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潇:“我住在另一幢别墅,刚才来这儿洗澡,是因为那里的暖气坏了。”
“这样啊。”
舍友们燃烧的八卦之心被一桶刺骨冷水扑灭了。他们都觉得池潇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撒谎,他和这个大美人学妹原来是一清二白的,牛逼如池神,也会有费尽心思也追不到的人。
池潇很清楚,就算他澄清了和明灿不是恋爱关系,只要他们以为他和明灿住在一起,必然会猜测他们发展了恋爱以外的其他关系,譬如炮友。
这样的揣测,比认为他们是恋爱关系更恶劣,他不是不相信舍友们嘴巴的严密程度,只是明灿没必要也不应该承担这样的绯闻风险,哪怕这个风险低到看不见。
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更何况,他和明灿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明灿完全没想到池潇会解释得这么果断,这么清楚。
难以置信,像是做梦一样,天底下原来真的有男生会站在女生的角度考虑问题,不是一笑置之,也不是一言蔽之,而是坚定地、坚决地,对一切不应该产生的绯闻说不,哪怕这些东西,从古至今,都伤害不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得有点快,脸颊发热,脑子也轻飘飘的,在气氛陷入凝滞的时候,她破天荒地主动打破了僵局:“那个,你们吃饭了吗?”
冬天天黑得早,现在还不到六点,盛南舟他们自然还没有吃。
池潇转眸看她,目光带了几分诧异。
明灿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眼下这个尴尬的聚会越早散场越好,但她话既然说出了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落地窗那儿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哥哥姐姐,你们快来看,下雪了!”
下雪了?
下雪了!
众人瞬间振奋起来,纷纷冲到落地窗边,往外眺望。
池潇也走了过去,朱奕达挪到他身边,勾了下他脖颈,意味深长道:“你去问问明灿学妹。”
池潇:“问什么?”
朱奕达做了个举杯的动作:“下雪天,多浪漫,天赐良机啊。你问她,除了吃饭,要不咱也一起喝点?”
玻璃窗外,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天与地渲染成皑皑一片。
朋友们边惊叹边拿出手机拍照,池潇眺着窗外, 对朱奕达的提议并不赞同:“明灿应该不喜欢喝酒。”
朱奕达:“她不喜欢可以不喝嘛, 我们喝。”
池潇睨他:“你们明天不滑雪了?”
朱奕达觉得他真是不解风情:“喝酒又不是只为了喝酒, 谁让你喝到烂醉了?非要喝到烂醉也行, 大不了明天躺一天。重点是喝酒的那个氛围,小酌怡情,大家再一起玩点酒桌游戏, 拉近距离妥妥的好吧。”
“……”池潇沉默片刻, “家里还有小孩。”
“等到喝酒的时候, 小孩早睡了吧。”
朱奕达叹了口气,和他说不下去了,“你是来追她还是来当保姆的啊?这么瞻前顾后,能追到才怪。算了,我自己去和明灿说。”
池潇没吭声, 目送他离开,去餐厅那儿找明灿。
不过两三分钟, 朱奕达回来了,一脸春风得意:“人家说,没问题,注意点卫生就行。天呐, 多么好说话的妹子, 性格也温温柔柔的,怎么在你这儿, 就显得人家多不近人情似的。”
性格温温柔柔的……
挺有道理。
池潇提起唇角,落地窗倒映屋内的景象, 他瞥向餐厅那一隅,望见明灿的身影一晃而过,正在查看他刚才都点了什么餐。
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真的挺好的。
池潇松了松肩胛骨,懒洋洋道:“是我的问题。”
朱奕达:“当然是你的问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池潇:“嗯,我是小人。”
朱奕达瞥着他,总觉得几天不见,池潇在这儿的气质和在学校里比起来,相去甚远。是这里的暖气太猛的缘故吗?高岭之花被吹下了神坛。
举手投足间,尽是一股闷骚劲儿。
池潇订的餐虽然多,但是远不够七个人一起吃,明灿又加了十几道菜,至少半个小时才能送到。
淼淼方才吃了不少甜甜的东西,肚子还不饿,他整个人扒在落地窗上看下雪,一脸兴奋。
大雪挦绵扯絮,没过多久,别墅外的院子里就覆了一层白花花的积雪。
淼淼想出去玩雪,一呼百应,众人纷纷穿上外套,陪他去院子里玩。
滑了一天雪,明灿腰酸背痛,留守在屋内,羡慕他们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关学姐。”明灿叫住准备出门的关凌思,“能陪我聊两句吗?”
