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棠野听完，小声地朝身后的蒲白感叹：“神父，羽飞耀对你好好诶……”
蒲白没有反驳这句话。
他“看”向羽飞耀所在的方向。
“那你在那个时空，是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去做出改变，还是忘却现在的经历，只保留那个时代的记忆？”
羽飞耀回忆：“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去改变的，但我发现在迷雾里，我们不能告知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要不然意识会陷入昏迷。”
他转身指了指同伴们，道：“我们相互交换过信息，大家都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是不能告知过往的自己，关于未来的信息。”
蒲白立即想到小呆在迷雾中对他的警告。
“那是副本的防护机制，它应该可以通过玩家们的每一次选择，将玩家推进更不可控的深渊中，但是它又不允许玩家们将未来的事情预言出来给过去的自己，应该是为了防止影响现今游戏的上线。”
韦棠野闻言，若有所思。
蒲白又听到惨呼声从各处响起，他问众人：“现在森林外的情况如何？”
韦棠野刚杀死了巨型玩偶，玩偶的尸体没有消失，现在还横亘在地上，得益这庞大的身体，森林里那些冲出来的怪物攀爬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其他方向的情况不容客观，有很多像他们从森林里跑出来的玩家们，都已经在与那些怪物厮杀在一起。
整片森林外缘到中央万神殿的缓冲地带，逐渐变成炼狱一般的景象。
“不太好。”羽飞耀实话实说。
“进入森林里的迷雾后，几乎所有玩家都打散进入不同的时空里，现在玩家从迷雾中出来后，陆续被副本怪物追杀。”
蒲白快速问：“万神殿呢？有没有怪物追杀人类到里面？”
“没有。”羽飞耀摇头，他迅速将自己观察的情形告知，“这里类似圆环环带的结构，万神殿相当于里面的内圆，厮杀现在发生在环带及外圆那一圈，怪物们很有默契地没有攻入万神殿所在的位置。”
蒲白：“打开游戏方屏，看看有什么副本怪物被收集了？”
众人抓紧时间打开方屏，每一个浮起的方屏都显示一种黑雾状的事物。
【选择物】这个名称浮在黑雾事物的下方。
紧接着同样是一团黑雾，但以人形出现的怪物图鉴浮在方屏之上。
【监督者】的名字浮现出来。
“是我刚才看到的，在森林里啃食灵魂的怪物！”韦棠野微瞪大眼睛。
羽飞耀飞快将这两种怪物的特征转述给蒲白听。
“……除了这两种怪物，边上还有漩涡。”羽飞耀最后陈述道。
听完，蒲白脸色凝重。
副本开启这么久，全球玩家目前只完成了两种副本怪物的猎杀收集，然而，怪物图鉴的旁边还有黑色漩涡转动，说明他们还有别的副本怪物还未收集。
“还有怪物没收集……”有人喃喃地重复这句可怕的话。
这时，蒲白听到附近涌上来的动静声越发逼近了，他连忙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凡是做出和当初不一样选择的玩家都会诞生专属的【选择物】。”
“除了【选择物】，副本中还有会吞食玩家灵魂的怪物【监督者】，这东西应该会无差别攻击玩家。”
“它们的目的是应该是猎杀玩家，还有逼迫我们尽快进入万神殿内。”
“因为目前只有它那一块区域是安全的。”
“但是会长，我们说了要选择成为入侵者……”有成员声音干涩地问，“我们要是进去了以后，又因为身份出来会怎么办？”
蒲白神情平静：“应该会被驱逐出去万神殿，面对外围汹涌而出的副本怪物。”
“啊？！”有人露出担心不安的神情。
蒲白“看”着对方，道：“但有解决方法，那就是像以往那样，收集完副本怪物，尽可能快逃离副本，回到游戏里的新手村，到时候还有喘息的机会。”
大家听完这个方法脸色升起惊喜，但又很快黯淡下去。
毕竟他们都不知道还要收集的副本怪物会是什么，是万神殿里那些睥睨众生的邪神们吗？那他们还有能力去攻下那个怪物吗？
诸如此类的想法纷纷冒出。
