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心回答,佩斯利。你只有一次机会。”黑猫的脸上露出充满野性?的笑容,两颗尖锐的犬齿隐藏在口腔中蓄势待发,“如果你死了,那只晦气?的鸟一定会非常生?气?……我真期待它的表情。”
佩斯利看着黑猫的绿眼睛,真情实感地笑了一下。她轻声回答道:
“我是人?类。”
“答对了!”黑猫高兴地竖起耳朵, “真可惜,我是只猫,不然就能给你鼓掌了。”
“这就是所谓的提示?”
“可不能这么说……我更愿意称之为, 拉近彼此关系的小游戏。”猫慢悠悠地?站起来, 随后伸了个懒腰, “我和渡鸦分道扬镳的时候已经?约定好了, 谁也不主动去揭对方的老底——互不干涉条约, 懂吗?”
佩斯利轻轻点头,又随意?地?说道:“可是渡鸦经常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来着?。”
“……它真讨厌!”黑猫一脸嫌弃, “永远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总是偷偷摸摸的给别人找不痛快……一想到?你要和它相?处,我都开始可怜你了, 佩斯利。”
“你刚刚也在说它的坏话, 本杰明先生。”
“那不一样!而且我不叫本杰明先生。”黑猫坐在佩斯利面前, 尾巴盖住脚掌:“猫可不会?接受人类给的名字。大部分时候我们会?把那串字符理解为‘吃饭时间’或者?‘请让我挠挠你的背’——但绝不是名字。只有?人类才需要名字, 其他动物有?更加高?级的方?法辨别同伴, 比如气味、温度或者?脑电波之类的……”
佩斯利抬起一只手?, 礼貌地?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好吧,对不起,我不这么叫你了。我只想知道兔子?的下落,可以吗?”
“别这么扫兴,佩斯利。”猫似乎想继续聊下去, “你的人生不只有?兔子?, 还有?猫呢——要挠挠我的背吗?”
“……不了, 谢谢。”佩斯利耐心地?冲它微笑?。
“求你了, 佩斯利。”黑猫伸长了脖子?,用小狗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就在尾巴根上面那一点,我碰不到?。我得告诉你,人类演化出手?指和肩关节就是为了帮猫解决这个问题,真的。”
佩斯利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伸手?挠了挠黑猫碰不到?的地?方?,对方?立刻翘着?尾巴发出一声叹息:“啊……就是这里,真不错。”它舒坦得伸展四?肢,回头舔了一口佩斯利的手?指:“太棒了!……佩斯利,我突然想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佩斯利看着?猫在自?己手?底下转圈打滚:“什么?”
“帮我杀死扎坦娜·扎塔拉。”黑猫露出肚皮,爪子?捧住佩斯利的手?腕,“很简单的,她现在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被关在盒子?里——说到?这个,你认识薛定谔吗?我和他聊过几句,他真是个烦人精,脑子?里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她在盒子?里,什么也做不了。你可以烧死她,或者?把她扔进大海,或者?烧死她。”
佩斯利眨眨眼睛:“你说了两次烧死她。”
“是吗?原谅我。我突然怀念起那段属于女巫的时光了,姑娘们凑在一起,把我抱在怀里,商量着?把头发染成黑色或者?咒杀国王的魔药……唉,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对吗?”
“你的姑娘们都被烧死了?”
“才没有?!女巫被人类烧死,也太可笑?了……我的好女孩们的结局比这要更加悲伤一点。”猫有?些失落地?垂下耳朵,“说到?这个,你知道吗,那群‘女巫猎人’,那些天?才,他们烧死的女人加起来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死的人还多。猜猜那里面有?几个真正?的女巫?一个都没有?!哈哈!把这个笑?话讲给渡鸦听去,它每次听了都会?笑?岔气!”
佩斯利并不觉得这个笑?话有?多好笑?。但黑猫显然对此十分满意?,笑?得伸出腿四?处乱蹬,还不忘解释笑?话:“这就好像,你准备出去打猎,抓几只兔子?或者?鹿,结果唯一死在你枪下的东西是你的妈妈!哎呦……怎么没人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啊,这绝对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喜剧片。我以前跟卓别林谈过,他嘴上答应,结果转头就拍了什么——打仗的玩意?儿。战争是最?无聊的题材!没人想看打仗!”
