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一身反骨by视力零点二一
视力零点二一  发于:2024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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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陈小七杀了田犇,将这罪名嫁祸给于管事,逼得他们不得不放弃于家,又因为要洗清朱府的嫌疑,不得不安排杀手来朱府行刺……
朱大小姐支吾着:“可父亲,是你屠她满村在先……”
“光复大周,你以为就凭嘴皮子吗?这是要见血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朱合洛动了怒气,“她与朱府是解不开的死仇。”
朱大小姐就愣住了。
“你好好想一想,是要自己家人,还是要一个处心积虑进府本就没安好心的小丫头。”
朱合洛不耐烦地起身了。
“想明白自己是要当一人之下金枝玉叶的公主,还是当个事败后被抄家灭族送进掖庭的罪奴。”
“若是想明白了,便配合观棋将这出戏演好。”
在他转身走后,屋里终于响起了朱大小姐的哭声。
朱合洛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已经坐了起身,正在嬷嬷的伺候下用膳食。
桌上是一碗简单的碧梗荷叶粥,配了几样小菜。
见他来了,便让嬷嬷去小厨房再端一碗碧梗荷叶粥来。
嬷嬷才出门,老夫人便自己起身,径直走到冰桶那,将冰桶拎开后,只见她从水雾缭绕间又取出来一个造型古怪的盒子来。
她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盒子上。
没一会之后,盒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的爬出一条极其细小的红蛇来。
老夫人十分珍惜的任这条红蛇爬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上吸血。
“这已经是最后两条蛊虫了。”她淡然地开口吩咐道,“无论如何,让安儿吃了。”
“今日杀了陈小七,便让安儿生病,之后用川儿的名义给赵家小儿上奏章,请赵家小儿为安儿赐一桩婚。”
朱合洛:“母亲,不是说让安儿进宫么?”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老身几时说过不让安儿进宫了?说话之前也不想一想的吗?”
朱合洛恍然大悟:“母亲是想以退为进?”
“嗯,拖不得了,”老夫人道,“老身万万料不到高老贼婆竟是真的还政了,若是赵家小儿坐稳了,我朱府能不能起复,安儿能不能进宫,便不影响大局了。”
“只能现在逼高老贼婆一把,若她有心让朱府成为赵家小儿手中的一把刀,便绝不会给安儿指其他的婚。”
“必然会让赵煦小儿出面安抚朱家。”
“安儿病了,正好让赵煦小儿来府中探病。”
“若安儿能成事,便能将这虫蛊渡进赵煦小儿腹中。”
朱合洛:“还是母亲想得周全。”
又叹气:“可惜,母蛊死在宗正寺里,大师叔也死在宗正寺,再也无人能培育出母蛊了。”
他说的师叔,便是指死在小七妹刀下的鹰钩鼻子。
老夫人没说话。
朱合洛:“这个陈小七,是不是还能用?”
老夫人:“能用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是担心川儿?”
朱合洛点头。
“若能光复大周,川儿便是太子,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非得留着这个心腹大患?”
朱府不远处,一辆驴车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小七妹背着行囊,诧异地问观棋:“朱大小姐为了小郡王要离家出走?她准备走到哪里去?”
观棋低着头叹
气:“就是没有目的地,大少爷才担心得很。”
“可小郡王也不能娶她,她还没死心么?”
小七妹想起当时在书院时,曾亲口听朱大小姐说起过想当李昱白唯一地郡王妃,便信了观棋的话。
“大小姐和大少爷都一样不听劝,”观棋说道,“如今府中气氛紧张,你进府后可别到处走。”
“行,”小七妹也没想到处走,“我能不能正好趁这个机会带木砚一起走?”