蒲白似乎感受到成员们的低落，他只道：“走吧，先尽可能快地赶去万神殿，和其他人汇集后，我们再完成身份选择。”
眼下只有这种做法了。
大家也感受到森林里的【监督者】即将追赶到他们这边，众人纷纷眺望数百米外高大庄严的殿宇，内心各有想法，开始迈步往万神殿冲去。
韦棠野背着蒲白，矫健的身姿在混乱中疾速前进。
忽然，她悄声问蒲白：“神父，可是我在过去的时空里失忆了，我没像你们一样能保留未来的记忆……”
蒲白解释：“因为你的未来发生的一切和游戏存在息息相关，如果记忆不进行处理，未来的游戏说不定因你而无法上线。”
“原来是这样……”韦棠野呢喃，“那我对这个游戏影响好像真的很大……”
“不过，还没有收集的副本怪物会是什么？”她问。
蒲白反问她：“你认为这个副本是来自谁的副本，是谁驻留过，是谁有能力把你关于未来的记忆抹除，懵懂地回到过去？”
蒲白的提示已经很明显。
韦棠野知道答案，她看着眼前渐渐放大的万神殿，回答：“是曼戈拉，也是加诺。”
“没错，是加诺，因为只有他能做得到这些事。”
“那么我们想逃离这个副本，就会不可避免地面对他，过往我们经历的那些副本，最后副本怪物的收集都会和曾驻留过副本的邪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我们都得做好心理准备。”
蒲白将眼前情况分析清晰，就等着迎接即将发生的相遇。
接下来的一段路，韦棠野没再提出新的问题，她似是在专心前进。
数分钟后，她带着蒲白成功抵达灰色的石阶上，羽飞耀他们也很快跟上来，几人往四周一看，已经有很多玩家察觉到站在万神殿的范围内，不会有副本怪物过来，他们也纷纷赶来这边。
莉莉丝和娜塔莎带领着塔罗公会存活的成员，快步走来韦棠野他们这边，两队人成功汇合。
大概一刻钟过去，过来这边的幸存者们越来越少，已经落脚安全处的玩家们心有余悸地望向，远处乌压压的怪物们。
千奇百状的【选择物】和披着他们曾是同伴的身体的【监督者】，就似大军压境地朝着这边涌过来，密不透风地包围在万神殿的外围。
韦棠野看见有玩家差一点就能冲入安全区的界限里，但还是被身后的怪物追上，身体一下被抛起，扔进硕大的大口中，吧唧几下吞入腹中。
犹如人间炼狱的画面，清晰地在所有幸存玩家眼前呈现。
全球有一半人口被拉入游戏，数月过去，玩家数量减少约五分之四，现在这一出，又将玩家折损至少一半以上。
活下来的玩家们与当初的群体数量相比，至多只剩下十分之一。
玩家人数的锐减，让这些幸存者内心越发畏惧。
而就在这绝望又压抑之际，玩家们身后紧闭的大门缓慢地推开了。
清爽的凉风穿出来，在每人的四肢间穿梭，温柔暧昧地吹拂掉他们此刻的恐惧。
尤娜的声音再次响起：“恭喜各位玩家穿过迷雾森林，完成第一轮选择。”
“选择后的下场大家都旁观得差不多了，怎样，有没有新的想法？”
有人惊慌地转身，想寻到说话的尤娜藏在哪里，最后，他的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上空。
“叩拜你们后我们会如何？成为入侵者我们又会变成怎么样？”
提问者拔高声音，但声线颤抖，大家都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呵呵，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尤娜娇笑起来。
“叩拜我们，你们将接受神明们的祝福，外面的存在就是你们的同类了，它们又怎么会伤害你们呢？”
“但是……成为入侵者的话，那就很抱歉咯～”
“入侵我们家园的人……”
“该死。”

人群因为尤娜这句话而陷入诡异的安静,随后，又爆发出激烈的争执声。
命运公会的人在刚才的时间里已经聚集到一起，他们听到这样的宣告, 脸色不禁变得苍白。
如果他们真的成为入侵者，他们将会被赶出这里，面对成千上万的怪物。
此时，不远处有胆小的陌生玩家，颤声想着天空问：“那我们到时候要对付入侵者吗？”
众人凝神聆听尤娜即将说出的回复。
“那当然需要，一旦叩拜我们，就是我们的人，家园的守护需要你们完成。”
“完成不到会怎么样？”那人继续问,声音在破音的边缘。
“对家园无贡献者，亦无存在的必要。”
