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两千公里外by吃栗子的喵哥
吃栗子的喵哥  发于:2024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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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堕胎?”
赵小柔站都站不稳,彻底软在男人怀里,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
她去了一家从没去过的医院,挂了普通号,医生的淡漠和护士的不耐烦都让她觉得安全,没有人认出她来,除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跟梁阿姨提了一嘴,“去医院。”
就这一句话而已,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在想我怎么知道?谁让你是小懒虫,把试纸扔在厕所纸篓里,还麻烦梁姨收拾,羞不羞?”
骆平年又恢复了宠溺的笑容,纤长的手指抚揉着她的腰,
“肥嘟嘟啦,梁姨今天见我就恭喜我了嘛,可是好像恭喜得太早?”
骆平年说着站起身,仰视变成了俯视,他拨开女人脸上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轻啄一下她的嘴角,冰冷的虎口攀上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还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不太喜欢孩……”
“嗯?想好再说喔,”男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这是第三个问题,
“不喜欢孩子,还是不喜欢我的孩子?”
他像蛇一样的目光一寸寸滑过女人的脸,没有得到答案,但这本身就是答案,
他把软成一滩烂泥的女人揽在怀里,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似乎陷入了绝望的回忆,
“唉……你们为什么都不爱我呢?那个女人,宁愿回澳门跳钢管舞,让老男人给她内裤里塞美金都不愿意留在上海抚养我长大,我好乖嘅,为什么不要我呢?不过她没能回去,我把她永远留在上海了……”
他说着低头端详女人惨白的脸,“你呢?你还活着,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爱我?”
他抓起女人柔若无骨的手,抚摸她丰润的头发和平滑细腻的脸庞,掰开她的嘴看她洁白如玉的皓齿,
“我给你好多钱啊宝贝,你从那么穷的地方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只土狗,现在呢?现在你变成一只漂亮性感的小母狗,可你说你不爱养你喂你的主人,公平吗?”
他像伤透了心一样用脸颊摩挲着她的发顶,搂着她晃呀晃,边晃边委屈巴巴地说:
“还是你爱上了另一只小公狗?嗯?和你一样穷的小公狗?让我猜猜….他是不是长这样?”
赵小柔这辈子、下辈子都忘不了骆平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张画时她的心情,她想死,立刻,马上去死,
那是她夹在一本书里的画,一张素描,她上大学时候画的,当时画了好多张,只有这张最满意,最像,她把它留了下来,夹在一本《佩德罗巴拉莫》里,那一页还有她当时划出来的一句话:
“月光渗进你的脸庞,我一直看着这张脸,百看不厌,这是你的脸……哈,我的小柔,他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忘我?告诉我嘛,让我也学学?”
男人死死掐住她的下颌骨逼她抬头看那张绵软泛黄的素描纸,迎着电视机黯淡的光,上面的线条已被磨得变形,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长长的眼睛,单眼皮,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双唇。
“原来小柔喜欢这样的,嗯,是挺好看,你老乡?同学?还是青梅竹马?现在也该参加工作了吧?还是在读书?让我猜猜啊,警察?老师?和你一样银行的?还是……”
他低头在女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医生啊?”
他看着女人比死尸还白的脸,兴奋地又笑又叫:”哈哈哈!猜对喽!我说嘛,平时跟你说什么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死样子,只有说到以前当医生时候的事才肯看我一眼,还以为你是爱我呢,可谁能想得到呢?我的宝贝,你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两枚婚戒在晦暗的电视屏幕前闪着不祥的光芒,
“不想给我生孩子,想给那小公狗生狗崽子?唉……怪我太心软,母狗就是母狗,婚戒怎么能圈住狗呢?能圈住狗的只有狗链子啊不是吗?”
“小柔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你腿摔破了,你让我看看。”
一个男人焦急乞求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进女人的耳朵里,她困惑地眨眨眼,低头望去,骆平年狠戾阴鸷的脸变成了她画里那个男人的脸,多了些皱纹和伤疤,冷峻的表情变得惊慌失措,通红的眼里满是泪水,怀里抱着孩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半跪在地上察看她膝盖上的伤,
她脑子钝钝的,懵懵的,怎么站着做了一个噩梦呢?她很久没有梦到骆平年了,也许是腿上两个血窟窿将她引入梦境吧,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把锁链套在她脖子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被他拖着往楼上卧室走的时候膝盖也和现在差不多。
趴在地上那男的好像很心疼的样子?赵小柔笑了,她想跟他说没关系的,这点伤算什么呢?
