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就放在我的?架子上!那些绿石头旁边——你一定要看啊!”
“我会的?……”佩斯利轻轻咬着烟嘴,“所以,你愿意?帮我找猫吗?”
“包在我身上!”渡鸦骄傲地挺起胸脯,“我一下子就能找到!”随后,它又?不经意?地说道:“下次不要去那个假人的?家里?了,佩斯利。你看看你,一离开我就什么也?做不成。”
烟雾遮掩住佩斯利的?表情?:“我明白。你是我唯一的?倚仗了。”
堂吉诃德听了这话,精神抖擞地飞进了夜空中。佩斯利盯着它离开的?方向,感到自?己浑身的?骨骼仍在隐隐作痛。
死亡是一回事——她只是很不喜欢这种被捏在手心里?的?感觉。
没有谁会是她真正的?倚仗。
佩斯利抬头看天,稀疏的?星星也?在回望着她。佩斯利朝着那些距离自?己亿万光年的?星体竖了个中指。
“我的?确很喜欢你的?礼物,老?混蛋。”
第71章
“我想?要?谈论的宗教犯罪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种恐怖组织袭击, 911之类的。它们的特征是关注公?众影响,与种族或者?经济矛盾联系在一起,凶手常常在袭击的同时杀死自己……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把这种类型排除在课堂之外, 只是我们需要换一种角度。”
佩斯利双手撑在讲台上?, 平静地注视着学生们:“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路德教。他们追求因信称义, 比起对教会的忠诚更加关注自身的原则。换个说法就是将信仰私人化, 每个人都有解释圣经的自由权力。再激进一点,我们会发现一种叫做‘希莱主义’的思想?, 简单来说就是, 如果你坚定地认为上?帝是一条鲨鱼,每次你游泳的时候祂都会在水底下保护你, 那祂就是一条鲨鱼。*”
佩斯利注意到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阵诡异的视线。她努力忽略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那么,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 相信自己脑中有一个造物主, 正在要?求他杀死十二个人类并剥下?他们的头皮——这和我们所说的私人化信仰有什么区别?”
提姆·德雷克迅速回?答:“这是非理性行为的外在表现形式, 通常伴随着个体的大脑病变, 不?能被视作根本犯罪动机。”
“谢谢。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佩斯利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那股古怪的视线就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提姆本人还有所收敛,坐在他旁边的那个陌生男人则格外夸张,他正在用一种混合着愧疚、激动、痛心疾首等种种复杂情绪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不?是在听课,而是在看?《泰坦尼克号》最后男主角缓缓消失在海面?上?的那段情节。
佩斯利抽空思考了一会儿?, 感觉自己的课堂应该没有那么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她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链条:法律以及正常社会拒绝相信会存在需要?头皮作为贡品的造物主, 但嫌犯本人却坚持这一说法, 并要?求无罪辩护。检方要?做的就是将其思想?和行为进行科学合理的解释。这时候他们就需要?我们的调查报告。让我们从头开始——你接到了一起报案, 有人在晨跑的山上?发现了一具没有头皮的尸体,旁边还洒落着几根烧光的蜡烛。你需要?做什么?”
沉浸在《泰坦尼克号》里?的男人积极踊跃地举起手, 恨不?得蹦到桌子上?跳舞。佩斯利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回?答(大家都礼貌且体贴地看?着那个把手举到天花板上?的家伙),只能微笑着看?向他:“先生,你不?需要?举手——也不?要?站起来……站着也没关系。直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就行。”
“拉起警戒线,召集法医,确认死者?身份,在等待尸检的过程中搜寻四周,判断是否是第一案发现场,并寻找作案工具。”
“哇……非常专业。”佩斯利点头,“很标准的流程——你是警察吗?”
“天呐!你怎么知?道!”对方一脸激动地捂住胸口,“我就是警察!凶案组的!”
佩斯利觉得他崇拜的目光有点过分火热了。她礼貌地笑了笑:“我随口猜的……”
“猜得太准了!”