关凌思:“行啊。”
她以为明灿一个人待屋里无聊,这里就她们两个女孩子,她留下来陪陪她是应该的。
男生们呼喇喇地全涌出了门去,池潇给淼淼戴了一顶厚厚的毛线帽,短款羽绒服外面又加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整个人裹得像个球,走起路来又像只企鹅。
舍友们一边夸淼淼可爱,一边嘲讽池潇是天选男保姆。一伙人笑笑闹闹到院子里,关上门,将冷风与喧嚣隔绝在门外。
温暖安静的室内,关凌思打量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孩。她长得可真漂亮,同性见了心脏也忍不住怦怦跳,一双柔美的杏眼粲然含光,乍一看是温柔和气的,可是细究她的眼神,又会让人感觉到难以忽略的、与生俱来的气势。
“学姐,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了解过你做的课题和科研项目。”明灿开门见山道,“我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如果可以的话,能加个微信吗?以后可能有些问题请教你。”
关凌思没想到她要聊的竟然是学术问题:“我记得你是学金融的?”
明灿:“嗯。我家里是做重工业这一块的。”
关凌思:“可以知道你家是哪家公司吗?”
明灿:“明氏机械、明氏重工、明氏冶金……挺多家的。”
关凌思愣住。明家在社会上很低调,普通人可能没听说过,但是关凌思就是研究工业能源这一块的,明氏是北城最大的重工业企业集团,她去年还随队去明氏旗下的工厂参观过。
原来明灿名字里的明,来头这么大。
关凌思立刻拿出手机加了明灿的微信。
两个人又聊了些关于新能源和传统能源企业改造的话题,越聊越投缘。
不知过去多久,关凌思手机忽然震了下,盛南舟在院子里给她堆了个小雪人,拍照发给她,让她出去看看。
明灿也不好拘着人太久:“改天再聊,学姐出去玩吧!”
关凌思现在看待明灿就像甲方大佬:“嗯嗯,晚点我把你感兴趣的那个课题简介发你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拉上外套拉链,掸开手里的白色围巾,往脖子上绕。
明灿目光落在她的围巾上,欲言又止。
关凌思笑:“很丑是吧?”
“有点。”明灿评价得很收敛,“手织的?”
这条围巾没有任何花纹,连朴素都算不上,纯纯丑陋,走针极其凌乱,有的地方紧有的地方松,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毛线质量看起来还不错,多围几圈,保暖没问题。
“嗯。”关凌思说,“是盛南舟亲手织的。”
明灿惊讶地盯着那条围巾,难以置信。
今天短暂相处过,她对盛南舟的印象很一般。他是他们整个宿舍嘴最碎的,还爱爆粗口,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除了长得帅点,明灿真不知道他哪里配得上关凌思。
没想到他竟然会织围巾。
明灿对贤惠的男孩子有滤镜,虽然盛南舟心不灵手也不巧,但他能坚持织完这么长一条围巾,足见温柔与恒心。
明灿不禁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我高中的时候,也收到过一条手织围巾,那条织得很漂亮。我的围巾多到数不清,本来只想随便戴一次,没想到那天戴着它,考试考得特别好,后来那一整个冬天我就经常戴着,哈哈哈。”
关凌思:“是喜欢你的男生送的吗?”
“不是。”明灿说,“是参加学校里的抽奖活动,运气好抽到的,应该是手工社团里的同学织的围巾。”
关凌思:“难怪织得好呢。盛南舟手艺烂死了,还逼着我一周至少戴一次。”
明灿:“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别搭理他。”
关凌思:“不搭理不行。我还馋他那口饭,不戴着他就不给我做饭了。”
“他还会做饭?”明灿对盛南舟的印象彻底改观了,“该不会,做得还很好吃吧?”
