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达面门的前一刻,无形的屏障出现在眼前,更加浓重的黑雾将闻煦的雾气淹没,雾中只能看到两双颜色不一的眼眸闪着幽深的光。
“就凭你?”
清冽的声音甚至还带着笑意。
只不过眨眼之间,闻煦察觉到面门的风声,心下一紧刚要侧身避开,周身飞舞的藤蔓被尽数斩断,小腹上被狠狠重击砸向墙壁。
“唔——”
闻煦闷哼出声,苍白的下颌滑下赤红的血丝。
他的痛呼不过一瞬,下一秒便被他自己咬牙压制了下去,暗绿的眼飞速瞥了眼紧闭的门。
可方才的动静不算小,一直提心吊胆等候在门口的许婉枝当然听到了。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她的询问:“闻煦,景医生,你们在干什么?”
屋内的黑雾早已散去,阳光从落地窗外扫进来,洋洋洒洒落在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上。
白大褂本该是圣洁的,景医生平时也是温温润润的。
可此刻他微微歪着头,唇角的笑与平时截然相反,分明是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许婉枝还在敲门。
景柏听见敲门声后瞥了眼大门,闻煦立马强撑着起身。
他浑身戒备盯着景柏,努力放轻声音:“婉枝,没事,我和景医生聊会儿,你别进来。”
许婉枝:“可是——”
“婉枝,听话。”
许婉枝没再说话。
屋内硝烟四起,闻煦的身子不偏不倚正好挡在大门口,仿佛是防着景柏靠近大门。
“啧。”景柏冷嗤一声,“怕我伤害你那心上人?”
闻煦冷眼看着他。
景柏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坐回去:“这位先生,我不打女人呢,我只打你这种不是人的。”
他抬了抬手,手指正好指着闻煦。
闻煦反而笑了出来。
藤蔓编制成为铁网将大门堵起,这是闻煦最严密的防守,他将自己与景柏困在一起,就算景柏真的要做什么,也得先杀了他才能出去。
闻煦还是不信他,担心他会伤害许婉枝。
景柏微微眯了眯眼。
他知道闻煦猜出了他的身份。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闻煦道:“你是深渊的那位?”
怪物们一般都用“深渊里的那位”来指代他。
景柏微扬下颌笑着看他。
闻煦懒洋洋靠在墙上,漫不经心擦去唇角和下颌的血丝。
“没想到你也来了。”
闻煦顿了顿:“五年前那次崩裂,是你做出来的?”
如果有谁能将两个时空打出一道通道来,这个人只能是面前这位。
啊,不应该叫做人。
应该叫祂。
还没等到景柏说话,闻煦自己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打通两个世界?”
景柏的手肘搭在桌上,撑着下颌看他,笑盈盈道:“不是哦,你说错了,不是我打通的。”
闻煦挑眉:“怎么可能?不是你还能是谁?”