“总之——这是个很不?错的开始。尽管我之前已经暗示过宗教犯罪,这位警察先生还是以非常客观的态度开始了调查,从受害者?身上?找线索。我们在每一次案件的开头都是全?然无知?的状态,这时候刑侦调查要?放在主观判断前面?,咱们学的那些知?识暂时还派不?上?用场……”
被夸奖的警察先生傻笑着坐了回?去。
“我们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死者?是当地的一名流浪汉,尸检结果和地上?的血迹表明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你将尸体旁边的蜡烛带回?去检验,发现只是很容易就能买到的白蜡烛。你没有发现作案工具,只知?道死者?的头皮是用手术刀割下?来的,手法并不?熟练。另外,在头皮被割下?时,他还活着。”
一个后排的学生提问?:“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佩斯利眨眨眼睛:“那天晚上?很冷,而且他流了很多血。”
“这说明凶手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割下?头皮。”德雷克轻轻蹙眉,“他是怎么被凶手制服的?”
“带着这个问?题,你去查看?了尸检报告,发现受害者?呼吸道内残留着一定剂量的□□,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外伤。”
“这说明单独作案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凶手应该并不?强壮。”
“不?错。我们已经开始嫌疑人画像的第一笔了。”
“……有点不?对劲。”那个警察突然小声说道,“尸体身上?没有外伤?”
佩斯利笑着看?他:“是这样。”
“他被一个人扔在山上?,还在不?停流血,一个晚上?过去,应该会把山林里?的食肉动物吸引过来,这里?又是第一案发现场……会不?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如果有的话,你应该很担心现场会被破坏。”佩斯利用手指轻轻敲着讲台,“于是你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又把那地方仔细搜索了一遍,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却没有动物,也没有什么驱赶野兽的装置……虽然这里?有一条晨跑用的山路,但周围的生态环境还是很不?错的,深山里?还出现过棕熊的目击报告,但那些动物似乎对新鲜的人肉不?感兴趣。这是为什么呢?”
“……”
“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佩斯利突然张开手臂,狂热地看?着整间教室,“因为这是我献给祂的祭品,世俗的动物是不?敢染指的!这就是神迹啊……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行为是正当且神圣的吗?神将自己的世界展示给你们,你们却觉得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如此愚钝者?无法得到救赎!”
佩斯利亢奋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随后,她放下?手,隐隐捂住胸口,喘了口气:“——嫌犯这样说道。当然,目前我们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但这个疑点却成为了为自己辩护的理由——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不?。”警察先生坚定地摇头,“更?有价值的线索还有很多,现在不?能钻死胡同。我们要?找的是犯罪事?实。”
佩斯利差点就要?再夸赞一回?对方的专业性了,但为了不?让他重新陷入那种莫名其妙的偶像崇拜中,佩斯利只能克制地朝他点点头:“那我们继续。你的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三天后,另一具尸体在一个废弃谷仓里?出现了,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你意识到这是一起连环案件——如果头痛的话可以上?报联邦调查局,BAU小组会飞过来替你头痛的。”
另一个学生笑着问?道:“博士,由你来负责BAU小组的部分吗?”
“你确定这么早就请外援?”佩斯利故作惊讶,“不?再努力一把了?”
“人多力量大,毕竟我们的终极目的是减少受害者?人数嘛。”
佩斯利笑得很开心:“我好喜欢你这句话,史密斯先生。但这是模拟情景,所以傲慢的FBI拒绝了你的邀请,或许间接导致了更?多受害者?,他们之后会因此后悔不?迭的——现在只有我们了。”
“但我们可以框定受害者?范围了。”德雷克冷静地接话。
“没错——都是男性,一个白人一个黑人,年龄分别为三十六与四十二岁,单身,经济情况很糟糕,但身体条件良好……”佩斯利突然压低声音,“他们都是基督徒,曾去过同一所教堂,但过去都不?怎么光彩。”
“神父!”警察大声说道,“神父有嫌疑,他们会听信徒的祷告,从中能够了解许多人的过去。”
佩斯利轻轻鼓掌:“如果早知?道今天会有专业人士,我就不?透露那么多信息了。”
警察先生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哪怕笑成傻子也赢得了许多学生的关注,大家仿佛都被他喜气洋洋的情绪感染了。佩斯利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不?紧不?慢的说道:“三位神父。都不?太强壮,而且为社区服务了很多年,深受众人的爱戴——该选哪一个?”