关凌思:“反正我很喜欢,哈哈哈。”
热恋中的女孩子,笑声里难免带了点甜蜜的显摆。
明灿下意识想起淼淼他爸。之前她觉得池潇已经很能干了,居家旅行必备,眼下一对比,感觉他被他舍友全方位碾压,一点也不出彩了。
关凌思围紧了围巾,开门走到院子里头。
盛南舟正等她呢,见她带着一身暖气笑盈盈地凑到他身边,忍不住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下她的额头。
淼淼手里揉的雪球忽地掉到地上。
池潇把雪球捡起来,望了眼他在看什么,无奈地捂住他的眼睛:“小朋友,非礼勿视。”
淼淼抓住爸爸的手,仰头问:“思思阿姨是盛叔叔的女朋友吗?”
他管他们叫叔叔阿姨,也就是说,他在未来认识这两个人,才会习惯这么称呼。
“嗯。”池潇点了点头,敏锐地察觉到淼淼话里的隐含信息,“你印象里,思思阿姨和盛叔叔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啊。”淼淼说,“思思阿姨是妈妈的朋友,盛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他们两个不是一起的呀。”
“思思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池潇诧异,看来在另一时空,明灿大概率不是通过他和盛南舟认识的关凌思。
“她们在一起工作吗?”池潇又问。
淼淼想了想:“思思阿姨经常来妈妈家里吃饭,然后再去书房里头和妈妈聊事情。”
池潇很自然地联想到,淼淼之前说过另一个人也会去明灿家里吃饭:“陈奕骁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也和你妈妈聊事情吗?”
淼淼:“对呀。”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好像不是呢,他来的时候,思思阿姨一般都在。”
池潇忽然间整个人都舒畅了,之前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他以为陈奕骁是单独去明灿家里,和她还有孩子一起吃饭,即便他再相信明灿的人品,也会觉得这样的举动过分亲昵,让人难以控制地多想。
如果吃饭的时候还有别人在,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池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淼淼则睁大眼睛盯着面前那对亲密的情侣,闷闷地说:“爸爸,我记得有一次,思思阿姨来妈妈家里吃饭的时候,还带了另一个叔叔。”
池潇:“什么?”
淼淼:“我见过那个叔叔……也像盛叔叔这样,亲了思思阿姨一口。”
池潇怔住,恍惚地望向盛南舟和关凌思。
作为舍友,他很清楚盛南舟有多喜欢关凌思。
关凌思比他们大三岁,他们入学的时候关凌思已经大四了。盛南舟对关凌思是一见钟情,苦心孤诣追了一年多,直到关凌思直博了他才把人家追到手,之后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做饭、送她上课下课、帮她占自习位置……谈到现在也挺久了,盛南舟的热情不减反增,宿舍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一定会走到最后。
然而,听淼淼的描述,他们未来不仅分开了,关凌思身边的位置,也已经被别的男人占据。
“你俩发什么呆呢?”朱奕达的声音将池潇拉回现实。
他揉了个雪球,轻轻丢到淼淼的毛线帽上:“小朋友,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淼淼的关注点很快就被朱奕达吸引走,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事呀?”
“我给你堆个大雪人怎么样?”
“好呀好呀!”
“你想要大雪人的话,得先帮我个忙。”朱奕达扯了下旁边的池潇,“这个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淼淼茫然地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对淼淼说:“你看这个哥哥,又高又帅又有钱,你觉得他和你姐姐配不配?”
淼淼用力点头:“配!超级配的!”
他的爸爸妈妈当然是全世界最般配的一对啦!
“那你愿不愿意在你姐姐面前帮他说好话?”
“愿意!”
“很好!”朱奕达弯下腰,捏了捏淼淼圆乎乎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那你现在就叫他一声姐夫,让他高兴一下。”
淼淼:?
他突然傻在原地,像听不懂哥哥们说的话似的。
池潇满头冒黑线,冷不丁把他们推开:“别闹。”
“怎么就闹了?这不是在帮你吗?”盛南舟也挤过来,弯腰对淼淼说,“小朋友,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想这个帅帅的哥哥做你的姐夫吗?”
我不想啊!
淼淼嘴巴动了动,一脸抗拒的样子,小小的心灵感受到了大大的无语。
姐夫是什么东西?这是他亲爹啊!
