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茸兔  发于:2024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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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堂而皇之的抬举,太后果然是看重她。从三品秘书监虽品级高,实际却并非要职,不过是管着国家藏书与编校的活计罢了,是有品级而无实权的官位。
丁晚星再度笑着俯身:“是,臣女遵命。”
表面是陪伴太后,可其中的意味却不言而喻,恐怕过不了两日,丁氏女就要册封位份了。
丹妃尚未回宫,喻嫔被禁足一年,宫里才刚寂下来不过半个月就进了新人,恐怕又要搅起风波了。
丁晚星乖巧地坐在太后身侧语笑嫣然,坐在皇后手边的刘贤妃定定瞧了她一眼,敛眸抿了口茶。
反而皇后神色十分镇定,似乎对太后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感觉。
宴席仍在继续,一派歌舞升平。
待两曲过罢,沈璋寒淡笑着说:“如今时节秋蟹最肥,皇后特意命尚食局做了蟹酿橙,最是鲜美入口,今日也好同爱卿们一同品鉴。”
林威拂尘轻甩,宫娥们端着蟹酿橙从两侧席面上走过,将这道平时不易尝到的名菜一一摆在了皇室大臣及其亲眷和嫔妃跟前。
今日大庆,这道菜即便是最低阶的嫔妃也能享用到,何况秋日里吃蟹是最好的,比起席面上别的菜品,这道菜所有人都动了筷。
姜雪漪不紧不慢地夹起一筷子搁到嘴里,却听见身侧不远处传来克制不住的干呕声,不由得看了过去。
是柳才人。
柳才人这一声的动静不小,好些人都听见了,皇后关切道:“柳才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便让太医替你诊脉吧。”
柳才人被宫女扶着去了一旁的水榭看诊,不出片刻,前去的太医便满面红光的回来道喜,伏地叩首:“恭喜陛下,柳才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柳才人由婢女搀扶着从殿外走进来, 再次一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她很清楚,除了刚承幸时惹人注目了一回, 其余时候她的恩宠实则十分平淡, 陛下也不过是偶尔才来一次。
上一次临幸她仿佛还是在行宫的时候,如今算算日子, 好像也就是那次了。自己这般寡淡的宠爱都能怀上身孕,她一时自嘲,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怅然。
太后有些意外, 抬眸看了柳才人已眼, 缓缓笑道:“重阳宴上显孕,可是吉兆。丹妃失子后皇帝一直闷闷不乐,如今柳才人有孕, 皇帝便可宽宽心了。”
“后宫许久没有添丁, 连哀家也跟着高兴,皇帝可要好好赏柳才人才是。”
皇室重臣在前,柳才人在重阳显孕又是好意头, 太后这样隐晦的提醒,沈璋寒自然是要赏的。
身为皇帝,重视皇嗣是理所应当,善待嫔妃更显宽仁。柳才人也是贵女出身,在这场面上, 是得好好赏一赏以安众臣爱女之心。
沈璋寒龙颜大悦, 当下笑道:“柳才人有孕是国之喜事,又逢重阳佳节, 是天赐的好消息。便晋柳才人为贵人,一应用度皆按嫔位尊享, 待顺利产子,朕另当重赏。”
天子喜事,大臣们忙起身行礼:“臣等恭贺陛下——!”
重阳节是吉祥的大节,宫内宫外都十分重视,在这个节骨眼嫔妃有孕,可谓是大喜事一桩。
可柳才人并不明白朝堂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不曾想过陛下会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如此厚待,微微怔了一瞬。
然而大宴在前,她不敢贻误,还是微微欠身向陛下谢恩,柔声道:“妾身多谢陛下恩典。”
沈璋寒温声道:“你初有孕宜好好养胎,就不必多礼了,快扶你家小主坐下。”
柳才人唇畔极淡的牵起笑容,搭着竹筠的手坐回了位置上。只是那份笑容里并无多少真心,反而更多的是怅然。
姜雪漪看着她的神色,默不作声垂下了长睫。
柳才人生得柔弱清冷,即便是笑着的时候眉宇间也总是笼着淡淡的愁思,如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诗意美人。
她记得,她们尚在掖庭学规矩的时候,柳才人虽待人温和,从不惹事,闲暇的时候却总是醉心诗书,并不喜欢同旁人一般三两结队叽叽喳喳,是个寄情于山水和自由之人。
姜雪漪还记得,半年前柳才人在凤仪宫初次请安时是如何战战兢兢,又是如何在看见彼时还是丹昭容的丹妃掌掴陶才人时同她诉说衷肠。
说其实自己并不想入宫,还向往着书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谊。
那时的她虽然满身柔弱娇怯的书卷气,可如今看起来却更成熟清冷了,连那双澄澈的眸也多了难言的哀伤情思。
宫中半年岁月过去,人人都变了。
杨贵仪微笑着偏头说:“柳贵人真是好福气,入宫半年不够承宠几次就怀上了,妹妹圣眷正浓,可是要抓紧了。”
姜雪漪柔柔笑道:“柳贵人是有福气的,只是子嗣上向来讲究缘分,该有的时候总会有的。”
“我瞧姐姐羡慕得很,想来也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吧?”
