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开春,沿着博湖,兰絮看着好景。
突然发现一道奇怪的人影,她赶紧趴在一个土坡旁,就看那是个男人,三十来岁,穿着斗笠,面容英俊。
他见左右无人,坐下,整备渔具抛竿。
兰絮知道他为啥鬼鬼祟祟,这个时间,是朝廷的休渔期。
她悄悄走近,系统没出播报,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兰絮就看他钓鱼看了一炷香。
直到他抓饵打窝,才发现兰絮,很是吓一跳。
兰絮生得漂亮,笑得也讨喜:“阿叔莫慌,我没有恶意。”
男人总算放下心,他推推斗笠帽子:“你不去县衙告我?”
兰絮:“为何要去?你分明在养鱼嘛,这饵一堆堆地下,鱼是一条没上啊。”
男人红了脸:“钓鱼是看缘分的,我可是钓过十斤的鱼!”
兰絮起了胜负心:“这有什么难的,鱼竿给我。”
男人把鱼竿让给兰絮。
兰絮叫系统:“系统系统,搞个办法来!”
花了几年,系统已经是个学识丰厚的系统。
兰絮既然决定要参加会试,又怕自己敌不过咸鱼天性,她让系统督促自己,练习四书五经。
咸鱼好好读书,系统都被感动哭了,虽然和任务无关。
它有想过考试让它来,不过,兰絮说:“我虽然不是啥好人,但考试舞弊这种事,还是算了。”
不过坏处就是,她看到系统就像看到多邻国百词斩有道词典,基本不会主动叫系统了。
把系统整得很落寞。
现在兰絮突然叫它,它当然高兴,立刻搞来个办法:“我可以放出一种磁波,吸引鱼到你们这一片!”
“不过什么鱼上钩,还是得看你。”
兰絮:“我肯定能上大鱼!”
自信第一名!
果然,鱼竿猛地下拉,这一定是一条大鱼,兰絮拉不上来,男人见状,和她一起拉着鱼竿。
好不容易鱼上岸,居然有五尺长!
它浑身灰而光滑,圆头圆脑,很是可爱,在岸上吐着泡泡,就是傻了点,被钓上来,还很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陆生动物。
男人惊呆了。
兰絮也惊呆了,这玩意不是江豚吗?那个在后世超级濒危的物种!
男人朝她看来,她赶紧收起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看,这大鱼不就上来了?”
男人:“……佩服!”
兰絮:“不过还是把它放回去吧,都长这么大了,肯定有灵性。”
男人:“是啊。”
两人合力拿回鱼钩,把这呆萌的玩意踹回湖中。
兰絮松了口气,这尊大佛她不敢动。
男人松了口气,差点妒忌死他了,渔友的慷慨放生,让他欣慰异常。
总之,双方都对放生江豚很满意。
兰絮看着宽阔的博湖面,又说:“其实休渔期间,可以开放一些‘钓鱼位’。”
男人:“这是何解?”
兰絮:“反正打窝也是给鱼送吃的,反而能养肥鱼。”
男人怀疑她在骂自己,他冷哼:“若开了钓鱼位的口子,渔民们一定不愿,会偷偷来捕鱼。”
兰絮:“那出‘钓鱼证’。”
男人:“恐有买卖。”
兰絮:“钓鱼证做防伪限量,再者,就算持有钓鱼证,也得交钱才能钓鱼。”
男人:“哪有冤种要交钱钓鱼?”
兰絮:“让你交钱能坦坦荡荡来博湖钓鱼,你来不来?”
她早留意到了,男人穿着虽然朴素,但一身细皮嫩肉的,定不常干活,大抵是有钱人家老爷。
男人:“……”
不愿承认自己是冤种,男人又说:“你是想说,钓鱼证发给那些爱钓鱼的有钱人。”
兰絮:“对,他们交的钱还可以去补助渔民。”
男人:“有钱人又不傻,若强制缴纳,他们在官府也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定不会答应的。”
兰絮:“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交钱,比如办一场钓鱼大赛……”
“……”
兰絮侃得口干舌燥,本来想走,奈何这男人的问题越问越多,还主动把食物水都让给兰絮。
于是,他们从钓鱼,讲到渔民的收入保障,鱼的风味,再讲到保护江豚的作用,维持生态物种多样性。
后面兰絮看日头渐西,受不了了。
这前面讲的时候,她还有点得意,有种显摆学识、装逼的快乐,可是后面就累了。
男人带的食物和水全进了兰絮肚子,不得不说,这人还挺会吃的,都很好吃。
既然东西吃完了,她也该走了,便说:“阿叔我走了,我尿急。”
男人:“诶等等!”