“挨个问?话,调查他们的背景。”
“他们表现得很正常,什么问?题也没有。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名神父曾在年轻时因为故意伤人在监狱里?蹲了七年。”
“他的经历和两名受害者?差不?多,嫌疑最大。”
“你锁定了目标。就在二次提审的当天,你刚坐在审讯室里?,同事?就走了进来,附在你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刚刚发现了第三具尸体’。”
“……”
“新鲜的尸体,六个小时前死亡。”佩斯利叹了口气,“作案手法一模一样,但那时候你的嫌疑人还留在你眼皮子底下?……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佩斯利手肘撑着讲台,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学生们有的愁眉苦脸,有的若有所思。提姆一直盯着她看?,眉头始终紧皱。他看?了眼时间,似乎心不?在焉地等着下?课。又过了几分钟,他身旁的警察举手:“我可以瞎猜吗?”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采用一个体面?点的说法:头脑风暴。”
“我不?觉得我抓错了人,现在的线索很清楚。那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外面?还有一个嫌犯。”
“同伙?”
“他们都是单独作案,而且第三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很巧妙……我更?倾向于他们之间是追随与被追随的关系。”
佩斯利再次露出欣慰的微笑:“直到现在,警察先生,你终于带着我们回?到了这堂课程的主题——宗教犯罪,它是具有传播性的。”她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播撒种子的动作,“就好像把一个人病态的精神传染给另一个人。如果我坚信我的神是存在的,为什么不?能把剥头皮的神圣任务交接给其他信徒呢?只要?我能说服他们入教。
“被抛弃在荒郊野岭的尸体,过了十几个小时都没有野兽光顾——这就是我传教的有力证据。”佩斯利慢慢闭上?眼睛,“神迹,警察也无法解释的东西。当我们发现案件和教堂密切相关时,就要?警惕起来……有的时候,信仰这种东西比汽车方向盘更?容易操纵。”
“……那该怎么办?”一个学生有些困惑,“我们要?怎么解释那个‘神迹’?刚才不?是说,调查下?去会进死胡同吗?”
“是啊,我们怎么解释?”佩斯利的呼吸变得非常缓慢,“——如果解释不?了的话,就不?解释。”
“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明白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看?着她的学生们,“就连我们自己,也没什么坚定的信仰。我们关注的是犯罪,是心理疾病,不?是宗教的合理性。或许我们走到最后会发现,自己所做的不?是用正义击败邪恶,而是用自我的信仰压倒另一种信仰。我们没办法控制别人,只能控制自己。就像我说的,宗教犯罪具有传播性——你能确保自己不?会被传染吗?你愿意相信自己生活在一个纯粹的唯物世界,或者?纯粹的基督徒世界吗?”
一位学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哥谭就有一个新兴宗教!”
佩斯利没能预料到话题转变,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相信,我生活在蝙蝠侠的世界。”这个年轻的男孩一脸坚定,“祂已经在纽约现身了。”
教主本人愣愣地看?着他。
德雷克虚弱地反驳道:“那个应该是投影……”
“祂还在教堂前留了字,惩罚了很多犯罪者?!”