盛南舟使尽浑身解数逗淼淼半天,怎么也逗不动他喊人。
末了,盛南舟直起腰,对池潇叹了口气,带着明晃晃的同情,下了个悲伤的结论:“唉,这小孩瞧着挺乖,原来心里根本就看不起你。”
池潇无语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院子里玩到晚餐送到,几人带着一身雪沫回到室内,围桌用餐。
淼淼今天体力消耗太大,饭吃到一半就不住地打哈欠。
吃完饭,稍微消了会儿食,明灿便带着他上楼洗漱。
吹头发的时候这家伙的眼睛就结结实实地闭上了,小嘴吧唧着,倒在明灿身上睡得挺香。
明灿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检查了卧室门窗,又把二楼露台的落地窗锁上,这才踩着拖鞋慢悠悠走下楼。
晚上七点多快八点,室外的雪还在不知疲倦地飘洒,男生们买的啤酒、骰子还有骰盅都送到了,俨然要玩酒桌游戏的架势。
客厅吊灯灭了,只开几盏柔和暗淡的射灯,电视播放着慢摇歌曲的MV,壁炉里的炭火哔啵燃烧着,这样的氛围,连明灿都觉得,不小酌几口说不过去。
众人围坐在客厅的榻榻米沙发上,许多道视线跟随着明灿,无声催促她加入。
他们“好心”地给她留了位置,就在池潇左手边,与他坐同一张沙发。
池潇手肘搭在膝上,眼睛盯着手机,没有抬头看明灿。
灯光将他头发照得很黑,还有点乱,T恤外面套了件薄卫衣,领口露出白边,整个人透着股散漫。
明灿不太情愿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鼻尖随即涌来一股淡淡的衣物熏香,薄荷柠檬味,很好闻。
在座所有人中只有池潇洗过澡。他弓身坐着,露出一截脖颈,肤色白净如雪,棘突明显。
明灿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下袖子。还好不臭。
明灿另一边坐着关凌思,盛南舟越过她给明灿倒了半杯酒,问她会不会摇骰子吹牛猜点数。
“会吧。”明灿盯着杯子里黄澄澄的酒液,淡声说,“事先声明,我酒量不太好。”
“不碍事,玩输了先选真心话大冒险,实在不行再喝酒。”
这规矩全球统一,明灿没意见。
她从小到大都是正经人,与暧昧风月绝缘,心里没什么事儿是不能往外说的,所以以前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她跳过大冒险,每次都选真心话,朋友们惩罚她提的那些问题,她回答起来毫不为难。
久而久之,与她相熟的朋友都会规定她必须选大冒险,不然也太没劲了。
今晚,明灿身边都是新朋友,就算发觉她的真心话很没劲,他们应该也不会太为难她。
明灿就这么定好了计策。
她低着头,手指轻轻绞着裤子布料。
耳边回荡着慵懒的慢摇乐,不知为何,她的心没有落到实处,反而一寸寸提了起来。
总觉得这场聚会,不是那么容易捱过。
第一轮开始,大家摇好骰子扣在桌上,盛南舟打头报数,后面的人按照座位次序,顺时针跟着他报。
刚开始玩,大家都挺收敛,一圈转完数也不太大。
回到盛南舟这儿,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找输,直接在上家关凌思的基础上加了五个六——六个人三十个骰子,他报十七个六,多得离谱,不开他开谁?
