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侧头看去,正好撞见晓悄悄抬起的?眼眸。
就像是落入花丛的?绿宝石,熠熠生辉。
偷看被?发现?,晓恼羞成怒,“你许你的?愿,看我做什么啊?”
甚尔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面前的?神像,半晌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平安喜乐。”
身旁之人见此果?然露出了?笑容。
绘马种?类繁多,晓挑了?一个最普通的?。
“不能看哦。”晓警惕地背过身去,“你也快画一个吧。”
甚尔便拿起笔,随意地在上面画了?个圆圈全作绘图,正打算就这?么结束了?,想了?想,又认真地在上面加了?两句话?。
晓喜滋滋地把自己的?绘马挂好,然后?凑到甚尔身边,“你写了?什么啊?”
“不是说不能看吗?”甚尔把手中?的?绘马朝晓的?方向倾斜了?些许,便于?她看清。
晓眯眯眼,照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无国界医生……失败?!”
“你——!”晓生气抬眼。
两个月了?,这?个话?题还未过去。
虽然平时也不怎么提起,但只要一抓住机会,甚尔就会像现?在这?样提出不满,毫不掩饰,搞得晓火气越来越大。
主要是很多时候他直接又无情,见晓态度坚定,便把不满直接落到希望晓的?无国界资格申请失败上,这?多少带点贬低她技术水平的?意味,虽然晓知道?甚尔不是这?个意思,但这?还是不可避免地误伤了?她的?胜负欲。
甚尔见晓果?然开始生气,却反而笑了?起来,然后?把绘马翻了?一个面,露出背后?的?另一句话?。
「嫁给?我吗?」
晓呆住了?。
于?是甚尔把绘马一收,随手挂到栏板高?处,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伸到晓面前。
而晓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喧闹拥挤的?神社,许愿的?人来了?又走,不远处排队参拜的?人群互相?说着话?,不时有笑声从角落里爆发,大概是偶然遇见的?旧友正在互相?调侃着对方的?丑事。
这?实在不像个正经的?求婚地点,但甚尔突然就这?么掏出了?自己的?承诺。
绘马上写下的?,应该是新年的?愿望,晓这?么说,甚尔便这?么做,而他的?愿望除这?两个之外,并无其他。
没有什么预兆,可以说是临时起意,只是在晓凑过来想要偷看他的?绘马的?时候,甚尔心头没有升起任何抗拒的?念头,也许这?也算一种?赌博和自暴自弃,反正他也搞不明白,手就已?经自己动了?。
手上这?枚戒指,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家庭财政大权不在手上,想要攒下足够的?金钱可不容易,更别说他眼光可不低,中?途让老板悄悄修改了?一次工资的?下发去向,才勉强凑够基准线。
买的?时候还挑了?许久,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一块小石头还能有那么多寓意。
可戒指准备好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交出去。
但甚尔渐渐地却不再忐忑了?。
也许是因祸得福吧,在他们两个这?场有史以来最大的?吵架事件中?,他忽然看透了?一件事。
他都那么生气了?,还得给?她做饭。
她都那么生气了?,还会为他围好围巾。
已?经想象不出来对方会离开的?样子了?。
“答不答应?”见晓还愣着呢,甚尔坏心眼地摇了?摇小盒子,吸引她的?注意力。
晓回过神来,缓缓抬头看向甚尔,雾水猝不及防地溢满了?整个眼眸。
“你……”
“我?”
“你,你怎么这?样……”
“那不是因为你喜欢吗?”
喧嚣的?神社里,仿佛只有这?一角,变成了?真空,耳边的?嘈杂也悄然远去,眼前只有对方模糊的?身影。
大颗的?泪珠倔强地欲坠不坠,在晓气呼呼地接过小盒子打开的?时候,甚尔同时伸出手,从她的?眼眶里截住了?那颗饱满的?眼泪。
“哪有求婚不打开戒指盒的?啊。”晓边哭边笑。
甚尔伸手把晓拉进怀里。
“嗯……忘了?。”
怎么就……结婚了?