尤娜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最森然的一句话。
那些摇摆不定的玩家们, 在听完这句话后, 立场再次动摇。
他们能活到现在都不是蠢货, 听到尤娜的话，他们都知道这是要指使他们自相残杀。
他们也不是能单纯地, 从邪端那里获取庇护和不死的能力。
尤娜似乎看穿大家心中的摇摆。
她最后说一句：“放心啦, 换做是我, 要是我获得了不死的能力，我就没有受伤的可能……所以, 和入侵者的战斗, 你们只会是胜利的那一方。”
尤娜知道面临死亡, 人类对生的欲望, 必然超过人性。
她声音恢复庄重神秘。
“殿门已开，勇者可进入殿内进行选择, 限时半小时。”
尤娜的话音刚落，远处的高空之中出现一轮硕大的计时器，30分钟以倒计时的形式出现。
秒表正在快速读数，无声地催促着玩家们做出选择。
众人仰望高空的计时器，暂时没有一个玩家敢成为第一个进入的人。
蒲白感受到周围的安静，低声问：“韦棠野，怎么了？”
“天空出现计时器，正催我们进去。”她老实答道。
蒲白思索了几秒，他轻轻拍了拍韦棠野的肩膀，轻声吩咐她背着他转身面对众人。
韦棠野不知道蒲白想做什么，但还是听从他的吩咐迅速转身。
蒲白清了清嗓子，“望”着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的玩家们。
尽管他双眼已然不能视物，但他还是能感受到乌泱泱一群人，正往他这边投注过来的，犹如实质的视线。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是谁，我是命运公会的会长蒲白。”
“有些话，在进入这个副本前，我已经跟我的成员们说了一遍，但在这里，那番话我仍想和大家说一遍。”
“听到者，我也劳烦你们能将我的话，传递给更多听不到我声音的玩家。”
“游戏的进度现在已经快要到达百分之百，大家如果留意到播报的内容，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天在副本里的挣扎求生，仅是这个游戏的内测。”
“内测完成后就是公测，到时候面对游戏的人会是谁，大家心里明白。”
“我们身为玩家对付邪端、怪物尚是艰难，身处现实里的普通人只会比我们更艰难，他们可能是你们的家人、朋友、爱人……我问一句，你们愿意将手无寸铁的他们，暴露在游戏面前吗？”
殿外顿时鸦雀无声。
然而里面的尤娜等邪神，也没有出声阻止。
祂们似乎笃定人类求生的劣根性，会占主导这场选择，因此不畏惧蒲白对众人的说服。
蒲白继续往下说：“这个副本也有收集副本怪物，说明它的运行逻辑和过往的副本是一致的。”
“所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当我们成功解决这个副本，游戏即将开始的公测就会暂停？”
计时器显示时间已经过去2分钟了。
人群渐渐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他们也将刚才蒲白说的话传到更后方。
讨论声开始越来越大。
终于，有人拔高声音，质问：“蒲白，你的意思是劝服我们选择成为入侵者？”
“是。”蒲白沉稳地说。
听者脸色骇然，对视交换眼神的人更加多了，他们似乎没想到蒲白会想成为入侵者。
“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确保我们能解决这个副本？！”
“蒲会长，你没看到这次副本有多么危险吗？我们这轮玩家已经死了超一半人了呀！单单副本怪物就引起那么严重的死伤，你让我们怎么解决这个副本？”
“我的家人朋友们都因为游戏死光了，我怕死，我想活下去不行吗！”
说话的男人已经快被逼疯了。
他很自私，他想活下去，尽管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是一件很羞耻的事，但他真的想活下去。
蒲白“看”着胆怯者所在的方向，好几秒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轻轻地拍打韦棠野的肩膀，示意接下来由她来说话。
他铺垫了那么久，是要让大家的目光接下来都放在她身上。
她是唯一的救世主。
