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茸兔  发于:2024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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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觑了她们一眼,言语平静:“近来宫里流言纷纷,臣妾起先已经惩处了几人却并未得以遏制,自昨日起臣妾已经命人彻查流言的源头,想来不日就能有结果。等源头查出,臣妾定会严厉处罚还后宫安宁,也还棠贵嫔和腹中皇嗣清净。”
起先盈贵人和喻婕妤在陛下跟前针锋相对,还碍于流言不好听没有说出姜雪漪的名讳,皇后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反而将事情抬到了明面上。
刘贵妃静静地抬眼看向陛下,柔声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此事传得实在不堪,棠妹妹还怀着皇嗣,若因这些流言心情郁结动了胎气,那就是大大的不值了。”
她轻叹一声:“宫里从来不缺流言,什么捕风捉影的事都能拿来说,实在不像话。”
盈贵人捏着帕子掩了掩唇,意有所指道:“是啊,底下那群宫女婆子们没事最爱说些没影子的事。棠姐姐圣眷正浓,又怀着身孕,怎么好端端的就传出来这样的话了?还说的仿佛亲眼瞧见了似的。”
“陛下定要重重的处罚那群奴婢,竟敢背后置喙主子们的事,真是不懂规矩。即便棠姐姐真的入宫前有什么,那也该是陛下和姐姐之间的事,不是她们这些下人配议论的。”
短短几句话,嘴上是为棠贵嫔打抱不平,实际上却字字句句都在将陛下往那流言所指的方向上引导。
这不是替棠贵嫔解释,是在把她架到火上烤呢!
殿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此时此刻,人人都不敢再妄自开口了。
陛下宠爱棠贵嫔,她现在又怀着身孕,谁也不知道陛下待她到底是什么看法。是真如想象中一般因为谢家公子而厌恶了她,还是真的此时尚不知情,亦或是已经在调查,正在等待一个结果。
棠贵嫔毕竟是和外男拉拉扯扯,还被人看见传得人尽皆知,这些事触及到陛下男人最要紧的尊严,多说一句都可能是祸事。
毕竟她们都是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帮着棠贵嫔和落井下石都有风险,干脆装聋作哑不说话来得好。
杨嫔犹豫地看着姜雪漪没出声,稍后坐着的赵才人着急的蠢蠢欲动,被姜雪漪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此时,沈璋寒淡淡道:“朕还当是什么稀罕的笑话这样要紧,原是说的这个。”
“若是这件事,朕倒也听闻了些有意思的,不如爱妃们一道听一听。”
闻言,盈贵人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了一瞬,不知怎么,虽然陛下的表情神态并未有什么变化,可她总觉得陛下的语气不太对劲。
尚未来得及深思,就见陛下拍了两下手,门前候着的林威拂尘轻轻一甩,扬声道:“带上来。”
几个呼吸后,一个身着粉色宫女服饰的宫女从外头被人押了进来,直接摁着头跪到了地上。
那宫女显然是被吓坏了,入宫这么久哪儿见过这般阵仗?当下瑟瑟缩缩的跪在殿内不敢出声,满头满身的凌乱,一看就知道是挣扎许久造成的。
盈贵人一看清这宫女是谁后脸色就白了起来,她慌张的地看向陛下,不知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会是这样?
棠贵嫔和谢家公子乃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那谢家公子又和她在宫里拉拉扯扯,不愿娶妻,哪一条都说明了这两个人不简单。
陛下但凡听到了风言风语,派人一查就知,何况这一点她自己也是查过的,并非有假。
她实在想不通,陛下是宠爱棠贵嫔不假,可即便再喜欢,又怎么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他可是天子!是坐拥天下至高无上的男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宠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就算棠贵嫔现在怀着皇嗣,那陛下该更加觉得恶心才是。
自己宠了一年多的女人竟然险些和别的男人成亲,成为他的枕边人,说不定现在心里还彼此惦记着对方,只要这般一想想,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接受不了。
即使看在皇嗣的颜面上不曾撕破脸,也该渐渐疏远了她才是。
如今怎么会突然调查出了锦如,还将她带到了凤仪宫……
难道陛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要为她撑腰吗?
陛下实在是疯了!棠贵嫔究竟有什么好!这样蛊惑了陛下!