她鬼使神差地抚上他的后脖颈,汗涔涔的,她的意识还沉浸在那个噩梦里,笑嘻嘻地呢喃一句:
“母狗爱公狗,所以给公狗生了一只狗崽子。”
男人没听清,也不是没听清,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讶然地看着女人凄绝的笑容,吓得脸都白了,“什么?小柔你说什么?你别吓我!”
女人的意识逐渐回笼,干涩红肿的眼睛慢慢闭上又慢慢睁开,嗯,的确只是一个噩梦,她太累了,
“没什么,回去吧,抱好小宝,不用管我,我能走。”
一个摔坏了腿的女人,一个抱着孩子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强撑着用左手紧紧扶住女人的腰,确保她不会再次摔倒,短短一段路他们走了二十分钟,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到家了,女人娴熟地开灯,一瘸一拐地挪到沙发上坐下,她身后的男人把东西放在客厅,抱着孩子进了小房间,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在围栏床上,盖好被子出来,还不忘默默带上房间的门。
面面相觑,客厅暖橘色的灯光照得男人的面容很柔和,他不敢看女人的脸,只低着头轻声问家里有没有碘伏或者酒精,还有纱布。
“有,我卧室里有一个玻璃柜,药和纱布都在玻璃柜下面的抽屉里。”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局促的样子,用机械平缓的声音告诉他东西所在的位置,
她看到他默默地点点头就进了卧室,过了很久都没出来,再出来的时候手里不仅有药和纱布,还有一个精致的玻璃罐子,一向冷峻的脸上洋溢着羞涩讨好的笑容,“小柔,这个你还留着。”
那个玻璃罐折射着温柔的七彩琉璃光,里面的糖纸同样五彩斑斓,好生漂亮。
“嗯,你也还认得。”女人嘴角上扬,笑容疲惫。
那一把糖,陪着她从大学宿舍到工作后租的廉租房,从廉租房陪着她到浦东空空荡荡的别墅,又从浦东空空荡荡的别墅回到廉租房,后来陪着她从上海到甘孜,又从甘孜回到老家,
离开老家的时候她从一个男孩温热的手掌里接过这把糖,回老家的时候她还是揣着这把糖,不同的是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她和那个男孩的孩子。
“拿过来,让我看看,每天来来回回的,都没仔细看过。”
女人笑着伸出手,男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他高兴极了,紧紧挨着她坐下,献宝似的把玻璃罐子递到她手里。
女人两手捧着玻璃罐子,把它举到灯光下,转来转去地欣赏它折射出来的美丽光晕。
“周荣,”她边看边笑着靠在男人肩膀上,“你说这糖还能吃不?”
“当然不能!都快二十年了!想什么呢你!”男人哑然失笑,伸手把爱人揽在怀里,和她一起观赏斑斓的糖纸。
“我吃过,二十七岁那一年,其实那会儿已经不能吃了吧?话说你有没有发现这糖变少了?哈哈哈笑死了,因为我当时吃了好几颗呢!”
女人咧着嘴笑,边笑边娇媚地搂住男人的脖子,亲吻他的下颌,附在他耳边像说悄悄话一样地说:“骆平年塞进我喉咙里的,差点儿没噎死我!是真的,当时都失去意识了好像……那天我瞒着他把孩子打了,他特别特别生气,用铁链拽着我的脖子把我拖到卧室里,就沿着你上次去过的那个旋转扶梯,还记得不?很陡的对吧?嗯,拖了我一身的血,当时这糖就被他放在床上,我明明藏在地下室的啊……你说他怎么发现的呢……唉,谁知道呢,他那么聪明,连我画的你的素描都给翻出来了,整整一面书柜呐!他就能找到那本夹着你画像的书……”
“我也是那一晚才知道他以前对我有多温柔,我身上的刀疤和烫伤都是那一晚之后留下的,对,就是你最嫌弃的那些东西,你说我是不是贱,你对我一点点好都藏着记着,十几年了,还以为自己的爱多神圣多纯洁呢,可到头来连你也厌恶我这一身脏。”
她感到男人身体的僵硬,抬头看一眼男人的脸,眼睛红得滴血,脸上脖子里是蜿蜒纵横的泪水,嘴巴抖得像筛糠,胡子拉碴的,骆平年说得还真没错,真像一只绝望的老狗。
“唉……怎么办呢?你说我对你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呢?我想了好久,还是恨你多一点。”
女人说完一松手,玻璃罐子狠狠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身碎骨,玻璃渣子同时割破了他们的脸和手臂,可谁都不觉得疼,
女人站起身抬起脚,使出浑身力气踩在那堆糖上,不停地踩啊踩,男人匍匐在地上,木木地伸着两只胳膊护着糖,一边把糖揽到自己怀里一边絮絮叨叨:“小柔,别踩,不能踩,踩坏了。”
女人的脚狠狠踩到他的胳膊和手背上,留下黑黑的鞋印,蹭破的皮鲜血淋漓,他也不反抗,就把地上的糖抓起来塞在自己口袋里,直到女人的鞋跟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踩到他左手的小拇指上,咔的一声,女人才如梦初醒般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男人因剧痛而惨白的脸,看他弯着腰捂着手,满头大汗艰难地站起身,
“小柔,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想说那一年的大年初一我去你家找你,不是去玩弄你,那一年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是因为我是一个纵欲的人,我是想用她们忘记你,可我做不到,我去你家是想告诉你我爱你,可……可你说我怎么话到嘴边又成了伤害你的话呢?”