景柏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分针正好跳到了30,已经十一点半了。
“你该滚了,等我找你。”
他站起身,看了眼墙上的藤蔓,缠绕的藤蔓被尽数斩断,紧闭的门被拉开。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转折的也有些过于急促,闻煦在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
景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勾唇对门外的女人笑着说:“许小姐,久等了,和你的丈夫沟通了一些关于你的后续治疗。”
许婉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闻煦……”
闻煦的衣袖被人拽了拽。
他急忙将衣领上的血蒸发,垂手看了眼没发现异常,这才转过身拉住许婉枝的手。
“婉枝,我们走吧。”
一句话也不想多说,闻煦拉着许婉枝的手就要往外走。
许婉枝怯怯道:“可是……”
闻煦垂下眼睫:“婉枝,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明显就是不想在这里久留,许婉枝没办法,被闻煦拽出去的时候回头朝景柏歉意一笑。
景柏弯了弯眼,摇了摇手朝她告别。
人刚消失,景柏的笑迅速跨下,从抽屉中取出手机。
11:32了。
这两人耽误了他两分钟和棠棠打电话的时间。
景柏靠在桌子边,长腿交叠着,迎着灿烂的阳光。
听筒中电话等待接通的声音响了一下又一下。
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苏棠音都没有接通电话。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依旧是这样,电话自动挂断。
景柏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说不定棠棠还没下班。
但分离的焦躁让怪物实在有些难熬,怪物也没有什么温柔的认知,一切表象都是为了迷惑爱人伪装出来的,一旦到了无人的地方根本懒得装出那副虚伪的模样。
景柏找到她的聊天界面。
景医生:“宝宝,下班了吗?”【等待jpg.】
他只发了一条信息,只要苏棠音看到一定会回复,他们都是彼此的置顶。
怪物就这样一直等啊等,钟表走动的声音像把锤子,将他的耐心一点点粉碎干净。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不仅没有回电话,连短信也没回。
阳光洒在乌黑的碎发上,为其披上了一些耀眼的金光,俊秀的五官硬挺,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完全是苏棠音喜欢的类型,景柏一直都知道苏棠音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可此刻,温润的脸上肌肉在颤抖,原先浅淡的琉璃色眼睛时不时变蓝,黑雾在身后弥散,越来越浓重的黑雾填满了整间屋子。
门外的助手抱着资料,刚要敲门进来。
猛烈的撞击声传来。
像是突然乍起的闷雷,接着是劈里啪啦的声音。
助手吓的后退了两步。
里面像是在摔东西,景医生似乎很生气。
助手跟了景医生三年,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景医生甚至不会大声说话。
门在这时候被拉开。
助手对上了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
他尚未想明白,清冷的声音仿佛撒旦的歌声。
“回去,今天你没有来过这里。”
“……好。”
助手抱着档案,麻木转身,一步一步走的缓慢。
景柏甚至连白大褂都没脱,取了车钥匙便驱车离开。
她的喉口干哑,双腿疲软到几乎没有站起的力量。
入目的是厚重的铁栏,苏棠音认得出来,那是特定的材质锻造出来的,异常坚硬,并且通了强压电流,只要打开铁栏上的按钮,整个铁栏就是一个巨大的电压站。
启动这么高级别防护的装备,里面关押的却不是苏棠音以为的猛兽,而是……
一种她根本不认识的生物。
透明的水缸中灌了浅蓝色的水,应当是合成的营养液。
那水缸四四方方很大,里面铺满了海藻般的絮状不明物。
说是不明物体,是因为苏棠音除了一堆缠绕在一起似乎已经打结的絮状东西外,什么都看不见。
她是个动物专业科研工作者,却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
像是一堆海草。
她以为是一种未曾发现的植物。
——%¥#@%
“嘶。”
尖利的吼叫声忽然响起,跟一把电钻在钻着她的大脑一样,苏棠音疼到低呼,死死捂住自己的脑袋。
“苏棠音,关闭声筒!”
“警告,警告,全体关闭声筒!”
陈博士的话和机械的警告声前后响起。
苏棠音疼到冒冷汗,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手艰难去按防护服上的按钮。
防护服的传声筒被关闭,那股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叫终于被截断。
苏棠音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防护服现在彻底成了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她跟被封在罩子中一样。
额头上出了很多汗,但防护服有自动散热装置,风筒很快打开,凉风吹拂而来,苏棠音清醒了些。
头好疼。
陈博士拍了拍她的肩膀,抬手示意她跟着进去。
苏棠音虚弱点头,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刚才那阵尖啸声音应该是水箱中那东西发出的,像极了某种动物受到威胁时候发出的超声波。
可以是防御,也可以是单纯的攻击。
陈博士一脸淡然,想必是实现就知道了这点。
苏棠音跟着他来到了屋内,感应门又缓缓关上,他们被与水箱中的不明生物锁在一起。
陈博士抬手敲了敲耳朵,苏棠音立马领会,打开了防护服的控制面板,接通了两人的蓝牙连接。
“这就是我要带你看的东西。”
那水箱中的东西,就是陈博士追寻了整整二十年的结果。
苏棠音第一次听到陈博士的声音有了波澜:“棠音你知道吗,二十年了,我曾经以为到我死都见不到它了,没想到,我离它这么近!”
