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都哭了,那就不是爸爸欺负妈妈了吧?他不知道,但是妈妈说小朋友的事要小朋友之间解决,那大人的事是不是要大人之间解决呢?所以他乖乖回房间看书了。
“你手不方便,别洗了,给我吧。”
赵小柔瞄了一眼周荣,看他正诡异地翘着小拇指,拿着百洁布仔仔细细地刷碗,心里愧疚,就想把碗接过来,
“我洗。”周荣微微避开她的手,柔声拒绝,赵小柔没办法,只好给锅里再加点热水,让他不至于冻手。
“那天……对不起。”赵小柔又闷声干了会儿活,还是觉得愧疚,她那天情绪失控了,但没想到直接给他踩骨折了。
“没事的,没多疼。”周荣抬头冲她笑笑,“大男人这点伤算什么,和甘孜那次……”他想说和甘孜那次没得比,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赵小柔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着他的左脸,眼角蜿蜒到太阳穴的疤在她的角度看十分明显,泛白的凸起,很狰狞,还有额头上蟹足状蔓延的疤,没眼角的那么深,但近看还是很吓人。
她伸出温湿的指尖触碰一下他的伤疤,“疼吗?”
周荣笑了,“早不疼了,都多少年了。”
“我是说当时,被废墟砸到的时候。”
赵小柔低声呢喃,像在说梦话,指尖从他的额头抚到太阳穴再抚到脸颊,周荣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醒了爱人,她就不愿抚摸他了,空气安静得可以听到水龙头的滴答声。
“忘了,”周荣看着手里沾满泡沫的碗,“早忘了,当时只想着你还在下面。”
赵小柔收回手,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借着昏黄的路灯才能看到漫天飞舞的大雪,
“周荣,为什么来找我呢?”
“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就是想你又生气了,气消了就会回来的,你走那天我一个人跑去太古里,像个傻子似的兜了好几圈,结果莫名其妙走到一家珠宝店里,
一开始我只想买情侣对戒,我看到一只蓝色宝石蝴蝶戒指,我知道你喜欢蝴蝶嘛,就想买来着,可到了结账的时候我又给换成婚戒了,就是我送你那个,也有蝴蝶,还刻了咱俩的名字,估计你也没看。”
周荣笑着絮絮叨叨,好像这是一段甜蜜的回忆,
“后来你一直没消息,手机关机,我去你们行里找你,你们行长说你早辞职了,我又去你那个出租屋里找你,呵,都被二房东改成群租房了。
那阵子……我被踢到奉贤区一个镇的卫生所里,那帮村妇可真是吓人呐,还骂我,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哈哈,我觉得骂得挺好的,爱的终点不是婚姻还能是什么呢?
奉贤区离我家太远了,我就把房子卖了,想等你回来再和你商量买房的事情,也巧,搬家前一天我在小区里碰着穆妍了,那疯女人晒得跟非洲人似的,蹲在地上呲着大牙冲我傻笑,她给了我一张你的照片,在甘孜拍的,两千公里外的甘孜,说实话我就是死都想不到你那么恨我,躲我那么远,然后她跟我说你怀孕了,但时间和我们最后一次……对不上。”
周荣说到这里顿住了,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我想去找你,去找你算账,这是真的,我不能骗你,我当时真的恨你,明明是我的冷漠自私伤害了你,可一想到你和别的男人,你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就受不了,我都想好了,等找到你,我要用最刻薄最肮脏最下流的词汇骂你和你那个男人,我要看到你哭,再狠狠甩了你,我想你那么爱我,一定会哭着求我原谅你,然后乖乖听话,我让你怎样就怎样,这些都是我当时真实的想法,分毫不差,
可你说怪不怪,我下了飞机就碰到山体滑坡,司机死活不肯往里开,所有人都拉着我往外跑,
我有那么一瞬间也在想,像你这种放荡的女人,都背叛我了,我还管你干嘛呢?死了算了!
可身体不听我使唤,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已经站在你们学校的废墟前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当时踩到了一块碎石头,上面是“希望”两个字,当时我真的……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希望没了,什么都来不及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对我的背叛,你和骆平年的过去,他留在你身上的痕迹,还有我的名利、脸面和自尊……这些都不重要,只有你最重要,只要你活着,其他什么我都不在乎。
你说人怪不怪,到了死跟前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哪里来得及呢?