盈贵人的心剧烈狂跳,愤怒不甘夹杂着极具的紧张,连瞳孔都扩大了。
沈璋寒垂眸淡淡的看着她,却对着底下颤抖不安的锦如说:“棠贵嫔有关的流言,可是从你这最先出去的?非议主上,污蔑宫妃,致使后宫不宁,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锦如入宫后一直谨小慎微,最大的毛病也就是贪财而已,此时面对陛下的威仪,她早就怕得不成样子,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没法活命,不住地俯身叩头道:“陛下饶命,陛下恕罪!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不该背后议论棠贵嫔!还请陛下饶恕奴婢的罪过,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是在丰元殿做活的宫女,凡有大宴,你必在场侍奉,”沈璋寒眸色暗沉,语气却轻描淡写,“你说你见过棠贵嫔和男子拉拉扯扯,是何时?”
锦如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奴婢……奴婢只是在殿外看见棠贵嫔和……谢家公子离得甚近,相谈甚欢,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杨嫔细细观察了殿内情况,大着胆子蹙眉道:“陛下,这锦如不老实。谢家公子唯有除夕大宴进宫过一次,她若真的瞧见了,为何当时秘而不宣,反而如今大肆宣扬?”
“恐怕是棠贵嫔有孕后惹了一些人眼红,这才故意编造些莫须有的事来污蔑。”
沈璋寒瞧了杨嫔一眼,冷冷的嗯了声:“不错,宫女锦如满口胡言,事到如今还敢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若再不说实话,就拉去宫正司严刑拷打,朕就不信你的嘴能有多硬。”
盈贵人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果然,锦如一听要去宫正司,立刻吓破了胆子,忙大哭大喊的求饶道:“陛下饶命!奴婢只是一时贪财才受人指使,奴婢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污蔑棠贵嫔啊!这……这都是盈贵人身边的柔安找到奴婢,说只要和几个身边人将这条消息说出去,就赏赐奴婢不菲的钱财,还说此事绝无凶险,不过权当说闲话罢了!奴婢以为此事真的只是件小事,又一时贪财才答应了,而今后悔不已,还请陛下饶了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锦如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声音也嘶哑了:“奴婢知道的一切就这么多了,还请陛下饶恕奴婢吧!”
盈贵人一听顿时气的柳眉倒竖,呵斥道:“你胡乱攀扯什么!本主从未让柔安做过此事!”
沈璋寒敛眸睨她,林威端着一盒子首饰进来,躬身道:“这是从锦如的铺盖里找到的,每一件都和盈贵人您的物件对得上,恐怕是铁证如山。”
人证物证俱在,盈贵人顿时急了。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暴露,自己是摘不干净了,如今只能拼命往棠贵嫔身上扯,哪怕让陛下有一分醒悟也是好的,忙起身跪倒在地,哭诉道:“陛下!此事是妾身做的不假,可此事却并非是妾身胡编乱造,而是确有其事!您只要派人稍稍打听,棠贵嫔入宫前的情况自然一目了然!”
“那谢家公子狼子野心觊觎皇妃,棠贵嫔也不知检点同他拉拉扯扯!那日两人一前一后出去的,这也是不少人都瞧见了!”
盈贵人哭得可怜:“棠贵嫔的心里究竟对您真心还是假意不知道,可妾身却待您是真心实意,陛下难道感觉不出来吗?妾身不过是不想陛下您继续受人蒙蔽,宠着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子的女人罢了,难道妾身这样做也错了吗?”
她字字句句里的真情可歌可泣,不得不承认一句,这盈贵人的嘴实在是厉害的,能让黑的变成白的,白的也成了黑色。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寂静。
沈璋寒冷冷勾唇:“朕的心意,你也敢揣度?”
姜雪漪静静看着她,淡声道:“盈贵人这套说辞骗骗自己便罢了,还真想蒙骗陛下吗?”