本以为会有?更多的不真实感,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以后,晓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今天身边还是这个人, 一会儿要回去的还是那个家。
感觉也?没什?么变化。
反正要跟这家伙过一辈子。
这么想着, 晓又高兴起来?, 握着甚尔的手晃来?晃去。
即使是大冬天,对方的手心依旧滚烫。
“你要不乐意,那就我?变吧。”甚尔任由老婆晃自?己的手玩, 闻言无所谓道。
反正他对禅院也?没什?么好感。
晓总是更传统一些, 听完无奈道:“毕竟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 再珍惜一点?吧。”
明明之前都大费周章地把“遗物”买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又把这件事忘了??
“而且……”晓笑眯眯, “这样我?就跟你一起了?啊。”
“京都那边是京都那边,以后在东京,这就是只?有?我?和?你的禅院家了?。”
甚尔一愣。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禅院?
“这算是……分家?不是有?那种说法嘛,结婚了?就可以分家了?。”晓美滋滋, “那我?们?就是东京禅院家族。”
好小的家族啊。想到这里晓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越想越高兴, 心里暖乎乎地像是温泉在冒泡。
甚尔回过神?来?,近乎惊愕地低下头,看着晓面?带笑容的侧脸, 只?觉得?胸口突然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 用手指轻轻地将世?界重绘了?一遍一样。
甚尔之前从未如此想过。
在他沉重而黑暗的记忆中, “家族”两个字总是带着几分难以触碰的严厉, 它是厚重的, 冰冷的,不可挪移的, 像是机器,更像是囚笼,在每个困在其中的人身上缠满枷锁,令人难以呼吸。
甚尔不憎恨禅院家,但他厌恶它,甚至连贯于他名讳之前的“禅院”二字,都看不顺眼。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谁会为一团淤泥投去多余的目光?
直到刚刚的那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家族,原来?也?能这样。
它也?能那么小,只?有?一个家,只?有?两个人,没有?混沌与肮脏,没有?冰冷的阶级与无处不在的嘲讽,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依靠。
它也?能那么大,大到令人安心,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容身之地,也?不用担心没有?停靠歇息的港湾。
只?有?我?们?两个的禅院……甚尔眸光一亮。
这样的禅院……也?不错。
因为太过兴奋,等到回到了?家,晓才?想起来?要通知谦和?。
都怪甚尔,这么突然就求婚了?,昨天参拜完她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立马兴冲冲地跑到市役所上交婚姻届了?,脑子根本没有?转过来?。
“啊,你都没有?提亲呢。”晓掏出手机,突然看到手上的戒指,又笑了?一下,“爸爸还不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吓一跳。”
在收到结婚证书之前应该还不算正式结婚,现在说应该也?不晚。晓这么想着,高兴地拨出电话。
莫名被推了?所有?责任的甚尔见?此淡定地脱下外套挂在玄关旁,起身打算去厨房煮杯咖啡。
这算是这段时间的惯例了?,每当晓刚回到家,甚尔都会给她煮一杯咖啡。
毕竟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冰凉凉的,不暖暖怎么行?
谦和?果不其然吓了?一跳。
不如说,大惊失色。
“你们?结婚了??!”谦和?第一个反应是难以置信,“怎么这么突然?!”
紧接着,巨大的心理落差油然而生。
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闺女啊,什?么话没跟爸爸说过,怎么出去住一年?,回来?连结婚都不跟他商量了??!