府里某处院子里,一卷裹着的草席被抬进了阴影里。

观棋和小七妹没有从正门进,而是遮遮掩的去了后侧的西角门。
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抱琴早就等着了。
观棋小心翼翼地说:“小的不能进后院,就只能送到这,拜托了。”
“小七,”抱琴低声嘱咐,“大少爷的意思是能劝就劝,不能劝就劳烦你陪着在外面玩几天。”
“那这个我擅长,”小七妹安慰她说,“抱琴姐姐,把心放肚子里去吧,我保证陪好了。”
抱琴长叹一声:“哪里能放心,大小姐也不知是怎的了,这一次格外执拗,约摸是听说了小郡王辞官外出的消息。”
“其实,大小姐也知道自己期待的是水月镜花,不过……哎……”
这个小七觉得自己是劝解不了的,于是她跟在抱琴身后往里走。
西角门在她俩身后关上了,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咯噔”声。
走的是小七妹收夜香时走的那条路,路两边也没有什么大变化。
但开了一大片的白色黄蕊的花,清香,好看,在阳光下摇曳生姿。
“抱琴姐姐,这是什么花?怪好看的。”小七妹随口问道。
“这叫葱兰,别看它不甚值钱,”抱琴掐了几朵下来,“若是配上石榴花一起簪,红红白白的可衬脸色了。”
小七妹乐滋滋地任她簪在自己的发髻上,自觉美得不行。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又经过了一扇垂拱花门,这才进入了内宅。
很快就到了大小姐的院子里。
院门紧闭着,抱琴轻声喊了门,才有嬷嬷上来开门。
又进去了一道门。
又关上了一道门。
终于进了朱大小姐的房里。
屏风后隐隐约约有人斜卧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阳光在窗棂口打着转。
抱琴示意小七妹先在屏风外等着。
她进去后没多久后,大小姐就拎着个秀气的小包袱出来,急迫地说:“走。”
抱琴拦住了她:“大小姐,您不听一听小七闯荡江湖时都带些什么吗?万一您这包袱里带的尽是些没用的该怎么办?”
小七妹假装没看到朱大小姐略有些红肿的眼睛,点点头说:“抱琴姐姐说得对,得先合计合计,比如大小姐您想去哪?去多久?怎么去?都得有个章程。”
朱大小姐这才抬眼,似乎有些羞愧,又似乎有些尴尬。
小七妹安慰她道:“大小姐,眼下这个时辰也不是什么好离家出走的时辰,不如等一阵,午后休憩时再偷偷开溜最合适不过了。”
抱琴将朱大小姐拖去桌前坐好:“大小姐,您就听大少爷的吧,大少爷自己正挨着罚呢,还得担心您。”
见朱大小姐没反对,这才笑吟吟地对小七妹说:“小七,你陪大小姐说说话,奴婢去小厨房做点消暑的吃食。”
小七妹:“抱琴姐姐,我想吃蜜煎樱桃。”
“行,大小姐最近胃口不佳,奴婢再做点雪泡缩脾饮。”抱琴爽快地点头,“若有冰雪荔枝膏和蜜橘团,奴婢就一并端来。”
小七妹听得两眼放光。
朱大小姐偷偷看她几眼,又低下头去。
等房间里只剩她俩,小七妹笑吟吟地看着她不说话。
朱大小姐不自在的白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你想去哪里?”小七妹问。
朱大小姐闷闷地,半响才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窗棂边射进来的阳光里,有浮尘在游动着,无所依傍,无处落脚。
观棋看着西角门的木门完全关上,才低着头绕去了东角门。
东角门走男眷,西角门走女眷。
若男子走西角门,这叫擅闯内宅,是要被扭送去衙门的。
观棋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他想去找木砚说一说。
他俩同在年幼时被卖进府里,又在差不多的年岁到了大少爷身边,但自从木砚跟着大少爷去了一趟江宁后就越发得宠了。
“我可不是为了争宠,”观棋自言自语道,“小七能进府,哪怕当不了主母,只要能生下小少爷,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他径直回了东跨院,又径直去了倒罩房。
推门后并没有见到木砚,木砚的床铺也整整齐齐的,像没有回过房。
“木砚这家伙又偷奸耍滑了,”观棋哼道,“看我迟早在大少爷面前超过你。”
但他转身时,又“咦”了一声:“
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把被褥叠得这么好了?”