蒲白相信，她有能力可以完美地完成，眼下这一次站在世界舞台前的重要登台。
韦棠野的确与蒲白此刻想的差不多，她的双眼与他一并看向，那个袒露求生欲望的玩家。
被注视的人忍受不住蒲白那失焦的目光，以及与他一并看过来的女孩的凝视。
男人开始粗暴地推开边上人，狼狈地躲开，想以进入殿内来避开他们的注视。
所有旁观者都围观着这一幕发生，他们既不拦阻男人，也不推他往更前方跑去。
旁观者们只是看，一遍遍看，也许是想看到自己愿意支持的东西出现了，才会有所动作。
殿内的邪神们，满意地透着计时器，俯视下方聚集在万神殿外的玩家们，如同蝼蚁群里崩出一条细痕。
祂们期待这个第一位进殿叩拜的人类。
仿佛籍着他，能想象到人类跪伏在祂们脚下的恢弘场面。
那时候，信仰的力量会让祂们力量暴增，即使神使降临，也无所畏惧。
眼盲的蒲白，同样听到了男人急躁的脚步声。
但韦棠野还没有动作。
蒲白眼球微微移动，视线落在安静的韦棠野身上。
他有预感，韦棠野将要说些什么了。
而在男人即将迈入万神殿，成为第一个做出选择的玩家时，背着蒲白的韦棠野，终于替蒲白回答男人刚才提出的问题。
“想活下去当然可以，因为谁也不能拦住谁想活下去，只是选择的身份不一样而已。”
“所以神父刚才的话，不是说给你这样的人听。”
韦棠野紧紧盯着男人的背影，看着他顿住了脚，
所有人的注意一下落在，说话的她身上。
“很多人都认为活下去就行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成为怪物也没关系……”
“可真的是这样吗？”
韦棠野轻声反问。
“我的家人们曾经变成了怪物，他们被邪神弄出来的诡气污染了，肉身死了也一直在遭罪。”
“但我的一个姐姐，为了让我的家人们体面地死去，哪怕是让她牺牲了自己。”
“肯定很多人都不懂，为什么让死去的人，以人的身份死去，不是都死了吗？有那个必要吗？”
韦棠野眼球泛起泪光。
“但我知道原因。”
“我们以人的身份来到这个世上，也该以人的身份好好结束一生。”
“他们是家人，是伙伴，是我们的同类，所以，怎么能让对我们而言那么重要的人，承受这样的屈辱……”
“人类很脆弱，但人心能长出一些伟大的信念和情感……叩拜邪神，能让人获得不死的能力，但那时候与外面虎视眈眈的怪物成为同类的大家，往后真的……能重新拥有人的身份吗？”
“上帝会原谅，在这一刻背弃祂的人吗？”
韦棠野的视线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
讨论声慢慢地减弱。
大家都定定地望向，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光亮的韦棠野。
风息吹拂她的头发，显得她双目坚毅，她如同一柄直直插入地下的巨剑，稳固地存在着。
“所以活着，是应该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那才叫真正的活着。”
“我会以这种方式活下来，你们愿意和我一起以这种方式活下去吗？”
韦棠野的视线慢慢扫过眼前的人群，由近及远，看向更远的人群。
大家沉默下来。
有人与她的目光相撞，有人回避她炽亮的视线。
但韦棠野仍在看着大家。
她想起当自己灵魂的酸楚被天父剥除下来的那一天，她的天父曾告诫她——“若世人愿将手交给你，如你将手交与我，世人亦能得救。”
她现在第一次尝试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世人。
她盼望有人能接着她的手，她盼望世人能得救。
所以，请信任她吧，请无畏无虑地信任她吧。
她甘愿为世人受罪受难，只要他们愿意信任她。
阴冷的风息穿梭此间的每一处，一切寂静无声，但所有人脑中都仿佛听见，韦棠野在说着那句温和的话——“将手交与我，我能令你得救。”
无处不在的永恒之神缪斯，闪现在万神殿外，祂化成原型，赞叹的目光流连在远处的韦棠野。
女孩神情悲悯仁慈，她平静地看着众人，如二千多年前那位圣子那般看着愚笨的世人。
缪斯呢喃：“上帝于黑暗间布道，罪恶人性与原始美德的摇摆，对立又统一极了。”
“这是值得刻画的永恒之景。”
无形的画框在缪斯面前生成，将远处的这一幕定格。
祂满意地说：“我将其命名为《曙光》。”