“或许是其他义警干的……”
“不?可能,只有他。”新鲜出炉的蝙蝠侠信徒态度十分坚定,“如果世界上?一定有一个造物主的话,我愿意相信祂是蝙蝠侠——祂以前救过我的命。这就是我的希莱主义。”
佩斯利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她的“不?要?信什么乱七八糟的邪-教”系列讲座似乎在最开始就遭遇了滑铁卢——因为她把自己的邪-教运作得太成功了。
就在她试图再说点什么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于是佩斯利只能茫然地看?着学生们一边激烈地讨论“蝙蝠侠到底是不?是上?帝”,一边收拾东西离开。提姆·德雷克迅速从座位上?来到她面?前,身后跟着那位警察。
“博士,让我们送你去医院吧。”提姆担忧地看?着她,“我刚才看?到你一直在忍痛……你受伤了。”
佩斯利依然沉浸在困惑中,连反应都慢了半拍:“啊……没关系,不?严重。”
“我觉得很严重。”不?知?名的警察先生再次露出那种莫名其妙的愧疚眼神,“你刚刚都站不?稳了。”
佩斯利感激地笑了笑,试图开个玩笑安抚他们:“真的没关系,我又不?是被蝙蝠侠打了,没到去医院的程度呢。”
可惜事?与愿违——这两个人好像更?愧疚了。
兔子终于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
他在枕头上?翻了个身, 闻到熟悉的味道。但佩斯利不在这里。由于翻身的幅度太大,他从柔软的枕头中央滚了下来,落在冰凉光滑的鳞片上。
罗西?南多一直对他很友好。这条鳄鱼从来没有展现出任何大型食肉动物的习性, 甚至对食物不怎么感兴趣。兔子对她来说或许是个有趣的玩伴——所谓玩伴, 最大限度也就是蹭蹭他的绒毛, 然后紧挨着他发呆。
佩斯利拥有一个空旷、简陋, 但是充满安全?感的巢穴。
变成兔子后, 他的感官也没有人类时期那么发达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又或许是因为?兔子先天的习性, 他迅速适应了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的生活——这很不好, 毕竟他不能永远做兔子。想到这里,他试图挣扎两下, 但鳄鱼把他牢牢圈在枕头边缘。兔子觉得?就这么跳出去可能会伤罗西?南多的心?, 于是他又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
就在这时, 罗西?南多轻轻动了一下。
一阵冰凉的气流凑近他。某个东西?在他脑袋上?方闻了闻, 喉咙里发出温和?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只猫。
兔子立刻警惕起来, 同时感到疑惑。佩斯利说罗西?南多会驱逐所有外来者, 可这只猫离他那么近,罗西?南多都没什?么反应,任由它用额头亲昵地蹭着自己。
或许佩斯利认识这只猫?
他的后颈传来细微的刺痛,猫正?试图把他叼起来。兔子立刻挣扎着扭动身体?——直到这时,罗西?南多还是一动不动。
猫没有那么大力气把不停挣扎的兔子活着带走。它松开嘴, 轻轻凑到兔子耳边:“别乱动!”
这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和?一个稚嫩的孩子同时在说话。猫用一只爪子小心?翼翼地摁住兔子:“我是来帮你的。”
兔子果然不乱动了。并不是因为?他相信了猫的话, 而是因为?自己被?爪子摁住的一瞬间, 他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猫顺利叼起兔子, 吃力地跨过罗西?南多粗长?坚硬的尾巴。它是一只体?型较大,毛发油光水滑的黑猫, 浑身上?下只有尾巴尖是白?的。它把兔子咬在嘴里,两只黑色的动物几乎融于一体?。黑猫走到窗户边,顶开佩斯利裹在破窗户上?应急的塑料保鲜膜,站在原地找好角度,然后从二楼跳了下去。
罗西?南多茫然地抬起头,朝着猫与兔子消失的方向。
————————————
“你的身体?情况非常严重。”
佩斯利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但她只能保持微笑,坐在这间私人诊所柔软的沙发上?,听着医生分析自己的病情。
医生高举着X光片,用一根圆珠笔在上?面指指点点:“看到了吗——左肺这里有一块很大的阴影,肋骨上?有裂痕,更不用说遍布在胸侧和?背部的淤青,而且你的尾椎还有点错位……你之前是参加了什?么深海潜水的活动吗?”
“深海潜水?”
“基本都是挤压伤,大部分情况下是在压强较大的情况下产生的。”医生的语气听上?去有点严厉,“我知道这几年极限运动比较流行,但是保护措施不够完善的运动就是对生命不负责任——这不是在指责你……”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医生。”佩斯利认真点头,顺便看了眼手表,“我以?后绝对不去潜水了,其实一点也不好玩……现在可以?走了吗?”
“事实上?,我建议你入院观察一周,再做几项深入的检查。”
“我知道,我也非常想这么干,但是我之后还有很重要的会面。”佩斯利饱含歉意地看着医生,同时指了指手表,“所以?,或许你可以?给我开点药,之后等我有空了再来复查?”
