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们向陛下和皇后见礼后各自寻了位置坐下,就见贤妃温声关切道:“臣妾听闻陛下来看望柳贵人,不想出了些意外才导致柳贵人早产,也不知柳贵人现在怎么样了。”
“宫里子嗣少,灵宁还跟臣妾说想多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
沈璋寒瞧了贤妃一眼,温声:“太医说柳贵人虽是早产,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贤妃不必忧心。倒是朕有日子没见灵宁了。”
贤妃恩宠寡淡,平时也就是有个公主才能时不时和陛下说上话,见陛下问起公主,贤妃自然是欢喜的:“那等陛下得闲了去臣妾那看看灵宁,她也很想念父皇。”
柳贵人生子这样的场合,贤妃却能借着公主的名义和陛下说上几句,这般的好处可就不是人人都有的了。
若说低阶嫔妃们过来是为了在陛下跟前多露露脸,留个纯善的好印象,那高位嫔妃来,可就不是这么点心思了。
姜雪漪知道丹妃和兰昭媛侍奉陛下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她们自然想要,可贤妃这会儿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是她也想争取柳贵人的孩子,还是仅仅为了表现自己关心宫中嫔妃,想让陛下多去看看大公主?
事关一个未出世的皇嗣,人人的心思都不是那么纯的。但姜雪漪知道,即使丹妃这段日子这样殷勤的走动,恐怕陛下也不会再让丹妃抚养柳贵人的孩子了。
盈美人坐在下方,掀眸看了眼姜雪漪。
灵犀宫和长乐宫只隔了一条宫道,凡事有些大动静都能听得到,陛下带着棠嫔一起来看望柳贵人的事她有心留意,自然也瞒不住。
若是前些日子,她必定嫉妒棠嫔这般恩宠,可如今她反而不在乎了。
那件事一旦说出来,棠嫔可还能在陛下跟前如此得脸吗?恐怕从此一落千丈,再也翻不了身了。
一想到棠嫔失宠的模样,盈美人就忍不住心中快活,如今看着她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只觉得有些可怜。棠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牢牢的捏着了命门,想必还做着宠眷不衰的春秋大梦呢!
盈美人忍不住轻轻勾唇笑起来,只觉得满身舒爽。
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过了一遭,柳贵人是头胎,又胎位不正,更是受了十足十的苦头。
她的痛苦叫喊声在主殿内都听得一清二楚,令人揪心,殿内诸人也在不知何时都渐渐沉默了下去,为柳贵人捏了一把汗。
柳贵人平时那样一个弱柳扶风,清冷寡言之人,这会儿的叫声凄厉又沙哑,仿佛承受着酷刑,她生得艰难,外头的宫女和太医一拨拨的忙活着,血水一盆盆往外端,光是想想里头的光景便觉得胆寒。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日头西挪,午膳的时间都已经过了。
陛下不说用膳,那么这些嫔妃就都得跟着饿肚子,全程侯在殿内等候,无一人敢多说。
不知什么时候,钱常在处理完脸上的伤势从偏殿安安静静的走了出来,按着自己的位份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
所有人都关心着柳贵人的胎,后来的这些嫔妃一时还真没有人注意到她,不知是谁先抬眼瞧见了,低低说一句:“这是……钱常在?她怎么在这儿呢。”
钱常在面覆纱巾出现在鸾鸣宫的主殿,的确是让许多人摸不到头脑的。
正在这时,厢房处传来一阵还算响亮的哭声,得知孩子平安坠地,主殿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替柳贵人接生的太医率先出来一人向陛下道喜,撩袍恭贺道:“微臣恭喜陛下再得麟儿!柳贵人生了位小皇子!”
柳贵人生下二皇子, 一时间殿内人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起来。
陛下子嗣本就稀少,这么多年也只有两个公主一个皇子,尤其是前年所生的大皇子更是宝贝疙瘩一般, 这才让荣修仪入宫三年就到了主位。
可如今柳贵人也生下了二皇子, 还是个不能亲自抚养的,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姜雪漪看了眼在座的几个高位, 果然见她们眼神变了变,连沉稳如皇后都动摇了一瞬。
是啊,多一个孩子就是多一重保障, 尤其还是个有机会继承大统的皇子, 谁能不眼热呢?
二皇子平安降生,陛下龙颜大悦,姜雪漪跟着皇后等人福身跪地, 恭贺道:“臣妾恭喜陛下再得麟儿!”