“您是说这水箱中的东西?”
“是,又不是。”
苏棠音:“?”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陈博士凑近了水箱,隔着栏杆去看水箱中那一团犹如海藻般的东西。
“我要找的东西不是它,但它离它很近。”他痴迷地伸出手,竟然想要隔着铁栏去触碰里面的水箱。
苏棠音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博士,不能碰!”
简直是疯了吧,随意接触实验体,即使隔着两层防护也是极度危险的。
陈博士却摇了摇头,“你不懂,我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他的眼睛在此刻转向了苏棠音,目光无端让她脊背发毛。
“博士……”
陈博士笑了,指着水箱中的东西问她:“棠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研究它吗?”
苏棠音摇头:“不知道。”
他们的研究方向根本不是这些,苏棠音也根本不知道陈博士什么时候有了H栋的研究权限,又是什么时候加入可这个项目,以及这个项目到底是什么?
陈博士直起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棠音,你凑近看看,就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了。”
苏棠音望向那水箱,那团厚重的絮状物体在水中飘扬,以至于她除了这团东西外什么都看不见。
它明明从外观上看起来像是种植物,但什么植物可以发出刚才那种足以刺穿她耳膜的声波?
既然是动物,又有什么动物是她没见过的?
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她很想知道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种接近人类未知的感觉让她激动。
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刚才的那阵声波以及这么高级别的防御系统,也让她清楚认识到那东西绝对不是简单的,它很危险。
这么危险的东西……
苏棠音犹豫不决。
陈博士:“不想去看看吗?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见见它。”
不知道为什么陈博士想让她去见这只实验体。
但她知道,基地里任何一个工作人员都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一个可以进一步接触到世界奥秘的契机。
苏棠音深吸口气,缓缓凑近那水箱。
透过铁栏的缝隙,她离水箱越来越近。
那团深绿到有些发黑的絮状物体越发清晰,清晰到她看清楚了些它们的结构。
并不是她以为的海藻那类生物,更像是一种透明的纤维管,真正让它们有颜色的是“纤维管”中的物质。
应当是种荧光物质,像是深海水母一般,让它有了颜色。
苏棠音又凑近了些,想要看清那东西的结构。
那些絮状物体根根分明,苏棠音觉得它们的缠绕不像是随意摆出来的,更像是一种茧,每一根絮丝就如同毛线一般缠绕,包裹成为保护壳。
它们保护的东西是……
苏棠音的瞳仁转动,看向了更深处……
对上了一双眼睛。
眼球是明亮的暗绿色,没有虹膜,没有视网膜,没有黄斑,没有眼白。
就像是嵌入了一颗深绿色的玻璃珠子。
除此之外完全不像是个眼睛。
但苏棠音就是感觉那是它的眼睛。
它在盯着她。
苏棠音的大脑在那一刻是宕机状态,她好像被迷惑了一样,只能呆愣看着那双眼睛。
絮状物体完全散开,这东西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它的模样。
纤细的四肢,脖颈,胸脯,平坦的小腹,人类的身体却穿了一身绿色的絮丝,像是它自己编制出来的衣服。
它的“头发”在水中飘扬,如裙摆般扑散开来,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小的鳞片。
耳朵是鱼鳍状,耳后还覆盖着鳞片,那些细小的鳞片覆盖在身体上,又被水光折射出粼粼幽光。
其实很漂亮。
所以苏棠音在那一刻竟然没感觉到害怕。
——砰。
长着趾蹼的手拍在水箱上,它张开了嘴,露出满是尖锐獠牙的嘴。
苏棠音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可这次不是尖利到令她头疼的吼叫声,而是一道稚嫩的声音。
这道声音的主人像是刚学会说话的人,一字一句格外生涩。
“好香……你,香香,你,好香,好香。”
“唔,还有,还有,讨厌的味道,祂,祂的味道。”
“咦,你,你见过,祂吗?”