“连恩女士,或许你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还不知道你的脏器有没有受损——”
“绝对没有,不然我早就死?了。”佩斯利慢慢起身,拿起外套,顺便看了眼白?色的真皮沙发:“这坐上?去真舒服——我最近也想着把房子装修一下,可以?问问沙发是哪里买的吗?”
医生无奈地看着她:“整栋楼里所有的设施都是韦恩集团提供的,或许你可以?问问他们——如果你真的没办法住院,我也强烈建议你用几天轮椅,最近不要工作,最好是躺在床上?休息。有的时候脾脏破损是很难诊断的,等发现就已经太晚了。你真的没有腹痛症状吗?”
“没有了,真的。”佩斯利走过去与她握手,“……我还不知道这是韦恩家的医院呢。”
“事实上?,你的诊疗费也是由他们承担的。”
佩斯利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们经常这样做慈善?”
医生耸了耸肩:“德雷克先生就在门外等你,你可以?问问他。”
“……”佩斯利朝对方笑了笑,然后推开门,来到明?亮的走廊。哥谭的医疗条件也是有阶级之分的,佩斯利现在就身处所谓“上?流社会的私人诊所”,地上?铺着厚实的灰色地毯,柔和?的灯光从墙壁的缝隙中渗出来,走廊两侧的扶手末端还有精致的天使雕像——不知道是不是被?维卡感染了,佩斯利现在非常想把这些象征资本主义?舒适生活的大理石雕像掰下来带走。它和?黑色的兔子放在一起一定很美观。
可惜她暂时没机会作案。韦恩的小总裁提姆·德雷克正?站在走廊上?,和?身边的那位警察说着什?么,两人似乎产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争执。等佩斯利走进,他们的脸上?又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关心?的表情。
“检查结果怎么样?”
佩斯利露出柔和?的微笑:“没什?么大碍。”
提姆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博士,你刚刚可是吐血了……真的没问题吗?”
——就是因为?佩斯利在与对方交谈时突然吐血,才被?半强制地拎到医院里检查。不知为?何,提姆似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过分关切,就好像是他把佩斯利打成这样的。佩斯利正?在思考要不要把“深海潜水”这个理由解释给他听,旁边的警察先生终于按耐不住地伸出手:“你好,连恩博士!”
佩斯利转过去与他握手:“你好,你是……”
“叫我迪克就行!我是提姆的哥哥。”警察迪克的笑容十分开朗,“我之前听过你的故事,我是说你在FBI的故事——毕竟你是编教科书的嘛。我们还读过你给纽约的凶案写?的分析报告,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想不到竟然有一天能来听你亲自上?课,这太棒了!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会到哥谭来——”
“他的意思是很高兴见到你。”提姆迅速打断了迪克的喋喋不休,把人挤到一边:“——博士,你确定不需要住院吗?”
“请不用担心?,绝对没问题。”佩斯利穿上?外套,把领口沾了血的衬衫挡得?严严实实,给人一种“看不见问题就是解决问题”的自暴自弃的感觉。在对面两人复杂的视线中,佩斯利有些好奇地问道:“……有很多警察知道我吗?”
迪克迅速点头:“我们都没见过你,但是知道你的名字——还有你以?前的同事。你们前两年破获的那起连环杀人案非常有名,还有上?半年的那起……”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又闭上?了嘴,“……我是不是有点烦?”
“完全?不。如果我们的经验能帮到你就再好不过了。”佩斯利喜欢聪明?且充满职业热情的警察,也很尊重他们——除了个人崇拜的部分。她朝着对方微笑,随后看了眼时间,感觉还来得?及,于是终于迟疑着对学生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提姆……关于那个,‘哥谭的新?兴宗教’,有很多人对它感兴趣吗?”