待起身后, 殿内一众人便前呼后拥的跟着陛下和皇后去看望柳贵人和二皇子,尤其是几个主位,生怕落于人后。
因为柳贵人生产, 寝屋和主屋之间已经挂上了厚实的帘子以免进风,可一踏进主屋里头,浓郁的血腥味还是直冲鼻腔,让人几乎干呕。
姜雪漪捏着帕子维持脸色,悄无声息的掀眸看过去, 就见到几个不曾生育过的嫔妃也是一样的反应。
但大家都聪明的没有在陛下跟前表现出嫌弃的一面, 反而带着笑脸期盼着马上被抱出来的皇子。
姜雪漪突然觉得很可悲,鬼门关里辛苦走一遭, 可却无人关心柳贵人,关心的都是能带来利益的孩子, 尤其这孩子还因为宫规不能养在生了自己的母亲身边,只能交给养母或嬷嬷。
接生的产婆将清洗干净的二皇子包在襁褓中小心翼翼地抱出来,笑得满脸皱纹:“给陛下道喜了。”
小小的婴孩被轻轻递到沈璋寒怀里,这会儿正紧紧的闭着眼睛,软乎乎的小嘴张着,呼吸着空气。
皇后也接过来小心抱了抱,观察一番后,笑着说:“二皇子虽是早产,可看起来却比大皇子出生时还要健壮些,只是毕竟提前了一个多月,难免先天不足,务必得小心照料。”
一旁侍奉柳贵人生产的主要太医也从后屋进来,躬身颔首:“微臣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二皇子是早产婴儿,虽不曾出现严重问题,可仍需要好好调养数月。微臣建议,前半年以亲生母亲的母乳喂养为佳,不宜过早交给奶嬷嬷,也不宜挪动宫室,以免二皇子有所不适,反而耽误。”
皇后微微凝眸:“本宫记得当初大皇子出生时便先天不足,李太医也是这般说的,可是二皇子也有什么不足之症吗?”
太医谨慎道:“大皇子是先天弱症,只能好生保养,即使日后长大了也易病弱。然二皇子则情况好上许多,只要婴孩时期好好照顾,再大几岁就会如寻常孩子般无异了。”
沈璋寒多年来只有一个皇子,还天生弱症,胎里不足。虽说好好将养着不会早夭,可终是体弱多病,难成大器,不说熟练君子六艺,就算只是寒窗苦读都得仔细着身子。
如今二皇子虽是早产,可体格却健壮不少,也是一件令人欣慰之事。
虽说生母位低按着位份应当送去皇子公主所或是先由高位抚养,可规矩终究是规矩,若以皇嗣性命在前,自然是皇嗣为重。
沈璋寒展颜淡笑起来,将孩子递交给稳婆好生照顾,沉吟道:“皇子从嘉字辈,大皇子名为嘉平,二皇子便取名为嘉梁。二皇子早产,便先留在柳贵人身边亲自带着,令拨稳妥的乳母一并在旁照应,等孩子半岁后再作打算。”
“柳贵人生育二皇子有功,晋为从五品顺仪,赐封号“和”,等出了月子后就迁到东偏殿去。”
好好的孩子出生了却月子不足需要在亲母身边静养,这是谁都不曾想到的结局。
丹妃和兰昭媛争抢了这么久,苦心经营这么久居然是这么个结果,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不光是丹妃心里哽的难受,兰昭媛也神色淡了下去,紧紧抿着唇不作声。
贤妃眼睛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周,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倒是皇后神色平和,没有什么反应。
丹妃和兰昭媛期盼孩子降生已经许久了,眼看就要尘埃落定,谁知孩子早产体弱,一时间不能定下养母,那这半年的时间能改变的实在太多了。
和顺仪生产之前谁都不知道是公主还是皇子,只有丹妃和兰昭媛两个人争,可眼下人人都知道是个皇子了,贤妃和皇后就不会动心思吗?
若是陛下越发喜欢这个孩子,特旨让这孩子就留在和顺仪边,她们又能怎么样?
角落里藏着的钱常在一见这情形有些慌张了,缩在无人在意之处连呼吸都不敢重。
她只是按着娘娘吩咐的去办,怎么也想不到和顺仪会这么娇弱,只看了她一眼就会动了胎气接着早产。
娘娘若不能得偿所愿,那日后可还会帮衬于她吗?钱常在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后悔,紧紧抠着指甲不出声。
关心了半晌二皇子,终于有人想起了生母,皇后缓声问:“二皇子既然并无大碍,那和顺仪情况可好吗?”