“本嫔和谢氏兄长从来都是清清白白,自然不怕任何人去查探。盈贵人企图用一套天衣无缝的话术蒙骗宫里其他姐妹,也欺瞒圣听。本嫔如今还怀着皇嗣你尚且敢如此狠毒的捏造事实,若让你继续颠倒黑白,宫中恐怕永无宁日。”
她起身道:“嫔妾的心意如何,陛下是最清楚的。还请陛下严惩盈贵人,还嫔妾和腹中皇嗣一个清白,也还六宫祥和安宁。”
皇后微微低头,愧歉道:“臣妾办事不利,未能赶在陛下之前就将事实查明,导致流言蒸蒸日上,扰了陛下和太后安宁,也委屈了棠贵嫔和皇嗣。”
“若陛下不弃,不如将此事交由臣妾处置,臣妾定会好好解决此事。”
沈璋寒转了转玉扳指,黑眸看向盈贵人,眼底并不掩饰厌恶:“既如此,此事就交给皇后去办,务必要将宫中不正之风就此掐灭,不要再传出这样不像话的风言风语来。”
“朕今日亲自来凤仪宫处理此事,就是要让宫里人都知道,违逆圣意,自作聪明,兴风作浪是什么下场,”他迈步走出殿外,语气冷淡又疏离,“锦如乱棍打死,尸身于御花园门前展示一日,丢入乱葬岗。”
盈贵人的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陛下竟然一点都不相信她…
圣意已下,皇后忙起身带着嫔妃们恭送陛下离开,这才淡淡看向了盈贵人。
她之所以想要亲自处罚盈贵人,虽是为了弥补此事上的不足,让陛下不要心怀芥蒂,也是为了树立皇后威严,但最重要的,是顺理成章的不让陛下亲自惩处盈贵人,以免与太后母子失和。
让她亲自做这个恶人,才合适得多。
皇后看着盈贵人,沉声下令道:“盈贵人不敬上位,虚构事实,指使宫人散播谣言,污蔑嫔妃与皇嗣清白,使后宫不宁,德行有亏。自今日起降为正八品宝林,褫夺封号,每日于灵犀宫门前罚跪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丁宝林,你可记住了?”

“什么……?”
丁宝林跪在地上, 听着皇后的旨意茫然睁大了眼睛。她计划多天,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是现在这样的。
凭什么?为什么?!
遇到这种事,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不可能接受的。陛下又不是圣人, 对棠贵嫔的那点宠爱也未曾到这般深刻的地步, 怎么就一门心思的信任她,甚至不惜为了她暗中彻查流言?
丁宝林怎么想也想不通, 连跪着的姿势都无法维持下去,“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此时耳边尽是尖锐的轰鸣声, 扎的她脑仁和耳朵生疼。
所有的嫔妃此时都在盯着她瞧, 以前她看得上的看不上的,个个的脸上都只有讥讽和幸灾乐祸。
若是棠贵嫔倒了,她们会暗暗高兴, 可若是自己倒了, 她们一样高兴,宫里就是这样吃人的地方,没什么情面可讲, 只要这份罪不是自己受,其余任何人倒台都让她们欢喜。
丁宝林的脸火辣辣的疼,自尊被狠狠扫地,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她才得的贵人之位尚未几天,竟然就被皇后降为了宝林, 一下子就成了宫里的最底层, 还要日日去灵犀宫门前罚跪,棠贵嫔还不日日出来嘲笑她?
这份屈辱, 无异于把她的颜面往地上扔!让所有人都背后耻笑她!
何况散播流言这件事本就可大可小,哪怕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皇后怎么可以这样严重的处罚?
丁宝林仰头看向皇后,咬牙不甘道:“皇后娘娘如此处罚是否太重了些?嫔妾是不该将棠贵嫔此事散播出去,可此事终究字字属实,也并未害任何人的性命!妾身听说,当初喻婕妤害丹妃失子也不过是从妃位降为嫔位,禁足了半年左右而已,为何到了妾身这里,反而罚得更重了?”
“您身为皇后,如此行事是否有失公允?”
贸贸然提起喻婕妤和丹妃的纠葛,不光皇后脸色骤变,就连丹妃和喻婕妤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皇后斥责道:“放肆!”
“本宫处罚你,你就该潜心反省,静思己过,竟还不知悔改,质问本宫。”她拂袖怒然,“若非是你行事不端,陛下又为何会在本宫的凤仪宫当众揭露此事,你可有想过?棠贵嫔怀有身孕,乃是国之大喜,你却命人散播谣言辱她清誉,本宫如此处罚已经是看在太后的颜面上网开一面了,你竟还如此言行,实在是无可救药。”
皇后冷声下令道:“既如此,那就再降丁宝林为九品采女!每日在灵犀宫门前跪两个时辰,直到哪日棠贵嫔原谅了你,再免去你罚跪的处罚。”
她冷冷睨着丁采女,只觉得糊涂碍眼极了:“还不带下去!”
殿门守护的侍卫入内将丁采女才走,皇后才缓了缓语气,沉声道:“今日丁采女之罪本不至此,可她坏就坏在自以为是,不知好歹,竟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揣测圣意,这才触怒龙颜。”
“日后若再有人兴风作浪,扰后宫不宁,本宫绝不轻饶!”
