装男使了个眼色后,示意他将我押进去。然后自己忙不迭地迎到那群人跟前,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被西装男推搡着往前走,路上我刻意走得很慢,想听一听是否能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嘈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中,偶尔蹦出了几个似乎与真相有关的关键词,“生意”,“石头”,我还听见两个陌生的嗓音正在用缅甸语小声交谈着什么。
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石林在做的事。
原来他一直对赌石没有死过心,并且一直和缅甸那边保持着联系。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石林是要自己坐庄,利用自己这些年做生意场上结识到的人脉,在昆明设置他自己的赌石盘子。
难怪他父母的房子和厂子都被高利贷霸占了,他也不出现,原来是有了更大的赚钱渠道,根本就不在乎那三瓜两枣的了。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石林那么着急卖房套现了,一切为了他自己的赌石生意。
他曾是受害者,被那些操控赌石的人骗得倾家荡产,如今他却从中找到了赚钱的门道,要骗得别人倾家荡产。
我真不知道该叹他一句聪明,还是该骂他一句卑鄙!
不过,这一切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眼下对我最重要的是,我究竟该怎么才能逃出去。
一路走进一间宽敞的厂房车间里。看得出来,这里有人生活的痕迹,石林这段时间就是待在这里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石林忽然停了下来,和那几个男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边说边冲我扬了扬下巴。
霎时间,数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我的身上。
我浑身僵硬地动也不动,仿佛连血液也凝结了。
紧接着,一个鸡冠头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一声吞咽声,这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yin~邪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射着,像要将我生吞活剥。
原来石林让我一路跟随他们的目的,竟是这个!
我当然知道,这是石林对我的报复。
他想羞辱我,让我生不如死。
所以我现在绝对不能慌。我越是示弱、祈求,他肯定就兴奋。
我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我故作轻飘飘斜了石林一眼,不屑道:“就这?你忘了你之前把我卖去缅甸是干什么的么?这种场面我见太多了,你觉得多一个和少一个,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区别吗?”
见他脸色霎时变得阴沉难看,我话锋一转,“好心提醒”。
“你有这个功夫恶心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玩赌石是吗?为了这个,连厂子和亲爹都不要了?牺牲这么大,起码也得干出点成绩来,别光顾着对付我一个女人,把自己正事儿给耽误了。
在这行,你顶多算个刚入行的小弟,再和之前一样吊儿郎当,摸不清轻重缓急,到时候再折了进去,可没第二个傻老婆可以供你卖了抵债了!”
我这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
昆明的玉石商人很多,而且因为近两年市场行情不佳,很多厂子都处在经营困难的窘境当中。
所以不乏有那些走投无路,抱着侥幸心理,想靠赌石翻身的人。
应运而生的,自然就有不少像石林一样,想做庄稳赚的。
我想,这也是石林那么着急变现的原因之一。
而听他们刚才的对话,只言片语已经足以能判断,石林的生意刚刚处于起步阶段,很多东西还没有谈妥。
这个时候,我的这些提点,就正好恰到好处地直接戳中石林的痛点。
果然,听完我的话,石林顿时有些急了。也顾不得我当众下了他的面子,连忙拉着那群人往厂房后面走。
刚走几步,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折返回来,抬起一脚便狠狠踹在了我的肚子上。
“贱~货!万人~骑的臭婊~子!”
说完,他转头又咬牙切齿对西装男说,“把她关进后面的铁皮厢里去,等老子空了再好好关照关照她!”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被西装男半拖着,扔进了一间铁皮厢里。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黑暗吞没了一切。
我趴在铁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没有一点人声,只能隐约听见飒飒风声和虫鸣鸟叫。
我刚才的话,只是基于对石林多年的个性了解,抓准了他急于想做成生意翻身的心思,才暂时免于一场羞辱。
可是,事情总有谈完的时候,我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次日一早,铁门咔嚓一声开了。
来人尖细的鞋跟撞击在铁皮厢的底部,发出咣咣咣的声响,是中年女人来了。
我转过头,眯了下眼睛,避开铁门外刺目的光亮。
她放下餐盘,抬脚要离开。
我赶忙出声喊住她:“你想要钱,对吗?我有钱,所以咱们可以商量。”
中年女人果然顿了顿,朝我走过来,一股浓得呛人的香水味呛得我几乎要窒息。
“你能给多少?”她贪婪的眼神在闪烁。
我忍耐着这难闻的味道,诱惑道:”你能为我做多少,你就值多少!”