我当时想好了,我不要再浑浑噩噩孤孤单单地活着,我不想为了活着而活着,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小柔你相信我,我不怕死,这种事情我做得出,以前做得出,以后也做得出。
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找你的前因后果。”
他说完就低下头去,打开水龙头,把沾满泡沫的碗一个一个冲洗干净。
赵小柔望着外面,手上的温水变得冰冷,眼前的灯光也变得模糊,
“你说你找我干什么呢?我的子宫……我没有能力再生一个孩子的,小宝是我唯一的孩子,可你,你应该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周荣把最后一个碗冲干净,关掉水龙头,仰起脖子看着头顶昏暗的煤油灯,
“我是我父亲亲生的儿子,还是第一个孩子,但你知道吗?他一天都没带过我,别说带了,我都没见过他,只听我母亲说我长得很像他,所以血缘这东西,我觉得没什么神圣的,不配当父亲的人,就是生十个二十个也还是不配当父亲。小宝很好,很可爱,最主要的是他是你的孩子。”
赵小柔收回目光,抽出厨房纸巾,把周荣冲洗过的碗一个个擦干,边擦边轻声细语地说:
“你知道吗?给我做剖腹产手术的是我中学同学,她叫冯欢欢,哈哈,你说怪不怪,你,欢欢,还有骆平年,全是医生,可我明明最怕去医院了,从小就怕,每次去医院我妈都会骂我,一直骂,麻烦死了,怎么没病死啊,学习不咋样还爱生个病,赔钱货,怎么顺口怎么骂,到最后我觉得医生阿姨给我打针都没我妈骂我可怕,
我那个时候就想,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爱他,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可是……可是那时候检查下来的结果是不建议生,子宫条件太差,
冯欢欢给我这一通骂啊,哈哈哈,她骂人嘴巴比你还毒呢,也好凶,
不过她说的对,当妈的都死了让孩子怎么活呢?
我后来想了好久,我还是想让我的孩子来这世上看看的,看蓝天白云,看万物生长,收集他喜欢颜色的树叶,摸毛茸茸的小狗,吃甜甜的糖……”
赵小柔说到这里顿了顿,抬眼望向身旁的周荣,他背靠在流理台上,平静又悲伤地看着她,听她讲述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她为了给那个男人生孩子所付出的代价。
“所以……我给冯欢欢留了一封遗书,如果我死了,就请她帮我找到小宝的父亲,他一定会好好抚养小宝长大,这一点我相信他。”
一阵漫长的沉默,水龙头滴滴答答的声音机械而冰冷,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卧室里孩子翻书的声音。
“呵,”
周荣别开脸,将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心中酸涩苦楚无限蔓延,连呼吸都困难,
“那个男人,你还真是信任他啊,赵小柔。”
赵小柔看着窗外的雪景笑了,小虎牙在煤油灯下格外绮丽,
“你不值得信任吗,周荣?”
雪终于停了,吃好晚饭的孩子们等的就是这一刻,一个个像脱缰的野马般夺门而出,冲下楼梯冲出楼栋,满世界疯跑追逐打雪仗,耐心好的孩子甚至已经开始搓雪球堆雪人了,欢声笑语透过厨房窗户传进来,善解人意地掩盖住一个三十八岁中年男人啜泣的声音,
赵小柔嫌弃地皱着眉,随便抽出几张餐巾纸糊在男人脸上,“擦擦!擦擦!鼻涕都流我脖子里了!真恶心啊你!”
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铆足劲儿狠狠扯两下周荣搂住她腰的胳膊,扯不开,算了,就让寿星哭一会儿吧,她长长地舒一口气,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份生日礼物,总之你可以多来看看你儿子,陪他玩,刚好他要上幼儿园了,你也教他学点东西,他真的很喜欢你,总是问我大灰狼去哪儿了……
至于我们……我还没有想好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你哭好了就赶紧回你家去,别想着趁乱赖在我家,听到了没有!”
