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美人失宠许久,臣妾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所以才替她着想,想了这个法子。臣妾自知不该妄自揣测圣意,更不该打听陛下行踪,是为大错,还请陛下责罚。”
她说得清楚,认错也干脆,沈璋寒有心发难也沉默了一瞬。
姜雪漪这才知道,原来用的是釜底抽薪的法子。
刘贵妃知道陛下既然叫她来了就一定是有所怀疑,与其否认,与刁美人掰扯不清,倒不如直接站在一个让人无法重罚的角度承认过错。
如此一来,她只是为了刁美人的圣眷考量才犯下打听陛下行踪这一条错,至于剩下的,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事关刁美人性命安危,她这会儿可顾不得什么姐妹情谊,也顾不得什么提携之恩了,当下就反驳道:“陛下!陛下明鉴!妾身原本跟和顺仪一点情谊都没有,都是贵妃说二皇子得您眷顾,让妾身时常来往说不定能见着您。就连今日也是贵妃特意派人前来通知,妾身才来鸾鸣宫的,若不是贵妃指引,妾身好端端往这跑做什么?”
“二皇子病情反复犯了咳疾一定是贵妃一早就算定了的,妾身只是被利用了,还请陛下明鉴啊!”
刘贵妃怜悯的看着她,语气却有些失落:“若不是你认本宫做姐姐,事事鞍前马后,本宫又怎么会替你着想?只是本宫没想到,你做事马虎害二皇子出了事,竟然第一时间是想要推到本宫头上而不是认错,都是本宫从前看错了你。”
她伏地叩首,哀伤道:“臣妾是曾经指点过刁美人,可臣妾绝不知道刁美人为何会导致二皇子身子不适,二皇子年幼,如今才四个月大,臣妾有什么理由害他?和顺仪性情温顺,更是与臣妾并无龃龉,臣妾也是身为人母的人,怎么会处心积虑害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呢?”
“臣妾自知有错,臣妾甘愿领受,可二皇子一事臣妾实在不知,还请陛下明鉴,不要冤枉了臣妾。”
“但也请陛下饶恕刁美人一命,她做事是马虎了些,又不曾生育过,想必……现在也是不敢面对二皇子吧。”
刘贵妃一言一行毫无破绽,就连表情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刁美人今日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如坠冰窟,百口莫辩。
好深的心机……怪不得以前能把喻婕妤耍的团团转,她还以为自己跟了贵妃以后就能有好日子过,原来自己也是一枚棋子。
可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她只求自己不要进冷宫,不要在那里了此一生就好……
刁美人几乎爬着到主殿的门槛边的,哭的肝肠寸断,后悔不已:“这一切明明都是你算计好的,是你利用我复宠心切来害二皇子,我宫里的宫女定也被你收买了!我就是被你当枪使了!”
刘贵妃看着她,伤感道:“本宫如何知道你今日打算何时来,如何知道你今日欲作何打扮,又如何知道你来了鸾鸣宫之后怎么说,怎么做?本宫现在都不知道二皇子究竟为何会因你犯了咳疾,说话做事不是空口白牙就行的。”
“二皇子病情反复谁都不想看见,可做错事就该认。刁美人,你这样急头白脸的污蔑本宫,难道陛下就会信吗?”
她柔柔跪着:“陛下,臣妾能解释的仅限于此,还请您明察。”
话说到这,姜雪漪虽然一直不曾开口,可她也知道今日这事已经到头了。
香囊无毒无害,仅仅是香气浓郁,扯不到任何人头上,何况这香囊的确是刁美人自己亲自带过来的。
刘贵妃反复让刁美人来鸾鸣宫看望二皇子固然可疑,可她一开始就把缘由和探听陛下行踪的罪过认下了,这会儿再纠缠她这件事反而没有意义。
更何况,刁美人口口声声说是刘贵妃想要害二皇子,可证据呢?动机呢?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刘贵妃怎么因此受罚?