杨贵仪垂下眼睑,略显失落的讪笑了两声:“谁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呢?只是我多年没有恩宠了,想来以后也是难了。”
姜雪漪轻声安慰道:“姐姐还年轻,还是有机会的。”
殿内人多口杂不宜引人注意,两人低低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了。
柳贵人有孕,连杨贵仪这般的旧人心里都会不舒坦,更别提其余人了。
入宫的女人,哪个不觉得宫里的日子难过?争宠争不过,亦或是不得陛下喜爱的,往往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陛下几次。
日子这么一天天枯耗,可若能有个孩子就不同了,即便没有宠爱,要是能有个孩子牵挂着,彼此照应着,总是有个盼头。
且等升到主位就能单独抚养孩子,又能母凭子贵。若是皇子,待以后新皇继位还可跟着自己的儿子在王府上住,即便是公主,也能在宫里安安稳稳做个太妃享清福,不用出宫去寺庙苦修。
所以宫里的嫔妃个个都想得宠,个个都想有自己的孩子,理由不外如是。
柳贵人有孕,对姜雪漪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她紧张的事情。她和柳贵人一向和睦,陛下又如此年轻,即便生下的是个皇子也不会碍她的事。
以后嫔妃一茬茬冒出来,皇子公主也会越来越多,难不成个个都要算计。真要筹谋,也该是皇子们大了要挣表现的时候,而不是现在就按捺不住。
嫔妃里头,有人羡慕,有人酸涩,有人和她一样坐得定,但也有人几乎抠断了指甲,才堪堪稳住心神。
兰昭媛看着柳贵人坐在位置上的模样,神色一时恍惚,表情险些没有控制住。
人人都能有孕,偏她不能。
丹妃得宠就算了,柳贵人恩宠平平竟也有了,还是个同她有几分相似的替身有了陛下的孩子。
自从年初说错了话,陛下就对她一日冷淡一日,不管她费多大心思都不肯再和她像以前那般好,又因为和她闹着,新人入宫那日兴致一起来就挑了柳氏。
这些都罢了,柳氏好歹不是真的得陛下喜欢,可如今竟然有孕了,还让陛下龙颜大悦,越级册封。
兰昭媛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不沉稳,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以后陛下更不会宠爱她了,会不会柳氏就彻底的取代了她?