它歪了歪头,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苏棠音,可只能触碰到坚硬的水箱壁。
它开始恼怒,猛烈地拍打着水箱壁,那所谓的“瞳仁”急剧收缩又扩大,昭示着它现在的暴躁。
“你过来,我,我想跟你说话。”
“让我出去,出去,出去!”
苏棠音愣愣看着它拍打着水箱壁,满脑子都是它的声音。
它在跟她说话?
一只手从身后拽住了她,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拽向远离水箱的地方。
陈博士的声音从蓝牙传来:“苏棠音!”
苏棠音终于回了神。
后知后觉的恐慌与虚妄让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水箱中的怪物还在说着话。
但这只怪物没有攻击的意思,苏棠音的头不疼,只是单纯的有个声音叽叽喳喳在耳边说着话。
陈博士皱眉,问她:“你怎么了?”
苏棠音抓住他的胳膊问:“博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陈博士皱眉:“防护服的声筒关闭了,现在我们只能通过蓝牙通话,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对,防护服的声筒被关闭了。
可为什么她还能听到别的声音?
苏棠音茫然转头看向被关在水箱之中的怪物,它还在疯狂拍打着水箱壁。
她听不到水箱壁碰撞的声音,只能听到它稚嫩磕磕绊绊的声音。
说话的真的是它。
它的嘴一张一合翕动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她的方向,明显就是在跟她沟通。
苏棠音第一想法不是为什么一个不明生物可以说人话,而是它竟然可以隔着防护服跟她沟通,那声音比起从耳膜传来,更像是直接连通了她的大脑听觉中枢。
陈博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当然也看得出来那怪物在看苏棠音,似乎还在试图跟苏棠音沟通。
苏棠音刚才又问他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陈博士握紧了苏棠音的手臂,力气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你能听到它说话是吗?它说什么了?”
“苏棠音,它说什么了?”
陈博士看起来很激动。
苏棠音被他捏疼了,下意识抽出手,可陈博士实在握的太紧。
他遍遍追问着那只实验体到底说了什么,而那只实验体又在絮絮叨叨跟她说着话,苏棠音的大脑好像要爆炸了一般。
人到被逼急了时候真的会做出自己不敢做的事情。
“别说了!”
她直接甩开了陈博士的手,由于惯性使然,陈博士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陈博士的声音被打断,那只实验体也安静下来呆呆看着她,世界终于安宁。
苏棠音喘着气,只觉得脑门抽疼。
她飞快瞟了一眼那只实验体,接着道:“它什么都没说,我根本听不懂它说话。”
实验体眨了眨眼睛。
陈博士的音量拔高:“怎么可能?”
苏棠音重复道:“它是一只实验体,我是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听懂它说话?”
陈博士疯狂摇头,“不可能!它明明就是在看你!”
他指着那只实验体,一向古板的人在此刻有种走火入魔的疯狂:“那只实验体一月前就被抓了,无论我们做什么,它都用那堆绿色的东西缠住自己,不跟我们沟通,有人进去给它换水的时候它还会疯狂尖叫,就像刚刚你听到的那样。”
“一个月了,我们除了把它抓进了这个水箱之中,其他什么事情都没能做成,没有人知道它的攻击性有多强,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来了它反而没攻击你!”
“你离它那么近,它竟然没有攻击你!”陈博士越说越激动,朝着水箱走了几步,“它甚至还主动散开了那些保护它的絮物,它主动看你,试图与你沟通,为什么!”
