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星含掀开了软帘,“这不是去神元宫的路,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银竹颤着双肩,“公,公子,您就?别问了,等您去到?,您就?知道了!”
去哪里呢?
飞黄殿!
老登真王的寝宫!!!
练星含心头凝起一层坚冰,银竹则是快步走进?,抱起咯咯直笑的九王姬,脚步在?他身边顿了顿,低声道,“您坚持住,我已让人快马去唤殿下了!”
难怪元皇后要他进?宫,原来是要他做人质,去换回九王姬!
练星含讥讽地想,这元家?,从老到?小,都只把?他当成?一件可以转赠的礼物吧?
哈,真是可笑,他竟以为——
“爱妃,你来了啊。”
老登真王在?总管公公谭金喜的搀扶下,慢慢朝着他走来,他大病一场后,身体消瘦得厉害,双眼也是浑浊暗沉,盯着他像是盯着一道大补的菜肴。
这老货的失语有一半是装的,实际上早就?清醒了,不然怎么?写得出退位诏书?
练星含骤感?恶心,冷声,“老货,别用你那令人呕吐的称呼叫我!”
老马王呵呵一笑,“不喜欢寡人的爱妃,却喜欢小八的君夫人?果然哪,你们这些少年,都贪花恋酒,喜好鲜嫩的颜色,殊不知,有些东西,却是越老越有味道的。”
“比如你的老人斑吗?还有你那软趴趴的脏东西吗?”
练星含直接毒舌。
“我跟你的王姬夜夜笙歌都行,而您不吃药,怕不是得见阎王吧?”
老登真王神色僵硬,“……放肆!放肆!咳咳咳!!!”
练星含正欲后退几步,寻找机会离开飞黄殿,老登真王早有所料,“你坐的那轿子,是那个小畜生的旧轿,都是她的气味,你应该分?辨不出来,这里头还掺杂了其他一味。”
这老货竟敢下毒?
练星含立即摘下耳边的一枚蝎刀,割破掌心,竟然流出一抹微粉的鲜血,他骨软筋散,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没?用的,这是一夜取楼兰,药性炽烈,直捣黄龙。”老登真王眼神闪烁,“寡人知道你跟小八已经有夫妻之实,但寡人不在?乎,你是寡人想要的第一个男子,今夜就?由你和姐姐练月妃,伺候寡人洞房!寡人绝不会亏待你们姐弟!”
这是个天载难逢的时机!
老登真王暗暗地想,元慈恩正在?西大营巡防,等他与这对?姐弟拜了天地,坐实妃子之名,她再怎样猖狂撒泼,也不能插手君父的房中之事!
而且老登真王也有另外一个打算,这是他跟小八王权的较量,他先人一步夺走双妃,震慑后宫,无形之中也打压了小八的气焰,让她明白——
不是抢到?的,就?是她的。
到?时候,他就?可以重新回归朝廷!
又是两名女使低着头进?来,她们搀扶的,不是别人,正是昏迷不醒的姐姐练月妃,不仅上了梅花妆,还给她换上了一身稠丽的红服!
这老货竟敢来真的?!
练星含身体面软,紧紧攥住身边的纱帐,才没?有因?为发作而倒下去,他神情冰冷阴毒,“老货,你敢碰我跟姐姐一分?一毫,元幼平,你的女儿,会把?你千刀万剐的!”
“爱妃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许是夙愿在?这一夜终于成?真,老登真王病容渐退,容光焕发,声音也渐渐高昂起来,“这是登真,不是练国,天地君亲师,寡人为君父,小八为女臣,她若不想被天下人责骂,戳脊梁骨,她就?只能忍痛割爱!爱妃,寡人知道寡人年老,比不得小八青春年茂,但寡人待你之心,一片痴情!”
“呸!就?你这张老脸,比夜壶还臭,也好意思跟元幼平比?”
老登真王恼羞成?怒,“把?他抬进?去!寡人倒要看看,他在?小八床笫,能有多放荡!”
总管公公谭金喜小声道,“小练妃,还没?上妆哪。”
老登真王摆手,“不用,这头倔驴,再美的妆也是浪费,抽服就?好!”
那两名女使便又过来抬练星含。
“滚——!!!”
他容色阴惨而暴怒,拖起一个胭脂水釉的梅瓶就?砸了过去,可惜身体虚浮,准头不利,竟然让那老货只是擦破了额角!
“抬他进?去!!!今日他不愿也要愿!!!”