身后的周荣拼了命地点头,但抱着爱人的手却是丝毫不松。
第39章 事业
20XX 年 11 月 11 日,是全国女生忙着剁手的日子,也是一个叫周荣的男人的第三十八个生日。
其实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奶奶活着的那几年他还过过几次生日,只可惜这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的农村老太太不知道生日蛋糕是什么,也不会唱生日歌,最多就是给孙子煮一碗长寿面,卧两个鸡蛋或者一只鸡腿,仅此而已。
但今天不一样,三十八岁的他像八岁的孩子一样兴奋得睡不着,还有些生气,确切地说是很生气,胸口堵得慌,洗好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耳朵里全是那只老肥猫在客厅玩毛线球的死动静。
“不是她有病吧!”
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浑身气血上涌,耳朵通红,想想赵小柔那一本正经鄙夷他的眼神他就来气!
他,周荣,军医大高材生,上海交大医学博士,号称流川枫漫撕脸的六边形战士!想和自己分离快四年的老婆睡一觉有什么问题吗请问?
再说了,他又不是故意的!她脖颈好香,小腰还软软的,他贴着她的臀部,他之前都不敢往那儿看,就飘过一眼,不,好几眼,那里因为生育囤积了一些脂肪,比年轻的时候还要丰腴挺翘,他从身后抱住她,她穿着灰色的低领毛衣,微微侧身就能看到胸前隐藏的春光,嗯,变大了,好白,看起来也好软……试问这种情况下哪个男人能没有反应呢?
她一开始愣了一下,然后就是狠狠的一掌,对,一掌,劈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半个身体都是麻的!
“你干什么?”她脸红红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质问他,
干什么?这话问的,她是他老婆,这么长时间都没做过了,馋她身子难道不正常吗?怎么搞得像他在耍流氓似的?
他不高兴,但又不敢发作,只好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低声道:“我忍不住了,你想憋死我?”
赵小柔停止了对他的攻击,回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小脑袋歪着,仿佛看到铁树开了花,
什么意思?他疑惑地和她面面相觑,看到她可爱的圆圆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丝轻蔑的坏笑:“一年睡十几个女人的男人,别说四年了,你能憋一年,我跟你姓。”
伤心啊,暴怒啊!他都跟她说了几次了?他答应她不碰别的女人就绝不会碰别的女人!他的放纵是刻意的放纵,不是控制不住自己!没几个男人能比他对自己更狠,比他更能控制自己!
“赵小柔,这事儿是翻不了篇了是吧?我这几年真的没有碰过别的女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荣扳过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开始还怒气冲冲的,可没几秒又怂了,凌厉上扬的眼尾委屈巴巴地垂下来,像被主人踩了一脚的大狗。小@玫&瑰
赵小柔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摇,线条柔美的眼睛眨一眨,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那你要是找不到我呢?你就一直不交女朋友,一直不结婚吗?不会的吧?除非你……”
周荣,我们荣耀半生的男主角,眼看着爱人清澈无邪的眼睛从他的脸上缓缓下滑,一路滑到那个叫嚣着冲进她身体的部分,平静地看了几秒,又缓缓滑回到他的脸上,伸出手怜悯又遗憾地拍拍他的肩膀,
“看着还挺正常的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但年纪大了没那么想要了对吧?这个我懂,很正常的,你不用太伤心,挺好的,省得纵欲伤身。”
她边说边把他的下巴抬起来合上,拍拍他的脸,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奶油蛋糕,腼腆地笑着捧在手里,捧到他跟前,
“我知道你不爱吃甜食,但过生日还是要吃一点的,餐桌擦过了,你也别坐在桌上吃了,就这么站着吃吧,快点吃完我还要去给小宝放洗澡水,他八点半要上床睡觉的,来张嘴。”
赵小柔,他心心念念的爱人,是真的不把他当人啊,在零下几度的大雪天,就这样笑嘻嘻地勺了一大块冰冻的奶油蛋糕,直戳戳怼进他嘴里,也不等他嚼完,第二勺第三勺……一勺接一勺,都快怼到他嗓子眼里了才算完。
“好吃吗?生日快乐啊周荣!”她甚至贴心地抽了几张餐巾纸帮他擦擦嘴,擦完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厨房里,一溜烟地跑了。
他听到她宠溺地轻唤儿子的名字,“小宝,洗澡澡了哦!”
小宝小宝,在女人眼里孩子是宝,老公是草,她一心一意伺候孩子洗澡,而他孤零零地站在阴冷黑暗的厨房里,听到她在浴室一遍遍问小宝水凉不凉,而他只觉得心凉,耳边不停回荡着一句话:“她说你不行。”
他老半天才缓过神来,从厨房走出来,阴着脸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凉凉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一会儿他还要冒着风雪自己开车回家,哼,无情的女人!
