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呜,裙裙,你疼一疼我。”
求你吻一吻我。
求你别把我丢在你不再过问?的昨日。
金阙天, 红寿宫。
狐狸娇嫩的?啼哭声?蔓延开来,饶是前来参宴祝贺的诸天宾客们,都难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尤其是那狐狸一次次去牵天道的?婚裙, 被她一次次拂手跌开。
有女君咂舌。
“都, 都哭成这样, 帝主还能忍得住?”
新天降临,还是他们身边最熟悉的女姬,这让他们感觉又敬畏又怪异, 不好直呼天道之名, 只得以帝主称之。
本来他们还想称道主的?,显得恭敬肃穆, 但这新天呢, 太过赫然艳煌,又威势极重,喜好华奢艳物, 权欲统御, 跟他们想象中清淡缥缈的?仙主道君形象有很大的?差别,不知不觉就成了执宰诸天权柄的?众尊帝主。
再转回当前。
虽说龙凤婚典是天作?之合, 但大部分?尊者都是本世代出?世的?法则,他们不了解这位从二十万年前涉过光阴而?来的?圣族帝子,而?他们见得更多的?, 是这位永劫圣君为小天道三番四次犯下?的?情禁。
尤其是跟容雪诗同处于幽冥间世代的?尊者们, 更觉这一幕解气又荒谬, 又隐隐生出?对新天的?惊惧。
谁能想到呢?
曾经威赫诸天的?九尾狐帝, 他初初出?世, 就天赋绝伦,把他们的?风头压得半点不剩的?, 更是心性狠绝,把他们逼得个个都上绝路,不是杀妻证道抢登大道,就是转投妖道求他庇佑,在他的?指缝下?艰难生存。
为了出?头,且摆脱他的?掌钳,各家妖孽天才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当时的?血衣妖帝又称如来屠禁,堪称他们的?道途噩梦!
可万年之后,这诸天噩梦竟也做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狐儿,要靠一束花儿来讨他的?意中人欢喜。
绝情大掌君素不怜感叹道,“葬花老鬼,你?该瞑目了。”
他们跟容雪诗对抗多年,一直被他耍在掌心里,何曾见得他这番狼狈失意的?模样?
最后一次,狐狸还要伸掌去钩阴萝的?裙摆。
赤无伤忍无可忍从后头抱揽住她,更将阴萝的?婚裙压得严严实实的?,“男狐狸精,你?适可而?止!这是小爷的?!以后也只能是小爷的?!你?碰都不能碰!”
小凤皇更是诛心,“她不要你?,就是不要你?,就算是你?摘了一千朵,一万朵情花又有何用?小爷折一根凤凰枝就能博她高兴半天,你?能吗?”
“凤君好大的?威势,这是欺我佛宫无人?”
梦春羽持着小浮屠天,佛火骤燃,劲丽的?眉目也被染出?几分?厉色,而?在他身后,漂浮着三座诸邪避退的?莲花宝座,以及那乌泱泱的?,根本数不清的?,明光锃亮的?光头们,将红寿宫挤得水泄不通。
宾客们都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也收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佛界一怒为情狐,还为他出?动了百万光头抢婚团,难道是真的??
“春羽天佛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为徒儿讨爱不成,要欺负人家爱鸟啦?”
纵然阴萝被小凤皇抱着,娇娇袅袅的?姿态,但谁又敢忽视这新天的?赫威呢?
赤无伤捏了捏她的?腰,“虽说你?为我出?头我很高兴,但小爷是凤凰,能不能换个威风点的?称呼?就是那种听着就让人害怕的?!”
阴萝从善如流,鼓了鼓软肉腮儿,“你?们都不许欺我爱凤,天会生气的?呀。”
赤无伤:“……”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是管他爹的?呢,郑阴萝跟他是一国的?,跟他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儿的?,那他就很高兴!