太医闻言,深深躬腰,犹豫着:“二皇子出生的不易,和顺仪元气大伤,虽说好好调养还有恢复过来,可……”
沈璋寒皱眉:“可什么?”
“可往后再想侍寝,恐怕就难了。”
太医此言一出,就连姜雪漪都怔了一瞬,虽说她不曾生育过,无法切身体会到女人生育的种种不易之处,可大致也猜得出是什么回事。
不能侍寝,那必然是私隐之处出了岔子,太医这话无疑是宣告了和顺仪往后恐怕难以承宠,所有的倚靠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她还如此年轻,就几乎断送了往后的前程,若这个孩子还不能留在身边……
陛下的恩宠在宫里是何等重要,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这时候,一直守在和顺仪身边的柳夫人抹着泪水从里屋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陛下跟前,伤心不已:“陛下,妾身自知和顺仪小产足月后应当出宫去,可还请陛下看在和顺仪早产伤身的份上允许妾身多留些时日照顾和顺仪,全了妾身怜女之情。”
沈璋寒垂眸看着柳夫人半晌,又想起和顺仪去年刚入宫时的模样,她终究是为自己诞育皇嗣才会……尽管对她并无感情,可多少有几分唏嘘:“和顺仪诞下二皇子于社稷有功,她的身子朕会让太医好好调理,夫人怜女之情令朕动容,便准夫人可呆足三个月再行出宫。”
柳夫人感激涕零,伏地叩首后,急匆匆回到里屋去照顾和顺仪了。
和顺仪平安生产后身子亏损需要静养,殿内挤着这么多人实在不像话,皇后淡淡道:“和顺仪产子后需要静养,你们不相干的都退下吧,这些日子不许来打扰。等和顺仪出了月子,你们再来探望也不迟。”
陛下和皇后皆赏赐了一番后离开了鸾鸣宫,嫔妃们不管是抱着什么心思来的,都灰溜溜的走了。
这些人争来争去,要么为了恩宠,要么为了前程,却在这件事上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眼下是都将这些人的心思摁下了,那半年后呢?是继续闹个天翻地覆,还是再有旁的争斗出来?
谁也不知道。
但有一点姜雪漪却看清楚了。
利益在前,宫里的这些高位都是各自为营,谁也不会让着谁,彼此忌惮,彼此防备,更没了当初的贤妃和喻嫔那般的表面姐妹。
宫道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姜雪漪也坐上步辇准备回灵犀宫用午膳,跟着陛下一道等和顺仪生产等了许久,这会子人走得急,想必是都饿了。
另一侧,鸾鸣宫外不远处的紫竹林里,钱常在跪在一人身侧,低着头神色慌张:“娘娘,妾身真的不曾想过会让和顺仪受惊提前生产,妾身也未曾料到她会如此柔弱。她分明胎象尚可,即便是被惊着了也不至于早产……”
“妾身行事不当,还请娘娘恕罪!”
好好的一局棋因为和顺仪自己下成了死棋,兰昭媛的心情实在是好不到哪儿去。
丹妃已经不可能抚养二皇子了,皇后和贤妃彼此掣肘,也绝不会允许对方膝下有旁人所出的皇子,若不是这个意外,她这个无宠无权的主位抚养着二皇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失宠已经一年,这些日子里无论她做什么事陛下都不再对她回心转意,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不停的在想,可始终不曾摸到其中的关窍。
对她这样的妃子而言,无权无势无子嗣又没有陛下的宠爱,就算身居高位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蝼蚁。
她天生体质特殊难以有孕,这才多年承宠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最好的机会也从指缝溜走,她如何能不恼火?
可事已至此,她最应当做的事情反而是保持理智,决不能让怒火冲垮了自己。
兰昭媛背对着钱常在,清冷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脸上的伤太医怎么说了?”