“都散了吧。”
今日一来凤仪宫就发生这样的大事,盈贵人还一下子从正六品降为了正九品,虽说事不关己,可也是难免令人唏嘘的。
以前都知道盈贵人也颇得圣宠,可今日看看就知道了,谁才是陛下心尖上得意的人,就连事关男女之间,陛下也只是一门心思相信棠贵嫔替她撑腰的,日后这棠贵嫔恐怕就更得意喽。
嫔妃们向皇后请安后陆陆续续退出凤仪宫,姜雪漪再次向皇后致谢后,准备退出殿内。
皇后抬眼看向姜雪漪,神色稍稍有些复杂:“丁采女一事本宫已经严厉处罚,你日后也可安心了。此事虽闹得沸沸扬扬,好在陛下是信任你的,并未因流言而多疑于你。这一次反而比本宫查的还快些,有陛下如此宠爱,你更得好好养着身子,为陛下诞下健健康康的皇嗣了。”
姜雪漪柔柔看向皇后,福身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疼惜嫔妾,嫔妾一直谨记于心。丁采女狼子野心,企图利用流言让嫔妾失了陛下的信任和喜爱,也污蔑嫔妾和腹中皇嗣的清白,今时今日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你既然想的明白,那本宫就放心了。”皇后笑了笑,抬手命芷仪端着东西过来,“这些都是上好的安胎补品,你初次有孕难免身子不适,这些留给你用正合适。”
姜雪漪福身谢礼:“嫔妾多谢娘娘体恤,不胜感激。”
待殿内的人尽数走后,皇后才不悦的长长舒了口气。
芷仪端着宁神茶过来,轻声说:“今日一事,棠贵嫔的地位就更高了,娘娘往后可得多警惕些才是。”
“本以为是个有天资又聪明的,谁知还是小瞧了,短短一年就在陛下心里有了如此地位,就差一步就成主位了。”
皇后垂眸握着安神茶,半晌没说话。
陛下登基第五个年头,宫里的嫔妃也有十几位,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姜雪漪这般的嫔妃,甚至比当初的丹妃还要特殊些。
承祚四年这一批新人刚入宫的时候,她最看好的就是姜雪漪,觉得以她的性情天资,将来必定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她多多提点照顾,日后也会是手下一个得力的助益。
不曾想她眼光是没错,始料未及的是她远超自己的想象,不过一年多,就已经到了连自己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步了。
丁采女在宫里散播关于棠贵嫔的流言是触犯了宫规不假,可丁采女却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散播流言这项罪名本就可大可小,如何处罚全看陛下的心意罢了。
若陛下真心宠爱,一点于旁人不利的流言根本不会追根究底,可若陛下不是真心宠爱,流言又有关陛下在意之人,如此敏感的情况,无异于触碰了陛下的底线。
陛下正因在意,才会格外震怒,一出手就将这些污糟话彻底掐死在今日。
她之所以重罚丁采女,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就是陛下恐怕也想借着此事暗示太后。
这个度,她只能自己把握。
思及此,皇后将安神茶喝下半盏,淡淡道:“她是个聪明人,只要她的心思安分,手别伸得太长,本宫都不会轻易动她。”
“相反,如今这个时候,本宫跟她不是敌人。”
皇后缓缓抬起眼睫,淡声道:“和顺仪的母亲快到出宫的日子了,你要提前安排下去,不得怠慢。和顺仪身子有损再也不能侍寝,二皇子的归属又尚未定下来,那群人的心思是不会歇的。到那日,你去将和顺仪请来,本宫要见一见她。”
姜雪漪的步辇回到灵犀宫的时候,丁采女已经被人押着跪到了大门口。
从前风光无限的盈贵人一日之间成了最末等的采女,还要跪在灵犀宫门前被千人瞧万人看,简直是天上到地下的区别。
扶霜搀扶着主子从大门前经过,在经过丁采女的时候刻意停下脚步,抬脚踢开了丁采女的裙边,冷嗤道:“什么东西也来碍主子的事,滚远些。”
旎春和扶霜作为姜雪漪最贴心的婢女,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不喜欢一切跟主子作对之人。
那丁采女以前仗着自己背后是太后对主子不客气,次次挑衅,如今竟还拿着谢家公子的事出来大肆宣扬,意图让主子失宠,简直是黑心肠。
好在陛下信任主子并未受影响,皇后娘娘还重罚了丁采女,这罚跪的处罚,就是特意赐下来给主子消气的,扶霜就算再过分一些也不打紧。
姜雪漪垂睫扫了丁采女一眼,淡淡道:“丁采女,本嫔的婢女性子自小急躁,原也是本嫔惯坏了,你别放在心上。”
丁采女看着被踢脏的裙摆,恨得攥紧了拳:“我不过是一时失势,你竟然敢纵容自己身边的婢女侮辱我?”