不及多想,突然门口人影一闪,一只大手从斜刺里伸过来,直接掐向他的脖子。
是老爷身边的忠叔,眼中杀意毕现。
观棋拼尽了全力挣开:“忠叔,小的办好了,小七进府了。”
忠叔不开口,只绞杀。
观棋拼了命往屋外滚:“老爷……”
还没大声喊出来,已经被门外守着的另一个人堵住了嘴。
他挣扎得像条离水的鱼,竟让他挣脱了两人的桎梏,跑出了倒罩房。
他都做到了,老爷为何要杀他?
糟了,木砚说得竟是对的。
糟糕,他怎么会这么蠢,那……
小七她危险了!
得告诉大少爷才行,无论如何,得赶紧告诉大少爷。
只有大少爷才能制止这一切,大少爷是府里最受宠的,只要他开口,小七必能无恙,自己也许还能……
但他不过跑了三五步,已经被一人扑倒在地,另一人拖着他的双脚就往屋里去。
观棋被堵了嘴,唯有一双手还死死的攀着倒罩房的木门。
科……科……科……
他的指甲扭断了三根,在木门上发出了难听的刮擦音。
得告诉大少爷!
得去救陈小七!
他若是害死了陈小七,就算死了都没脸见木砚和大少爷!
他得活着去告诉大少爷,半死不活也得去,剩一口气也得去……
他攀得死死的,用尽了自己能用的力气。
倒罩房的木门被他拉开了,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一张惊恐到变形的脸。
观棋已经被捂了嘴说不出话了,他盯着那张脸,眼中有无尽的话要说。
随着门一点点被拉开,那个人就要暴露了……
暴露了也会死!
观棋松开了两只手,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倒罩房的门弹了回去,又关上了。
没有了挣扎的阻力,忠叔用左手控住观棋的头,右手使劲一扭。
观棋的脖子发出了崩脆崩脆的一声“嘎嘣”声,一滩浑浊的液体从他衣裤中流了出来。
忠叔:“收拾干净,别留下什么异味。”
倒罩房那扇被刮出指甲印的木门后,有人用两只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浑身发软的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正是春香。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砚为何一直不见人影?
老爷又为什么要派贴身长随来杀观棋?
到底怎么了?
她又该怎么办?
对,去找大少爷,大少爷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稳了稳手和脚,悄悄的摸向了最东边的祠堂。

朱季川盘腿坐在木柱边,抬头凝望着屋顶的某处。
那里的瓦片已经恢复如初了,小七妹来了,又走了。
她拒绝得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但她真的好可爱啊。
朱季川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酒葫芦。
里面还有些酒,不多了。
他不舍得喝光。
下一次再坐到一起喝酒,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了。
祠堂的门并没有锁,父亲说,若他想通了,便开门走出去。
但走出去,就要接受父亲和祖母的安排。
隔着厚重的大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因此他也看不到在某条蜿蜒的小路上,有个丫鬟正跌跌撞撞的朝祠堂跑来。
春香跑得气喘吁吁,更觉得手脚发软,心跳若狂。
祠堂黑色的瓦片和朱红的门头已经就在她眼前了,还有十几步,她就要到了。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追过来了。
她已经没力气了,此刻更是慌张得厉害,该躲一躲的,但这里没有可躲的地方。
只能跑!
原来朱府是这么大啊。
原来他们这些下人的命,是这么贱啊。
有人已经在她身后了,她已经感觉到了别人呼出来的热气。
祠堂的大门就在她面前了。
“春香,老夫人要见你。”
身后的人低声诱哄着。
老夫人最是仁慈,谁犯了错去求一求,都能有个好结果。
去不去?