她费尽心思才得到如今的一切,只因一个小小的错误,旁人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手。
兰昭媛一时失态,倒让身边的刘贤妃和荣修仪侧目了一番,若有所思的转回了头。
坐在太后身边的丁晚星本以为自己会是今天的主角,不成想还有个有孕的嫔妃,这么快就抢走了自己所有的风头。
她虽不生气,可心中到底是有点失望的,好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是语笑嫣然的模样。
一个有孕的嫔妃算什么,宫里的女人多了,以后还有会更多,沉得住气才能在陛下身边走的远。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察觉到丁晚星的心思,太后笑着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算沉稳,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重阳大宴因为柳贵人的有孕被推至顶峰,光筹交错间,不知不觉间宴席结束,陛下与群臣共饮,皇室和大臣们才在侍卫的看守下一一散去。
待只剩嫔妃们的时候,太后才和蔼的笑道:“今日大宴,哀家也累了,实在参与不动后头的热闹。丁氏这孩子不错,舞也跳的好,哀家正打算带她回去,好好说说体己话,再给她安排个住处。”
“皇帝若下午无事,可要跟母后一同去长寿宫再好好瞧瞧?正好这住处也一并安排了。”
沈璋寒温声道:“母后相邀,儿臣自然奉陪。丁氏舞姿曼妙,儿臣亦想再细细赏之。”
太后率先一步走下台阶,雍容华贵的容貌上尽是慈祥的笑容:“皇帝和哀家果真是母子连心,心意相通的。”
皇后神色如常,带领众妃俯身道:“臣妾恭送陛下,太后。”
太后如此抬举丁氏,又在今日邀请陛下一道去长寿宫,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恐怕今夜陛下就要临幸丁氏,再册封位份,迁居后宫。
这丁氏得太后赏识,不仅用心安排在陛下跟前露脸,又当众表以重视。有太后撑腰,就足够说明她在宫里的地位,不是寻常嫔妃惹得起的。
喻嫔降位,丹妃失子,恐怕日后宫里又要多一个宠妃了。
待太后和陛下坐上步辇,仪仗离开太液池,皇后方让后宫诸人都散去,各自回宫安置就可。
柳贵人如今有了身子,皇后身为中宫少不了叮嘱一番,又命芷仪亲自去为她挑选人手,置办安胎事宜,这才回了凤仪宫。
姜雪漪跟杨贵仪一道坐上步辇,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察觉到身后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转身一看,是陶才人。
她缓缓回眸瞧了一眼,面上是再温柔不过的笑意,可她带着笑的模样却说不出的轻视和讥讽。
被陛下降位之后,想必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吧。
若恨意能杀人,想必陶才人心中的怨恨早已把她和赵宝林都千刀万剐了。
但没关系,不管陶才人和陶氏筹谋着什么。
尽管来,她姜雪漪等着。
不出众人所料,大宴结束当天下午,陛下便册封了丁氏为美人,又赐封号为“盈”,入夜临幸。
此后十日内,但凡是陛下点寝皆都是盈美人侍奉,风头一时无两。
九月十九日,丹妃从行宫修养好身子回宫,陛下午膳前带李太医前往翠微宫探望,临走时赏补品珍宝数件。
运送赏赐的太监宫女在宫道上熙攘来往,一件件宝贝流水似的送进翠微宫里,一时门庭若市。
甘泉宫内,喻嫔站在庭院内看向高墙外,讷讷道:“是丹昭容回来了吗?”
允黛轻声说:“主子,如今已经是丹妃了……”
喻嫔的神色从麻木空洞渐渐有了几分情绪,嘴唇微动,似乎有什么想说。
一波热热闹闹送礼的宫人才走没多久,远远的,听见几个宫女在墙根下经过,其中一个说着,“你们还不知道吧,陛下赏赐丹妃娘娘这么多好东西,其实不是因为多宠爱她,而是与因为愧疚补偿。”
“为什么?丹妃不是一向最受宠吗?”
“受宠又能怎么样,似乎是李太医把脉说的,丹妃失子坏了身子,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丹妃回宫后不出一日, 小产坏了身子以后不能再生育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她得宠多年,一直仗着陛下的宠爱飞扬跋扈,对宫中嫔妃刁难刻薄。如今再也不能有孕,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幸灾乐祸, 偷偷躲在自己宫里看好戏。
人情薄凉,唯一感觉替她感觉到悲凉的人, 竟然是害她失了子的喻嫔。
喻嫔站在院子里定定看着高墙上方的天空,手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喃喃道:“她再也不能有孕了?”
“允黛, 都是我害的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是不是?”
允黛神情复杂,轻声道:“丹妃多年来不曾有子嗣,好不容易得子却一朝滚下台阶, 想必传言是真的了。李太医是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医, 他说的话不会有假。”
“可主子也别太过自责了,您和丹妃本就不合,她以后再也不能有孕……不是您当初想要的结果吗?等您明年解除禁足, 迟早还会得到陛下的宠爱的。”
喻嫔连连摇头,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忍不住哭得肩膀颤抖,连声音也哽咽得不像话:“不……不是的……”
“当初我以为和丹妃斗气是一辈子的事,我受不了她和那群人事事不如我却在恩宠上压着我, 我更怕她有了孩子后气焰嚣张, 从此越了我去。可我从没想过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允黛,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后悔……”喻嫔愧疚得不能自已, 转身扑到允黛怀里,痛哭道, “四年的时间信错了人,就那么的一步步被她引导成如今的样子……傻傻的被她当枪使。如今想想,连我都不明白我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竟然会恨丹妃恨到恨不得她死……”
“可我们这几年来分明只是意气之争,她从不曾害过我,我也不曾害过她……我却亲手杀了她的孩子,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有孕了……允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天真,误以为刘贤妃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这才被她设计陷害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我真的好后悔……我后悔没有早些看清贤妃虚伪的嘴脸,虚假的真心,可一切都晚了,不能回头了……”
喻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个月多来的千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怨恨、不甘、失望、愧疚、自责,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颤抖着手抓住允黛的衣领,泪水涟涟的眸里满是悔恨:“允黛,丹妃这辈子都会恨我,不会原谅我了,对不对?”