“我?也?觉得?很突然……”晓捂脸。
她当时简直大脑空白,等到反应过来?,就已经在去市役所的路上了?。
谦和?一时语塞,感觉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临到嘴边堆到一起,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
“晓。”最后他纠结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晓本以为谦和?会高兴地祝贺她,此时一听对面?这个语气,心头的兴奋顿时凉了?些许,“当然想好啦。”
“爸爸,我?跟甚尔都已经在一起一年?了?,我?觉得?他很好。”
而且他们?两个同居多日,无论是性格上还是生活习惯上,都没有?巨大的冲突,在工作上也?是——他们?甚至都没有?刻意讨论过,甚尔就已经自?然而然地为工作繁忙的晓分担了?家庭琐事。
也?许对于爱情来?说,这些都不是需要考虑的因素,但作为婚姻,他们?早就拿到了?满分。
偶尔在午夜时分时,晓想起这些,都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恰巧,他们?那么合拍。
但谦和?对此显然有?不一样的看法。
“那很好,爸爸很为你高兴。”
这一年?的相处,谦和?也?对甚尔的印象改观了?不少,知道他是把自?家女儿放在心里的,不然也?不会把财政大权上交,也?不会为了?晓跨越整个太平洋。
但是作为过来?人,谦和?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的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对于婚姻来?说是致命的。
“爸爸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我?们?的晓那么聪明,爸爸一直都对你很放心。”
“但是……”谦和?斟酌片刻,“婚姻是个影响一生的大事件,爸爸不希望你决定得?太过草率。”
“也?许你可以再更多地了?解一下对方?”
他指的自?然是甚尔曾经的诅咒师经历。
不坦诚而有?所隐瞒——这在婚姻中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更别?说甚尔隐瞒的过去对于晓来?说,是那么不可思议,甚至是颠覆性的。
对对方的过去经历一无所知,被蒙在鼓里就做下了?一生的承诺——一想到这样的事发生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要说谦和?心里没有?一点?恼怒和?不满,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也?算是他间接促成的结果,毕竟他也?在帮助向女儿隐瞒咒术界的存在,但他之前没想过他们?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年?轻人谈恋爱,过个一两年?说不定就分手了?,哪想到他的等待最后竟等来?了?这个消息。
相比于晓,谦和?可以说是比她更先知晓甚尔的存在,也?早就对甚尔有?了?根深蒂固的第一印象。
在他眼里,甚尔实力强大,难以望其项背,但手握如此强大的力量的他,却选择堕入黑暗之道,行为举止随性而为,无视法律,无视正义,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可以完全交付信任。
而晓就像她的妈妈一样,天性善良,遇到任何事情都更愿意信任好的可能,对于她来?说,那样充满破坏、算计、背叛的世?界,就像是电视里的新闻,知晓却遥远。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结果现在竟然要一同踏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了?。
如今摆在谦和?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将所有?的一切与晓开诚布公地坦诚,破坏她一直以来?对世?界的安全感,亦或者继续如以前一般为她塑造安全的世?界,看着她在懵懂中进入一段婚姻。
作为父亲,哪一个他都无法忍受。
听完谦和?的话,晓一愣,不是很明白,“我?很了?解他了?啊。”
毕竟一起生活了?嘛。
“……不是这个意思。”谦和?也?需要时间抉择,语气犹豫。
“人是多面?的,爸爸只?是觉得?你可以再给自?己一些时间。”
“一些时间?为什?么……啊。”晓反应过来?了?。
晓抬头,朝甚尔的方向看去。
此时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要悄悄侧头,就能看见?甚尔正在狭小的厨房里摆弄着咖啡机,这么小的空间对于他这样身材的人而言显然并不舒服,但他却就这么习惯了?一年?,整个厨房里哪里有?什?么他一抬手就知道。
有?的时候晓偶尔使用厨房,发现东西乱糟糟的收拾了?一下,被甚尔发现了?,他还会不乐意。
据他所说,东西在哪里他心中有?数,她整理了?以后,他反而会找不着了?。
鉴于厨房已经完全成为了?他的地盘,晓之后便也?很少介足其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些,晓眉眼不由地一弯。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爸爸。”晓含笑道,“但是我?想就算是夫妻之间,也?应该是有?空间的。”
“甚尔若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到了?愿意说的时候,我?会听的……反过来?,若是我?有?什?么事,他也?肯定不会嫌弃的!”不想让谦和?多想,晓急忙带上最后一句话补救。
“现在的话,就这样就好。”晓温柔道。
“虽然他完全不是会说山盟海誓的人。”晓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抬起右手伸到眼前,切面?精细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但是心意是不会骗人的。”
“爸爸也?知道的吧。”
谦和?一时静默。
“晓……你知道了?吗?”
“嗯?什?么?”