兰絮拍拍屁股,跑得比谁都快。
不一会儿,一行穿着王府侍卫盔甲的男人,到了男人面前:“忻王……太子殿下,该北上了。”
忻王,也便是如今的太子点了点头。
他道:“刚刚那小子,你们查查是哪家的。”
傅家出自灵定大族,在京城也有宅邸。
不过留在京城这一脉,是傅洵祖父那一辈的叔伯,如今他在朝官居吏部尚书,进内阁,这位是傅大人,京城称傅探花为小傅大人。
为方便走动,大小傅同住永乐街荷韵巷。
傅洵的宅邸门面要小一点,因他这一房中祖父、祖母、父亲均已不在,母亲又在灵定,没有长辈镇宅,没有家眷充宅。
所以,傅洵宅邸挂的字是“傅宅”而非“傅府”。
除此之外,永乐街荷韵巷的宅子寸土寸金,每次有人新搬来,都能引起街坊们的关心。
不过今日,这搬进荷韵巷的人家,瞧着是白身,甚至是读书人。
“这位是谁啊?”
“听说是谢家的子侄。”
“那个怀名谢家?”
“不不,说是什么谢家分支的,东县还是登县来的。”
“那又是什么地方?”
“且不论出身,你且看那位公子,当真是玉人似的……”
荷韵巷外聚着聊天打络子的妇人们,且看一辆马车缓缓驶过,众人目光随着马车,不久后,马车在新宅停了下来。
一双白色狐皮短靴,踩着车辕露面,紧接着,一个身着银白团云纹圆领袍的少年郎,从马车内钻出来。
且看他身形清瘦,若鹤姿仙影,那眉宇五官极为俊俏,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明眸生辉,着实是叫人感慨:女娲娘娘捏人时得有多用心偏心,才给他千万般风华!
直到谢郎与车夫说过了话,钻进屋子了,这群妇人还没反应过来。
兰絮刚从荐山书院回来。
现在离会试也就一个月,她去那边听讲,发觉许多东西,蔡老和傅洵都曾掰开给她讲过。
尤其是傅洵,他不仅会说该怎么写,才入了考官的眼,还会说实际做法,怎么做才真正利于民、利于己。
不是仅限于纸上谈兵。
傅洵这个“家教”十分尽职,只要不是智商有问题,被他一步步带着,各方面的学识,必定优于旁人。
何况兰絮本就不笨。
她现下会用半日去荐山书院,除了听讲,也是和各位书院学子混个脸熟。
荐山书院里,王公贵族子弟要占一半,寒门子弟占一半,双方还算井水不犯河水。
和兰絮一样十八岁的人一抓一大把,几乎兰絮见过的每个人,系统都会主动弹出介绍,也符合任务要求对象。
兰絮听听就算,家里还有一个探花郎呢。
此时,屋中烧着温暖的炭盆,兰絮总算有种活回来的感觉——京城的冬春,会下雪,比庆湖冷多了。
她踢掉皮靴,爬上床,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
屏风后,一道身影绕了出来,看了眼乱踢的皮靴,抬颌,示意门外的丫鬟进来收拾。
正是两日不见的傅探花。
该说不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傅探花年二十七,五官依然那般俊美,挑不出错处,周身的疏离与威势,比之当年更甚。
比他当年还要勾人。
她赶紧翻了个身,笑盈盈道:“哟,傅侍郎,你怎么过来了?”
去年,傅洵回京,擢升户部侍郎,联合吏部尚书傅大人为首的少数派官员,推动户部内部的改革,裁撤许多尸位素餐的职位。
这动静很得罪人,因为这些职位,都是各世家、公侯或为人情世故,或为吃空饷安插进去的。
一时,傅家站在风口浪尖。
导致去年,傅洵发给兰絮的信件都少了一半,还得是闻风亲自收送,就怕被人截走,大做文章。
自古改革者下场都不大好。
因此,兰絮自进京后,傅洵没有和她明面接触,但他早就备好了。
他的宅子在兰絮西南方向,中间还隔着一座看起来是别人家的宅子其实是傅洵的宅子,地下一条地道,连接着三座宅子,每次傅洵来见兰絮,就走地道。
名副其实的地下情了。
傅洵走到床边,坐下,道:“这几日还习惯么?”