佩斯利平静地?看着?猫,一直等它笑?完。等笑?够了,猫终于放开佩斯利的手?,坐起来抖了抖脑袋:“唉,佩斯利,你没看出来我刚刚是在缓和我们俩之间的气氛吗?”
“看起来不太成功。”
“你真扫兴……那么,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打算杀死任何人,或者?猫。”
“即使这样会?惹恼我?”
佩斯利这时候才笑?了一下:“事?实上,是你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才让那个法师活了下来。如果你要生气的话,对你自?己去生气吧。我来到?这里,唯一的目的是那只兔子?。除此之外我不会?做多余的事?。不要把我想得太倔强,我会?把扎坦娜带走,并帮你向她转达绝交的消息——这算是帮助你了。但我不会?杀死她。”
“好吧。”猫很快就接受了佩斯利的建议,又紧接着?说道:“那康斯坦丁怎么样?他不像小扎那样讨人喜欢,你杀他的时候不会?有?心理负担的——别急着?拒绝,我得透露一下,如果你杀了他,什么麻烦都不会?惹上,甚至还会?收到?许多感谢信,以后找工作的时候都能把这件事?写在简历上……心动了吗?”
“……”佩斯利突然意?识到?什么,“等一下……所以这整件事?都是你设置好的?”
黑猫无辜地?看着?她:“我设置什么了?”
“是你把那位康斯坦丁变成了动物,因为在这个时间点,我把另一个人也变成了动物。”佩斯利眯起眼睛,“然后你误导扎坦娜偷走了兔子?,让我们两个产生矛盾……只要矛盾够大,我和她总有?一个会?死掉,或者?同归于尽——一个是仇敌的仆从,还有?一个是已经?厌烦的同伴,无论哪种情况对你来说都不吃亏。”
猫咧开嘴,露出尖锐细长的犬齿:“话可不能这么说,佩斯利。扎坦娜不是我的同伴,只能算是认识的人。她甚至不知道我是有?自?主意?识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佩斯利意?味深长地?看着?它,“你不能自?己杀人吗?”
猫突然生气地?缩紧瞳孔,它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声音变得冰冷:“把这个问题留给亲爱的堂吉诃德吧,它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你和它是什么关系?”
“没有?‘我’和‘它’,佩斯利。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们的这次见面是非常隐蔽的,现在的这些话我们都不该说。我本来想借机杀死你,但是我改变主意?了——这会?让我承担很大的风险。上次我违反约定偷了那只鸟的东西,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它把我的女巫全部弄死了,让魔法师变成了濒危物种。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难过……”
“听上去,似乎杀死我更加保险一点?”佩斯利有?些好奇,“你要怎么保证我活着?回去之后不透露今天?发生的事?呢?”
“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猫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佩斯利,你会?保守秘密的。”
佩斯利突然觉得手?心的伤口隐隐作痛。她不自?觉地?抽动手?指:“……如果你真的有?一个秘密。”
“我说了,我能给你的只是好心的提示。毕竟我们目前为止还是敌对状态。”黑猫歪着?脑袋看她,“我永远保留刚才的那个邀请——杀死康斯坦丁。你不需要明面上背叛渡鸦,因为我不介意?与它分享你的忠诚……人类的魅力就在于趋炎附势,喜新厌旧。我喜欢你们的利己主义。”
这一次,佩斯利没有?否决。她学着?猫的样子?微微歪着?头,看上去真的在认真权衡:“趋炎附势的关键在于,我怎么知道你是有?权有?势的那一边?”
“跟着?渡鸦是没有?前途的,孩子?。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猎人,让外来者?闻风丧胆的捕手?,永生的半神,而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用的洋娃娃,随时会?被拧下脑袋扔到?一边。”猫突然压低声音,“想想看,它有?多久没催着?你去干本职工作了?不用驱赶异种,不用追查邪-教……当你无事?可做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你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它迟早会?摆脱你,就像我摆脱扎坦娜一样……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你不想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吗?”