“这是人类的曙光呢，又或者是黑暗胜利前的曙光……”
缪斯继续微笑着欣赏眼前的画。
躲在人群角落处，直直地抬首看向韦棠野的蒲英眼眶早已酸胀。
崔西瞥向远处缪斯所在的方位，笑而不语，祂收起目光，隐去自己的声音，对蒲英道：“这个使徒挺会煽动人心的，竟敢在这里布道，还知道用你的经历骗取同情分，啧啧……”
“蒲英，要不然跟我打赌，我赌成为愿意追随神使，成为入侵者的人不超过一半。”
蒲英没有看向崔西，她稳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问：“为什么？”
崔西挑眉，自信地说：“人类因为有原罪才诞生了我们，你说我们怎么不了解你们？”
“嗯？”
崔西最后的尾音轻佻高傲，邪恶神明的冷漠本性暴露无遗。
蒲英后背微微僵硬。
她的目光移向仍在看向大家的韦棠野。
“也许是吧……但你们永远理解不了，我们这群人的信念。”
崔西听不出“这群人”指的是哪些人，是全体人类，还是使徒、前哨者一类的人。
但崔西只是挑了挑眉，道：“好，赌约生效，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赌赢了，你永远成为我的信徒；赌输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韦棠野仍旧看着大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里却缺少引爆安静的声音。
直到蒲白主动从韦棠野身上落下来，羽飞耀及时扶着他。
蒲白站在她的边上, 第一个说出自己的选择。
“我愿意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早已答应选择成为入侵者的命运公会等人，也下定了决心。
羽飞耀紧跟蒲白后面表态：“我至死也只会是人的身份！我可不想日后想死都死不了，成为永生的怪物。”
公会的两大负责人都表起了态，命运公会的其余玩家开始陆陆续续说出自己的立场。
不但是命运公会，莉莉丝带领的塔罗公会也纷纷表态。
声援韦棠野的声音越来越大，站在她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是与她一起参加过副本的玩家，更多的是与她毫无交集的玩家。
他们决定不进入万神殿,于这里直接选择成为什么，他们明白自己的命运不应该是由邪神决定。
他们能决定自己该以何种方式活下去。
韦棠野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的目光仍看着那个，迟迟没有迈入万神殿第一脚的男玩家。
韦棠野侧首对蒲白轻声说了句：“神父,你帮我在这里看着大家,我想单独进去殿内。”
蒲白知道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跟随韦棠野进入里面，可能还会成为她的拖累。
因此, 他点头答应下来：“好, 你放心地进去里面吧。”
“小心点。”
蒲白嘱咐一声。
韦棠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无法在众人面前做出亲密的举动。
所以韦棠野只是握起了蒲白的手。
“神父，你可要记住我的温度。”
“我走啦。”
韦棠野松开了手, 大步往前方走去。
只见她朝前迈步时, 边上的人都自动让开了一条小道。
她盯着那个临门一脚就要进入殿内的玩家,速度越来越快。
那名玩家听到身后气势汹汹的步伐声, 以为对方是因为他刚才的话而想揍他。
那玩家顾不上那么多，想迈步躲开对方的攻击了。
然而,当他刚抬起脚时，韦棠野的声音在他身后极近处响起。
“麻烦让让。”
“哈？”
男人惊讶至极，他不明白前一秒骂得他像个小丑的人，这一秒就若无其事地喊他“让一让”？ ！
韦棠野见他这么久还没动，忍不住将他推开一边，稳稳地站在男人刚才站立的中间的位置。
“你想凑前成为伥鬼，也要让我先喊完几句话。”
韦棠野清了清喉咙。
她目光明亮地盯着晦暗安静的万神殿。
“邪端们，你们听好了，如果你们现在绑住了加诺，麻烦赶紧松开，我只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