赤无伤又蹭了蹭她。
“师父。”
而?狐狸见此?一幕,气若游丝,惨然回眸,“是菩疆无用,连累您损了英名。”
他多次皈依,又多次还俗,是圣陀天宫里不折不扣的?奇葩,也招惹了诸多非议,而?梦春羽这个领他进门的?年轻师父,哪怕从佛皇坐到了天佛的?至高尊位,但因?为他这个深陷情爱的?弟子,同样被世人非议万年。
他跟梦春羽都是同一个世代的?,甚至因?为他手段狠绝,比梦春羽出?名更早,俩人像师徒,更像至交,跟郑夙的?挚友关?系又是不一样的?。
他早该清楚,情性软弱,就容易被欺。
他还很不该,连累天宫、师父以及众同道为他背负骂名,让世人都以为,圣陀天宫养出?的?都是为爱不顾一切,说叛佛就叛佛的?淫僧。
他容雪诗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师父,对不起,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回。”
容雪诗血发飞扬,往前走几步,又克制停在阴萝的?三步之外。
望着她那水淋淋又绝情的?稚艳眉眼,容雪诗割舍不得,隐忍压抑,决定折下?最后一回骄傲,“我知道,我们之间对错难论,但只要你?肯,今后我容雪诗绝不会违背你?意志半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今日你?若不给我,明日我就要不起了。”
赤无伤一听,又不由?得攥紧阴萝的?手,难免浮动起几分?躁动。
怎么总是这么多的?情敌!
怎么总是想要带郑阴萝私奔!
好在,赤无伤听见这小冤家冷酷无情的?话?语,“我的?佛,我们最爱的?那一年早就死去,你?还在执迷不悟些什么呢?”
容雪诗一怔,很久,他才缓缓眨动浓密眼睫。
是啊,那一年,她极爱他,什么都肯给他,连钟情都是他专属的?,她最依恋的?郑夙都要排在他之后,纵然她对一些年轻俊俏的?小天君动了动眉眼,但只要他撒一撒娇,九根尾巴抱着她滚一滚,她就什么都不想了。
胃口还很小,真是又娇又好哄。
他却自以为是的?,为了救她的?命数,决定按照那天命预言所说,取了她的?根骨去给那救世神女,急切想替她摆脱必死的?结局。
可他没问?她,她要不要这种耻辱的?苟活。
他总以为活着就是最好的?,总以为她能在身边就是最好的?,旁的?总不重要。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的?最爱就已死去,偏偏只有他还困在那一座相?思门里,山崩水落后,草炙花也燃,偏偏只有他以为还能挽救。
“原来……如此?。”
容雪诗喃喃着,他竟是一步又一步地,逆着光阴,倒退着脚步,出?了婚典大宫,错过人潮,错过喜幛,错过无数零碎又熟悉的?记忆后,那久违的?天光从殿外淋瀑进来,从发尾爬到肩头,将他那一身淋淋血衣照得更加昏沉浓丽。
像爱者的?喜服,更像不爱者的?红袈裟。
这一瞬间,容雪诗又听到了他初初皈依的?那日,那在他头顶响彻的?亿万宝铃,他的?归途竟然是一早也注定的?。
“小僧懂了,小僧……再不会教施主为难的?。”
他艰难地抬起手,拇指的?指尖轻轻触碰,缓缓做起了施依印,那根挽着腰的?冷香白狸毛沾了血污,早就掉在了地上,仿佛断尾的?狐。
断的?是九尾,他的?情脉。
“——狐狸!”
施依印,又称皈依印,入者自去,再不回头。
梦春羽察觉到了什么,反而?得了容雪诗一个笑,坦率的?,明朗的?,更像稚拙孩子般大笑着,又大哭着,眼泪颗颗灿亮晶莹,如朝霞前还未蒸发的?露珠。
痛到极致,便?是无知无觉。
“师父,春羽,我悟了,菩疆悟了,您当为我高兴,我今日圆满,您要高兴啊。”
容雪诗也翘起其他三根法指,皈依印即将凝成的?前一刻,他就站在她这煌煌赫赫的?婚典金宫之外,风掀红袍,艳相?绝美,也笑容带泪地问?她。
“蛇宝,我要解脱了,自由?了,你?也为我高兴吗?”