允黛看着自家主子心有不忍,可她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失子之仇,此生都不能再有孩子的恨,谁能轻易原谅呢……
从前只是争风吃醋的意气之争,恐怕今后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吧。
长寿宫内。
檀香幽幽,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后坐在楹窗前捧着一卷经书虔诚的诵读,身侧的刘贤妃和盈美人陪在身侧绣衣裳。
刘贤妃微微低头缝着一件女童的寝衣,轻声说:“听人说丹妃身子坏了,以后再难有孕了。”
“她在陛下身边得宠数年,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如今孩子没了身子也坏了,倒是可怜人。”
盈美人头也不抬,淡笑道:“妾身未入宫前就听闻丹妃娘娘宠冠六宫,如今尚未见着面就听说这么个消息,一时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
“这一胎似乎说是喻嫔害的?她如今回宫,想必恨极了喻嫔吧。看陛下这么顾念着丹妃,往翠微宫赏了这么多东西,往后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说罢,盈美人抬起头看向刘贤妃,似笑非笑的:“妾身听说贤妃娘娘以前和喻嫔最是要好,这件事您可知情吗?”
刘贤妃的动作顿了一瞬,缓缓抬眼看向盈美人,神色如常:“喻嫔性子莽撞,又一贯不喜欢丹妃。她做什么,岂是我能知道能阻止得了的?”
“事关皇嗣,妹妹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
盈美人轻笑着说:“贤妃娘娘何须这么紧张。妾身入宫不久,许多事情都只是一知半解的,听不囫囵,这才想向娘娘多多讨教。娘娘这样疾言厉色,妾身可不敢同娘娘亲近了。”
刘贤妃眉头微蹙,语气却平静:“正是因为你入宫不久,本宫才要告诉你谨言慎行的道理。在宫里胡乱非议嚼舌根是会闯下祸事的。虽然太后喜欢你,陛下近来也多宠着你,可即便如此,你也该知道分寸,宫里因为一句话被处罚的多了去了。”
她入宫不过区区几日,连陛下和太后都没有这样冷淡的教训过她,这贤妃如今倒在太后面前摆谱给她看了。
一问起喻嫔就这么紧张,这贤妃恐怕没少在背后动手脚吧,这会儿倒装起恪守宫规的好人了。
盈美人笑意淡下去,嘴上却很恭顺:“贤妃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受教了。”
太后视线仍在落在经书上,语气十分平静:“你们既是来陪哀家说话的,一来就口舌之争有什么用。”
“丹妃失子是她没本事,也没福气。先帝在时,后宫美人数十,宫里成王败寇的事不胜枚举,人人被害,人人害人,不过都是立场,论对错没什么意思。”
“能站到最后,才是赢家。”
盈美人绽开笑容:“太后提点得是。”
“如您一般站到最后,立于万人之上,那才算是真正的赢家。妾身入宫如此顺利多亏了您看重照顾,一路提携,您的恩情赏识,晚星时刻谨记在心。”
太后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你是哀家看重的好苗子,哀家自然希望你能得到皇帝喜爱,在后宫立足,诞下一男半女。”
“你年轻聪慧,哀家相信你不会让哀家失望。”
盈美人轻轻颔首,娇笑道:“妾身定不负太后所望。日后若妾身生下子嗣,还要送到太后身边抚养,那才是他的福气。”
见盈美人懂事,太后和蔼的笑起来:“盈美人年轻貌美,又懂得讨皇帝喜欢,哀家倒是不愁。但贤妃你,哀家就得说说你了。”
“你陪在皇帝身边不短时间了,如今膝下也只有一个公主,未免冷清,还是要多生几个,最好有个皇嗣傍身才好。”
太后笑意慈祥,脸色十分温和,似只是家中亲近的长辈一般和蔼,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架子:“皇帝的后宫人多,可合哀家眼缘的不多,你们两个懂事又孝顺,哀家是希望你们个个都好的。”
贤妃怔了瞬,低头温顺地说:“太后说的是,臣妾明白。”
宫中的嫔妃越来越多,陛下进后宫的次数却有限,恩宠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就更有限了。
贤妃当然知道孩子越多越能站稳脚跟,可陛下的恩宠却不是说争就能争来的。
皇后身为中宫,每个月初一十五固定侍奉陛下的日子是不愁恩宠,可她堂堂四妃之一,陛下上次去那她安置也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陛下不来,又怎么怀嗣?