他瞄到阳台里的桌子,还立着一个 iPad,那个叫 procreate 的软件他看到过,呵,还挺专业,之前桌子是在客厅里的,现在被她搬到阳台,无非就是想边画画边看着孩子,
她呀,实在太宠孩子了,男孩儿不能宠,这么宠下去就是灾难,虽说年幼时母亲对他的虐待令人发指,但不得不说他面对人生中的困难和挫折就是有一种钝感力,
一道题解不出,一次考试没考好,一次论文被 pass,一次看到尸体没控制住吐出来,这些失败哪里有冬天被吊在房梁上毒打可怕呢?
要照她现在这宠法,宝啊宝的,他儿子以后肯定得废,哼,等着吧,以后得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挫折教育!
“诶?你还在啊?”
赵小柔忙了一圈儿回来,发现他还在,竟然还挺惊讶?手里拿着块毛巾,边擦手边笑呵呵地坐到他身边,凑得很近,仰着白皙的圆脸,一汪秋水般的眸子羞涩地凝望着他的脸,
这……这是想?就说嘛,刚才她一定是不好意思,毕竟这么久没在一起了,有些别扭也是人之常情,没关系,他们可以先从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开始,或者就先拥抱一下也可以,
他这样想着,张开怀抱想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可她竟然呲溜一下躲开了,弯腰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张宣传折页塞进他手里,羞涩地笑一笑,“刚好,你还没走,我正想跟你说我工作的事儿呢!”
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折页,是一家民办幼儿园,
“美术老师,”她脸红着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把碎发别在耳后,“教孩子们画画,这家幼儿园成立没多久,也没什么名气,连音乐老师都没有,我会唱歌,我还可以教孩子们唱唱歌什么的。”
周荣心已经凉透了,绝望地看着她,木木地点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赵小柔歪着脑袋看他,暖色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格外柔美,但她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眼里闪烁的光芒变得黯淡,光洁平整的额头眼看就要皱起来,周荣心里疼了一下,强颜欢笑着问她:“真的挺好的,但我想工资应该不高吧?事儿也多,收入和回报不成正比,你想好了?”
赵小柔马上高兴起来,“所以我还是要利用下班时间接稿啊,有一家儿童出版社的编辑很喜欢我的画,我想跟他们长期合作,你想不想看看我之前给他们画的绘本?”
周荣笑着抚摸一下她的脸,点点头说:“想。”
她肉眼可见的雀跃,像小兔子一样跳起来往自己房间跑,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摞书出来,结结实实塞进周荣怀里,“拿回去慢慢看,看完告诉我你的感想,希望你给我提出意见和建议!”
意见和建议?此刻坐在床上毫无睡意的周荣暴躁得想打人,儿童画是什么?不就是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的么?
她就给了他这么一堆沉甸甸的无聊玩意儿,娇俏地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推到门口,给他披上羽绒服,把围巾乱七八糟地往他脖子上一套,然后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他还想说什么,结果一回头就撞到她猛地关上的门,那铁门哐的一声巨响,差点砸扁他引以为豪的高鼻梁!
周荣怨恨地看一眼卧室窗外幽柔的夜色,
雪又下起来了,世界一片静谧,
花好月圆,如此良夜,此刻他应该跟她在她那张破旧的木床上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他忍了这么久,不得狠狠收拾她一次?一次怎么够,得两次,三次,让她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可现在呢?除了书房里那一堆破画,还有绞痛的肠胃,他啥都没得到!
哦对,得到了一个儿子,
他心情好一点了,但这不是因为他有了亲骨肉,说实话“亲骨肉”和“自己的女人没和别人睡过”这两件事比起来,还是后者更令他快慰。
哼,总有让她下不了床的一天!
他恨恨地重新躺回去,拿起被他扔到一边的幼儿园宣传折页研究起来,真是醉了,幼儿园,现在哪家幼儿园收费那么低?专给低保户开的救济站喽?
听她的意思是让他儿子也去这家幼儿园?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住的小区就有一家私立双语幼儿园,外语要从小抓起,当初他就是吃了外语的亏,为了补外语他受了多少罪!