比起他还未曾经历过的?二十万年后,他还是更喜欢二十万年前,因?而?他爱称她蛇宝更多过裙裙。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不要他了。
若我爱这有爱众生,爱你?这无情天意,入这浮屠天门,你?会高兴吗?
“高兴着呢。”阴萝竟是比他还欢喜,她的?新娘妆是极艳的?,红润唇心不笑也俏,再用金粉饰了一只欢喜香水蝶,随着热气流出?,唇角上扬,这欢喜香水蝶也仿佛活了般翩翩起舞,“到底是情分?一场,你?若能好,我当然快活死啦!”
她的?手指不知何时也捻了三根佛香,恭贺他成佛。
此?时,天穹高阔无云,这天意也是掷地有声?!
“不求我佛偏爱我!还愿我佛的?天意子!永远都在众生之中!”
阴萝的?翠冷蛇瞳也扫过小圣陀天宫,“可千万别再给我玩什么婢女神女批命了,既然知道是狗屎,就不要玩第二回!向来没有任何天命,是踩着众生尸骨上位的?!”
她被那佛者批命踩了一回就够够恶心的?了!
再来一次阴萝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让万佛同死!
要她说,所谓的?批命就是个吸血盘,不管是真龙天命,皇后凤命,甚至是插手到神天的?救世神女奇命,就是为了让苍生做衬,突出?一人,吸着苍生的?血,成全自己的?辉煌前途,真是批脸都没有!
这种一人天命的?救世预言,倾尽所有只为供养一人,供不供得出?真佛还不好说,但阴萝觉得这大概会是个吃饱喝足就想躺平的?吸血废物!
期待一人救世,还不如趁早准备,全域练战,把灾劫杀穿,死也得要咬穿对方的?喉颈!
她这一方天意跟别的?不一样,至强也至暴戾,既然她看不顺眼这种供养吸血的?法则,当然是要摧毁扼杀!所有在天意之外的?畸形规则,都会随着她的?强横而?灰飞烟灭!
梦春羽被她说得又是气劲一泻,不禁摸了摸鼻子。
得,多年前的?旧账都给翻出?来,天道记仇得很呢。
梦春羽又偏头去看,容雪诗身后的?天光越来越浓,妙音阵阵传下?,天盖,宝螺,佛铃,红莲香水海,香华众佛国也来迎他,将这一尊红衣圣妖灵的?法身渲染得宏威壮丽,等?他彻底跨入了这一座空门,浑身戾气与爱憎消减,眉目同样温和了下?来。
他微微叹息。
容雪诗的?泪意却也渐渐收了。
他遥遥凝视着阴萝。
那一尊被供奉着无数爱意的?天灵,她离他那么近,就在他的?眼中。
可她已经模糊,禁忌,不可触碰。
“好。我允你?。“他说,“以后天命,众生自主,佛界再不干涉。”
容雪诗额心的?水菱红印消了,那天生漂亮狭长的?眼尾沟轻轻一掠,艳娇至极的?桃心同样在渡化,起先是褪去了色,渐渐就化成了金沙,风过就无痕无迹。他仍旧披着那昏暗血瀑般浓艳极致的?长发,它并?不曾忘记自己缠绕过少?年女子的?灵肌妙骨。
它仍穿着那华丽夺目的?红衣,也不曾忘记它是怎样一次又一次为她血染诸天万界。
祂仍然是华相?,艳质,玲珑心,宛若一架品相?极好的?琉璃烧血珊瑚,只是从此?以后这架血珊瑚要供在佛前,再不起一丝旖旎。
“还有吗?”
这天狐佛问?她,“施主还有什么心愿?”