老登真王受了伤,最后一丝耐心也没?有了,又驱使了两名力奴。
练星含被他们拖着走,他脚跟重重踩在?那一片碎瓷上,扎出了血,蜿蜒一路血迹。
以血为祭!召唤五毒!
他腰间的朱红丝绦渐渐鼓动起来,已经祭出了一条蜈蚣,它爬进?主人的袖间,等待着一击必杀。
就?在?他被拖上龙床,要跟他姐姐躺到?里侧之时——
“驾——!!!”
骏马!烈鞭!喝骂声!
是元幼平!!!
练星含心弦被狠狠勾扯。
透过那云遮雾罩的纱帐,他模糊看见,有一道影子强硬冲进?飞黄殿,下马的时候,那血桃色抹额高高飞扬,腰腹绷直发力,双腿亦如一杠虹烈长枪,凛冽插进?了这天子宫中!
也插进?他的心中!
“我的君夫人呢?把?他交出来!!!”
她暗含怒气。
“大胆元慈恩,你敢擅闯飞黄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君父吗?”
老登真王同样惊怒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西大营都快半日的路程,她怎么?能这么?快抵达?!
“元幼平——我在?这里!!!”
练星含腹部沉劲,用力爆发出最高声的一句。
“你放肆!来人啊!抓她起来!!!”
混乱声交织一片,练星含只听见嘶啦一声,他不远处的纱帐被来人撕裂,随手扔在?蜡炬上,登时燃起烈火。
“走水了,走水了!!!”
女使与力奴匆匆灭火,总管公公护着老登真王后退,整个飞黄殿乱成?一团,而他被元幼平双手探过膝弯,斜着腰抱了起来。
唰!!!
少年魔种?的脸仿佛也被火光烧灼了般滚烫,他挣扎着手脚,“放……放我下来!”
但小畜生抱得很紧,那乳鸽般的身子竟有那么?茂密的、响亮的心跳声,他微咬住唇,双手悄悄环上她的颈子。
“反了!元慈恩!你这是反了!”
而见到?这一幕的老登真王被气得发颤,“那是你老子的妃子!你放下他!物归原主这个道理,皇后没?有教你吗?”
“教了呀父王。”小王姬又是一副娇娇脆脆的声嗓,“所以,只要他成?为无主之物就?可以了吧?”
阴萝放下练星含,双手抓住衣襟。
“撕拉——!!!”
她撕开了最外面的一层锦衣,竟然露出了里面的素白的丧服。
老登真王一看险些昏厥过去。
阴萝将手中的碎料丢到?一旁的宫灯上,又是一场烈烈新火。
女使刚扑救完上一场火,见状都滞住了。
“啪嗒。”
阴萝转身将手指钻进?练星含的嘴里。
他:?!
少年魔种?的双颊燃起暗火,他含混不清,“……你,疯了,要,搞,也……回家?搞……”他竟不抗拒她。
但阴萝拖出来后,指尖则是点?在?眼下,拉扯出一道细长晶亮的水迹。
“君父,君父,君父……”
便见这位八王姬,将水桃瞳揉得红彤彤的,惹人怜爱,她哽咽着,抽泣着,“君父,驾崩了!!!”
几乎就?在?同时——
内王城响起了丧钟!
老登真王脸色煞白,紧紧捂住刺痛的胸口,“元慈恩,你还敢来这一套,谭金喜,把?这胡言乱语的八王姬——”
他还没?说完,总管公公就?跪了下来,额头贴地,眼泪哗啦啦地流动,“陛下,驾崩了呜呜呜。”
女使跟力奴同样对?视一眼,紧随其后,抖个不停。
“陛下……陛下驾崩。”
“……你们?你们?你们想死了是不是?!”老登真王暴怒无比,他抓起悬挂在?墙上的宝剑,“信不信寡人杀光你们?寡人要诛你们的九族!一族都不能留!”
他拼命劈砍,被阴萝拧了手腕。
宝剑落地,老登真王也气喘吁吁,瘫软在?地,“寡人还没?死,还没?死,来人,元慈恩造反!造反!”
可是,当元皇后携带着九王姬赶来,迎着老登真王那期盼的目光,也只是淡淡来了一句,“恭送陛下龙驭宾天。”
九王姬笑嘻嘻拍掌,“龙!龙!天!天!”
紧接着,文武百官也来了,乌泱泱挤满了飞黄殿,老登真王还喘着气骂着呢,他们就?当看不见,在?八王姬的威慑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磕头。
“恭送陛下大行!!!”