娘娘未曾怪罪,钱常在忙松了一口气,但眼下兰昭媛未能如愿,当初承诺她的事情也不知作不作数了,她小声道:“太医说伤势虽严重,可若是好好清创贴合也能恢复,只是疤痕就不一定能一点不留了……妾身……”
兰昭媛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平声道:“本宫会记得你付出了什么,你想要的,本宫也自然会给你。”
“回去吧,这些日子好好养伤不要见人,若无什么要紧事也不要来寻本宫。”
钱常在千恩万谢的走了,周遭又变得一片寂静。
兰昭媛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初春的冷风灌满胸腔,让她快速的冷静下来。
二皇子早产需要好好养着,不管其他人再怎么动心思,都要等到半年以后才能做出打算,她暂时不急。
可这些日子,她一定要想个法子重新回到陛下的视线里,不能再这样冷下去了。
据她所知,陛下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对女子长情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疏离,薄凉,冷漠。对嫔妃们更多的是逢场作戏,表面恩宠,从不会真的对哪个女人不同。
然而棠嫔这一年来的恩宠她看在眼里,能确定是与旁人不大一样的。
只是这份不同她不知从何而来,因何而起,无法溯源,就参不透其中精髓。
可不打紧,陛下对她还有那一份承诺在。
只是不到紧要关头,她实在不想轻易使用。
第71章
三月初, 太后礼佛回宫,得知和顺仪顺利产下二皇子后欣慰不已,不仅亲自前去探望, 更命人嘉赏许多银钱珍宝以示看重。
三月底, 二皇子的满月宴因体弱并未举行,待周岁后大办, 因此唯有陛下和皇后亲自看望了一番。二皇子在和顺仪身边养的精细,比刚出生时气色更好,陛下龙颜大悦, 再次恩赏了和顺仪母子以及柳夫人。
半个月后, 和顺仪终于养好身子能够出门,恰逢太后六十岁圣寿节,举国大喜。
长安四设粥棚广施恩德一个月, 张灯结彩, 民间搭台唱戏,宫中虽不比宫外热闹,可也处处繁华, 又添了各处宫人一个月的例钱,阖宫同喜。
四月十六,圣寿节当日,陛下一大清早举办大朝会,众臣来贺, 太后华盖巡游, 百姓跪迎,回宫后又有陛下和皇后亲领众妃和皇子公主去长寿宫向太后请安, 侍奉早膳,场面不可谓不大。
太后的圣寿节本就隆重, 今年六十整寿更是重中之重,陛下为表孝心,特意将圣寿节安排的声势浩大,威仪万千。如此举措,太后自然十分满意,一个上午下来都是笑吟吟的。
除了晨起的排场,晚上更有隆重的晚宴,亦要由皇帝皇后领着众妃和皇嗣侍奉左右,此为早晚侍宴,以表孝心。
跟着陛下和皇后向太后请安过后,又将贺礼奉上,姜雪漪搭着旎春的手在御花园里逛了逛,随便寻了个亭子歇脚。
虽说是太后的寿诞,可一个上午下来也是十分累人的,这会儿休息足了,晚宴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四月中旬的天儿是最舒服的,不冷微热,却又不会让人心燥出汗,这会儿御花园日头暖,景色也好,歇歇脚倒是很舒服的。
她刚坐下不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有几个小女孩的笑声,脆生生的银铃一般,嬉笑打闹着,在御花园的花丛里穿梭。
旎春走近一点瞧了瞧,笑着说:“主子,是大公主二公主和景安郡主,正穿着彩衣在御花园里扑彩蝶玩儿呢。”
皇祖母六十寿诞,皇孙们按理都要身着彩衣,为祖母起舞贺寿,亦示祖孙亲和,皇家美满。
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纪尚小,能够穿彩衣为太后起舞的只有大公主和二公主,这位景安郡主则是太后之女睿成长公主的幼女,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地位尊崇,和大公主二公主年纪相仿,今日太后寿诞,睿成长公主特意带进宫来玩的。
太后没有亲生儿子,膝下唯有睿成长公主一个女儿,作为陛下的姐姐,睿成长公主十分金尊玉贵,景和郡主作为她的女儿,即便不是公主也是一样的地位崇高,无人敢轻慢。
姜雪漪搭着旎春的手站起来,轻笑道:“小孩子多的地方一闹腾就容易出意外,这几个又是个顶个的尊贵,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休息吧。”
“太液池边的芙蓉小径连着万莲池,就去那。”
另一侧。
“我不玩了,这蝴蝶根本就抓不到。”景和郡主拍拍手上的灰尘,撅起了嘴:“抓蝴蝶真没意思,你们去拿几只风筝过来,我要和姐姐们放风筝玩!”
今日是好日子,宫里其他地方也有放风筝替太后祈福的,公主郡主们想放风筝常有,不是什么大事,左右这边伺候的人多,侍奉在景和郡主身边的宫女没多想,便跟着宫里的老嬷嬷离开替郡主取风筝去了。
这边景和郡主自顾自的不想玩了,谁知一旁的二公主却扣住了一只蝴蝶,登时眉开眼笑起来:“呀!抓住了抓住了!”