“还有——”
线香袅袅燃起,天正看着祂,用那一袭冷烧绿翡翠的?清艳婚裙祝祂。
“愿我爱无痛!无忧!亦无怖!”
可唯有爱,才生忧,又生怖。
天狐佛静默了一瞬,祂周身华光粲然,却从黑绒内底的?红袖飘出?一张姻缘笺,碎得烂烂茸茸的?,却很完整,能看得出?被主人极其爱惜收藏着。姻缘笺还未飘到阴萝的?手里,就燃起了桃火,在风的?尽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弥陀佛。”
这新生的?佛界世尊,新生的?薄伽梵与她互相?行?礼,天光分?明还那么亮,他们泾渭分?明地守在禁线两侧。
“也愿天道施主,从此?得偿所愿。”
这一变故是诸天尊者都没想过的?。
怎么来百万光头来神天抢个婚,还把自己给渡了进去呢?
“……郑阴萝?”
赤无伤有些不安唤她,分?明他们就在云海两端,分?明他们已然决裂,怎么他却感到一种更深更紧密的?联系?
“干嘛呀摆着这副脸儿。”阴萝回头,呶呶骂他,“一副我好像跟佛私奔的?死样子!我又没跑!我像是那种会一走了之的?负心女君吗?当我是那蠢货褚师旋呢?”
赤无伤很想说她是,但他是个识趣的?爱情鸟,不会在这种重要场合惹她生气,只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什么褚师旋?她又干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了?”
他才刚从二十万年后回来,对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很陌生,当然他也找自己转世前的?大兄赤水伽婴了解了一番。不知为何,转世前的?大兄对他的?敌意颇深,带他去寻沧溟帝珠的?时候,脸色也臭硬得很。
赤无伤能明显感觉到那是一种妒火。
他很憋气,觉得阴萝又背着他勾搭他大兄,但他们二十万年后的?六兄弟心中有灵犀共感,哥哥们为了避开共感带来的?混乱□□,决定单身成全他,他是极为感激的?,也默认郑阴萝会是兄弟们的?心上人。
因?而?小凤皇恼火归恼火,也只能咽下?这口兄弟带来的?妒忌。
但他又转念一想,幸好他来了二十万年后,大兄还没转世,共感也不复存在!
爱情鸟恨恨地打定主意,今晚他定要跟郑阴萝狠狠被翻红浪,红烛高照,弥补他这些日受到的?兄弟暴击!
阴萝撇嘴,“太元玉女褚师旋,就是那个初代神女真道,被那救世系统洗脑控制,自以为得到天命之子的?真心就可以拯救苍生,也就是那什么神女爱一人就救众生的?套路,为了博取天命之子的?好感,又是逃婚私奔,又是凄美自绝,吐了一缸血还要跟天命之子告白呢。”
赤无伤一听,立即紧张,“你?没被系统附身吧?”
祖宗翻了白眼,“那些系统都是挑软柿子来捏,软啦吧唧没骨头的?才好控制,他们敢挑我?不怕牙磕崩了呀?”
要是系统真中挑她也不怕,她还能顺着系统顺藤摸瓜,摸去异界,再度杀个腥风血雨。
少?年天神深以为然,“也是,你?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硬又难啃——”
阴萝:“?!”
这爱情鸟是想被她拔毛煮了吗?
阴萝还想再骂,被他侧过颈,含情脉脉地含了一枚湿漉漉的?吻,少?年天神眉眼快活,赤红小辫也高高扬翘,“郑阴萝,小爷骗你?的?,你?哪里小爷没伺候过,是香的?软的?,小爷都快溺死了爱死了,嗯,真不骗你?!”
天意姑奶奶顿时被哄得眉开眼笑,踮起脚尖摸摸这颗英武凤头。
“很好,这才乖仔!”
众君面面相?觑,他们是觉得这一对实在是太过孩子气儿。
没有隆重成婚的?气氛,倒像是在玩游戏。
纵然功行?修为高深极致,但那两张漂亮年轻的?俏嫩脸儿摆着,脾气又是如出?一辙的?顽劣火爆,不管是婚典游行?,还是婚宫合契,这对小冤家一路上都在吵吵闹闹,说说笑笑,没有半分?嫁娶的?紧张感,天真的?怎么说呢?