“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佩斯利感觉到?手?掌又开始流血,“我突然想起来,除了你们两个,最?近还有?个家伙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这是必然的,佩斯利。”黑猫对此并不惊讶,“你离这边太近,离那个无知的世界太远。再多走几步,就没人能找回你了。既然你迟早会?被毁灭,为什么不在我手?上毁灭呢?我会?比他们都温柔的。”
佩斯利手?心的伤口正?在慢慢渗血,冰凉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指划落到?地?上。她平静地?低下头,看着?鲜血在手?掌上画出崎岖的图案,像一株倒挂着?的红色灌木。
“谢谢提醒……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
“是我得谢谢你,给我挠背。”猫得意?地?抖动胡须。
“那么,回到?正?题——我的兔子?在哪里?”
“……”
所有?能聊的话题都聊完了。猫突然矮下身子?,开始认真地?用爪子?洗脸。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吗?”
猫没有?回答,仿佛全世界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清理自?己毛茸茸的脸颊。
“你就是在回避我的问题!”佩斯利冲过去,捏着?猫的两只前爪把它提了起来:“我的兔子?在哪里?你把他杀了?”
“没有?……”猫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不小心让他跑了。”
“是吗?一个无所不知的高?维存在,抓住了一只柔弱的兔子?,然后不小心把他放跑了?”
“这不能怪我。”猫从佩斯利的手?中挣扎出来,“你能时刻注意?自?己身上每一个细胞吗?我已经?很努力地?看着?他了……但那家伙跑得比全世界的猫都快!你猜我为什么没来得及弄死他!”
佩斯利后退两步,闭着?眼睛平息心情:“好吧……我得走了。出口在哪儿?”
“在你身后。”黑猫说话的底气都小了一点,“其实我的计划很完美……你不能要求我善待一只普通的兔子?,我能善待你就已经?很慷慨了……”
“我明白。”佩斯利冷漠地?回答,“感谢你的慷慨——”
她想起什么,刚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既然我们之后还会?打交道,不如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吧?”
猫无聊且厌倦地?打了个哈切,“好吧,随便你。”
“‘阿隆索’,怎么样?*”
“……”猫的哈切打了一半就停了。它开始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佩斯利:“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多一点。”
佩斯利微笑?:“我什么也不知道。”
“啊……我真想偷走你,佩斯利。再和那只鸟打一次也愿意?。”
————————————
在从深夜到?凌晨过渡的这段时间里,哥谭下起了小雨。
佩斯利抱着?装猫的盒子?,冒雨往回走。她选择了一条僻静偏远的小路,一路上走走停停,沿着?路边找遍了每一个草丛,每一个隐蔽的角落。天?色灰蒙蒙的,能见度很低,佩斯利靠着?手?机的光一点点地?搜寻,寒冷让她的伤口渐渐失去痛感,露水浸湿了她的衣角。
在某个狭窄的巷子?口,佩斯利趴在地?上,用灯光照亮一堆废弃木材的深处,随后苍白的脸上露出疲倦的微笑?。
“还有?一条街……”她身体贴着?地?面,轻声说道,“只剩下几百米,你就找到?家门口了。”
佩斯利将手?伸进黑暗中:“马特,到?我这里来。”
脏兮兮的,精疲力尽的兔子?一瘸一拐地?跳了过来。他停顿一会?儿,然后把湿漉漉的小爪子?轻轻搭在佩斯利的手?指上。
佩斯利拽出兔子?,把他揽进怀里。她跪在细碎的雨幕中,全神贯注地?感受紧贴着?自?己的那个瑟瑟发抖的生命,向自?己传来温暖而急促的心跳。
第78章
佩斯利走进酒吧, 看见堂吉柯德正蹲在吧台上喘气,背上的羽毛乱糟糟的,身边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手提袋。她走到渡鸦身边, 把装猫的盒子和兔子一起放在离它比较远的那一边。
兔子已经在佩斯利的外套里睡着了?。他似乎感受到不太?好?的气息, 焦躁不安地动了?两下, 但还是没能从睡意中走出来。
渡鸦盯着佩斯利受伤的手掌:“佩斯利, 你身上有股猫味。”
佩斯利向它展示那个被绷带缠得很严实的盒子:“因为我带来了?今天晚上的战利品。”
堂吉诃德慢慢挪过去, 啄了?两下战利品,然后气鼓鼓地跳到远处:“怎么回事!我们说好?了?不养猫的!”