已经一脚踏进了世界之谜的边缘,他甚至已经触碰到了那扇门,这一生都在追求那一件事,想要再次见到那个东西。
终于找到了和祂有关联的实验体,说不定他顺着这条线就能查到当年的那件事。
“苏棠音,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陈博士转过身,一双眼红的不像话。
苏棠音对他癫狂的状态实在有些不解。
“我什么都没听到。”苏棠音坚持说:“博士,我什么都没听到。”
陈博士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好像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实性。
那只实验体应当看出来了这两人在吵架。
它问苏棠音:
“你在,跟他,吵架吗?”
苏棠音没理它。
它瘪了瘪嘴,声音压低:“他,欺负,你了吗?”
苏棠音还是没理它。
这时候看它的话嫌疑就更大了,陈博士已经怀疑她可以听懂这只实验体说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听清这只实验体说话,也不知道别人可以听懂吗,总之如果让外人知道这件事,她可能会有麻烦。
那么说不定下一个被研究的对象就是她。
苏棠音不敢冒这个险。
心底也有个潜意识,不想跟陈博士说这件事。
总觉得不能告诉他。
两人对视了许久,一直在僵持着,那只实验体趴在水箱壁上看着他们,莫名让人瞧出了些懵懂模样。
苏棠音觉得它有些像个小孩,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懵懵懂懂。
陈博士在此时开了口:“回去吧。”
他按响了墙壁上的按钮,在苏棠音诧异的目光中又说了句:“离开这里,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这只实验体的危险程度还没搞明白,万一时间长了激怒它,后果无法设想。”
这时候的陈博士褪去了那点子疯狂,看起来倒是跟他平时没什么差别。
依旧是那个一心以工作为重的学者。
双叶大门被打开,陈博士率先走了出去。
苏棠音跟在他的身后,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实验体还趴在那里看她。
它歪着头,冲她张了张嘴。
“祂,祂,不要靠近,离开祂,坏坏。”
苏棠音没听明白。
但大门在此时关闭,隔绝了她和那只实验体的视线对视。
离开H栋的路上,苏棠音和陈博士都很沉默,两人谁也没说话,又或者是不知道说什么。
走到A栋的时候,陈博士忽然停了下来,对她说:“你去吃饭吧,已经下午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这里。
苏棠音这才惊觉,她和陈博士离开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现在起码过去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已经下午了。
景柏每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都会给她打个电话。
苏棠音急急忙跑去储物柜那里,找到自己的柜子输入密码打开。
手机刚拿出来,一条醒目的未接来电挂在上面,接着是一条信息。
“宝宝,你下班了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苏棠音连忙给他打电话。
电话不过响了三下便被接通,景柏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
“宝宝。”
声音很温和,应该没有生气。
苏棠音松了口气。
她靠在柜子上,一手捧着手机,垂下头看着反光的地板。
“阿景,抱歉啊,我刚刚在忙工作。”
景柏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回了她一句:“没事的宝宝,我没有生气,工作重要。”
苏棠音心下一软。
景柏总是这样,对她好像永远没有生过气,她真是想多了。
苏棠音长呼口气,将右手搭在额头上,“阿景,你吃饭了吗?”
景柏回的很快:“没吃呢,我在C城基地外面。”
苏棠音愣了愣:“什么?”
景柏:“我在基地外面,宝宝要不要出来和我吃个饭?”
苏棠音握着手机就跑了出去,边跑边说:“你为什么来了啊,来这里干什么?”