“嗬嗬——嗬嗬——”
老登真王被气得喘不过气来,双眼绞红,脸色发紫,在?临死前,发出了最怨毒的一句诅咒。
“元慈恩,元慈恩,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义之徒,你当,你当众叛亲离,断子绝孙,永堕阿鼻地狱!!!”
满殿寂静得吓人。
直到?。
那倾城绝艳的小练妃牵起了八王姬的手,放在?他的腹前,眉眼透着一股烈艳。
“老东西,你放心去吧,你的子子孙孙,都在?这呢。我偏要她多子多福,瓜瓞绵绵!”
老登真王脸色由朱紫变黑, 他捂着胸膛,嗬嗬声愈发粗重。
“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还?敢骂我?
蛇蛇立马把练星含抱进怀里,“小爹, 你?要跟我还?是要跟我父王?”
练星含中了一夜取楼兰, 哪怕勉强压制, 也?泄露出了几分春情,他软软依靠在阴萝的怀中,毫不掩饰对老马王的厌恶。
撕开国君的外?衣, 没了权势的装裱, 也?只是一个色/欲熏心?的老男人罢了,毕竟纵观国史, 那些前辈也?没有老登真王玩得这么花, 本就老迈得不中用,居然同时迎了一双差他三十岁的战俘姐弟入宫,对方还?是一国的公主与幼帝!
说什么一片痴心?, 结果还?不是要用权势压他?
他冷冷道?, “都?五十岁了,还?要用药, 他怎么比得了你?跟个小牛犊一样?”
元慈恩这一头强壮的小牛犊每次犁田,都?要把他犁得神魂出窍,他纵然不想承认, 但她的确让人有下不了榻的本事。
蛇蛇:?
谢谢你?, 但大可不必如此形容。
你?要是用蛇类的词语夸我, 蛇蛇会更高兴!
练星含暗暗想着, 元幼平虽然也?对他手段强硬, 却也?不会卑鄙到利用药性逼迫他就范,他都?是……自己送上门的。
自己送上门?
练星含想想就不好了。
想到猎鹰场那一回, 他脑子就跟浸水似的,竟然为了给那个穗求情,把自己献了出去,练星含就有些无语——
他图什么?!
图那小婢女?给自己送他吃剩的玩意儿吗?美曰其名是共享欢乐?
元幼平再?怎样对他,自从他住进王姬府后,在衣裳吃食住处上,她从未亏待他半分,更不会把吃剩的给他。
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他不禁靠近她,闻她的头发,耳朵,脖子,半张脸几乎埋了进去。
——想要。
他的念头仅是羞耻了一瞬,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她的老父亲给他下的药,身为他的女?儿,不应该帮他解吗?
练星含趴在阴萝的肩头,盯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心?中焦躁难忍。
说什么话呢?有什么可说的?她那张嘴也?只有吻人的时候才会显出几分软厚,寻常时候都?是刻薄毒辣的。
比如——
“父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父王呢,只是平常庸碌之辈,却因为祖坟冒了青烟,才坐上这一把龙椅,富有天?下与美人,您当初不也?是仗着几分朝局,强娶我母后入宫吗?儿臣是您的种,如今学您行事不是正常的吗?”
文武百官都?不敢吭声。
您这可不是学老马王行事,您是直接开创了一个造谣你?爹驾崩然后夺权的新流派!!!
八王姬又说,“儿臣难道?没有给您父慈女?孝的机会吗?是您呀,不知从何?处找了野种,要骑在儿臣的头上!”
“您又凭宠爱行事,把退位诏书偷偷给了我大哥哥,唷,那是您的真爱之子吧?这父爱真是伟大啊,父王,你?嘴上说喜爱儿臣,看来也?没值几两钱嘛,连个位子都?不给我留。您可知,您那洗脚婢儿子居然听信归降才能换得平安的鬼话,主动?给敌国送人头,险些连累我国灭亡。”
她天?真且困惑。
“您教出这种驴蛋儿,早该跟他一起去见祖宗谢罪吧?拖累了这么多?人,您为什么还?心?安理得地活着,甚至还?想着逞您的雄风?难道?一个男人征服不了天?下,就要靠征服女?儿的男人来捡回您那可怜的老年男人的尊严吗?”
“元慈恩,放肆,你?放肆——!!!”
老登真王揪紧胸前衣襟,绞痛得他翻来覆去打滚,狼狈得只能向元皇后求救,“梓潼,梓潼,太医……叫太医!”