“十秒过后，加诺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把你们揍得满地找牙！”
“管你们选不选择！”
想进入殿内的玩家们：嘶，这人怎么这么狂？难道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吗？
后方的蒲白听着这很韦棠野风格的话语，嘴角不知何时勾起。
那些摇摆不定，仍是想进去万神殿内的玩家们，听到这么狂的话后都没有动了，心想十秒的时间也不长，看看殿内那些邪神是怎么一个回应。
而眼前这个第一位敢这么叫嚣的女孩，指不定十秒后会被邪神们，直接拖进去杀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站在殿门前的韦棠野和安静的殿内。
有人开始瞄着天边的计时器，心中默默计时。
原本应该催促玩家做选择的道具，此刻，却诡异地协助韦棠野，作为催促万神殿内给出答复的道具了。
韦棠野握紧手中的刀柄。
她沉声倒数：“3、2、1……”
“没有，没有！我们哪里绑着曼戈拉，是祂主导的，不信你进来看看，我骗你头都给你当球踢！”
突然，一道尖利的陌生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大家愣住，这陌生的声音一出来，说明里头的邪端的确畏惧韦棠野。
韦棠野捏住刀柄的手再度紧了紧。
“既然这样，那我亲自进来验证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一脚踏入殿内，准备迈入第二脚时，韦棠野偏首看向后方乌泱泱的玩家们，再看向天空悬挂的计时器。
此时距离玩家们做出选择，还剩下21分43秒。
“我会尽快在20分之内出来，如果超过这个时间，你们选择继续当鬼，我都不会阻拦大家一步。”
“但如果你们信任我能拯救大家，我希望你们能在这20分之内，静心等待我出来。”
“我会努力帮你们解决掉，这场艰难的选择。”
说完这番话，韦棠野彻底迈入双脚，她转身将打开的殿门合上。
笨重的石门在身材瘦小的女孩面前，如同两块轻易被推倒的积木，轻而易举就紧紧关上了。
殿外安静了片刻，又在数秒过后，人声如同煮得沸腾的水炸开。
讨论声不断响起，最初质问蒲白，差点就能成为第一个进殿选择的男玩家，愕然后反应过来门被关上，他不甘心地尝试推开门，想继续进入。
但门似乎被神秘的力量封锁着，寻常的力气根本推不开。
万神殿之外吵作一团，隐隐开始分成两派，支持韦棠野的人都站在命运公会的身后，贪生怕死的人紧紧围着殿门，懊悔为什么给韦棠野进去了，还封锁他们可以获得不死的机会。
第二派的人只能等待20分钟过去，看殿门是否会打开。
与此同时，蒲白担心韦棠野，他的目光始终向着，刚才韦棠野说最后一句话时的方位。
他对羽飞耀道：“如果她出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羽飞耀明白蒲白对韦棠野的紧张，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天上的计时器时间在快速跳动、更换数字，时间正在飞快地流逝。
所有玩家就这样因为不同原因，都盯着紧闭的万神殿。
而另一边，韦棠野独自行走的脚步声在宏大的殿内响起。
殿内维持一种仅仅能满足视物的亮度，朦胧缥缈，让进入者产生一种进入梦境前的徜徉感。
万神殿内两边林立着巨大的神像，它们维持着空壳，神态夸张但各异，带着死寂的味道，而“眼睛”无一例外都在俯视着面前比它们细小数千倍的人类。
神像道之间以平直的过道铺设着，过道长达数百米，直直地通往万神殿的中殿。
此刻，中殿的门紧闭着，雾体拂过厚重的石门，显得这里静穆而诡秘。
它安静地关闭着，就似等待来者的叩响。
韦棠野行在灰黑色的过道上，在死亡了的神像注视下，孤独地前行着。
灰黑色的雾在她的脚踝缠绕又松开，像情人的呢喃，又像毒蛇的亲吻。
韦棠野感受到当自己走在这条直道上时，她有种往盛大的死亡迈去的空虚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