她神色一顿,像是在权衡。片刻之后,她却选择了拒绝我。
“不行。帮了你,我就没命了!石老板说了,只要好好地看着你,钱不会少了我们的。”
我没有忽略她语气中对我钱财的不舍,于是将石林当下的困境加油添醋说了一遍。
“他能给你多少呢?并没有明说是吗?我和石林是夫妻,他现在的房子被高~利~贷占了,厂子也停工了,身上就剩下那么点钱,还要贡献给那些缅甸来的大佬。你想想,忙活到最后,你还能拿到多少?”
她闻言果然瞳孔狠狠闪了一下,应该是将我的话听进了心里。
对她们这种人,实际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空头支票最是不可信。
于是我继续加码:“比起他的鬼扯承诺,我的报酬才是实打实的。因为,我手里,是真的有钱。”
说着,我低头示意了她下我身上穿的外套:“这是宝格丽的新款,一万多,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范儿?”
女人一听到这个数字,立刻眼前一亮。
没有女人可以逃过名牌衣服的诱惑,虽然我这件衣服并不是什么新款,但她一个廉价站街女,又怎么会识货呢?她光是听到“宝格丽”三个字,就已经眼睛都发直了。
我笑了笑说:“现在,这件衣服是你的了。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小忙,不仅这件衣服是你的,其他的,只要你办好了,我也绝不会少了你的。
因为,我是真的有钱。不然,那么贪财的石林,怎么可能都这样了,还舍不得跟我离婚呢?”
剩下的话,不需要多说,效果就已经到了。
女人上下打量着我,还忍不住伸手翻出了我衣服的标签,确认这是真品之后,看我的眼神已经大不相同。
“你不会让我干什么有风险的事吧?”她几乎贴紧了我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和你实话实说,我能做的有限。而且比起你的一点钱,我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好好活着。”
我当然懂,所以我立刻保证:“绝对让你两份钱都能收到。”
这下,女人才满意了。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眼神却依旧直勾勾盯着我身上的衣服。
我知道,我需要给点投名状。
于是,我示意她,去摸我左边的衣兜。
从缅甸回来之后,也许是PTSD,我就开始习惯性地在衣服口袋里带上一些现金和一张卡。
现金藏在我特意缝制的内衬口袋里,而卡,就放在外衣兜里。
虽然卡里钱不多,但足可以应付一些不时之需。就比如现在。
当女人从衣兜里如愿以偿摸出一张卡时,眼睛顿时就迸射出了光芒:“里面多少钱?密码是多少?”
我气定神闲地笑笑:“等办成了事,我就告诉你。”
女人忙不迭地将头伸了过来。
当她听完我的吩咐后,表情明显错愕了一瞬:“就这么简单?你没开玩笑?”
我让她做的事很简单,也是她最容易办的,就是为我搞来一点她上次对我用的那种迷~药。
看在钱的份上,中年女人并没有多问,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见她情绪极佳,我状似无意地自我调侃了句:“石林昨晚说等他忙完了就要来收拾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忙完了没?我可一直等着他呢。”
女人笑笑没说话,而是似有深意地回了我一眼。
我当即便明白了。
一码归一码。那张银行卡,只能买她一份迷~药。至于我还想知道些什么,那又是另一桩交易了。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了然道:“放心,不会让你白费心。只要你提供的信息对我有利,我内衬口袋里还有一笔现金,你随时可以拿走。”
果然,她一听这话,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像燃起了两簇冒着绿光的火苗。
急于验证真伪般,她伸手便毫不客气地找到我的内衬,将里面的钱一分不剩的全数掏了出来。
“七百,八百……”她欣喜若狂地舔了下大拇指,一边嘴里碎碎念地点着钞,一边随口回答我。
“哦,他呀,他现在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找你麻烦,这会儿他正计划着晚上怎么招待客户呢!听说他这次要大手笔,把我们会所的所有姐妹都叫来助兴……”
“会所?”我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女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手里的钱,漫不经心地答着。
“是啊,石老板和我们会所老板娘可熟呢。不然我们老板娘也不可能把我借给石老板,充当看房客来抓你。”
我心里顿时有了底。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石林会为了他的生意,要和昨天那一帮人,包括那些缅甸人,在会所小姐的助兴下,彻夜狂欢。
这也就意味着,今晚将会是我到目前为止,最好的逃跑机会。毕竟酒精与美色当前,谁还会在意我这个已经躺在砧板上的鱼肉呢?