如今又来了个不得了的盈美人,想从陛下那分一杯羹就更不容易了。
这般想着心里就有些烦躁,贤妃收回正在绣的小衣服,欠身道:“太后,臣妾宫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退下了。”
太后轻轻点头,等贤妃快步走出长寿宫,盈美人才撇了撇嘴:“太后,贤妃娘娘怕是不喜欢妾身,这才没坐多久就走了,是不是妾身刚刚说错话了?”
闻言,太后淡淡觑了她一眼,温声道:“贤妃心思重,你日后说话办事也要周到些。重阳宴那日你表现不错,可要记得在宫里,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心神。”
“若陷入被动境地,恐怕哀家也救不了你。”
盈美人眉目一凛,顿时正色起来,低头应道:“是,妾身受教。”
丹妃不能生育的消息在宫里炸开锅,当夜注定是个不会平静的夜晚。
姜雪漪没理会宫外的流言蜚语,懒懒的倚在软塌上挑选今秋收起来的干桂花,手里的银夹子挑挑拣拣,足足筛出去了一小半,藤编的小筐就只剩下一小把。
重阳宴前,陛下曾说要来用桂花酥的。一别半个月,她这十日里每日都做好了等着陛下来,可因为盈美人的缘故,每晚睡前都是给旎春她们分食了的。
直到今日,她们亲手采摘晾晒好的桂花就剩这么多了。
还够再做一次,再一次,等这批新鲜的干桂花用完了,今年陛下就尝不到她的手艺了。
姜雪漪倒不是真的有多在意和陛下之前的承诺,也不是见不到他失落。
只是她已经应了这件事,若不日日去做,叫陛下知道她是念着的。即便没来灵犀宫的人是陛下,恐怕也是不妥。
这会儿点寝的时间已经过了,外头一直没动静,想来陛下今夜要么是不进后宫,要么就已经歇在了丹妃处。
姜雪漪将这一框干桂花放好,叫了今日当值的人进来伺候,顺便再把今日做好的桂花酥给宫人们分吃掉。
谁知还没开口,就听值守在殿门口的太监扬声传,说陛下驾到。

第45章
今日是丹妃回宫的第一日, 又是做足了月子出来的,照理说已经可以承宠了。尤其今日才听闻丹妃不能再生育的消息,又赏了那么多东西, 她原本以为陛下十有八九会歇在翠微宫以作安抚, 不想竟会这个点来了灵犀宫。
身侧的干桂花在烛光下染上一层暖色的光,今晨做好的桂花酥也在旁边搁着, 姜雪漪不禁想,陛下跟这桂花酥还是有缘分的,临了了还能吃上。
她自然的牵起笑容, 娉婷起身到偏殿门口迎接, 正见林威躬身站在前头提宫灯,陛下一路踏着夜色走来。
姜雪漪脚步轻盈,柔柔在陛下跟前拜倒, 婉声道:“嫔妾给陛下请安。”
“桂花酥已经做了好几日, 陛下可算来尝了?”