唉……真是没眼看,她好歹也是某国有银行上海分行的员工,就不能找份体面点、正常点的工作?就那么喜欢和小屁孩儿待在一起?
果然,大脑发育程度差不多的人才喜欢待在一起……
他把折页扔到床头柜上,摸起手机看一眼,屏幕空空荡荡,只有墨迹天气提醒他明日大雪,注意保暖,他不死心,打开微信再看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一句“安全到家了吗?”都没有,
微信聊天页面一片空白,他们过去竟然从来没有加过微信,第一次一起过夜那天他给了她名片,可她一次都没拨通过名片上的号码,非得逼着他投诉她,这才换来她一句怯生生的“喂你好”。
他给她名片的时候本来想说他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可他没说,她也从来没试着用上面的号码加他的微信……
不是,到底谁暗恋谁啊?她口口声声暗恋他十几年如何长短,可到头来每次都是他在试图接近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端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哼,女骗子!感情骗子!
凌晨一点了,他关灯逼迫自己入眠,汹涌的情欲到此刻才慢慢褪去,胸口愤懑不平的怒火也稍加平息,罢了罢了,她想干什么事业就干呗,反正干坏了不还有他撑着呢吗?
第40章 自作多情
小宝一觉醒来爸爸已经不见了,他有些失落,衣服也不肯好好穿,黏在床上不下来。
“妈妈,爸爸呢?爸爸说今天早上会陪我吃早饭的……”
小宝坐在被窝里,妈妈给他套了一件厚毛衣,是他喜欢的藏青色毛衣,就套了个头,袖子耷拉在两边,他撅着嘴,磨蹭了半天还没穿进去。
“爸爸是这么跟你说的?”
赵小柔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儿子,他一直很乖,今天这样懒洋洋地耍赖皮还是头一次。
哼,还挺自信,上来吃顿饭就想占便宜,趁机赖在她家不走?
“是的,”小宝认真地点点头,“但是他说你今天会起得很晚,让我不要去你房间叫你,也不能自己开门,会打扰你休息。”
赵小柔脸红到了耳朵根,恨得牙痒痒,那个坏男人,看似老老实实可怜巴巴,一副寻妻多年受尽磨难的沧桑模样,她昨天差点就心软了!现在看来不正经的人到几岁都不正经!
“怎么还没穿好?屁屁痒了是不是?快点穿好出来吃饭!”
赵小柔吼完儿子就气鼓鼓站起来往厨房走,不一会儿厨房就传出丁零当啷的敲打声,小宝看妈妈脖子都气红了,也不敢再耍小性子,一声不吭地穿好毛衣绒裤,爬下床洗漱去了。
赵小柔忙出一顿早饭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稀饭,榨菜,小宝的牛奶麦片,以及一块有小白兔棉花糖的巧克力蛋糕。
其实今天这顿早饭小宝从昨天白天就开始憧憬了,妈妈不经常带他去那家好大好大的超市,妈妈说里面的东西好贵,但他只觉得里面好大,妈妈进去像小矮人,他像小小矮人。
妈妈买了一块白色奶油蛋糕,她挑了很久,说不能要太甜的,可妈妈不是最喜欢吃糖了吗?
小宝没想那么多,他眼睛就没离开过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蛋糕,还有五颜六色的饼干,但他最想要的是一块有小白兔棉花糖的巧克力蛋糕,小白兔好可爱,像妈妈。
妈妈看上去心情比平时要好,破例给他买了小白兔蛋糕,还给他买了电视广告里演的星星麦片,可这些都比不上爸爸陪他吃早饭更让他开心,爸爸长得好凶,但笑起来很好看,他喜欢看到爸爸妈妈在一起。
但小宝还是很有眼色的,他知道妈妈在生气,就自己踩在小板凳上刷牙洗脸,等赵小柔想起来没给儿子加热水洗脸的时候他都已经用冷水把脸洗好了,小手小脸冻得通红。
“怎么不跟妈妈讲呢?”