伴随着女人离开的“咔嚓”落锁声,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铁皮厢。
好在已经升起的太阳光穿透力足够强,透过破败铁皮的腐朽缝隙,有些许的光线顽强地钻进来。
我背靠着冰凉的厢壁,将手上佯装绑着的绳子给松开。那是我昨晚辛苦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挣脱开的。
接着我端起餐盘,将里面的饭菜倒了大半在铁皮厢摆放了一些杂物的乌漆漆墙角里。
石林是不会那么好心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地给我来送饭菜的,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他会做出这样反常的行为来,八成是因为这些饭菜不干净。
要知道,现在正是他谈生意的关键时候。如果我闹出了什么事,搅黄了他的生意,那损失可就大了。
他不敢冒险,更不想找麻烦。倒不如给我下药,让我没法闹腾。
我猜测,石林不会让我在这儿待太久的。只要给我再下几天药,等事情一完,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将我送走。
送去一个和上次一样陌生、危险的地方。到时候我再想逃,可就难了。
不是哪里,都有第二个拉哥。
所以,今晚无论如何,我都得好好把握时机。
反复思量过后,我到底还是对那女人不大放心,果断抬手将一只瓷碗摔碎了,然后捡起其中一片尖锐的碎片,不住地往厢壁上磨着。
很快,碎片变得越发的锋利起来。我伸出拇指在碎片上轻轻划了一下,一道血痕立马现了出来。
虽然那女人很贪财,为了那张还未到手的银行卡密码,一定还会再来。但万一她为了更多的赏钱,又转脸将我卖给石林呢?
一个为了钱丝毫没有底线的人,我不信任。
将碎片放进口袋后,我又把绳子绕回到手腕上,然后合上眼睛,蜷缩在铁皮厢一角,为晚上的逃跑保存体力。
等中年女人再来的时候,时间大概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外面天已经黑得透亮,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喧嚣打闹声和猜拳喝酒声。
看来,狂欢已经开始了。
踏进铁皮厢后,忙将铁门合上,然后作贼似的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借着光线走到我跟前,半蹲着快速将手中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塞进我的衣服口袋里。
“石老板给我的本来就不多,现在就剩这一点了,你悠着点用。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千万不要说是我给你的。”
说着,她话音一转,变脸警告:“你就是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你说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可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当然,当然!”
我一边连连点头保证,一边暗暗松开手腕上的绳子,趁着黑暗拔开瓶盖,将里面的迷~药悄悄倒了一点在袖子上。
然后趁女人转身准备离开时,猛地起身扑了上去,一把狠狠地捂住她的口鼻,不留一丝空气,就像她昨天迷晕我的手段完全一样。
女人用力挣扎了两下,但终归无法抗拒药力,渐渐地软绵绵倒了下去。
我连忙捡起她跌落在地上的手机,按着她的的手指解了锁,迅速拨通了钱笑的号码。
谁料电话刚一接通,屏幕忽地闪了闪,瞬间便黑了屏。
这该死的低价烂手机,居然只剩下刚刚最后一格电了!
我脑袋一时有些发蒙,只觉得老天是在跟我开玩笑。辛辛苦苦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还是白忙了一场。
原本我是想让钱笑报警来接应我的,这是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而现在,没有手机,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虽然成功概率骤然降到最低,近乎为零,但我并没有让沮丧持续太久。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哪怕没有一丝希望,我也总得试试。
我迅速扒开了女人的衣服,和我的穿着做了交换,又将散乱的长发拨到胸前,半遮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