不,祠堂更近。
春香没有停顿。
但她感觉自己的头皮被人揪住了,一只滚烫的手就在她的后脖子上。
却像有条冰冷的蛇缠住了自己一样,春香感觉到了杀机。
她想喊,却喊不出。
原来人在危险来临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她被人拖着往后摔了出去,有人垫在地上,防止她摔倒发出动静。
有只大手像紧紧捂住观棋的嘴巴一样,正在往自己嘴巴上贴。
春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开大嘴“嗷呜”一口使劲咬了下去。
身后有人痛得闷哼了一声。
春香想挣扎着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她没松嘴,对方也没松手,却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亮……
春香却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像观棋一样死得无声无息的。
祠堂的门就在那里,她再跑两步就能到了。
可是她再也跑不到那里了。
她心心念念的大少爷就在里面,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手碰到了什么,好像是颗尖利的石头。
她紧紧的捏在手里,然后使出残存的力气,将这颗石头扔了出去。
这颗石头带着她所有生的希望,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朝着祠堂的大门砸去……
有只手一伸,在半空中一拦,轻巧的将它接在手里。
春香瞪大了眼睛,她能看到忠叔站在祠堂门口的身影,像一座山,挡住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要死了,却连为何要死都不知道。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不甘心,她还想活,小七说能把她的身契也买走的……
可是阳光变得刺眼了,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白光也越来越小,又出现了一片红光。
耳朵却听到“咯吱”一声响,然后是大少爷的声音响起。
“忠叔,你怎么在这?请替我准备荆条向父亲请罪……你们在干什么……”
生机让春香迸发了意想不到的力气,她挣脱了大手的桎梏,嘶哑地喊:“大少爷,他们杀了观棋……”
然后她觉得喉咙上一松,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她看不见,却知道这是生机,因此又接着喊:“木砚也不见了……”
有激烈的打斗声响起,还有大少爷沉重的呼吸声和质问声。
“忠叔,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少爷,这是老爷的命令。”
“让我去见父亲……”
抱琴已经走
进了小厨房,那里站着个老嬷嬷,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已经等了不少的时间。
托盘里正是一份抱琴之前说过的冰雪荔枝膏和蜜橘团。
老嬷嬷冷声吩咐:“你的父母亲和哥嫂们今日吃的是老夫人赏的,你三岁的侄女五岁的侄子很喜欢吃。”
“奴婢知道了,”抱琴接过了托盘,“多谢嬷嬷提醒。”
嬷嬷:“再过一盏茶吧,蜜煎樱桃快好了,做戏得做真点。”
抱琴低头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托盘里,冰雪荔枝膏冒着悠悠的凉气,还有诱人的甜香。
一盏茶后,抱琴托着托盘,不急不缓地走进了房里。
小七妹正打开了朱大小姐的包袱在一件一件挑拣:“大小姐,闯荡江湖带着墨是真挺好的,遇事不决就写两个字来摸,摸中哪个就按哪个做。”
又挑出方端砚。
“带着这块砚台也是极好的,遇到危险,一砚台撂倒。”
朱大小姐转头没看她。
抱琴笑着打趣:“小七说得嘴干了吧,吃蜜橘团润一润。”
她拈起一颗放在小七嘴边。
小七一口吃了,觉得很好吃:“抱琴姐姐,再来一颗。”
“那试试这碗冰雪荔枝膏。”抱琴笑吟吟地递了过去。
小七妹接过来,舀了一勺吃了。
“陈小七……”朱大小姐急促地喊了一声。
抱琴心一跳:“哎呦,大小姐,您在信期,可吃不得冰。”
朱大小姐便哼了一声,又将头转了过去。
这碗冰雪荔枝膏秀气得很,小七妹才吃了两口就去了一半,见她面色异样,便安慰道:“金陵有种香饮子,可好吃了,我带你去尝一尝;还有烧鹅,和京都的不一样……”
她说了两句,便见朱大小姐胸口起伏得厉害,眼角一滴泪要坠不坠,心中诧异,便问:“大小姐……”
还没说完,只觉头一晕,眼前的朱大小姐竟变成了两个。
仿似幻觉一般,耳边听到远远地不知在何处,朱季川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陈小七,你在哪里……”

“朱季川……”
小七妹大声回了一句,紧接着一拳暴击向自己的上腹,强烈的痛感让她的肚子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哗”的一下将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而后她上前两步,将前来阻拦的抱琴一脚踢开,迅速将朱大小姐拿在手里。
朱大小姐低念一句,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小七,抱歉,你我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听懂了她的呢喃,小七妹的心头巨震。
什么意思?