“……没什?么。”谦和?无奈,“是爸爸想岔了?。”
“但是他还没有?来?我?这提亲呢!”转眼,谦和?的语气又强硬起来?,不甘心地恨声道,“爸爸我?还没有?认同哦!”
“知道啦。都怪他!”晓乐呵呵地附和?,“改天我?就跟他一块儿回家看你!”
挂了?电话,甚尔的咖啡也?正好端上来?了?。
“说完了??”甚尔双手抱胸,“他说了?什?么?”
晓捧起暖乎乎地咖啡喝了?一口,感觉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舒服得?眯着眼睛喟叹了?一声,“不行哦,甚尔,现在我?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了?,对爸爸可不能这么说话哦。”
甚尔的脸色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好像刚刚嘴里被塞进了?一整个酸柠檬。
晓一抬眼就看见?甚尔这个表情,佯装生气道:“怎么?你不打算认吗?”
甚尔嘶了?一声,抱胸的双手局促地上下换了?个位置。
“行吧。”甚尔憋屈,“听你的。”
晓:“你是不是对爸爸有?意见?啊?”
甚尔:“……没有?。”
一匹狼娶了?一只?小松鼠问题不大,要向另一只?老松鼠低头叫爹就有?点?挑战面?子了?。
小松鼠还骑在狼背上,不停拍他的脑袋,“你要记得?叫爸爸哦。”
狼:“……”
“哦。”
他这辈子还没给人当过儿子呢!
从没把除晓以外的人甚至是谦和?放在眼里的甚尔深觉自?己为了?家庭和?谐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非常需要奖励。
“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应该换个称呼了??”甚尔意有?所指。
“什?么?”晓喝咖啡。
甚尔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大灰狼。
“叫老公。”
晓一口咖啡差点?呛出来?。
“快点?。”甚尔催促。
“……不要。”
“快点?。”
“不要!”晓满脸通红,扭头就跑。
甚尔伸手就想抓,但还是被她溜上了?楼。
晓头也?不回。
“不要!”
婚礼筹备被结衣小天使全权包揽。
“没关系啦!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做, 而且这可是?你的婚礼也!”结衣兴奋地转圈圈,张开手臂迎接阳光,“大婚礼!要草坪!鲜花!漂亮婚纱!”
得知挚友终于修成正果, 结衣一大早上从京都直冲东京禅院家大门, 时间掐得正好, 成功截住正准备出门上班的准新娘。
“要把小学、初中、高中的大家都请来!”结衣两眼冒光,“要超级大!”
“小学就不?必了吧,我连很?多人名字都不?记得了……”晓汗颜, “我快要迟到了结衣, 真的走了哦。”
结衣回头, “啊, 司机伯伯在外头。”
晓:“不?用, 走路几分钟。”
眼见着晓匆匆忙忙地离开,结衣在玄关处双手叉腰,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一张娃娃脸硬是?凹出了深沉, “真是?个工作狂啊……”
甚尔还在餐厅慢悠悠地吃早餐, “你怎么还不?走?”
结衣竖起食指, “啧啧,天真。”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甚尔吃饭洗碗没能补觉, 硬生生被拉着听了一耳朵的婚礼筹备事项。
甚尔闭眼, 深呼吸。
“乐团演奏也是?必须的吗?”
“当然!”结衣点头, “我和介人结婚的时候都有!”
甚尔:“搞不?了。”
结衣:“为什么啊?”
甚尔:“太贵了。”
结衣啊了一声?。
结衣的想法天马行空, 梦幻又跳跃, 提出来的规划也非常庞大,不?仅打算在婚礼现场请乐团演奏, 甚至还想租赁直升机往下?撒花瓣。
大家族掌门人的婚礼如果这么做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普通人家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他们只是?个小小的两人家族,又不?需要应酬交际,这么大的一次开销投进婚礼,之后的生活还要考虑呢。
“但是?……”结衣纠结,“那大草坪呢?”
“蚊虫很?多。”
“鲜花总要有吧!”