“工作不忙,看你没接电话,担心你忙于工作没吃饭,不放心就来看看你。”
车内,景柏懒散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懒洋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握着手机在和苏棠音通话。
深蓝的眼睛似幽深的海域,目光盯着车窗外的铁栏大门。
大门内便是C城实验基地。
视野中出现了个娇小的身影,穿的正好是早上他给选的衣服。
景柏淡声道:“宝宝,我看到你了,慢点跑。”
车后座上的黑雾翻滚着,触手每一根都比之前更加粗壮强大,浓重的戾气几乎冲翻车窗。
苏棠音来到了车边,车窗缓缓降下。
在她探头去看的刹那间,后座上的黑雾顿时消散,快的像是一缕风。
她揉了揉眼,从车窗探头进去看:“阿景,刚才后座上好像有东西……”
景柏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唇,“宝宝,你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他咬了口她的下唇,苏棠音的脸一红,迅速后退几步。
“你干什么,这不是在家……”苏棠音揉了揉唇,飞快瞟了眼四周,没看见有什么人后拉开副驾驶的车座。
景柏侧身过来替她扣上安全带,笑着说:“我亲亲我老婆,她太香了。”
苏棠音的脸一红,“阿景!”
景柏知道她脸皮薄,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不说了,宝宝今天工作很忙吗?”
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实验体,苏棠音捏了捏眉心:“没事,多了些别的工作在忙。”
“辛苦了宝宝,带你去吃好吃的。”
无人的角落,景柏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
他安安稳稳开着车,目光直视面前的大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悄无声息捏紧。
“阿景。”
苏棠音开口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景柏迅速换上笑:“宝宝,怎么了?”
苏棠音侧过头问:“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
她说到这里停顿住,微拧眉头思索该怎样开口,那只实验体是基地的机密,她不能告诉景柏这件事。
“有什么?”景柏轻飘飘问。
苏棠音的双手交握,看着他的侧脸小心问:“类似外星人的这种生物存在?”
“外星人吗?”景柏挑眉。
她果然开始察觉了,或许这世间上有超乎她想象的东西存在。
景柏微不可察一笑,胸腔内幻化出的人类心脏剧烈跳动,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喉口干涩,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她终于要察觉了。
“当然有了。”
景柏没有扭头看她,开着自己的车。
苏棠音立马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也是个理科生,宇宙这么大,你怎么知道这个星系外没有高位面文明?说不定井底之蛙是我们呢?”
他的话莫名有些像陈博士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也有道理,苏棠音也是一直相信世界上有比他们更高文明的生物存在,只是目前无法证实这些,但几百年、几千年、乃至万年后,当她化为黄土,后生总能验证这些。
那实验体难道真是高文明的生物?
否则它为什么可以说人话?
苏棠音有些糊涂,一手抵着额头,长长呼了口气。
景柏始终观察着她的神情。
真奇怪,明明他一直在伪装,明明一直藏得好好的没让她发现这些端倪,明明是他不想让她知道,可为什么当她有所察觉的时候,他在兴奋?
心跳很快,身子在抖,双手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唇角疯狂想要上扬,触手出现在后座上,明目张胆想要去触碰苏棠音,但一点也不怕被她发现。
甚至想要被她发现。
怪物将这种情绪理解为兴奋。
他在兴奋什么?
前方红灯,他终于将双手离开了方向盘,闭眼呼气吸气,心好像要跳了出来一样。
苏棠音捏了捏眉心,随意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吃饭?下午我还得——唔,阿景!”
话还没说完,眼前黑影压了下来,唇瓣被人衔住,苏棠音的话被堵在另一人的唇齿之间。
她拍打着他的肩膀,别过头想要挣开他,景柏按住她的后颈将人转了回来,从驾驶座侧过身来亲她。
不过才十几秒,苏棠音的呼吸被尽数篡夺,脸色涨的通红。
腰间有些凉,还有些勒的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注意力全在景柏身上。
他终于起身,如玉的脸上多了些霞红,苏棠音小口小口喘着气。
“宝宝,宝宝。”景柏啄了口她,“好喜欢你啊。”
红灯在这时候变绿,景柏又像没事人一样施施然发动车子。
苏棠音呆呆看着他的侧脸。
“阿景,你干什么……”
苏棠音的尾音有些低沉。
面前的丈夫忽然多了些陌生感,景柏一向克制,什么时候会不分场合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