赵小柔又心疼又生气,可小宝把头垂得低低的,喝牛奶吃蛋糕,漂亮的星星麦片看也不看就嚼碎了咽进去,时不时偷偷抬头,看妈妈是不是还在生气。
“妈妈不是在生小宝的气,是在生爸爸的气。”
赵小柔叹一口气,宠溺地摸摸孩子圆溜溜的后脑勺,头发软软的,不像他爸爸,头发硬得像刺一样,那个男人浑身都是刺,就是只刺猬,他现在把刺收起来了,把粉嫩的肚皮翻给她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会把刺亮出来,刺伤她。
“那我帮妈妈打爸爸屁屁!”小宝很喜欢爸爸,但他还是最最喜欢妈妈,爸爸对妈妈不好是一定要打屁屁的。
赵小柔笑了,小东西还挺会见风使舵,她用手戳一下儿子的小脑壳,“昨天爸爸还跟你说什么了?可以告诉妈妈吗?”
小宝看妈妈笑了,自己也笑了,“爸爸问我有没有别的叔叔来找妈妈!我说没有,爸爸可开心啦!说下次给我买大飞机!带我去吃好吃的!过年带我放烟花!还说夏天教我学游泳!”
赵小柔:“……嗯,你爸档期排得还挺满。”
小宝看不出妈妈的无语,他咬了一大口蛋糕,继续喋喋不休:“爸爸还说呐,他家好大,家里有好多玩具和书,还有猫咪,问我想不想去玩。”
“那小宝想去吗?”赵小柔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儿子,这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刚好今天是周六,现在是早上九点,送小宝去周荣家待一个周末,她也能趁这两天专心赶稿。
“想!”小没良心的还真不含糊,声音响亮得能把窗外的积雪震碎。
“想就快点吃,等会儿妈妈洗好碗就去问问爸爸。”赵小柔把毛衣扣子扣好,她觉得今天格外的冷,摸摸儿子的小手,还行,热乎乎的,哼,这是听说可以跟爸爸混在一起了心热的吧?
她有时候也觉得失落,血缘就像磁铁,隔着十万八千里、一千多个日夜,一见面就啪的一声吸到一块儿去了。
唉……大灰狼,小宝以前听故事的时候最怕邪恶的大灰狼,可自从见了爸爸这只大灰狼,每次听睡前故事都要挑有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桥段,让妈妈一遍遍地讲,赵小柔都有些可怜小白兔了,它一定想不到有一位小朋友喜欢听它被吃掉的情节吧?
小宝听说可以去爸爸家,吃饭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一口蛋糕一勺麦片,吓得赵小柔拼命撸他的背让他慢一点,噎到了可就糟了!
吃完饭小宝照例去写字,这方面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律,何况这两天妈妈教他写的是爸爸的名字,他只是在走进房间前千叮咛万嘱咐妈妈一定要问问爸爸这个周末是不是有空。
“好啦好啦妈妈知道啦!”
赵小柔沥干碗里的水,无奈地摇头叹气,她的手机还放在卧室充电,自从有了小宝,她连手机都不怎么看了,除了回复出版社编辑的催稿,缴费,买必要的生活用品,一天当中她打开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边擦手边抬眼看看窗外,天空还是银灰色的,甚至比昨天还要晦暗,天气预报说今日有强降雪,可到现在这雪还没下下来,远处的山峰白雪皑皑,院子里银装素裹,大树干枯的枝丫被厚重的积雪压变了形,小花园里有好几个雪人,大部分奇形怪状,潦草得看不出人形,但有那么一两个还是相当有艺术美感的,脑袋和身体是规整的圆,眼睛也是圆溜溜的,看样子是谁衣服上的黑纽扣,甚至还有人贴心地给它戴了红色的围巾。
她站在原定静静地观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结束拖延,走进卧室拔掉充电头,按下开机键,听到标志性的开机音乐,手心竟然出了一层汗。
屏幕右上角的 WiFi 符号明灭了好几次,总算找到了稳定的信号,紧接着屏幕上丁零当啷地跳出来好几条微信消息,她解锁后点进微信,还好,都是之前加的宝妈团购群@所有人的消息,
她继续往下翻,在看到某个头像时心里一紧,那头像黑乎乎的,乍一看也看不出是啥,头像旁边是一个红色的 3,有三条未读消息。
赵小柔心脏咚咚咚直跳,怎么平复都无济于事,连耳朵里都是咚咚咚的耳鸣声,她当然知道那是谁,昨天晚上刚加的,没错,娃都三岁了,当父母的才第一次加彼此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