周围侍奉的宫女们笑着夸赞二公主,大公主性子乖巧安静,一看到妹妹抓住了蝴蝶,也在一旁鼓掌拍手:“妹妹好厉害,我和景和都抓不住呢。”
小孩子好胜心最重,连今日谁多吃一口饭被夸都要争个高下,景和郡主从小被人宠到大,自己抓不到的蝴蝶被别人抓到了,一下就不服气起来:“你抓的蝴蝶难看死了,灰扑扑的没个颜色!看我不给你抓个最好看的来超过你!”
二公主年纪虽小,人却机灵,当时就把自己网兜里的蝴蝶递过去,笑眼弯成了月牙:“景和别生气,我把我的这只蝴蝶给你,咱们不是要放风筝吗?放完风筝就得用午膳了,妹妹可别乱跑了。”
景和自尊心受挫,一把打掉了二公主手里的网兜,气鼓鼓的跑开了:“谁要你的蝴蝶,我要自己抓!午膳难道还能缺了我的不成?”
话音一落,景和郡主就小跑开了,边嗒嗒跑着嘴里还念叨:“御花园的蝴蝶一点都不好看!我知道万莲池边上有彩色的蝴蝶,看我不抓了超过你们!”
二公主一看景和跑远了,担忧道:“你们快去跟着呀,景和比我们年纪都小,不熟悉宫里的地形,你们赶紧跟着,可别出什么岔子让姑姑着急了。”
这下大公主也有些慌了:“母妃说了今日是大场合,千万不能任由景和闹,咱们赶紧追上去吧。”
两位公主和十几号宫女仆妇在宫道上一路小跑去追景和郡主的步伐,可这景和郡主年纪虽小,好胜心起来了跑得倒快,拿着网兜一溜烟就不见了。
姜雪漪这会儿刚慢悠悠的走上拂柳桥,芙蓉小径就在东边不远处,大片大片的芙蓉花开,似粉如霞,这边又人少,清清静静的。
可没想到还没清净片刻,身后就快速跑过来一个彩团子似的人影,从拂柳桥边上拐弯,径直到万莲池去了。
旎春忙诶了一声:“主子,这不是景和郡主吗?她怎么到这儿来了,身边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姜雪漪也蹙了眉头:“景和郡主性格天真娇纵,年纪又比两个公主都小,恐怕是自己跑出来的。”
“远远的看着,别靠近,一有意外就立刻叫人。”
景和郡主时常随母亲入宫,宫里不少地方她也是记路的,尤其是万莲池这边有山有水有鱼最好玩,她没事就喜欢往这边跑。
什么灰扑扑的蝴蝶,她要抓就要抓一只最大的彩蝶送给皇祖母,肯定比她们都强!
万莲池边上花草栽得美丽,比之御花园更添流水情致,各色的蝴蝶也多些。
景和郡主抬起头在花丛中看,一下子就盯上了一直最大最漂亮的,拿起网兜就要去抓。可彩蝶灵敏,在花丛中翩迁飞舞,景和郡主怎么都抓不住,一时急了,盯着彩蝶在花丛里来回扑腾,脚下一滑就跌进了万莲池里。
姜雪漪和旎春一直盯着那处,一看景和郡主跌进池中,旎春马上就急了:“主子,奴婢这就去叫人。”
旎春急匆匆跑开叫周围的宫人,姜雪漪则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径直往万莲池去了。
景和郡主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长公主又是太后心尖上的肉,她若日后想对上盈美人和贤妃,太后就是她绕不开的一座山。
她若能做点什么让太后念着她的好处,日后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过分刁难。
眼下就是一个良机。
今日圣寿节,四处都有宫人侍卫值守走动,何况守着几个公主郡主的宫人也会马上赶到,她识水性,此事的成功率几乎是十成十。
姜雪漪咬咬牙,径直跳进了仍然冰冷的湖水里,一番寻找后捞到了正在水中拼命挣扎的景和郡主。
郡主年纪尚小又不懂水性,一进水就吓的乱叫,四肢胡乱扑腾,但越是扑腾就呛水越多,没几下就没声音了。
幸而姜雪漪跳进去的及时,很快就找到了景和郡主,拖着她去岸边的时候,旎春已经带着侍卫和宫女跑过来了,上岸后,大公主和二公主以及周身的宫女们也赶到,两位看着景和郡主昏迷的模样吓坏了,哇哇大哭。
她们连忙将景和郡主和姜雪漪挪到不远处的撷芳楼里,又派人通传几个高位,请太医过来。
一群人围着景和郡主东看西看生怕有个闪失自己掉脑袋,只有旎春抱着姜雪漪,满眼的心疼。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没见,一回来主子就跳进去了。
虽然知道主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可这湖水还这么冷……这么泡进去浑身都湿透了,得有多冷啊。
旎春眼里含泪,紧紧给主子包上棉被,又用热水灌了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她紧贴着主子不肯松手,生怕她受了风寒。
陛下、皇后和贤妃这会儿本是在长寿宫陪着太后说话的,睿成长公主也在侧,所以才放心几个孩子一道出去玩,谁知没出去多久就得到景和掉入水中的消息。
孩子们都在一起,谁放心不去看看?