“只养一小会?儿。”佩斯利轻声安慰它, “不要把她当?成猫, 堂吉诃德。就当?一个普通客人,或者我的实验对象。”
堂吉诃德勉强接受了?“实验对象”这个颇有深意的说法, 大概还对未来的实验还挺期待的。它转过身不再看?盒子, 有些兴奋地说道:“那别管了?, 别在我面前打开——我找到你要的家伙了?。就在这个袋子里!”
“……我要找的人应该不能活着装进去吧?”
“我保证绝对是活的, 而且很完整。我飞了?大半个地球才搞到他的——这家伙真能跑!”
佩斯利将信将疑地把手提袋挪到面前, 往里看?了?一眼。她沉默了?一小会?儿, 然后把手伸进去,从袋子里提出一只姜黄色的大猫,脖子上还系着歪歪扭扭的红领带。
“……”
新来的猫在佩斯利手底下耷拉着尾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浑身的毛纠缠在一起?, 背上还秃了?一小块, 像一条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的脏抹布。
佩斯利看?了?眼自己带回来的盒子, 又看?看?这只醉醺醺的猫, 有些迷茫地问?道:“你该不会?刚好?就是那位‘康斯坦丁’吧?”
猫又叫了?一声。他的叫声完全没有普通猫该有的样?子,反而很像糟糕的初学者在拉小提琴,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捂住耳朵。睡梦中的兔子差点被他吵醒。佩斯利又把猫装进了?袋子里,对方仿佛一大块面包,一动不动地在里面蜷缩成一团,显然很满意当?猫的日子。
渡鸦在一边开心地张开翅膀:“猜猜我在哪儿找到这家伙的?”
佩斯利没空回答。她正在思考同时拘禁并豢养两只猫所需要的花销。
“快猜呀佩斯利!快猜快猜!”
佩斯利嫌弃地皱眉:“从味道判断的话——装着呕吐物和腐坏奶酪的垃圾桶?”
“哈哈!差不多吧——在威尔士的一个脱衣舞俱乐部。他成了?那边的吉祥物,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登台演出呢。你能想象吗佩斯利,一只猫跳脱衣舞!你真该看?看?他穿亮片小裙子的样?子!”
“……”佩斯利又开始思考养猫所需要的精力。或许她可以把比较麻烦的那个扔给赛琳娜·凯尔?
“但是你知道吗,那个俱乐部里负责脱衣服的本来就不是人类。”
佩斯利敷衍地问?道:“那是谁?”
“一群有暴露癖的外?星海豚!”堂吉诃德又被自己逗笑?了?,“哈哈哈!我看?了?它们的一场演出,有一只甚至能用尾巴跳钢管舞!改天我一定要带你过去开开眼界,佩斯利,我已经和它们打好?关系了?。那地方就叫‘海豚俱乐部’,没几个人类知道,但是在别的星系很出名,因为暴露癖在他们那边是违法的,在地球上却可以赚钱——你应该成为它们的股东,佩斯利,这比崇拜蝙蝠有意思多了?!”
佩斯利并不想投资跳脱衣舞的海豚。她假笑?着摸了?摸堂吉诃德的翅膀:“我们能换个正常话题吗?”
“好?吧好?吧……我也觉得有点恶心。那群海豚比移民到地球上的同类难看?一百倍,而且它们主要是喜欢暴露——”
“嘿!堂吉诃德。”佩斯利及时地打断了?它,“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小小的疑惑,是关于罗西?南多的种族问?题。”
堂吉诃德仍然沉浸在海豚的话题中:“哦,她怎么了??”
“我发现,她和普通的鳄鱼有点不一样??”
“她当?然不一样?!”堂吉诃德大笑?着,“全世界只有一个罗西?南多,佩斯利。她是我精挑细选送给你的礼物,你怎么能拿她和普通鳄鱼比呢?”
佩斯利这时候才想起?捂住兔子的耳朵,免得他做什么奇怪的噩梦:“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她是‘古老种族的畸形后裔’……这除了?鳄鱼还可以形容别的东西?,对吗?”
“唉……佩斯利你就是喜欢刨根问?底。”堂吉诃德理了?理背上的羽毛,“说到这个,让我想起?来你上一个房子。”
“怎么了??”