“啊,太医。”
便?见那小王姬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母后,您说,各宫娘娘到底是凭了什么样的势,才敢在您生产的事情上做手脚呢?要知道?父王早早属意我的大哥哥,他对那个洗脚婢可是真爱哪,人家又是夜里爬床,又是亲手熬粥,手洗龙裤的,很是缠绵恩爱。”
真定?门那一纸诏书撕开的,是老登真王遮掩多?年的遮羞布。
以前阴萝还?当是她没能及时归国,老登真王才会传位给大王爵,如今看来,怕是这个老东西心?里早就偏向了真爱之子,还?拿她当挡箭牌,宠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这不就跟神洲那一对夫妻捧杀她的手段差不多?吗?
啧啧啧。
都?给蛇蛇我玩脏的是吧?
有时候蛇蛇也?很困惑这些男人,放着一个帮你?镇国治邦的贤后不爱,非得爱上一个一无是处只会手洗裤裤的婢女??
图她笑着洗的美丽样子?还?是图她亵裤洗的干净?
就这样,老登真王有时候还?嫌弃元皇后处理宫务繁忙,素日对他冷冰冰的,没能将他体贴到胃。
于是阴萝这个亲闺女?又轻飘飘扎了老父亲一刀,“怕是父王,也?不希望母后生出嫡子,挡了他真爱之子的路吧?”
老登真王被翻了旧账,一口气再?度哽在喉咙里。
而元皇后也?捕捉到他那一抹心?虚之色,恐怕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皇权比她重要,他心?爱的男妃也?比她重要,连他那逝去的洗脚婢,都?比她要来得珍贵,否则也?不会舍得将权位传给了最不适合当国本储君的大王爵。
他最爱的仍然是自己。
于是元皇后同样漠然,只是抚摸过九王姬的头顶,但愿她的一双女?儿,不要像这个男人,只会被情爱摆弄。
“三次,父王,儿臣给过您三次不死的机会。”
阴萝这边还?在输出,她竖起半掌,将手指一根根折了下去,老登真王神色灰败。
所以今日——
旧王必死!
既然不能老老实实当一个痴傻的太上皇,那就去皇陵当一个长眠的太上皇吧!
蛇蛇阴暗地想。
“您放心?,您宾天?之后,您的国家,您的子民,您的朝堂,以及……您的三宫六院,儿臣都?会好好照料的。”
“嗬嗬……大逆……嗬嗬……”
老登真王突发心?疾,在场却没有一个人传唤太医。
元副相还?在外?打仗,以主相沈蕤宾为首的百官们深深埋首,安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此时的练月妃也?从龙床醒了过来,她默默旁听一阵,赤脚走到阴萝的旁边。
牵住了她。
蛇蛇:?
练月妃换上了一身红服,稠丽明?艳,而眉眼中,仍是那一股亡国之后忧郁凄美的心?碎感,她清清冷冷地说,“我不喜欢这老马,我不要殉葬,你?若要我,我就当你?的妃子。”
身为弟弟的练星含:?!!!
许是孪生姐弟的心?有灵犀,练月妃微微蹙眉,“你?若同娶我姐弟,我可以不当正妃,他毕竟已有身孕,你?还?是需要多?怜惜他些。”
练星含:???!!!
练星含转头狠瞪阴萝,你?敢娶我姐姐试试?!
可是阴萝是什么蛇蛇呢?
贪心?可是她的本色!绝对不能怂!
于是她一手抓住一个,这孪生姐弟俩都?是天?姿国色,艳绝世人,又是一左一右站在阴萝的身边,文武百官偷瞥一眼,都?有些恍惚。
八王姬这年纪轻轻,就已一妻一夫了吗?
老登真王瞪大了一双浑浊的、难以置信的眼睛,他渐渐喘不过气,可怕的虚弱感随之涌上来。
“等等——”
主相沈蕤宾膝行两步,跪在阴萝的左侧,低声提醒,“陛下,还?未写禅位诏书。”
“嗬嗬……不写!不写!!!”
老登真王双目透着狰狞之色,他终于扳回了一局!
一日没有禅位诏书,元慈恩一日就是弑父夺妻的孽种,他倒要看看,她怎样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
“喔,本宫需要这玩意儿吗?”阴萝满脸无辜纯稚,摆了摆手,要稳坐谋逆第一名,“大家都?知道?这江山是我抢来的,才会对我更敬畏不是吗?不必劳烦父王啦,让他安详地走了吧。”
朝臣们:?!!!