她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就算你现在怀着皇嗣又如何?得宠又如何?你能得宠一辈子吗?!你能一辈子都这么顺利吗?!陛下眼下是信任你,连你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都不在乎,可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顺遂下去!”
“待我过了这段风头,再去求求陛下和太后,我一样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你等着瞧——”
姜雪漪眉头微微一皱,下一瞬,扶霜结结实实的巴掌就落到了丁采女的脸上。
“啪——!”
极为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将丁采女径直打傻了眼。
扶霜揉着自己的手腕,冷笑道:“区区最末等的采女,还敢口口声声污蔑贵嫔,丁采女未免太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如此处罚采女,让采女每日跪在灵犀宫罚跪,采女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吗?不懂得反思己过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采女不如好好想想皇后娘娘的旨意,若惹怒了主子,真让采女跪死在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丁采女捂着脸颊,满脸的不可置信,仰头看向姜雪漪,怒道:“皇后罚我在此跪着,却并未给你掌掴之权!处罚嫔妃那是妃位才有的权利,你有什么资格?棠贵嫔,你行事不端僭越皇后,我定要去告诉太后!”
姜雪漪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轻柔的笑了笑。
人啊,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容易失去理智,可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失去理智。
丁采女原本也算有些小聪明,可她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也太年轻,仗着太后过于心高气傲,自以为站在人前,硬是一次次和她作对,让自己走到了今日这步。
说白了,她还是太蠢,才会毫无察觉的为人棋子走到今日这一步。
太后、刘贵妃,哪个不比她聪明?不聪明又爱跳脚的人注定是活不去的。
姜雪漪懒得再跟她浪费口舌,抬脚迈进灵犀宫的门槛,柔声道:“丁采女大可罚跪后去禀明太后,本嫔等着。”
走到东偏殿后,扶霜问:“主子,咱们就真的放任丁采女去寻太后吗?太后一直喜欢丁采女,这丁采女也不算犯了天大的错处,日后想必还能……”
“日后?”姜雪漪弯眸浅笑,“你呀,还是天真。”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平静到残忍:“丁采女哪儿来的以后。”
“陛下、太后、皇后、贵妃,甚至是我,事情到了今日这一步,放眼宫里,谁会想留她一命?”

第79章
姜雪漪回到殿内, 慵懒地靠在了软塌上。背后的金丝软枕垫着腰窝,身侧楹窗半启,日光疏漏, 明媚耀眼的光线落在今晨才采下来的芙蓉花上。
旎春从侧殿搬过来一张小桌子, 将取回来的早膳都搁在桌子上,边用银针挨个试过去, 边笑着说:“您不喜欢在侧殿用膳,奴婢给您挪到这儿吧,这儿阳光好, 想来肚子里的皇嗣也会喜欢。”
“自从您有孕, 底下的人比之前还殷勤了,您如今的一日三餐精美可口,奴婢瞧着可是尚食局最好的一批, 连当初的和顺仪也没有您这样的待遇, 可见陛下十分宠着。”
她将银箸递过去,又压低了声音:“这些菜样奴婢都试过了,没问题, 只是主子还是多用几道,可别逮着一道菜吃的。”
姜雪漪接过银箸弯眸笑:“你跟着殷凝学得越发细心了,有你们在,我的心才能安定。”
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爽口小菜,她又轻轻说:“丁采女一直在外面跪着, 约摸着时间是要跪到午膳前了, 这会儿她情况如何?”