“房间不是被搞得一团乱吗?像进了?龙卷风一样?——你还怀疑是我干的*。”渡鸦委屈地缩脖子,“那真的是罗西?南多做的。她被雨淋湿了?,没人帮她擦鳞片,所以她在房子里大发脾气。我早就说过,她被你养得太?娇气,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这和罗西?的种族有什么关系?”
“……”渡鸦抬起?头?,莫名避开这个话题:“我差点忘了?,佩斯利。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我们有一个新客人。”
天还没亮,这时候过来的“新客人”一定不正常。佩斯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是谁?”
“他就在楼上等?你呢,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想他会?帮你搞明白罗西?南多的种族问?题的。”
“……”
“哦,你可以把兔子先留给我照顾。一个人上去比较好?。”
渡鸦像一只孵蛋的母鸡,乖巧地蹲在兔子身边,用漆黑的眼睛望着佩斯利:“放心。我保证,这三?只动物我一口也不会?动的。我是个好?鸟。”
————————————
楼上的灯不知何时被人打开,四周一片寂静。佩斯利向前走了?两步,看?见了?粉色的血。
血液在地板上蔓延开来,画出一幅曲折复杂的地图。一个男人背对着佩斯利站在窗前。他大概有七英尺高,穿着定制的西?装,像一只从特摄片里走出来的巨大的怪兽。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粉色的血染湿了?他的袖子,和那枚精致的袖扣。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等?了?很久,连恩博士。”
佩斯利没去看?他。她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鳄鱼的尸体。罗西?南多的上颌被彻底撕开,头?骨被砸碎,血染红了?她美丽的白色鳞片。在受伤之后,她大概挣扎着爬行了?一段距离,最后在佩斯利的床边失去了?生息。
佩斯利沉默地扫过地上的血迹,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客人,平静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回过头?。他说话的腔调很谦和,和体型不太?相称:“它是一只凶猛的动物,但是仅此?而已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找上我的?”佩斯利慢慢走向他,“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具体的恩怨吗?”
“没有。原则上来说,我们根本不会?有交集。”男人微微侧身,和佩斯利面对面站着,“所以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你——或许你记得奥利弗·卡彭特*。”
“纽约的警察?”
“你们真的应该杀了?他。”他看?上去有些惋惜,“正如我所说的,我们之间没什么恩怨,但你的同伴,‘夜魔侠’,给我制造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麻烦。有时候这些人就像老鼠,如果你姑息放纵,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陌生人礼貌地看?着佩斯利:“他这几天在纽约销声匿迹了?。我暂时找不到他,但是我能找到你。”
佩斯利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罗西?南多的血迹:“你打算怎么做?”
“我比较喜欢老套一点的方法——希望你能够替我给他传达恰当?的警告。”
男人再次看?向窗外?的街道。他握紧拳头?,脸色变得阴沉:“这些自诩英雄的罪犯,太?过胆小……他们记得给自己戴上面具,却把身边的人置于险境。我蔑视他们。所以我会?把你的眼睛和手指送给他,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卑劣、多么愚蠢的跳梁小丑……”他说着说着,脸庞升腾起?愤怒的血色,胸口止不住地起?伏着,眼神变得残忍而狡猾。危险的怒火传递到佩斯利身边。她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与她对视:“我想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或许吧……名字只是一串没有意义的字符——但是人类只能通过这种手段辨认同伴,不是吗?”
“……事实上,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博士。”客人的愤怒短暂地消失了?,就像是隐藏在薄弱的外?壳下的岩浆。他开始用某种不舍的眼神看?着佩斯利:“如果你没有牵扯到这些事中,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取得比现在高得多的成就。为了?表达我的尊重——你可以叫我威尔逊。”
“好?吧,威尔逊。”佩斯利微微点头?,“看?来你已经调查过我了?……我猜你是纽约的某个有钱有势的重要人物?”
“我习惯了?解我的对手——很抱歉,连恩小姐。你不会?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所以你没必要知道太?多我的事情。”
佩斯利顺势看?着窗外?微亮的天色。直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度过了?一个过于充实的夜晚——太?充实了?,让人头?昏脑胀。
“在很久以前,刚开始学习心理学的时候,我就一直坚信一个简单的道理……”佩斯利轻轻叹气,“人的一切行为、一切意识都是自我反射的镜子——你听过这句话吗,威尔逊?”