他说完绝望地笑着靠在茶几上,“当年我确实嫌弃过你,你不原谅我没关系,但我想说这几年我,我真的没再碰过别的女人,真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早就当你是我妻子,我想娶你,小宝不是我的没关系,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的,你给我一个……”
“滚。”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原地,像被抽走魂魄的木偶,在听到娶你两个字的时候眼珠子才转了转,有了些生机,撕扯着干裂的嘴唇,字正腔圆地低吼一句“滚”,杀死了男人想说还没说出口的“机会”。

“妈妈我帮你涂药!”
三岁的小宝最近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帮妈妈涂药,妈妈的膝盖摔伤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必须担负起一个男子汉的重任,照顾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妈妈。
“妈妈你还疼吗?你流了好多血。”小宝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蘸满碘伏的棉签涂抹妈妈的膝盖,一边鼓起小脸呼呼呼地吹一吹妈妈的伤口。
孩子长得真快啊,赵小柔坐在沙发上,低头端详着儿子圆滚滚的小脑袋晃来晃去,专注地察看着她的伤口,肉肉的胖手攥着棉签,上下翻飞很是灵活,
他现在能独立做很多事,拒绝让妈妈睡在他身边,说话也越来越利索,发音越来越标准,当然,也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不是外貌的相似,是神态的相似,
有时候你说了或者做了什么让他费解的事,他往那儿一站,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冷冰冰的眼神满怀狐疑地一寸寸扫过你的脸,他不是有意识的,也没人教他,但他就是会那么看着你,
虽然在得到妈妈的回答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可爱活泼的样子,但赵小柔还是会一再叮嘱儿子:
“出去不可以这样看人家,会被打,知道了吗?”
还有他的专注,不光是玩,在看书画画或者写字的时候他都很专注,并礼貌地跟妈妈表示不希望被打扰,那回头看你时淡漠的不近人情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还能瞒多久呢?她不知道,但她不想再竭力隐瞒什么了,那天晚上她宣泄了所有的恨,恨是比爱更折磨的爱,她筋疲力尽。
她囤了好多画稿,出版社一直在催,她连着熬了两个礼拜才交稿,她画画的桌子离阳台很近,她以前喜欢站在厨房的窗户边,边做饭边看儿子在下面和小朋友玩,现在她干脆把桌子搬到阳台里,既能坐着赶稿,还能时不时瞥一眼在小花园里专注玩耍的小宝。
她的腿渐渐好了,天也冷了,小花园里不再有花,只剩孤零零的枯树枝,但这不妨碍孩子们在硬邦邦的黑土地上追逐打闹。
这座西北小城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而新闻里讲上海倒是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各路媒体由此大肆宣扬全球气候变暖的危机,仿佛世界末日近在眼前。
“世界末日来临的那一刻,你最想和谁在一起?”赵小柔对着 iPad 里空白的画纸发呆,耳边是高压锅突突突的气鸣声,满屋子飘溢着肉香,客厅的电视里某个综艺节目在做街头采访,她听到女孩羞涩又勇敢的告白:“哪怕是世界末日来临的前一秒我也要和 XXX 在一起。”
赵小柔坐在桌前笑了,心想人真是怪啊,在末日降临时为爱奋不顾身,却在平静如水的岁月里装作铁石心肠。
“下雪啦下雪啦!好大的雪!”