他们神情更加迷茫了。
人家篡位,千方百计都?想要一个名正言顺,或是诏书,或是玉玺,怎么轮到他们的王姬就变了?
这么随便?真的可以吗?他们不会玩球吧?
老登真王嗬嗬声更加粗重。
孽畜!孽畜!
老登真王在不甘与绝望中,咽了气。
——天?子大行,举国戴孝!
首先就是继位者的人选。
朝臣们都?没有异议,迅速举荐阴萝为天?子。
这王姬还?噘了一下嘴,觉得很没有意思,“怎么就没有人反对呢?这样会显得我很没有事情做欸!”
他们:“……?”
求求!求求了!
真定?门您一舞成名,如今谁不知道?您是活阎王爷,手握四?千万的阴兵,人死了都?摆脱不了你?,做鬼了还?得受罪,试问?还?有谁敢跟您对着干啊?也?就是先帝,以为八王姬是个小女?孩儿,没有一点畏惧之心?,否则也?不会去得那么快!
练星含却忍不住了,他拉着阴萝去了偏殿,将她双手羁押过头顶,押进一扇黄花梨水牙江山小座屏。
他低头去咬开她的领襟,像是一头急切的饥饿小兽,拼命要拱进她的怀抱里。
“小爹,你?干什么呀。”蛇蛇假正经地训斥他,“这里可是我父王的寝宫偏殿,百官都?在旁边守孝呢,我父王刚宾天?,你?就做这种对不起他的事吗?”
“少装,元幼平。”练星含冷冷一笑,“说的好像抢你?爹男人的,不是你?似的。”
过了一会,他实在是酷烈难忍,见蛇蛇水火不侵,只得放软了语气。
“元幼平,快点,别矜持了,都?那么多?回了!”
阴萝这时候又捡起了孝女?的本分,大义凛然道?,“国孝当前,岂能为儿女?私情坏了规矩——”
黑披发叠上了她的肩头。
屏心?雕刻着一座孤峰,被乌青海水阵阵冲击,高高的苍松里则是落下来三枚银亮的月牙,这少年魔种半张脸贴着这一扇黄花梨小座屏,他拧过一段纤细的腰,贯来阴毒刻薄的双眼也?雾津津地回望,颤抖的声嗓透着哭腔。
“进来……元幼平,快点。”
“笃笃。”
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人小心?地说,“殿下,有战报。”
阴萝抬脚就要走,被一双惨白易碎的手抱住了腰,他眼尾仿佛开着一枝昨夜被雨打湿的桃花,到今朝奄奄一息,只剩下无尽的愁怨。
仿佛她一走,他就要立马死去。
蛇蛇:“……”
走不开!根本走不开!
阴萝隔着座屏问?,“什么战报?”
来人难掩喜气,“是元副相,元副相已经拿下五原之地的大腹与契兰!如今正带着代王使,行军练国!想必不久之后,便?能旗开得胜!”
他们对元家的男女?都?是盲目的自信,毕竟这群人说谋逆就谋逆,说驾崩就驾崩,宛如神助,还?没有他们做不成的事情!
练星含的身腰则是剧烈地颤抖下。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元幼平这个小畜生会紧咬不放,直接追他到练国!
都?是有预谋的!
练星含内心?簇起一把火,声色凛厉质问?道?,“元幼平,你?到练国,根本就不是为了交换我是不是?你?是为了当先锋?!还?故意带走那登真代王使的?!”
“哎唷,我的小爹可算反应过来啦,儿臣奖赏你?好不好?”
她的脚尖扬起,拨开他那瘦窄的后脚跟。
练星含又是一颤。
他之前逃跑过,被她挑断过脚筋,虽然最后接回来了,并不影响灵活,但这一处已经记住了元幼平的残酷暴戾,根本没有任何?余力反抗。只是他骤然得知自己被算计的真相,怒恨占据了全部的心?神,满腔春水都?冻结成冰,恨意已经超过了情/欲。
“滚开!退出去!我不要你?来了!!!”
他暴怒撕扯她,却没撕开,反被阴萝叠得更紧。
俩人的长发似小蛇一般,弯弯曲曲落在屏风前。
少年魔种鼻息急促,身体仿佛被人劈成了两半,半边在地狱,半边在高楼。那坏心?眼儿的掐着这一把少年水葱腰,故意说道?,“怎么样,我虽然夺走了你?的国家,但给你?一个新的家,还?有新的孩子,你?要不要谢谢我?”