“我很想听听你的课,可惜没机会?了?。”
“我的朋友夜魔侠在给你找麻烦。你暂时没办法当?面报复他,而我刚好?在纽约留下了?一些行踪,所以你决定通过弄死我的方式间接报复他。是这样?吗?”
威尔逊打量着佩斯利,大概是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有时候伤害一个人就得这样?。或许他们的□□很强大,但精神不是这样?。一个重要的人因自己而惨死,可以很轻易地摧毁他们。”
“看?,这就是你的镜子,威尔逊。”佩斯利转过头?盯着对方的眼睛,“你也有‘重要的人’,不是吗?过于重要,失去对方就等?于失去全部……推己及人,你会?用你所认为的最残忍的方式报复敌人——让我做个假设,那个人还在你的保护下安全地活着?”
“……”威尔逊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
“他——不,是她。她是母亲?是姐妹?是朋友?啊……”佩斯利一边观察威尔逊的反应,一边轻柔地感叹,“是爱人。”
威尔逊被彻底地激怒了?。他正要冲过去抓住佩斯利,沾着血的手却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穿过皮肉碾碎了?他的骨头?。他捏住手腕,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声响。
佩斯利安静地看?着他。在她身后,那只鳄鱼的尸体抽搐着抬起?脑袋。房间里的温度陡然下降。罗西?南多的鳞片大片大片地脱落,皮肤下又长出新的半透明鳞甲,边缘围着一层细密的尖刺。她破碎的身体组织迅速愈合,然后紧跟着不断生长,四肢拉长,肩背上凸起?的骨刺不断变长,互相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对巨大的,昆虫一样?的翼膜像破茧的蝴蝶般瑟缩着从身体中缓缓张开。短短几秒内,罗西?南多的脊背已经碰到了?天花板,坚硬的皮肤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发着光的怪兽的身体迅速占据了?整间屋子,为站在中央的两人圈出一个逼仄的空间。
古老种族的畸形后裔垂下庞大嶙峋的头?颅,眼前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骨骼。她微微张开嘴,和人类手臂差不多长的牙齿中间流下透明的,冒着烟的涎水,在地板上制造了?一个全新的大洞。
佩斯利抬起?头?,摸了?摸罗西?南多修长的脖颈。轻纱一样?有着细碎闪光的翅膀温顺地搭在佩斯利的肩膀上。
“我本来不打算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的,威尔逊。”她用手指抚过罗西?南多凑过来的脑袋,“就像你说的,‘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但是和你聊过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地板上,以及威尔逊身上的血开始燃烧。青色的火焰不会?伤及人类的身体,却在威尔逊的灵魂深处留下了?永远不会?褪去的诅咒。他僵在原地,被迫浸泡在比死亡更加浓郁的黑暗中。伤害规则之外?的物种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这就是人类,在无知的世界里当?着最渺小的国王,一不小心就会?招惹过于危险的存在。
“是你提醒了?我,威尔逊。”佩斯利笑?了?一下,“——你瞧,我的罗西?南多眼睛不太?好?,但是她的鼻子很有用。她会?记住所有的味道……包括刚才试图杀死她的人。
“她不会?伤害你的,威尔逊。罗西?是大度的女孩,她知道你已经吸取教?训了?。但是,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会?顺着你的味道去纽约——你是住在纽约吧?她会?找到你那个可怜的,可能一无所知的爱人,然后在她身上重现一遍刚才所受到的痛苦……我是说或许。罗西?从没出过远门,说不定她会?为了?你迈出勇敢的第一步呢?”
威尔逊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跪在地上,深刻地意识到这不是威胁,而是一个简单的,可以轻松实施的计划。他满头?大汗,咬着牙看?向佩斯利:“你想要什么?”
青色的火焰在佩斯利的瞳孔中燃烧:“我要你恐惧。用你最害怕的方式,彻底地伤害你。我希望你此?后的人生中,每个白天,每个夜晚都在为所爱的人祈祷,盼望着你所犯下的恶孽不会?降临在她身上——你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有钱有势,或许是纽约地下的某个皇帝,但是你招惹了?错误的人。而这个行为的代价就是,你再也没有能力保护她了?,威尔逊。这都是你的错。你的傲慢和愚蠢毁了?她。或许一开始她没有遇见你就好?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