就像是两尊小恶神,都没心没肺的?,似玩着一场幼时过家家。
赤无伤可不这么想,他觉得今日的?郑阴萝可真是美惨了,小爷也真是威风厉害坏了,竟然真的?将这姑奶奶拢在了胸怀里!
曾经的?天阙神洲也出?了一个诸天神姬最难娶榜,这位天意祖宗毫不意外,高悬榜首。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郑阴萝,还跟小伙伴们大放厥词,说郑阴萝日后定没神君肯要,不知道是哪个蠢东西告了状,被她气势汹汹不远万里杀到了凤凰阙,又是掼着他抽了一顿狠的?。
当时的?小凤皇抽抽噎噎,也是发了狠发誓,等?小爷凤凰涅槃,定要把郑阴萝抓过来,狠狠揍她个屁股开花!
幼时的?委屈,怨恼,嫌弃,年少?的?憎恶,冲突,争吵,都随着那一步步的?追随,一吻吻的?坚定,一次次的?回头,在光阴长河里沉淀出?一种深厚的?情谊。
现在倒是他想要跟郑阴萝开花结果了。
别说是被她揍了,就算她那蛇屁屁盖着他的?脸儿,又有什么所谓呢?
其实回过头想想,从小他就是郑阴萝的?所有物,他的?第一次哭,第一次笑,剪掉的?第一根辫子,湿掉的?第一床被子,哪个不是都跟郑阴萝有关?的?呢?只是凤凰圣族高傲自负,又好面子,他总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郑阴萝,好似先承认了就是低她一等?。
赤无伤已经迫不及待牵起她。
“郑阴萝,别管他们了,吉时到了,咱们快快合契!我还收了好些东西呢,等?下?跟你?好好玩儿!”
他想这一天都想得快疯了!
涉过这二十万年光阴河海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烧着自己的?凤凰精血,有时烧得极痛,极狠,他就开始爆脑乱想。
想什么呢?
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想的?是荤荤娇娇的?郑阴萝。
想着她不着丝缕,就缠着一两串玲珑清冷天珠,就摇着那两架纤细美丽的?龙枝,在他身上摆臂横臀,热气缭缭的?,玩得一塌糊涂,他也跟着那昏艳的?光影摇摇欲坠,吻她甜甜沛沛的?唇儿,吃她娇呶不休的?骂儿。
但想得更多的?是——
神国圣境,不死圣树拔天盖而?起,系着一根又一根的?红绳丝带,每一颗同心吉祥结,都是他亲手所绾。
而?他从小就认定的?,年少?就跟定的?龙君新娘,头冠戴着他从九极沧渊采撷的?帝青色宝珠,肩头霞帔绣着凤凰台升起的?第一抹奇丽又绝媚的?寒金色曙光。
极冷极艳的?金丝冷翠色抹胸婚裙流转着玄妙的?光华,鹅颈酥山,艳捧玉珠,掐得她腰肢宛如一小束观音杨柳枝,双臂细长白亮澄澄,裸出?水凌凌的?肤色,戴着金浓艳艳生辉的?龙血玄黄镯,又系着浓稠华艳的?金彩冰青小带。
她真的?来嫁他啦。
而?这一天他美梦成真,他也能将那个藏在胸腹里的?情谊,完完全全对她吐露。
他把她牵上了不死圣树,登上了凤凰台,在漫天神佛妖魔前,手持至尊血酒,在世代山海呼啸时,郑重与她契这一场永世的?约。
“天地同心,日月同盟,第六无伤,明康神国,愿臣我女天!”
天神凤君昂着一把黑峻狼尾,情贞小辫长长飞扬。
“小爷我胆敢负她!就是欺天违地!罪不可赦!愿受六界共戮,永生永世,长夜不再,永消轮回!”