她就是算定了这一切,才推出刁美人这个替死鬼,反正自己不会引火上身。
不过,姜雪漪原本就没打算区区一个刁美人能把刘贵妃怎么样,也没指望这件事就能伤了刘贵妃。
她想做的,无非是撕开她那张温柔娴静的假面,把她从幕后推到前头来。
只要陛下对她存了哪怕一分怀疑,这星星之火日后便能升起火焰。
姜雪漪终于说了刘贵妃来后的第一句话。
“陛下。”
她声音十分轻柔,说话的时候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带着几分同为人母的悲悯:“此事不论是否有人故意在背后引导,二皇子的身子都更加孱弱了,需要好好调养才行。何况刁美人始终是害二皇子犯了咳疾的罪魁祸首,她虽自己是无心的……可稚子无辜,嫔妾也是即将要做母亲的人,见了今日之事难免觉得害怕。”
刘贵妃的神色顿时暗了暗。
好厉害的棠贵嫔,知道今日不能耐何她,三言两语就把此事定性,可偏偏又把嫌疑扯到了她身上。
陛下未曾开口,她此时不好再开口,只能等着陛下发落。
沈璋寒的视线从姜雪漪身上落到了刁美人身上,最终又落在了刘贵妃身上,片刻后,他探究的目光收回,几番抉择下,缓缓敲了敲扶手:“刁美人探查圣意,损害皇嗣,罪无可恕,即刻发配到冷宫去,朕不想再看见她。”
“至于刘贵妃——”
“安分守己四个字,你该知道怎么写。朕的心意,不是你能揣测的。”
他冷冷下令:“刘贵妃禁足一个月,行宫就不必跟着去了。灵宁跟着皇后和灵安一道去行宫避暑即可。”
灵宁要跟着皇后和二公主一起去行宫?
刘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可眼下不是求情的时候,只好柔顺的福身:“是,臣妾谨记。”
沈璋寒从主位上起身,抬步离开前又冷声吩咐道:“鸾鸣宫自今日起不得任何闲杂人等进出,直到二皇子痊愈为止。和顺仪照看皇嗣辛苦,破例允许二皇子由你亲自抚养,不要让朕失望。”
刁美人一边大喊一边被拖走,凄厉的叫声回响在寂静的宫道上,再灼热的暑气也不能驱散心中的冷意。
沈璋寒视若罔闻,朝姜雪漪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朕带你走。”
第96章
短短一日里, 二皇子的病情再次严重,刁美人被打入冷宫,连刘贵妃也被禁足一个月, 宫内的形势眨眼间发生变化。
变故来得突然, 许多人都觉得猝不及防,尤其是眼看着就要出发去行宫了, 皇后娘娘恐怕名单都拟好了,如此一来人选势必会发生变化。
每年去行宫本就是避暑的,所以有子嗣的几个嫔妃一定会带上。
但经过这么一遭, 二皇子的病情不宜挪动, 和顺仪就不必去了,刘贵妃被禁足也去不了,就连大公主都要跟着皇后一道, 至于刁美人被打进冷宫这辈子恐怕没指望了, 去年去过行宫的人一下子少了三个。
有空缺就得有人补上,所以这消息乍一传来虽然让人觉得意外,可大多人反应过来更多的是窃喜, 转头就把刁美人和刘贵妃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毕竟旁人死活和她们有什么关系,自己的恩宠才是最要紧的。
行宫一去就是两个月,那里头嫔妃又少,得宠的机会可比在宫里大多了。
原定六月三十那日出发,临行前夕这几日, 就连往常祥和肃穆的凤仪宫都比更热闹了。
六月二十八, 临去行宫前两日,马上就是午膳的时间了。
姜雪漪靠在软塌上看书, 杨嫔坐在另一侧缝制衣裳,不远处的冰盆冒着丝丝凉意。
得益于姜雪漪的提携, 杨嫔复宠以后西偏殿的用度并不缺,所以她今天并不是来贪凉快的。只是她清楚这一切都是棠贵嫔的好处,无论如何她都有责任和义务照看好棠贵嫔这一胎,再加上两个人同住一宫,平时没事的时候多多来往总是好的,既是消遣时间,也多个说话的人。
自从刁美人被打入冷宫,刘贵妃被禁足以后,嫔妃们的心思都转到了皇后那里去,左右她们不用去请安也不用削尖了脑袋去争位置,日子反而清净。
杨嫔缝着手里的小衣裳,笑着说:“现在宫里好些人去找皇后娘娘,想来都是想求皇后让她们去行宫的,也不知皇后都会选谁补上去。”
姜雪漪垂眸笑笑,温声道:“陛下政务繁忙,行宫一事全权交给皇后操办,也难怪她们去求皇后娘娘了。至于选谁,也就是看谁安分守己,谁合乎心意吧,左右是咱们管不着的。”
她抬眼看向杨嫔:“姐姐今年自然也是不用愁的。”
杨嫔笑着说:“去年就是您向陛下提了一嘴,今年也亏了您提携,不然以我蒲柳之姿,如何能进陛下的眼?”