闻言,旎春撇撇嘴, 小声道:“丁采女是什么性子主子是知道的,仗着背后是太后, 一进宫就得宠,连您也从未放在眼里,这会儿被扶霜打了以后虽不出声,可眼里的恨也是半点未减的。奴婢那日陪着您去的丰元殿,知道当初那件事见着的人是贵妃不是丁采女,可见这贵妃的心思,也太深太狠了。”
“新进宫的心眼子再多也算好对付,可包括贵妃在内的那几个高位,哪个不是人精。您现在太点眼了,务必得事事当心才行。好在皇后娘娘眷顾您,咱们灵犀宫的杨嫔和赵才人也算忠心。”
姜雪漪将嘴里的食物缓缓咽下,神色淡淡:“旎春,在宫里生活,你要时刻记得。”
“没有绝对的好坏和敌友,只有立场。你是我身边的人,更得时刻保持清醒,别太轻信了旁人去。”
“是。”
眼下好的,日后未必一直好,从前事事作对的,日后也未尝不会联手。
宫苑深深,都是各自为己做打算,求一个真心实意太难得。
她长睫微垂,把手边的一碟点心推出去:“丁采女跪久了,想必也饿了。虽是罚跪,皇后娘娘也没说不能罚跪的时候吃东西,你给她送过去吧。”
旎春端着点心犹豫不前:“丁采女怎么肯用?她非但不会感激您,心中恐怕还会多加咒骂,觉得您是在羞辱她呢。”
姜雪漪淡笑:“我本就是在羞辱她,还管她什么心思吗?”
“就让她带着这份怨气去寻太后,让太后厌恶,再出手帮我了结了她就是。”
她摸上平坦的小腹:“我的孩子尚小,不能留下一个这么大的隐患。困兽犹斗,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极端愤怒之下拉我下水。”
“等会儿我再睡个回笼觉,别让外头太吵。”
旎春屈膝后端着点心退出殿内,趾高气扬的走到了大门口。
这会儿日头更大了,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一列跟着一列,都往丁采女这边看。
她将手里的一碟点心搁在丁采女身边,笑着说:“采女万安,奴婢奉棠贵嫔之命给您送来一碟点心,怕您晨起的早腹中空空,若是跪晕过去就不好了。皇后娘娘只让您罚跪,却也没说不能吃东西,您多少吃两口垫一垫吧,别委屈了自己的肚子,罚跪可也是力气活。”
丁采女冷笑了声,恨道:“你们主仆几个还真是变着花样来羞辱我。宫里人人都说棠贵嫔温柔纯善,偏我知道都是装的!若真的温柔纯善,断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可恨陛下被你们主子蒙骗!”
旎春勾唇笑了笑:“奴婢听闻丁采女的父亲是秘书监,想必也是相当有学识的,应当听说过一句话以德报怨,何必报德?主子是性情温良,才送点心给采女,如此采女还不知感恩,满口胡言咒骂,怎么还指望主子亲自来将你扶进去喂你用膳吗?未免滑稽。”
“采女大可在这西六宫大声喧哗,最好闹得人尽皆知,让人人都知道采女罚跪了也依旧不老实,到时候再传到陛下耳朵里。”她轻笑,“不知采女还有无翻身之日呢?”
骨子里高高在上之人,最无法接受自己的优越被人打入尘埃。
提起陛下,丁采女果真忌惮了一瞬,可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在一个小小奴婢面前认输露怯,仍然硬着脖子冷笑道:“我能不能东山再起,不是你区区一个奴婢能够置喙的!”
旎春挑眉:“哦?采女还有什么仪仗?”
说罢,她了然一笑:“您说的不会是——太后娘娘吧?采女做出这样兴风作浪破坏后宫清净之事,还指望太后会不生气?我们主子终究是救了景和郡主的,您想想,太后还会不会救您?”
旎春明白主子的意思,字字都往丁采女的心窝子里戳。
就是要她气急败坏失去理智才好。
她转身离开,吩咐着值守的宫人:“主子用了早膳后要休息,你们看好门户,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扰了主子清静。”
丁采女紧紧抠着自己的指甲,恨到掌心被抠出了血都浑然不觉,连眼睛都红了起来。
一日之间从得意的盈贵人到备受屈辱的丁采女,这一切都是棠贵嫔造成的!
当初是太后看重她,将她带进宫的,何况太后又是一手扶持着陛下登基。若是太后发话,陛下一定会渐渐忘记这件事,重新宠爱她的……
冰冷坚硬的石子路一直硌着柔软的膝盖,将她的膝盖刺得生疼,丁采女硬着凭着一腔恨意撑着,坚持跪满了两个时辰,等时间一到,她就扶着柔安的手艰难离开,头也不回地去了长乐宫方向。
旎春倚门看着她们的身影踉踉跄跄越走越远,不禁嗤笑了一声,去向主子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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