而?阴萝弯着笑唇,叼起了那一杯凤凰祭下?的?精血喜酒,烧了她的?心。
“FN01裴跃,我的?伪天神,你?说话?可要算数喔。”
龙墟帝主双掌交扣在龙凤爵前,指甲也染成了花青芙蓉种的?冷俏色,冰冰绿绿,清澈纯真,而?与之相?反的?是她的?冷翠色蛇眸,即使身处这样辉煌喜庆的?金宫里,仍然是昏暗阴冷的?,又在这一刻蒙上极欲极浓的?艳色。
“都这样了,我就不装了吧?反正也洞房过了呢,不缺最后一程。”
阴萝双指倒挂着酒爵尖尾,随着它一同掷出?去的?,还有她喷薄欲出?的?杀气,擦掠过少?年天神的?脸庞,一线血痕乍然翻开。
“……什么?”
少?年天神怔了怔,伸手去牵她的?手,剑眉轻拧,有些恼意,“郑阴萝,你?少?给小爷胡说,你?是不是又想跟哪个私奔去,想搅乱小爷的?神国意志?小爷这话?就撂这里的?,今日你?死也得死小爷边上的?!”
又怕她真的?生气,他又很快添了一句爱语,“是小爷床边!”
安抚得差不多了,他又伸手去抱她,是很熟练的?,从她的?腰间穿过,抱住她的?背,融入怀里的?那一刹那,小天神那不安也消了,跟她暖融融咬着耳朵,“快别吓小爷了!真想瞧我哭,回去哭给你?看好不好?”
她的?蛇眸亮得奇丽,“不好,现在就要你?哭哭。”
赤无伤:???
这是什么毛病?
而?她又贴着耳肉说了一句,“FN01,我追剿楚穗穗时,在异界见到的?你?,是最初起源空间的?你?吧?所以你?不认识楚穗穗,也不识得我。后来呢,后来你?又是怎样成为至尊的??又是怎样建立起那个能掠夺其他文明的?玩家天灾文娱世代?又是怎么样来到我们的?世代,成为这一只小凤皇的??”
“你??!”
纯情英俊的?凤君惊愕得瞪大星眸,“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最初起源?小爷从天渊跳下?,就在现代失忆了,是你?的?帝棺激发了小爷的?记忆!”
他又伸手去抚摸阴萝的?额头,探听她的?颈脉,最后还冒出?个鸟脑壳,窝进她的?软绵绵的?胸心,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似乎想弄清楚她是不是被什么邪东西附体了。
而?他侧着脸听的?心跳,半张脸正好露出?,鬓角利落,浓眉横墨,视线就跟顶上的?阴萝撞落。
阴萝眼也不眨盯着他,噘着唇儿。
“我的?情天神,你?还要装喔?好吧,你?装我也装。”
气氛瞬间就紧了。
雷落,暴雨,朗朗天廓陡然被阴霾遮蔽。
这天神小情君出?身凤凰神阙,至高又崇尊,揽着无上的?华光,这一身赤血华灿的?桐花红服向来衬得他宽肩长腿,意气勃发,英武峻拔,却耳带一把紫绒色的?古神桐花,棱峥的?英气里又增了几分?邃丽。
你?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炽热,赤诚,完美,能把心都剖给你?的?赤血少?年。
他为她堕过神台,求上诸天,更为她无数次仓惶夜奔,烧过无尽沛沛长夜,他为她做到了一个少?年情郎的?极致,比郑夙还要完美无缺。
赤无伤久久凝视着她,“郑阴萝,不要开玩笑,今日吉时,是你?我的?大喜之日,等?我们合了契,你?做你?的?新天,我也愿意臣在你?膝下?。”他语气放得很轻软,“我们会有好结局的?,小爷保证。”
“听起来真不错呀嘻嘻。”
阴萝却笑着,往后倒着,腰间的?玉环金饰也在响着,像是某种起战的?金戈。
“……?”