“说起行宫,刘贵妃禁足,陛下让大公主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去,我听说大公主这几天就已经搬到凤仪宫和二公主同住了,偶尔经过凤仪宫都能听见女孩子们的笑声。”
“说起来,果然还是同龄的姐妹们在一起更开心。大公主性格文静,我很少见到她这般开怀,可前两天太阳落山以后我去太液池散心,还看见大公主和二公主在嬷嬷们的看管下抓萤火虫玩呢,笑声银铃一般,那才有个孩子的样子呢。”
人的生长环境是会影响性格的。
大公主是刘贵妃所生,刘贵妃性子安静沉稳,攻于心计,对大公主的要求也高。她是陛下的长女,刘贵妃又是妾室,大公主有这样的身份和这样的母妃,自小学着端庄,难免压抑。
二公主就不同了,她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除了出身不同,皇后为人处事也是纵观大局,行事大气的。有这样一个母后耳濡目染,皇后又一向娇惯二公主,二公主自然活泼机灵,不卑不亢。
何况以皇后的性情和胸怀,想来不会在孩子身上使什么阴谋诡计,她身为中宫皇后,陛下又把大公主交到她手上,对大公主定也是一视同仁。
没了生母刘贵妃的压力,又有妹妹整日在一处陪着,大公主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似的,整日都欢喜雀跃。
可刘贵妃恐怕要心里越不舒服才是。
自那日从鸾鸣宫回来以后,姜雪漪就向杨嫔打听了刘贵妃的事。但杨嫔虽然跟着陛下的时间久,可当初毕竟只是个不得宠的侍妾,对皇子妃和侧妃之间的事并不那么清楚。
她只知道很久之前,早在喻婕妤还不曾嫁给陛下,府上只有皇后和刘贵妃两个高位时,刘贵妃曾失去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怀得比大公主更早,算算时间,就是嫁给陛下不久就怀了身孕。
刘贵妃当时不过十几岁,性格十分温柔安静。她嫁给陛下不久就有了身孕,太后和陛下都很高兴,刘贵妃也欢喜得不行,对那一胎视若珍宝,极为重视。
可不知怎么的,那一胎怀到四五个月的时候刘贵妃的身子一直不爽利,没多久就小产了。
刘贵妃哭得撕心裂肺,不愿意相信孩子没了,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但那个时候的陛下非常非常忙,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府上,所以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皇后一人说了算,没查到证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失子以后,刘贵妃很是颓废了一阵子,后来虽然渐渐恢复过来,又怀了大公主,可在杨嫔眼里,她就是和一开始入府的时候不大一样了。
杨嫔虽和刘贵妃不亲近,可同样身为女人,又是眼看着彼此一步步走来的,许多痛苦多少能够互相理解,所以提起这些过往的时候,杨嫔的语气也难免唏嘘。
这件事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结果,所以杨嫔没办法说得十分清楚明白,可姜雪漪还是能从她的叙述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刘贵妃当初失子,从各种迹象上看,很有可能是皇后做了手脚。
宫里有宫规,任何太医不许透露皇嗣的性别,以免皇嗣受害,嫔妃们就算好奇也只能猜测,可宫外就没有这个规矩了。
若是皇后担心刘贵妃生下了陛下的长子,派人来给刘贵妃请脉的时候查探一番,得知是皇子便借机除掉,此事其实也说的通。
尽管当年一事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没有一个结果,只按着小产处理,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刘贵妃定是恨极了皇后的。
姜雪漪细细地将二皇子此事往前推衍,又将二皇子和皇后联络起来,顿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当初和顺仪的母亲出宫那日,皇后同和顺仪说了许久的话,也是那个时候开始,陛下连着去了鸾鸣宫陪着和顺仪用膳了好几次。
恐怕是皇后有心二皇子,刘贵妃便想起自己失子之痛,这才不愿意皇后得偿所愿。
刘贵妃禁足,虽然明面上是犯了揣测君心的罪名,可皇后那般聪明的人,想必也猜出她的真实用意。
宫中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之间有旧怨,就算现在相安无事,可刘贵妃却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失子之恨。
若皇后有朝一日怀了皇子,刘贵妃恐怕会更恨吧?