窗外孩子们雀跃地呼喊着,赵小柔抬头望向窗外银灰色的天空,鹅毛飘雪窸窸窣窣地落在枯槁的枝丫上,没几分钟就给光秃秃的大树披上了一层白纱。
大雪还是来了。
她收回视线望向楼下,小宝穿得像个小棉花包似的蹲在地上,他身边还蹲着一个大人,穿着一样藏青色的羽绒服,和他一起勾着头专注地研究着他手里的东西,连漫天大雪都不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他们在捣鼓什么,但小宝偶尔微微侧头的时候她能看到他烂漫的笑容。
连颜色喜好都一样啊,她摘掉眼镜揉揉眼窝,当时在商场买新羽绒服的时候她本来想着给孩子选个鲜艳的颜色,红色或者黄色,再不济也得是湖蓝色,可小宝就是黏在那件藏青色的羽绒服上不肯撒手,让他再看看再选选?没用,说什么都没用。
这不,又给凑成亲子装了,她不戴眼镜都能看到一大一小两团藏青色,离别的小朋友远远的,好像人家都不如他俩高级似的。
“到底在做什么?”赵小柔嘀咕着戴起眼镜,再一次支着头往下张望,可还是看不清这俩人神叨叨地在忙活些什么,眼看着雪下个不停,他们肩膀和背上都落满了白色,连头发上都是,像两个老头子。
赵小柔叹一口气,起身去衣架上拿起小宝的围巾帽子和手套,心想快点让他上来,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周荣也真是的,一会儿得说他两句,这么大的雪,勾着孩子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披上羽绒服打开家门,没她想象中的冷,沿着布满尘埃的水泥楼梯往下走,外面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听起来更加响亮真切,间或有一两句怒气冲冲的“别玩儿了回家吃饭了!”夹杂其中,
但这种天气,她在心里暗想,叫孩子回家应该蛮难的,一会儿小宝也不见得愿意上来。
她走出楼栋,绵密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很快融化成冰凉的水滴,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阵,还是抬腿向那两个背影走去。
“你这不对,你家坦克瞭望镜装后面的?”
“那后面的敌人怎么办?”
“后面?后面是你大后方!敌人都到你大后方了,你还打个屁啊!”
从赵小柔的角度看,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正靠在一起争论不休,完全没注意后面站了个人。
“咳咳咳!”赵小柔尴尬地攥紧手里的围巾帽子,看着面前这对父子蓦地停止争论,齐刷刷回头,和她面面相觑。
“你们……在忙什么?”赵小柔匆匆扫一眼周荣的脸,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很专注,漆黑明亮的眼里有一汪柔软温暖的清泉,她感觉脸发烫,更快速地看一眼他的小拇指,还绑着夹板。
“妈妈,我在和爸爸组装坦克车!”小宝看不出大人间柔情蜜意的眉来眼去,老老实实仰着小脸跟妈妈汇报工作,上扬的嘴角还带着些小自豪。
“哦,挺好的。”她越过儿子的小脑袋看到地上摊着一堆零散配件、胶水,还有个半成型的小坦克,挺像那么回事,就是看得她头疼,她看到这种繁复精密的机械就头疼,完全忘记她走到这里是想责怪某个没轻没重的父亲的。
“上去玩吧,天太冷了,还在下雪。”
赵小柔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先把帽子扣在小宝头上,把围巾套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
“可是还没拼完啊妈妈。”小宝困惑地看着妈妈,事情还没做完就半途而废,他不喜欢这样,而且妈妈平时也教育他不可以这样。
“上去也可以拼啊小宝。”赵小柔边把手套套在儿子手上边轻声细语地安抚。
“可是我不会啊,妈妈你会吗?”
赵小柔动作慢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利索地把儿子最后一根手指塞进手套里,“妈妈也不会,那就请爸爸上去陪你拼完吧。”
说完她抬眼看向旁边安静如鸡的周荣,他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不是我要上去的,是你让我上去的,这不能怪我。”
“爸爸!妈妈让你上去!”小宝开心地扑到周荣怀里,男人紧绷的嘴角 AK 都难压,赵小柔更加坚定了这两个人是一伙的想法,
她胸口闷得慌,他什么都没做就能赢得孩子的心,一口一个爸爸爸爸,不管这爸爸是不是自己的亲爸爸,也不管爸爸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妈妈伤心的事,妈妈才不跟他说话,没良心的,就这么临阵倒戈了。
“或者你自己去爸爸家玩也可以。”
赵小柔故作轻松地看着儿子的脸,真想玩去哪儿不能玩?可小宝马上就垂头丧气了,圆圆的脸皱得像包子,周荣那张脸也差不多一个德行,低着头抱着儿子,活像一对被赶出家门的孤儿寡母,哼,这俩人要不是一伙的,她赵字儿倒着写!