德雷克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看着这个“新?兴宗教”的创始人——一想到教会是借韦恩的钱创办的,杰森·陶德本人还变成了至尊蝙蝠侠,心?情就更诡异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是的。论坛上?都在讨论这件事呢。”
“……”佩斯利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德雷克的眼皮跳得?更凶了。他很想大叫一声“别明?白?了!再明?白?还得?挨打!”,但是面前是值得?尊敬的老师,他只能把肚子里的话全?都咽下去,一脸苦涩地跟着对方一起点头。
站在旁边的迪克一直在傻笑。他开心?地插嘴道:“我觉得?这个宗教看上?去还不错。”
佩斯利和?提姆一起看向他。
警官先生笑着挠了挠头:“不过那个负责传教的至尊蝙蝠侠已经有人选了……”
佩斯利盯着他,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事实上?,至尊蝙蝠侠不是一个人。”
“……”
现在不只是眼皮了,提姆·德雷克的整张脸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他屏住呼吸,用惊恐万状的眼神看向迪克·格雷森,但对方已经被?偶像的笑容迷惑了,完全?接受不到自己的信号。
“也就是说……”迪克露出了某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也可以?当至尊蝙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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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半路上?,佩斯利看见了一家宠物连锁超市。
她突然想到了堂吉诃德的话,莉莉似乎很想给罗西?穿一身粉裙子。
白?色的鳄鱼穿粉裙子,听上?去很不错。佩斯利进去逛了一圈,很快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观赏性没有实用性——但观赏性也很重要。除了给罗西?南多的东西?,她还顺便挑了一件红色的小毛衣,那是幼猫穿的尺寸,给兔子穿大概也差不多。最近降温了,家里暂时没装暖气,这件毛衣是用来保暖的,不然总不能让他和?鳄鱼一起呆在恒温箱里。
之后她准备去趟超市,买些新?鲜的蔬菜,再订一个大点的冰箱,慢慢把自己的家填充起来。
直到此?时,距离佩斯利发现自己的兔子人间蒸发还有二十分钟。
兔子是脆弱、柔软、沉默的动物。
把手掌贴在兔子的背上, 稍微收拢五指,最先感受到的是短而软的毛发,然后是带着体?温的皮肤、纤细的肋骨、尖锐的脊椎、急促的心跳。它们安静地盘踞在手心, 像一颗毛茸茸的心脏。只要力气大点, 可以直接把体型小的兔子捏死——就像压扁空易拉罐那样轻松。
哥谭的生态环境很难容纳这样的生物。任何东西都可以杀死他, 包括但不限于?流浪动物、交通工具、匆忙赶路的脚、夜晚骤降的气温、水沟以及某些对解剖有着深厚兴趣的未成年人。
这就意味着, 佩斯利需要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只失踪的兔子。
她?半跪在窗框旁, 带着口?罩和手套,一点一点地在蒙窗户的塑料膜边缘喷洒某种淡黄色的试剂。整个房间维持着她?早上离开的样子。罗西南多?趴在床垫上最开始的那个位置, 无精打?采地闭着眼睛, 仿佛一条坚硬的抱枕。
门外传来脚步声。莉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见佩斯利的动作, 站在门框外没?敢进来。
“……佩斯利, 那是什么?”
“茚三酮溶剂。”佩斯利的声音闷闷的, “会?和指纹里的氨基酸反应, 然后变成紫色。”
她?发现了几个紫色的指纹, 按位置判断应该是自己留下来的, 剩下的什么都没?有。随后她?回过头,眉毛和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站在那儿别动。小心别破坏现场。”
莉莉乖巧地站在门框外。她?看见佩斯利的身子越来越矮,最后直接趴在了地上,轻轻挑起塑料膜的一角,看着上面的褶皱和划痕发呆。莉莉露出?担忧的神色:“佩斯利, 我也可以帮你找的。”
“不用……我们今天不是还要去纽约认领尸体?吗?”
“那不重要。”莉莉叹了口?气, “维多?利亚已经?死了, 我很伤心。但是那具尸体?……只是尸体?而已。我可以自己去的。”
佩斯利停下手中的动作, 慢慢直起身,随后拉下口?罩, 似乎对莉莉口?中的某种冷漠感到意外。
莉莉干脆扶着门框蹲下,抱着膝盖与佩斯利对视:“以前我们住在得?克萨斯州。我爸爸告诉我,那时候有很多?人会?试着横跨兰德河,从墨西哥边境偷渡进来——大部分都会?死在半路上。所以那条河里全是死不瞑目的尸体?,包括我的两个叔叔。后来我爸爸有钱了,想办法从那地方?捞出?来两具尸体?埋进了墓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