这时候,灵犀宫外面传来一阵纷纷杂杂的脚步声,远远的,听见了旎春的笑声,想必是她们取午膳回来了。
姜雪漪收了思绪,将刘贵妃和皇后之间的事搁置脑后。
刘贵妃失子固然可怜,可宫里的哪个女人不可怜?姜雪漪自问从未招惹过刘贵妃,她却屡屡背后推波助澜。
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她不得不做出打算。
筹谋这么久,又有刁美人在前头铺路,今日就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她搁下手中的书,轻笑着说:“姐姐今日和我一道用午膳吧,陛下之前给我拨的厨子厨艺和姐姐一样好。”
陛下不在,嫔妃之间交好的一道用膳是寻常事。棠贵嫔邀请,杨嫔没有拒绝的理由,欣然就应了,和棠贵嫔一道去了侧殿坐下。
旎春带着几个取膳食的宫女将食盒里的菜样一道道取出来在圆桌上摆好,姜雪漪就掀眸看着她们干活,慢慢喝着一碗酸梅汤。
等一桌子菜都摆好了,她和杨嫔才起身坐到桌子前准备用膳。
这些菜样从尚食局取回来的时候就要用银针试过一遍,等到了主子跟前再有尝菜的宫人挨个尝一回才能让主子们用,所以往往到了上桌这一步,已经可以认为饭菜是无毒无害的。
姜雪漪看着眼前的酸笋炒肉,对杨嫔笑着说:“今日又有酸笋了,御厨果然摸透了我这几日爱吃什么。”
她伸出银箸夹了一筷子,谁知还未入口,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怎么闻起来不对?”
“仿佛有些苦味。”
孕中的女子感知格外敏锐,嗅觉往往也和寻常人不同,棠贵嫔这么一说,杨嫔也连忙夹了一筷子去闻,却并没有闻出什么异常来。
“我倒是没闻出什么异味,但还是谨慎些,您先别吃了。”
棠贵嫔怀着身子,身边的一切都要格外留心,旎春一听这菜样味道不对,立刻从外头的莲花缸里舀了一尾锦鲤来。
她夹了一点扔进水里,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功夫,那锦鲤就翻肚漂了起来,竟是直接死了。
旎春惊呼道:“小心!饭菜有毒!”
姜雪漪被吓了一跳, 忙将手里的银箸搁了回去,皱着眉头起身坐到了一旁。
“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我宫里就敢下毒。这是终于看不惯我, 要对我和腹中的孩子下手了。”
突遭变故, 杨嫔也愣了愣,赶紧起身远离那桌子菜, 屈膝半跪在了棠贵嫔面前:“嫔妾绝对没有做任何危害您的事,今日之事和嫔妾无关。”
姜雪漪叹了口气,捏着帕子惴惴不安, 仍然有些心惊:“姐姐说得哪里的话, 你一直在我跟前,我如何不知道?恐怕是我宫里有了别人的内鬼。姐姐快起来坐吧,今日还好有姐姐在, 不然我不知道有多害怕。”
杨嫔松了口气, 赶紧起身坐到她身边,谨慎道:“您说的是,恐怕是您宫里有奸细了。”
“您用的碗筷都是银质, 若是能试出来的毒,银箸头部就会发黑,方才银箸没变色,可见这回的毒是试不出来的,是有人早有预谋想害您性命。但就算试不出来, 也不会是尚食局那边出了问题, 毕竟这菜样取回来后会有试菜的宫人挨个尝一遍,能尝过菜再上桌却有毒的, 只能是身边人。”
想要在这样严密的流程里把毒下进去,就只能是身边人, 且是上菜期间有机会在膳桌边上的宫女。
旎春今日领出去四个宫女,这范围一下子就小了。
姜雪漪有些难受,眼眶微红:“竟在我饭菜里下剧毒,你说她们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杨嫔安抚着她,轻叹道:“这一招固然险,可若方才你没有闻出来不对,这会儿就已经被奸人得逞了。”
没开始用膳就出了变故,这顿午膳姜雪漪是别想了,眼下要把奸细抓出来才是正经,谁知道其余东西里还有没有藏着这些坏东西?
段殷凝资历深,在这群人中反应也是最快的,当下就走到门边沉声说着:“方才跟着旎春去尚食局取膳食的宫人全都不许走,事关主子安危,此事务必得查个水落石出。”
旎春带头,这一批去取膳食的宫女都跪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喘。
杨嫔垂眼看着她们跪着,偏头问:“谋害嫔妃和皇嗣是大罪,要不要派人去通知皇后娘娘和陛下?”