“东西收拾好就上来吧,马上开饭了。”赵小柔懒得再跟他们纠缠,她看一眼表,高压锅里的排骨炖豆角时间差不多了,刚好今天多做了些,
刚好……唉,还真的是刚好啊,她想起早上六点摸黑爬起来赶早市的情景,她裹得像只狗熊似的出门,猪肉铺子的大叔看到她还吓了一跳,菜刀咣叽一下剁在案板上,“嚯!小赵你可吓死我了你,今儿什么日子啊来这么早?”
“哦,没什么,就……睡不着。”她支支吾吾地傻笑,下意识摸摸头发,她一撒谎就摸头,但大叔可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他一顿猛剁,菜刀都舞出残影来了,边剁边笑着调侃:“年轻人是体力好哈,起这么早。”说完把剁好的排骨拎起来给她炫耀,“怎么样?够新鲜吧?对得起你起这么早!”
此刻正在上楼的赵小柔听着后面父子窸窸窣窣说悄悄话的声音,不知道又在商量什么坏事,无非就是怎么对付她呗,
她照常开门,自顾自进去厨房忙活,那两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也像小尾巴似的跟进来,不知道是谁轻手轻脚地把大门合上了,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她听到周荣小心翼翼的声音从玄关飘进来:“要换鞋吗?”
“没鞋给你换,”她给锅里倒油,把洗好的油麦菜放进去炒,“穿鞋进来吧。”
“哦。”周荣闷闷地应一声,就再没说话。
赵小柔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子,排骨炖豆角是隔壁王老太太教她做的,她也是第一次做,用筷子戳一块出来尝尝,味道还不错,唇边竟也有了浅浅的笑意,她把炖得软烂的排骨放进骨瓷盘里,端出厨房的时候顺嘴喊一句“吃饭了”,再看看客厅里的两个人,他们还在继续刚才的事业,
茶几上摊得到处都是坦克零部件,小宝盘腿坐在地毯上,周荣坐在沙发上拄着下巴,颇为嫌弃地睨着儿子,看他手里攥着零件,小眉头拧得紧紧的,穷思竭虑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安。
“吃饭了。”赵小柔掩住笑意,转身回去端油麦菜和米饭,在厨房里悠悠地喊一声“小宝?帮妈妈拿筷子哦!”
“哦!”她听到小宝啪嗒啪嗒跑过来的声音,嗯,还行,妈妈叫他还是会理一下的。
小宝跑进来,娴熟地拉开消毒柜拿出三双筷子和三把调羹,做好了这一切却慢吞吞地磨蹭着不肯出去。
“怎么了小宝?”赵小柔把灶台擦干净才发现小宝还趴在旁边把玩着手里的筷子和调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欲言又止。
“妈妈,爸爸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赵小柔头都不抬地把刚才揪下来的烂菜叶子扫进垃圾桶里,“嗯,妈妈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小宝轻轻抱住妈妈的腿,用更小的声音说:“妈妈你会祝爸爸生日快乐吗?”