沈璋寒并不应声,神色淡沉,主动牵了她的手进到殿内, 留宫人皆在外头侍奉,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
姜雪漪笑一笑,并不追问,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跟着陛下进殿,两人一起坐在了软塌上。
桌上的桂花酥正在小案几的中间。因为已经放了一天, 颜色不如晨起刚做好时那么色彩诱人, 也不够酥脆芳香。可单单看精致的摆盘和每个都几乎一样的形状,就知道做的人是用了十足十的耐心的。
沈璋寒垂眸盯着那盘桂花酥和一小筐干桂花了半晌, 不声不响地伸手捏起一块搁在嘴里,下一瞬就有酥香甜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他同她的约定, 即使他没能早早的来,她也一日不落的完成。
沈璋寒将一整块桂花酥吃尽,喉头轻滚,说道:“你的手艺是好,这桂花酥也做得好吃。”
桂花酥晚上吃略油腻,用过后口中不清爽,姜雪漪细心的奉上一杯淡茶,柔声:“陛下喝盏茶顺顺吧。这叠桂花酥已经放了一天了,不如刚做好时那么美味。陛下若是喜欢,嫔妾明日做好了让人送到勤政殿去,也能填填肚子。”
沈璋寒喝下茶水,温声:“前几日朕就记得你说要亲自做好了送去,怎么只一直做了等着朕来,朕不来你也不送去?”
姜雪漪弯眸轻笑:“盈美人初入宫,陛下又喜欢,嫔妾怕送得不是时候,反而误了您。倒不如等您想用的时候过来,嫔妾就不用瞻前顾后的了。”
“盈美人是太后看重的人,朕得给太后颜面。”
沈璋寒做任何事都不喜欢和女人解释,但他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没说旁的,可也透露出了足够的信息让姜雪漪知道,盈美人是太后当众花心思抬举的人,陛下是孝子,又是一国之尊,不论这盈美人是否合他的心意,都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
姜雪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更不会因这点区区小事就使性子。
对于陛下这样的人而言,肯这样纡尊降贵的解释一句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对于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多做纠缠,便太愚蠢。
她轻笑着摇头:“陛下做什么自有您的道理,嫔妾都能明白,陛下不必担心嫔妾会胡思乱想。”
一入温柔乡,沈璋寒沉抑了一整日的情绪终于在姜雪漪这有了几分纾解。
宫里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可如她一般温柔解意,让他感到轻松和放心的也只有她了。
沈璋寒朝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靠近过来,紧接着就将她圈在了怀里。
他下意识摸上姜雪漪的小腹,声音又轻又淡,听不出是期待还是失落:“柳贵人有了身孕,潋潋什么时候能有?”
姜雪漪怔了一下,转头轻声:“陛下常来灵犀宫,总会有的。陛下很喜欢孩子吗?”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璋寒抚摸她小腹的动作渐渐停下,不知是在想什么,沉默了良久。
他淡淡道:“既然是皇嗣,朕自然都是喜欢的。”说罢,却把手挪了位置,移到了她的腰间。
姜雪漪察觉到陛下的转变,也大概明白为什么偏偏今夜陛下会和她说子嗣的事情。
丹妃从微时陪在陛下身边,到如今已经数年,难得怀子却一朝滑胎,从此再无生育的可能。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孩子,还是陛下的孩子。
即便陛下对丹昭容的宠爱或许并非像旁人说的那般深厚,可即便是一只小猫小狗陪在身边十年也有感情,尤其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日那般厚赏丹妃,除了安抚之意,想必陛下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若一个人能陪在姜雪漪身边不离不弃十年,即便他是姜雪漪最不喜欢的那种人,她也会好生相待,希望他事事都好。
正是因为不好受,才会不忍见到她,转而来自己这里寻些慰藉。
但即便陛下在她这,这也是陛下和丹妃两个人之间的事,她的身份不宜插嘴,所以只要在这时候静静的陪着就好。
姜雪漪没说话,只是双手搭在陛下的手上,温热的掌心轻轻摩挲,虽不言语,却充满了宽慰和爱护之意。
沈璋寒抱着她的腰肢,感受着姜雪漪在怀中踏踏实实的温度和触感,心头萦绕不去的乌云不知不觉淡去几分。
今日听闻丹妃以后不能再生育,他先是一怔,紧接着看到丹妃满含泪水和绝望的眼睛,心里顿时涌上数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将心口沉甸甸的压着。
当初即便是丹妃失子,他也只是感觉到不悦和些许怜悯,并未让他十分在意,可真正知道她再也不会有孩子的时候,那种愧疚的滋味才真切的笼罩在心头上,挥之不去。
丹妃出身低微,粗鄙无礼,登不得大雅之堂,他比谁都清楚。他也清楚即便是生下孩子让她抚养,定也抚养不出什么好苗子。
可他也知道她多么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知道她为了生子喝了多少调理身子的苦药,看了多少位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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