她是废了朱合洛的胳膊,可三平也……
不,跟胳膊无关。
她最先想起的,是于都监在被杀前说的那句——朱大人下的命令。
节度使朱大人朱合洛。
原来一开始就是对的!
她的手脚在发烫,心口也在发烫。
如果真是这样,朱季川已经是她唯一可能的生机了。
于是她再次高声喊了句:“朱季川……”
人已经拎着朱大小姐往屋外冲。
朱大小姐毫无反抗,如同木偶。
但小七妹才转过屏风,就见房门口有人影一闪,一把长刀直冲她而来了。
她推着手里的朱大小姐挡了过去,顺势甩出那把错银短刀,一刀割破了来人的喉管。
鲜血的腥味在房子里弥漫。
朱大小姐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尖叫。
来人扑倒在地,还没死透,就像只被割喉的鸡一样还在地上扑腾。
小七妹拎着朱大小姐继续往外冲了两步,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快速流失,还有自己的注意力也开始分散。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等她睁开眼睛时,房间外,院子里,人影重重,刀光剑影,屋顶上有银光流动……
“朱合洛,出来见我……”
她低喝一声,喉头腥甜,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朱大小姐已经哭出了声:“没用的,这是牵机,天下至毒……”
小七妹的心沉了下去。
“朱合洛,让我死个明白……”
回应她的只有刀出鞘的声音。
院门口有两人,拿刀,四角各有两人,拿刀也拿枪,屋顶上西角和北角似乎还有人,数量和武器不详。
身后,抱琴正从屋子里爬出来。
小七妹用见了血的错银短刀押着朱大小姐往院门口走。
院门紧闭,那两人将长刀横在手中,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往这边靠近的小七妹。
其中一个身形一动,朝她扑来。
小七妹又将朱大小姐推了过去,趁隙提刀便刺,将那人一刀击退。
这人身形刚退,另一人又扑了过来,左支右拙之间,小七妹顿时落了下风,只能用朱大小姐当盾。
打斗间,身后的院门“咣”的一下被人一脚踢开。
朱季川抱着春香,如闪电般扑了进来。
“时安,你做了什么?”朱季川的声音难掩惊惧。
朱大小姐“哇”地哭出声来:“大哥……牵机……小七与我们是解不开的死仇。”
朱季川的脸色难看得紧:“说清楚,什么死仇?”
他的身后,同时跟进来几个汉子,显然是想拦他而没拦住。
但院子里的这个包围圈立刻就缩小了,将小七妹和朱大小姐紧紧围在中间。
朱季川突不进来,小七妹已经没有余力突出去。
她的喉头,又有一阵热流滚来,一口鲜血已经到了嘴边,从她的牙齿缝中泄露了出来,又被她咽了回去。
但从嘴角溢出来的血,已经足够朱季川惧怕不已。
他放开春香,夺了身后一人的刀,刀锋一转,对准了自己的脖子:“让她走,否则我杀了自己。”
包围着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跟在身后的忠叔劝道:“大少爷,老夫人会向您解释个清楚,您先去见老夫人吧。”
“让她走……”朱季川用了力气,脖子上立刻溢出血迹来。
“大少爷请保重,”忠叔不敢继续逼他,也不敢放行,只招手喊人,“快去请老爷老夫人。”
小七妹已经站不稳了,朱大小姐不由得拉了她一把,还是阻止不了她一头往地上栽倒,还将朱大小姐带倒在地。
“小七……”
朱季川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手中
长刀一挥,无人敢拦,径直扑到小七身边。
只见小七全身僵直,弓着背蜷缩着,痛得手脚发颤。
“哥哥,牵机,活不了的,”朱大小姐失了魂一般。
朱季川顾不得她,直接将小七妹抱在怀里,飞一般地朝院子外狂奔而去。
还没出院门,就被刀枪逼停了。
“大少爷,奉老爷之命,今日绝不能让陈小七出这个院子。”
忠叔带头拦着,小小的院门口刀枪箭都有。
“好,那便将我也杀了。”
朱季川抱着小七,强硬地往前走去。
到底无人敢真伤了他。
他走一步,刀枪手便退一步,眼见就要走出了这座院子的门了。
“拦着。”
人群后一声暴喝。
朱合洛到了,他还用布条吊着胳膊,脸上怒气勃发。
刀枪手便不敢再退。
朱季川改将小七妹背在身后,顶着刀枪尖往前走。
“逆子,还不跪下。”
朱合洛大喝一声。
“父亲,”朱季川回道,“儿子不懂,请父亲明言。”
他的肩头温热而湿润,有血腥味在鼻端萦绕,这是小七的血。
血热,少年的泪也热。
“父亲,我不懂,何谓死仇?”