“可以。但是?铺满整个场地不?太现实?。”
结衣歪歪头,觉得自己?在跟晓二?号说话。
晓一号表示赞同。
晓:【那样也太夸张了吧,不?行的,之后收拾也很?麻烦,婚礼只要把大家叫来高?兴高?兴就好了。】
最后花宫家只提供了婚礼酒店场地。
结衣觉得很?不?甘心,她?明明可以给朋友更好的,婚礼可是?女孩子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隆重?一点呢?
好歹被介人劝下?来了。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介人无奈摸摸老婆气鼓鼓的脑袋,轻声?哄道,“外人一旦插足太多,就是?破坏而不?是?帮助了。”
虽然婚礼流程有大家族夫人亲手把控,但礼客名单还得新人自己?决定。
晚上,两人一人一支笔一张纸。
“一下?子也想不?到谁啊……”晓趴在床头,冥思苦想,虽然这么说着,但下?笔之后倒是?越写越快,“总而言之先?请以前的同学们吧,还有同事,老师,学长学姐,啊纱织小姐和星野奶奶也叫上……”
结果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名字已经不?知不?觉铺满整张纸了。
反观甚尔,面前的白纸毫无动笔痕迹。
“你怎么不?写啊?”晓戳戳甚尔的手臂。
“不?知道写谁。”甚尔靠在床头发呆,并未因此?而感到任何窘迫,甚至对?这样省心的状况非常满意,因为干坐着无聊,注意力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明天我要去超市,你要买什么吗?”
晓连忙爬起来,趴到甚尔肚子上,抬头看他。
“没有朋友吗?”晓歪头,“同学,同事……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分享好消息的人就行。”
“没有。”甚尔把手上的纸和笔丢到一边,夜灯的暖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身子,另一边却?藏在黑暗中,“我没有上学。”
“那就把酒吧的大家叫上吧。”晓并不?意外,撑起身子打开另一个床头的夜灯,橘色的暖光终于将甚尔整个人照亮,“婚礼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行啊。”
甚尔没什么意见,“行。”
晓撑起腮帮子,盯着甚尔看了一会儿。
甚尔注意到了,垂下?眼皮看着她?笑?道:“干嘛?”
“没什么!”晓一个咕噜滚到了一边,心里叹气。
“怎么?”甚尔挑挑眉。
老婆这神情,他看不?出来就鬼了。
晓趴在枕头上,纠结半晌,猛地回头。
“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很?无聊?”晓歪头躺下?,愧疚道,“我总是?要上班,有的时候会忙到很?晚才回来,还要值夜班……”
但是?即便如此?,她?每次回家,还是?都能看见甚尔在家的身影。
她?知道甚尔近来也有了自己?的爱好,家里的书柜上有关机械工程的书越来越多,偶尔也会看到他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弄什么。
但她?从没有见过甚尔出去见朋友过。
平时出门,不?是?去超市,就是?去酒吧,再远也就是?出差了。
这让晓觉得自己?忽视了甚尔,毕竟一个人待着总会有烦恼,爱好也不?能填满二?十四小时,就连她?也有很?多不?便跟甚尔聊所以跟结衣说的话题,甚尔一直一个人在家又没有朋友,会不?会心里很?难受?
然而甚尔听完晓的话,眼底反而闪过一丝诧异。
“无聊?我很?忙的。”
要睡觉,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研究机械,上班,还要保养咒具。
丑宝只是?能存东西又不?是?能冻结时间,那一堆咒具他一天保养一把都能一年不?重?样的,哪里能闲了?