姜雪漪点点头:“是得让陛下和皇后查个分明。”
“扶霜,立刻派人去通知陛下和皇后娘娘。”
说罢,她看着这四个宫女,缓声道:“你们四个,抬起头来。”
她的语气依然轻柔,却十分失望:“我自问待你们不薄,你们怎么做得出如此背主忘恩之事?”
事到临头,不相干之人谁都想撇清干系,宫女们七嘴八舌的求饶喊冤:“奴婢不敢,真的不是奴婢做的!主子明鉴啊!”
扶霜盯着她们几个看了半天,径直上前揪出来一个肤色略黑的宫女:“观察半晌,就你的表现最不像样,心虚什么?”
“搜她身上,定是藏了东西!”
原本藏在人群中间就已经够战战兢兢的了,猛然被拉到人前,那宫女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剧烈挣扎着:“不要!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没有害主子!”
门外进来两个小太监将她摁住,段殷凝上前在她身上摸了半晌,余光瞧见她一直攥着手不松,摆明了是心虚,便命人摁住她的胳膊,强行把她的手掰开,果然看见掌心有些散落的粉末子,指甲里也藏的有,若不是细看根本看不清。
“这不是!这不是毒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旎春才不听她狡辩,从她指甲里刮出来一点,作势要塞到她嘴里:“不是?那你尝一口,若没死我就信了你的!”
那宫女当然不肯吃,紧绷着牙关拼命挣扎,旎春也不会真毒死了她,只让人把她捆住,别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证据确凿,姜雪漪一看就知道,她是将毒药藏在指甲里,趁尝完菜的功夫悄悄抖进去的。
这毒药极烈,一点点就够让人毙命。
扶霜冷笑了声:“好啊杏雨,你入灵犀宫伺候不久主子就把你提携成内侍宫女,这本是你的福气,谁知你是个这么不堪用的!居然包藏祸心要跟外人一道害主子,马上陛下和皇后娘娘就要过来,可没你好果子吃!”
杏雨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把她抓出来,一想到后头的事,已经怕得抖如筛糠,哭诉道:“奴婢只是一时糊涂,还请主子饶了奴婢吧,求求您不要将奴婢抖出去,奴婢会死的……主子您宽宏大量,饶奴婢一命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这会儿知道错了?”扶霜冷嗤道,“若不是主子察觉不对,这会儿就已经被你阴谋得逞了,你现在在这装什么可怜!谋害嫔妃谋害皇嗣够你五马分尸的,若想给自己留个全尸,还不如想想等会儿在陛下跟前怎么说,说不定你说出了幕布主使,陛下还能饶你一条贱命。”
事关性命安危,殿内此时连杨嫔都不敢贸然开口说话,只听得见杏雨的哭泣和求饶声。
“奴婢真的不想死……”杏雨哭得泪如雨下好不可怜,无力地瘫在地上,姜雪漪冷淡地看她一眼,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不出很久,宫外传来通传声,陛下和皇后一起到了。
段殷凝让宫内其余闲杂人等都退下,只留紧要的人恭迎,姜雪漪站起身在门口看着陛下朝她一步步走来,眼眶顿时便蓄了泪水。
女人的眼泪是杀器,该柔弱的时候不能吝啬。
姜雪漪很少哭,尤其是在这么多人前哭。
她这会儿梨花带雨眼睛微红的样子别提多柔弱,满眼惶惶不安的模样让沈璋寒看了就难以抑制的不虞。
“陛下……嫔妾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泪簌簌滚落,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落在沈璋寒扶她起身的手背上:“前几日看见二皇子病重就觉得害怕,谁知这么快就轮到嫔妾了,不知到底是谁想要害嫔妾和腹中的孩子,嫔妾实在惶恐。”
棠贵嫔得宠,后宫眼红她的不在少数。
沈璋寒扶着姜雪漪起身,沉声道:“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让你夜间辗转难眠。”
后宫接连出事,皇后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棠贵嫔柔柔弱弱伏在陛下怀中的样子,皇后并未多说,只是平声道:“本宫和陛下既然来了,就会查个透彻,棠贵嫔不用担心。”
姜雪漪这才眼角挂着泪从陛下身边离开,恭恭敬敬地福身道:“嫔妾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
三人一道再次回到侧殿,沈璋寒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殿中的杏雨。