他眼中有泪,泪光晶莹,他没有停步而是继续踏步上前,有刀尖枪尖便相继顶在他胸口。
“川儿,乖孙,”是老夫人赶来了,“放下,快放下,莫伤了我孙儿……”
刀枪手齐齐退下。
朱合洛喝道:“都出去,关上门。”
刀枪手便陆续往外退。
“老忠守着门,”朱合洛命令道,“严禁进出。”
他正调度安排间,朱季川却趁门未关之机往外冲。
得去找三平,或许还有机会。
但朱合洛一脚踢向他后背,闪躲之际,小七便从他肩头往下滑。
他反手一捞,将小七捞了回来。
朱合洛左手一展,朝他身后抓去,试图将小七妹拖下来。
朱季川一躲,又一踢,逼得朱合洛退后一步。
“川儿住手,川儿住手,不可对你爹爹动手,”朱老夫人哀求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啊……”
朱合洛劝道:“她活不了了,牵机之毒没有生还之魂。川儿,别做无用功。”
肩头,小七妹的身体越发僵直了。
一把错银手刀从小七妹的手间滑脱,“叮”的一声坠落在地上。
“川儿,她死了。”
朱合洛笃定地说,“牵机之毒,概不生还。”

朱季川想喊小七,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将背后的人搂在怀里,见她手脚摊开,连胸口起伏都看不见,只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停了。
朱合洛一挥手,阿忠带人顿时从后面扑了过去,将朱季川拦腰抱住。
小七妹耷拉着,完全没有动静。
朱合洛始终没有靠近,朱老夫人也站在安全距离之外。
可朱季川已状似癫狂,竟对忠叔下了杀手。
一时无人拿得下他。
朱合洛这才动身走向他。
没走几步,就被朱老夫人拉住了。
“君子不立危墙,”朱老夫人关切地低声嘱咐,“一箭射死再说。”
朱合洛这才将右手从吊着的布条中放了出来,伸手选了把一石弓,又选了根出尖三棱箭,踌躇片刻后,到底怕误伤了自己儿子,于是放下这根贯穿力极大的箭,换了根两脊带翼箭。
拉弓,瞄准被朱季川抱在手里的小七妹的心口,利索干脆的放了出去。
即使朱季川在不停的打斗中,现场一片混乱,这根两脊带翼箭依然找准了目标。
尖利的破空之声挟着杀气直扑了过去。
朱合洛十分有信心,不论是谁,在这样凛冽的杀气里,都不可能继续装死,必然会奋起一搏……
但小七妹依然僵直着,没有反击。
朱季川急得连连后退,这根两脊带翼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
于是他情急之下,唯有抱着小七妹立刻往后仰倒,试图躲开了这根两脊带翼箭。
可他到底受制于人,动作慢了一拍。
避开了心口,却将小七妹的右胁袒露了出来。
于是这根两脊带翼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小七妹的右胁。
朱季川在这根箭的冲击力下,连退两步,终于站立不稳朝天仰倒。
却没有预想中的箭入血肉,那根羽箭叮在身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声,而后像脱力一样坠落在地。
朱合洛一惊之后便是大喜:“金丝软甲。”
唯有金丝软甲,才能将他射出去的百钧之力泄掉。
虽然眼中有贪婪,但他还是克制着没有上前。
而朱季川一仰倒,忠叔立刻带人像人肉盾牌一样扑了上去,叠罗汉一样将小七妹和他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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