“我输了。”盛南舟得偿所愿,“我选大冒险。”
关凌思暗暗骂了句,脸颊不自觉泛红。
大冒险无外乎两种,特别丢脸的和特别暧昧的。眼下大雪夜,他们待在别墅里,很难跑到公共场合做什么特别丢脸的事儿,所以盛南舟料定大家会给他挑个特别暧昧的大冒险,正中他下怀。
开他的人是朱奕达,所以惩罚也由朱奕达提。
朱奕达怎么着也是正儿八经考上A大的,脑子够用,一眼就看穿盛南舟的小九九。
抱着绝不能让他爽到的心思,朱奕达说:“舟哥,你公主抱着宽仔在客厅走两圈吧。”
盛南舟:……
全场爆笑。
陈宽名字里带个宽,身子也挺宽,体重快两百斤。
当着女朋友的面,盛南舟自然不能说自己抱不动,他赴死似的站了起来,先给了朱奕达一脚,然后走到陈宽跟前,把他抄抱起来的那一瞬,差点没闪了腰。
两圈走完,盛南舟回到关凌思身边,全身筋骨快散架,一脸生无可恋。
“笑毛啊!”他伸手把关凌思推远,“世界没有爱了,你去找别的弟弟吧,我被你伤透了。”
“哎呀,我错了,我不笑了,哈哈哈……”
池潇抬眼望着他们,心里莫名发闷,视线很快又低下去。
明灿也在笑,一只手搁在腿边,离他很近,纤细的手指像剥了皮的葱段似的白嫩,指骨轻轻蜷起又松开,露出淡粉色的手心。
怎么会有人。
连手心都长得让人欲罢不能。
池潇挪开眼,拿起酒杯,面无表情地送到唇边。
明灿余光偷瞄着他。
刚才盛南舟公主抱陈宽,真的巨好笑,连她都要笑不活了,池潇却毫无反应,万年冰川似的僵坐着,气压很低。
从明灿落座到现在,他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虽然他也没有和别人说,但是,他现在的人设不是她的狂热追求者吗?
这个鬼样子算什么狂热?
明灿抿了抿唇,抽回视线。
下一轮游戏开始。
又是盛南舟打头,他这回不敢乱来了,思忖一会儿,报了个比较大的数字为难后面的人,直接让游戏进入白热化。
朱奕达和陈宽非常谨慎地只在上家基础上增加一点点。
然而这一点点,已经使游戏来到决胜的边缘。
轮到池潇了。
池潇是明灿的上家。
明灿在心里估算着,从概率上来说,池潇如果只在他上家的基础上加一点点,还是有挺大的可能性低空飞过没人开他。
在座的数学都很好,应该不难看出,开她比开池潇更稳妥。
明灿觉得自己这把大概率要寄了。
她烦躁地抓了下酒杯,就听池潇出乎意料地,在上家的基础上加了两个六。
这就有点冒险了。
上家报十一个六,他报十三个六。
难道他摇出了很多六?可是明灿这里一个也没有。
明灿决定开他,然而在她开口之前,盛南舟先跳了起来:“开开开,潇哥你大意了,老子可是一个六也没瞅见。”
大家同时打开骰盅,数了数,总共才八个六!
明灿长舒一口气。
她刚才没看清池潇的骰子,想再看一眼的时候,池潇已经扣上骰盅将骰子摇乱了。
盛南舟摩拳擦掌:“好哥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池潇不加思索:“大冒险。”
他垂眼睨着酒杯,仿佛已经准备好拒绝他们提出的大冒险,喝酒抵罪。
不知为何,受罚的是他,明灿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喝酒吧喝酒吧。她在心里对池潇说,你可是高冷男神,雪山巅上的高岭之花,别学凡人玩什么大冒险,多掉价。
“嘿嘿。”盛南舟搓了搓脸,无需思考便说,“兄弟一场,不为难你,就来个简单的。你在在座的女生里挑一个表白吧。”
话落,四周响起一阵阵意味深长的怪叫。
搁几个月前,谁敢相信不久后的寒假,他们会对A大知名冰川景点、异性绝缘的池大学神提出这么暧昧的大冒险惩罚?
明灿揪着衣角的手霎时收紧,指甲几乎要划破衣裳布料。
这叫不为难,这叫简单吗?