赤无伤陡然想起了前一刻的?容雪诗,他也是这样倒着腿,倒出?了婚殿大宫,然后成了佛,与她分?割了情意。
难道她也想……?
“郑阴萝……?郑阴萝别去!!!”
赤无伤终于有了一丝恐慌,抬膝去追她。
但他最终触碰到的?,只有她那高高飞扬起那一根金彩冰青丝绦。
从他掌心脱落。
赤无伤双眸发红,他追着风,灼着太阳,几乎是扯着颈筋质问?她。
“郑阴萝,小爷为你?堕神台,为你?求诸天,哪一次不是为你?死了千回,万回,这难道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样为你?啊?你?说啊?你?还要我怎样?!郑阴萝你?回来!你?不许走!!!”
阴萝双足一转,就落在了那一座猩红金饰的?帝台上,爱神极乐禅天笼罩诸天,创世神国更是落了一轮亘古日月在她身侧。
“小马驹,我要很多的?,你?满足不了我呀!”
她竟还很稚气数起了手指头。
“哪,你?听好,我要这世代登鼎,要这至高天意,我要众生都敬我畏我,我要你?们都爱我又为我哭,我要我自己——”
我要我自己怎样呢?
说到这里,她咬着冰绿甲床,想了想,又回过头。
在那诸天众生的?面孔中,疏冷的?凤眼,水镜般的?月眸,细俏魅惑的?含情目,狭长阴厉的?漆鸦瞳,哪一双单单挑出?来,都是一等?的?美色华相?,他们跟她出?生入死过,也陪她在情海里痛快走了一场。
此?时见她回头,这些眼眸都在微微闪着光,细腻得很柔情,是她随手就可采撷的?情意。
但阴萝却笑了,从眉梢到唇心,都流泻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欲气,却不是色欲。
因?而?这天意说——
“我要我可镇杀诸世之强敌!可挽天道之崩塌!我更要我享尽情欢之后,我的?意志依然凌驾在情爱之上!吉当当,怎么办?你?的?情爱纵然盛烈华美,依然摆布不了我!”
她双掌合击,掷地有声?。
“诸天,我的?乖乖们,长眠太久,血性是会生锈的?,是时候随我醒来——”
红寿宫那些喧闹声?,庆贺声?,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烈油浇在箭上,是一触即发的?大战氛围。
阴萝唇心微扬,却是冷艳得戾气横生。
“狩猎这送上门的?异种天道了!”
我之当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欺我者,杀无赦!
第254章 最后修罗场
不死圣树垂坠着同心结, 鲜红的丝绦长长飞扬,掠过少年天神那赤红的婚服袍角。
他极其失魂落魄的,似乎陷入了魔怔。
反复地在问。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那眼底交错的, 是阴萝很熟悉的, 她也曾在玩家眸里?见过的, 那种无机质的冰冷漠然的目光。
果然是同出一源。
这道初源,她等了三千年?,终于捉到了。
比起赤无伤的魂不守舍, 阴萝却是趁他病要他命, “怎么??你真?以为?你瞒得很好吗?你小时候常常睡在我?小床上?,你知道为?什么?唯独九神岁那一次郑夙要赶你走吗?”
自那以后, 赤无伤再没有在金阙天留宿了, 也没再睡在阴萝的身边,直到他们长大之后,又阴差阳错入了潮海, 吵吵闹闹几番, 埋怨过,冷落后, 又次次和好,彼此才亲近起来,再度有了同床共枕的情意。
一见钟情的终究是世?间少数, 他们纵然从小长大, 幼时郑阴萝霸道惯了, 关系却也着实说不上?好。
因而这一份情意也是一桩桩一件件, 大事小事垒建起来的, 不用担心那是空中楼阁风吹就碎,可也因为?垒得太高太真?实, 为?她做过的事情都浮现在眼前,心里?眼里?都是她,被她一扯过肉,呼吸就密密麻麻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