兰絮往里面睡,拍拍身边:“还行,东西很好吃,锅贴烧饼、汤饼子、炸麻花,哧溜,都是庆湖没有的。”
傅洵犹豫了一下,合衣躺下。
兰絮果然立时贴了过去,环住他的腰,手往下,被早就预料到的傅洵打了一下。
兰絮:嘤。
看她撇着嘴,傅洵攥攥她的手,说:“我有要事说,今年会试主考官是翰林院学士赵翔赵大人,你按你往常的风格写就是。”
兰絮的风格相当大胆,直白点说,不够圆滑,容易得罪人。
这导致喜欢她文章的老师,就极为喜欢,认为鞭辟入里,直言不讳,比如蔡老。
不喜欢她文章的老师,就极为不满,认为她年纪尚浅,目无尊长,狂妄自大,大有人在。
平日里学馆书院也就算了,在这种应试上,就得担心主考官的喜好。
傅洵是特意替她打听的。
兰絮手是闲不下来的,一边摸他胸口,一边道:“这位赵大人也是改革派。”
傅洵:“算是。”
兰絮:“诶对了,我听荐山书院的人说,本朝可能会二位傅阁老同朝,你们傅家,可真行啊。”
傅洵笑了下,兰絮放在他心口的手,跟着颤了颤。
他看了她一眼,直接说:“不会。”
这场户部内部的改革,是在皇帝授意下,吏部的傅尚书拿户部操刀的,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六部,都别想躲过这阵风。
等改革完毕,傅尚书功成名就,年纪差不多了,也该告老还乡。
自然,傅尚书又不蠢,他要美名也要命,他一退下,就是傅洵接班,保证傅家不会被鸟尽弓藏。
所以,虽然不会同时出现一朝两位傅家阁老,傅洵迟早也会走到那个位置上。
兰絮点点头:“原来傅尚书是老狐狸。”
傅洵不是不知道,有人背地里叫他祖叔叔为老狐狸,这还是当面。
他伸手捏捏她脸颊。
兰絮:“这里还有一只傅家小狐狸,躺床上了不让碰,唉,没意思,我不如读书。”
她爬了起来,斜睨他,想要越过去。
却叫傅洵大手一捞,倒在他身上,两人身体一触碰,他呼吸一下滚烫起来。
傅小狐狸也不忍了。
前几天重逢,那些荒唐的缠绵记忆,体温的让渡,交缠的发丝……
一下涌入两人脑中。
从两人互诉情愫到如今三年多了,虽然傅洵是一得空就往庆湖跑,但分别的时间,也有两年半。
总算把人盼来了京城,兰絮或许不知道,他此时有多愉悦。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了一下这张常常出言气自己的嘴儿,道:“读书?”
兰絮手都勾搭上他肩背了,偏要哼哼唧唧:“你放开我,我就要读书。”
傅洵呼吸沉了沉:“我带你读。”
兰絮:“?”
与此同时,傅宅的门房,一户人家上门拜访。
门房挥挥手:“小傅大人忙碌,不在家中,请回吧!”
那户人家带着礼,被拦在门外,叹息,就知道,傅洵一以贯之,所谓不在家,定是借口。
却不知道,傅洵还真不在。
此时,帐内,傅洵声音低沉:“背错了,是‘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
兰絮:“我不背了!”
傅洵沉了呼吸,冷声:“读书岂可半途而废。”
兰絮面色绯红如花,眼神无法聚焦,她用力咬着自己手指,眼泪扑簌簌地落:“好老师,好大人,放过我吧……”
傅洵咬住她的耳垂,缓了缓。
其实,他也几乎快忘了《孟子》后面的篇章。
一开始,他不太理解兰絮的癖好,床上还论什么先生学生。
岂不是荒.淫?
于是兰絮每次尝试,他都板着脸拒绝了。
后来,她竟去看师生的香艳话本,还有滋有味的,傅洵突然觉得,与其让她去读不知道什么臭书生意.淫的玩意,不如自己引导她。
引导着,引导着,到今日,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从半推,变半就,再到全然接受。
只道他一直在受她影响。
他在把她这块原石,雕成宝玉之时,也被她雕成她更为喜爱的形状。
二月二十七,春闱第一场开始,连考九日,今年闰年,三月初六,兰絮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累脱了,还好三年前没来凑热闹,这玩意考一次要命一次。
等回了家中,傅洵果然在等着她。
兰絮嘻嘻地笑:“会元,妥了!”
傅洵:“上回你说解元的时候,是庆湖第五十三名。”
兰絮哼了声,回过身想去洗浴,突的察觉什么:“等等,我是第五十三?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为防止攀比之风,乡试各省放榜时,除了前三名,其余都没有放出名次。
傅洵喝了一口茶。
兰絮明白了:“你当年提前看过名次,还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闻风来跟我硬邦邦地道喜?”