在池潇舍友眼里,池潇追了明灿这么久,之前肯定表白过了,而且他追得很猛,没有藏着掖着,好感全写在脸上,路人皆知,现在只不过让他再表白一次,何止不为难他,简直就是太简单了。
于被告白的人而言,也只不过是把听过的内容,再听一遍罢了。
在座的女生只有两个,指向性可谓非常明晰。
盛南舟甚至还搂住关凌思肩膀,将范围再度缩小:“朋友妻不可欺哈。”
室外,屋顶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掉,寒风斜吹,树影在白茫茫的夜色中摇曳。
飞雪掠过窗台,于寒凉夜色中翘望温暖的房间。
房间里的人也在往外看雪。
仅仅片刻,池潇收回视线。电视屏幕变幻的光像浮游萤火,映在他侧脸,斑驳的,流动的,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睫毛很长,淡薄的视线顺着睫羽落下,应该投向了酒杯。
但他没有拿起来,宣告放弃冒险。
而是向后仰了仰身子,缓缓地挺直腰。
明灿也不自觉坐直,被暖气吹烫了的耳朵,隔着万水千山,听到落雪声。
池潇转过来看她,目光与她在半空中对上。
明灿嘴唇翕动了下,望见他那双与冰雪同辉的眼睛,淡澈的底色,突兀地映出她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轻松。
像是只把这个大冒险当游戏,随便敷衍过去就行。
又像是进行这个大冒险,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久违的放松。
“明灿。”池潇声音很低,眼神是坦荡的,一瞬不瞬望着她,无需酝酿便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第41章 告白
像是料定了表白完会有人起哄, 池潇俯身抓住酒杯,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下:“我说完了,可以了吧?”
他很清楚, 明灿一定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这个大冒险是对他的惩罚, 不应该把她也拖下水。
他真怕有没眼力见的起哄让明灿给回应, 那样和欺负女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且, 他也并不想听她的回应。
不论怎么考虑,刚才他都应该喝酒,不应该接受这个大冒险。
可是在那一刻, 冲动淹没理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说出口了。
所以,他只能在事后这样找补。
用冷淡的,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语气,一锤定音,将场面控制住, 也将方才的告白,彻底钉死在大冒险上。
只是大冒险, 不是真心话。
眼见池潇像是被这个大冒险惹烦了,勉强完成任务之后,他眼眸覆上寒霜,整个人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雕状态, 男生们自然不敢再闹腾, 岔开话题,很快开启了下一轮游戏。
明灿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好像参与了刚才那场大冒险,又好像被摘得一干二净。
她总觉得, 刚才那轮游戏,池潇似乎是担心她被惩罚,才挡在她前面报了一个危险的数字,替她输了这一局。
之后的好几个瞬间,她都觉得他要喝酒抵罚了。
没想到他突然就转过头来,说喜欢她。
他语速很快,说得也果断,某一刹那他的眼神直白到有些热烈,可是那一刹转瞬即使,这场大冒险飞快地、草率地结束了,明灿的心情好似也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池潇究竟是真诚还是敷衍,她现在已经无法辨别。
明灿唯一比较确定的事情是,今天这场酒局,和她以前参加的那些都不一样。
游戏还是那些游戏,惩罚内容也还是那么无下限。发生变化的不是外在因素,而是她自己。
之前定好的策略——只要被惩罚就选真心话——她忽然觉得难以执行下去。
倒不是因为她的真心话变得暧昧了,萌生了不能与旁人说道的少女心思。
而是因为她记起了一些尘封在回忆里的往事,让她突然间,不想当众说些不动听的话。
明灿这般想着,兀自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沁凉的啤酒。
完全没有意识到——
她这么个自私自利、从来不在乎伤害旁人与否的狠心人,为什么会突然开始照顾旁人的心情了。
游戏继续。
有了前车之鉴,池潇不再帮明灿。他替明灿输的后果可能更惨烈,毕竟这群狐朋狗友敢针对他,却不一定会欺负明灿。
两轮过去,明灿开别人失败,输了一次。
“你们竟然真的有那么多个三?”明灿很懊恼,愿赌服输,她径直抓起酒杯,“我喝酒。”
惩罚是什么都还没定,她就说要喝酒,风险意识未免太高了。
迎着旁人惊异的目光,明灿举起酒杯,囫囵吞下了整杯酒,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气势。
池潇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轻皱了皱眉。
直到明灿又输了一次,仍坚定地选择喝酒抵罚。
池潇终于忍不住,俯身靠近她,低声问:“你不是说酒量不好吗?”
明灿:“几杯啤酒而已,问题不大。”
池潇:“还是少喝点。”
她双颊已然浮起淡淡的绯色,眸光潋滟,艳红的唇轻抿了下,对他说:“最多喝五杯,行吧?”
尾音上扬着,仿若带了钩子,勾得人心痒难耐。
“嗯。”池潇望着她,有些挪不开视线,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别喝醉了发酒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