这番话,练星含只觉得在哪里听过,他顿时被阴萝恶心?得不轻。
他转过头,恶狠狠瞪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很贱的话?”
阴萝往前一走。
少年魔种原本微红的双目微微撑大,流露出一丝惊恐,扶着座屏上的孤峰,低低喝道?,“不准,不准再?过来呜!元幼平你?混账!!!”
元幼平笑嘻嘻道?,“哪,快说谢谢我,不然我就继续。”
真是个活阎王!!!
练星含的每一次哭都?是有目的,但最近他在元幼平面前愈发爱哭,都?是因为那种恐惧得近乎灭顶的快意!
他快被这小畜生逼疯了!
练星含不想让她太得意,太猖狂,但他这一具身体几乎是元幼平手里的纸鸢,她扯一下线,它就知道?要往哪里飞,要飞得多?高,飞得多?快,并且时时惧怕坠落的那一刹!
他只能含羞忍辱,“……元幼平,谢,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家,快停下,求你?了,元幼平,呜呜。”
濒死数次后,练星含哭得双眼都?撑不开了,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住进了元幼平的金丝笼里,成为了他从前最不耻的那一只芙蓉鸟,日夜为她而啼哭。
蛊祭司千辛万苦潜入了王姬府,想要拯救他们的王,却见——
王上乌发垂踝,披了一件珍珠杏子色的女?衫,领口大开,滑出两扇锁骨,而在他腿上,则是爬满了一窝的幼蝎,表情自暴自弃。
他:“……?”
这样一副生多?了很烦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王上,快随我们离开吧。”蛊祭司劝道?,“如今元家势大,白练王又被元束清擒住,我练国复国已不可期,唯有隐忍蛰伏,以待再?起之日。”
“再?起?我还?有再?起之日吗?!”
练星含猛地起身。
他腰间内侧清脆响动?。
练星含僵住了,耳根烧起一坛烈火。
该死!该死!该死的元幼平!
昨夜是紫皇冰胆蝎的生产之日,练星含也?出现?了一些难堪的反应,被折磨得昏昏沉沉,没有意识,那色胆包天?的小畜生,竟然趁着他无力反抗,把那孔雀珍珠腰衣给他锁上了,说什么怕他在府上寂寞难耐,毒蝎出墙!
她一天?天?的,净是吃他姐姐的豆腐,怎么不把自己的爪子给剁了啊?!
蛊祭司也?很尴尬,只当没有听见那珍珠撞在膝腿的声响。
“可是,您再?待在八王姬身边,等不到那一颗真心?,会活不过二十岁。”
他们的王上从出生时起就带着一个诅咒,他先天?心?脏残缺,被预言二十必亡。而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寻一个爱他的女?子,愿意为他去死,剖出那颗真心?,换得他长命百岁。这也?是蛊祭司一直容忍小婢女?、要保护她安危的原因。
但如今的情形却不一样了,小婢女?已经被当街射杀,还?是他们王上动?的手,这一颗真心?等同作废!
练星含冷笑道?,“活不过就活不过,反正才三年,元幼平迟早也?要把我折磨死!”
他自小就是个怪物,无情无义,冷心?冷肺,没有什么父母亲缘,也?没什么兄弟羁绊,他很难去亲近人,而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梦境反反复复折磨他,梦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是极皇魔种,需要忍受七十七世的磨难,锻炼魔心?,方可归位。
梦里死去活来的,他一直都?不快活。
接受小婢女?的示好,也?只是拼命向世人证明?——
你?看,我不是怪物!我会被感动?,我也?会守护别人!
所以快来拯救我吧!
就像是一只遗失队伍的孤狼,披着羊皮就混入羊圈中,试图在漫天?风雪中汲取温暖。
但现?在,他的伪善、自私、冷漠,全被元幼平那个小畜生撕碎!
他已经不再?需要什么伪装了,元幼平跟他从小敌对到大,他的阴暗凶狠,他的自私自利,她哪一面没有见过?甚至是他想要示弱讨好,这小畜生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满脸惊讶看着他,然后笑着说,你?撒娇好恶心?好让人作呕喔。
唯在元幼平面前,他可以毫无顾忌做自己,畅快淋漓地痛骂她三千遍。
虽然也?被收拾得很惨就是了。
练星含抿着唇道?,“既然练国没有了,你?也?走吧,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