“也许吧。”赵小柔把厨房垃圾大概整理一下就端着菜和饭出去了,小宝拿着筷子和调羹跟在她后面,刚才没能得到妈妈肯定的答复,他有点同情地看向坐在茶几边整理玩具的爸爸。
“吃饭要叫几次?”赵小柔背对着周荣坐在餐桌边,声音还是软软柔柔的,可语气冷冰冰的,正在磨磨蹭蹭往椅子上爬的小宝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去坐好。
“来了来了,想把东西收拾好嘛。”周荣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餐桌边,赵小柔已经给儿子碗里添了好几块排骨了,添好就自顾自低头吃饭,小宝趁机偷偷抬头瞟爸爸一眼,看到爸爸拉开妈妈旁边的椅子坐在了妈妈身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了。
小宝不懂,妈妈让他管大灰狼叫爸爸,可妈妈自己反倒不理爸爸,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可好了,有说有笑的,一起回家一起吃饭,有一次他看到妞妞爸爸亲了妞妞妈妈的脸,妞妞妈妈脸红红的,可好看了,
他从没看到过爸爸亲妈妈,但每次妈妈出现,爸爸就不看他了,眼睛一直跟着妈妈,妈妈走到哪儿爸爸就看到哪儿,上次和叔叔们一起吃烤肉的时候,妈妈坐得远远的,爸爸不去找她,也不让她过来,但总会气鼓鼓地偷偷瞪妈妈一眼,
他应该不敢在妈妈面前瞪她吧?小宝是这样认为的,因为现在爸爸看妈妈的眼神就像摇尾巴的小狗狗,连肉骨头都顾不得吃了。
“你到底吃不吃饭?”赵小柔的眼角余光瞥到身边男人的筷子就没动过,于是皱着眉抬头瞪他一眼,刚好撞上他来不及躲闪的目光,
“吃的,你也多吃点,别光吃豆角,多吃点肉。”周荣被这猝不及防地瞪了一眼,赶紧别过脸去,手足无措了一会儿,端起碗,夹起最大的一块排骨轻轻放在赵小柔碗里,自己装模作样地扒两口饭。
唉……爸爸真是可怜,妈妈对大家都好好,只有对爸爸最凶,小宝看着爸爸讨好的样子,心想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故事一定是假的,小白兔吃大灰狼还差不多。
但是妈妈脸怎么红了呢?就像妞妞妈妈被妞妞爸爸亲了一样红。
小宝看着看着突然想起爸爸刚刚交代给他的小任务,他在脑袋瓜里重温了一遍台词,确认无误后越过餐桌拍拍妈妈的手背,“妈妈,今天是几月几号呀?”
“11 月 11 号,光棍节。”
光棍节是什么?这可超出小宝的知识范围了,他疑惑地看看爸爸,说好的回答里可没这个词啊……而且爸爸本来要上扬的嘴角也不上扬了,这一切都让小宝觉得奇怪,
“光棍节是什么呀妈妈?”
“就是光棍过的节日,有的人只适合一个人待着,所以叫光棍。”
赵小柔面不改色地吃掉排骨吐掉骨头,甚至还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周荣碗里。
小宝看着妈妈,半天才把逻辑理顺,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是光棍的节日,那就是说……
“爸爸你是光棍吗?”
周荣感到了赵小柔话里的刺,还有她心里的刺,他对儿子苦笑一下,“妈妈不要爸爸的话,爸爸就是光棍了。”
赵小柔感到放在桌下的左手被紧紧握住,她的手很凉,而他的手滚烫,她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饭菜,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身旁男人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躲闪,
“小柔,那天我说,我愿意把所有艰难困苦再品尝一遍,只为回到那一天,你也许以为我说的是在海边的那一天,但其实我想回到的是火车上那一天,可后来想想这怎么可能呢?咱俩的前半生已经过去了,回不去了,我能做的、想做的只有守护你和小宝后半生,仅此而已,你如果真的不能接受我,我无话可说,但我想说……
你我都只活一次,和爱的人在一起才不枉此生。”

第38章 礼物
“上海的这场大雪预计会持续一周左右的时间,不少上海市民表示从未看到过如此盛大的雪景……”
寂静的客厅回荡着新闻播报员磁性冷淡的声音,上海市民的兴奋和喜悦似乎并未感染到她,也是,一场大雪天天说,换了谁都会烦的吧?此刻站在厨房里洗碗的赵小柔是这样想的。
但上海这座城市,无论对她还是对她身边的男人而言,都是一个遥远而值得回味的地方。
“上海下雪了。”她边说边把碗里剩下的残渣倒进黑色塑料袋里。
“嗯,下得还挺大。”周荣把另一个碗里的东西也倒进去,两个人便又恢复了沉默。
小宝应妈妈的要求去自己房里看书,这次他很快就投入进去了,因为他很安心,大灰狼变成了大狗狗,一点都不可怕,他不会再伤害妈妈了。
可妈妈刚才在饭桌上还是哭了,妈妈连哭都没有声音,就是用一只手捂着脸流眼泪,瘦瘦的肩膀抖得很厉害,爸爸坐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大大的眼泪从爸爸眼睛里掉下来,掉到哪里去了?他觉得应该是掉到妈妈手上了吧,因为他看到爸爸握住妈妈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妈妈没有挣脱,也没有再很凶地骂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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