睿成长公主神色倏然一变,立刻便起身要去看景和的情况,紧接着陛下、太后、皇后和贤妃的仪仗也一个接一个的动身,赶到撷芳楼看望景和郡主。
太医署就在长寿宫不远处,和陛下的仪仗一前一后到,沈璋寒快步进到撷芳楼,沉声道:“速去为景和郡主诊治,孩子务必要安然无恙。”
谁知一抬眼,就看见棠嫔浑身湿漉漉的缩在被窝里,旁边不远处就躺着景和。
怎么是棠嫔救了景和郡主?
沈璋寒的脸色微冷,迈进了屋内:“给景和郡主诊治完也去给棠嫔看看。”
跟在身后进来的太后等人急匆匆进来,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棠嫔。贤妃看着姜雪漪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就知道是她救了景和,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但眼下景和溺水未醒,暂时也顾不得别的了。
太医为景和郡主排出胸腔里的积水,郡主猛地咳了几下后将水吐出去,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醒就看到身侧的母亲,一想起刚刚落水时的恐惧便吓得扑在睿成长公主怀里,哭得脸色都青白了。
郡主已醒,太医忙转身去给姜雪漪诊脉,越诊却越表情微妙,最终收回手,转身向陛下复命道:“启禀陛下,景和郡主肺中积水已经排出来,但池水寒冷着了凉,还需好好静养,只要略喝几服药便会无碍。棠嫔主子虽也受了点风寒,但好在身子康健,并未受到大的影响。”
“只是棠嫔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这几日务必得格外保重自己,不可再这样跳进水中救人了。”
棠嫔有孕了?!
此言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皆脸色微变。诸人心情各不相同,霎时间精彩纷呈,就连姜雪漪自己都愣住了。
虽说侍奉陛下已经一年有余, 可丹妃和兰昭媛等人入侍数年都难以有孕, 也就和顺仪有孕的快些,因此未免自己失望, 她从不让自己做那种一朝得孕便飞上枝头的美梦。
不曾想,二皇子不过才满月不久,自己也有了身孕。
一想到已经有个小小的生命就在自己的腹中孕育, 姜雪漪便觉得难以置信, 怔怔的摸上肚子不说话。自己真的有了孩子?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像在做梦似的,难以接受。
得到这个消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反而是沈璋寒。
他只呼吸顿了一瞬, 即刻就反应了过来, 上前坐在了姜雪漪身边,嗓音微沉:“有身子的人还不知道顾惜自己,想也不想就去救景和?”
“身侧的奴才们都做什么去了?”
她起先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姜雪漪仰起头愣了下, 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陛下的言外之意,柔声说:“景和郡主年幼,万莲池的水又这样冷,嫔妾知道不远处就有侍卫和宫人,也知道跟着郡主的奴才们也许就在附近, 可嫔妾不敢赌, 也不敢等。”
“景和郡主还这样小,多掉进去一刻都是风险, 她也会多受好些罪。何况郡主是睿成长公主的女儿,也是陛下的侄女, 太后的心肝肉,嫔妾身为后宫妃妾,理应为陛下和太后解忧。”
沈璋寒轻叹一声,抬手去抚她湿漉漉的发丝:“幸好你和景和都安然无恙,朕和太后也能安心了。”
姜雪漪浅浅一笑,模样温柔恬淡,与世无争,将救人之后的风轻云淡表现的淋漓尽致。
见状,太后也快步走来,叹声道:“幸好景和跟棠嫔都无碍,实在是上天庇佑。今日哀家大寿却出了这般岔子,好在棠嫔救了景和又有了身孕,这可是大大的喜事。素来知道棠嫔谦和温顺,今日还能这样舍己为人,真真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