也幸好晓知道他现在正在玩一些小器械,消耗了大量的磨刀石还有机油什么的,也没引起她?的怀疑。
“那你不?觉得孤单吗?”晓问道。
甚尔这才听懂她?的意思。
“还行。”他说道,“反正你总会回来的。”
晓听完一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一瘪,看上去要哭了。
甚尔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晓爬过去抱住他的腰。
“以后我们一起。”
甚尔顿了一下?,抬手摸摸晓的头发。
“嗯。”
甚尔这一辈子,一个人才是?常态。
在禅院家时,他独自流泪,独自忍痛,独自成长,又独自麻木,不?知不?觉就长大到了现在这幅模样,内心早已经对?独身习以为常,就算之后遇上孔时雨,也不?过是?合作关系更多些,在他早已覆盖上厚茧的心里连划痕都留不?下?。
直到遇到晓,他才感觉到不?同。
别人经过他的人生,就像是?与他拼刺刀,没人能打破他内心的屏障,唯独晓却?是?一碗柔软的水,清凉顺滑地透过屏障的缝隙,最后彻底占满了他的内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以往练就的厚茧就消失了。
他的灵魂已经成型,对?于其他人来说难以适应的孤独,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血肉的一部分罢了,并不?值得说道,而最靠近中心的那一块柔软,他也从不?怀疑。
这是?一种无法具体描述的信任,用安全感或许还有些浅显,甚至带着点自负和底气充足的任性?,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大概就是?这句吧:
「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我不?担心你会离开,我也不?担心你会背叛,反正你总会回来的。
婚礼当天,现场一片热闹。
“恭喜!”惠美兴冲冲地找晓合影,“以后就不?是?夏烧医生,而是?禅院医生啦!”
“夏烧……啊不?对?,禅院医生!老公很?帅哦!”
“恭喜。”院长也来祝贺,“新婚快乐。”
还有一大帮学生时期的好友。
“晓!你都这么大了!”
“你这什么话哈哈哈。”
“靠,为什么最后蹲实?验室的只剩我没有脱单?”
“你还没毕业啊……”
晓被亲朋好友们围簇在中央,明艳的妆容揭开了遮挡美貌的朦胧面纱,她?的一颦一笑?都如花朵般灿烂,以至于甚尔在恍惚间,好像还看见了周围接踵而来的五彩蝴蝶。
“看呆了吧,新郎。”
甚尔回过头,“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孔时雨穿过互相攀谈的人群,施施然走到甚尔的面前。
为了今天的婚礼,他还特地收拾了一番,不?仅胡子剃了个干净,连头发都梳到了一边,要不?是?气息不?会骗人,甚尔乍一眼还真差点没认出来。
“就知道你不?会请我。”孔时雨痞里痞气地上前搭住甚尔的肩膀,笑?道,“所以现在我算是?你老婆的宾客了,忏悔吧。”
纵使是?搞情报的,孔时雨在接到晓的电话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希望你作为甚尔的家人能够出席。”晓声?音柔和,“虽然他看上去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我想如果你愿意来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所以我就来了。”孔时雨拍拍甚尔的胸肌,吹了个口哨,“哦呀,今天这一身西装真是?我见过你穿的最好看的了。”
甚尔不?耐烦地把孔时雨的手拍到一边,“你什么时候跟她?解释清楚?”
什么“哥哥”,现在连婚礼都蹭上了。
“哈。解释做什么?”孔时雨又把手搭上去了,这回甚尔没推开,“你看,这不?就有便宜占了?那边的蛋糕很?好吃哦。”
甚尔嫌弃。
“真想不?到啊,你这家伙竟然能够结婚,这之后该不?会也要生子了吧?”
“呵,那不?可能。”
“不?好说,一年前你要是?跟我说你未来会结婚,我估计你自己?都会想打死?你自己?。”
“生了你负责养吗?哥哥?”
孔时雨顿时打了个冷战,“你还是?别这么叫我吧,怪令人害怕的。”
甚尔冷哼了一声?。
在人群中央的晓这时忽然回过头,刚想叫甚尔过来,却?见他正和孔时雨打打闹闹不?知道在说什么,顿时止住了声?音。
半晌后,笑?着移开了目光。
婚礼结束第二?天,两人一同来到家门前的门柱旁。
“嗯……歪了,再左一点。”晓眯着眼,“再上一点……啊,好就这里!”
甚尔毫不?犹豫地下?锤,一锤将钉子打入门柱。
用黑色墨水写着“禅院”二?字的木质表札被牢牢地钉在了上面。
以后,这里就是?禅院家啦。
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东京禅院家族。
“很?好。”晓点头,非常满意,拉着甚尔走进家门。
“接下?来我有半个月婚假呢,要做什么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