扶霜跪在前头,向陛下和皇后复述了方才的情况,说道:“奴婢们排查过后,揪出了杏雨,果真在她的指甲里发现了毒药。”
“主子对下人向来宽仁,从来都是连责骂都不忍心的,不可能有人会因为记恨主子谋害她,何况杏雨区区一个宫女怎么会如此大胆,敢在午膳里给主子投毒?这毒药连银针都测不出来,不知道是什么稀罕的毒药,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
杨嫔也适时说着:“这毒药相当厉害,只挑一点入水,几个呼吸锦鲤就翻肚,可见是奔着害人性命去的。若非棠贵嫔闻着有些苦,身边伺候的宫女也细心,恐怕这会儿…实在是用心歹毒啊。”
皇后看了眼杨嫔担忧的神色,转眸说道:“谋害皇嗣和嫔妃的罪过,就算是千刀万剐之刑你也受得,但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恩典,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本宫可以留你一个全尸,允准你的尸身土葬。”
“可若你不老实,本宫会让你受尽宫正司左右刑罚,受尽苦楚后死去。”
“你自己选吧。”
杏雨看看皇后,又看看陛下,知道自己横竖都是一个死,顿时哭得更绝望了:“娘娘饶命,奴婢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奴婢……”
沈璋寒没那个耐心和背主忘恩的东西多说,冷冷道:“若再不说,脊杖二十,罪及家人。”
这道命令一下,皇后都怔了一瞬。
脊杖是很严酷的惩罚,专打人背后的脊骨。手腕粗的庭棍几下打下去骨头尽裂,脏器出血,十下就得晕过去,二十下人的身子都要烂成半截。
更别提罪及家人。
陛下登基后一直以仁治世,朝中除了通敌叛国这般的滔天大罪,从来不会贸然施行连坐之责。
今日为了棠贵嫔,陛下竟然为了逼一个宫女说出幕后主使要牵连她无辜的家人。
皇后虽然惊讶,却并没有阻止,只是皱眉看着杏雨,心情算不上多好。
宫女入宫要么是为了多攒些银钱,等日子一到就出宫嫁人过好日子,要么就是家里实在贫困才卖进宫里去,杏雨也不例外。
她家里有好几口人,穷得实在吃不上饭了才把她卖进宫里,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别再和以前一样苦,希望弟弟妹妹们能好好长大。
给棠贵嫔下毒,她知道自己做得成做不成都要死,可她只以为死了自己一个能让全家过好日子,那也值得。可她从没想过陛下居然要牵连到家人,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错就害了全家?
杏雨后悔不已,既不愿连累家人,也害怕受脊杖,一时哭得极为凄惨,大喊大叫道:“奴婢说!奴婢都说!是丹妃娘娘指使奴婢的,是丹妃娘娘要奴婢这么做的!”
沈璋寒的脸色愈发黑了下去。
皇后蹙眉道:“既然你说是丹妃指使,那就去把丹妃带过来。”
丹妃的翠微宫和灵犀宫只隔着一个御花园,御前的小太监腿脚麻利去请人以后,不出许久丹妃的步辇就到了。
丹妃一脸莫名地走进侧殿,先是向陛下和皇后请了安,这才说:“不知陛下和皇后传召臣妾所为何事?”
沈璋寒掀眸看过去,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探究和冷淡。丹妃心里慌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了棠贵嫔,虽然有些慌张,可她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屈膝在了陛下跟前。
皇后淡淡道:“棠贵嫔遭人下毒谋害,下毒的宫女杏雨说,是你指使的她。”
丹妃一听顿时扬起了眉毛,高声道:“她胡说八道!”
“臣妾压根不认识此人,怎么可能是臣妾指使的?”
“皇后娘娘不信大可去查,看看臣妾宫里可有任何人和她从前相识吗?棠贵嫔怀着身孕,臣妾避之不及,连她身边的宫人都不想多打交道,何来指使一说!”
丹妃说得言之凿凿, 神态表情并无半点心虚,这幅作态还真挺唬人的。
看着她的模样,不光皇后有些迟疑, 就连沈璋寒都怔了一瞬, 好像现在将她带过来是天大的冤枉。
杏雨谋害棠贵嫔是证据确凿,但她究竟受何人指使却不能仅凭她一面之词就定丹妃的罪。
皇后看着杏雨:“你说是丹妃指使你, 本宫且问你是谁同你联络,什么时候?在何处?又具体说了什么?丹妃又是怎么收买你的?”
何人何时何地?杏雨这会儿又怕又慌张,早就六神无主, 皇后问的详细, 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