傅洵:“咳,不是……”
兰絮记仇呢,她故意瞪傅洵一眼:“哼,你好狠的心,我也要狠心,不搭理你。”收拾了衣服,往净室去。
傅洵不由搁下茶杯,走了几步追上去。
停在净室外。
兰絮看到外面那道影子,好气又好笑。
这件事不大不小吧,就是傅洵一直不承认。
对他来说,学生是学生,恋人是恋人,他坚持那时候对兰絮,还是师生情,自己不曾混淆,毕竟,越是自律守规的人,越会给自己画条条框框。
晾一晾他也好。
她往水中洒好花瓣,突的,门外傅洵敲敲门,兰絮道:“进来。”
反正他不会进来,这也是傅洵的条框之一,要打破,可不容易呐。
她舒舒服服地在浴桶里泡澡,突的,门扉被推动,兰絮一愣,就看傅洵绕过门口的隔间,走了过来。
她怔怔看着他,傅洵站得笔直,他垂眼,看着花瓣,说:“那时是我不对。”
兰絮:“哦。”
傅洵沉默。
行吧,他又自己打破了,兰絮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双眼亮晶晶地打量傅洵:“那傅大人,一起洗澡么?”
傅洵:“……”
他回过神,也低低笑了下,知道自己又跳进她的圈套,却又无可奈何。
且不说后来净室中的事,四月,春闱放榜。
兰絮当然又没中会试第一名,但也顺利通过,成为一名贡士。
这一年,当年崇学馆二十五个举子,也都进京了,中了十人。
包括谢骢、冯嘉等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江之珩却没有考上,只有等三年后,也是这一年,谢玉君嫁回母亲那边的邵氏。
自古破镜难重圆。
兰絮、谢骢、冯嘉几人,陪江之珩吃酒,酒过三巡,江之珩站起来,青年模样逐渐如竹,飒然一笑:“大家不用送,我回去读书了。”
众人却都站了起来。
谁人不知,寒窗读书之苦?只怕在此分道扬镳了。
兰絮喝得醉醺醺的,她掀开马车车帘,刚探进马车,傅洵居然在接她的马车中!
她都吓到了:“被人看到怎么办?”
傅洵:“没人会看到。”
他不至于连来接她一两次的布置都做不好。
兰絮叹气,扶了扶额,她浑身酒气,傅洵拿出车中茶壶,皱眉:“不是说不要喝多?”
兰絮:“别管我了,我难受,我嗑的cp最后be了。”
傅洵:“……”
她还很期待江之珩逆袭,和谢玉君重修旧好的。
虽然傅洵听不懂她嘴里的话,不过该管还是得管的。
他一手搭在她身后,轻拍了拍,问:“因为江之珩?”
兰絮:“嗯。”
傅洵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只有他?”
兰絮:“不止他。”
傅洵脸色好了一点。
如果兰絮还清醒,一定不会放过傅探花这突如其来的醋意,但她糊涂了,只一直问:“为什么呢,他们是青梅竹马,为什么呢……”
傅洵便也猜出,江之珩落榜,且与当年喜欢的女孩,彻底无缘,才让兰絮不快。
傅洵说:“按他的才学,三年后他会中的。”
兰絮:“为什么现在不行?”
傅洵:“因为卫伯府。上面让人把他的名字划掉了。”
兰絮:“……”
她气得脸都红了,挥舞拳头:“过分,过分!”
傅洵抱住她的拳头,看她又恢复神气,又说了一些卫伯府的事。
兰絮跟着傅洵吃瓜,也慢慢酒醒了。
等将兰絮送上床,看她的睡颜,傅洵轻抚她的面颊,琢磨出一丝庆幸。
这缕庆幸越来越深,占满心头——
世上有情人劳燕分飞,比比皆是。
何其有幸,在他后退一步,迈入礼法的框架之时,框架外的女孩,朝他招着手。
何其有幸,他与她灵魂共振,通经典,论古今,放眼山河千万里。
他愿做东风,与她上青云。
三日后,殿试。
一个大早,傅洵在衙署里,什么都看不下去。
以前考试只是在一个小格子里,可现在面对的是皇帝与太子。
他知道她可以应对,又担心意外,不由又想,应该让皇帝太子,知道兰絮是他这一系培养的……
不行,傅洵捏捏两眼间,他应该相信兰絮。
而此时,兰絮随着一众贡士,进入天和殿,大盛朝本朝殿试之地。
因去年年末,陛下下旨封忻王为太子,今年一月,原忻王现太子入朝,本年殿试场上不止有皇帝,还有太子。
这是傅洵跟她提点过的,兰絮眼角余光,盯着两道明黄膝盖,并不奇怪。
只是,她在写题时,那太子走到她身后,看她的题。
她十三岁,就可以顶着傅探花的威压,噼里啪啦写,所以现在,她在意了一秒,就不管了,继续写。
她现在的字不难看,爱看就看。
反而是她左右的考生,疯狂擦汗。
四、五个时辰后,天色擦黑,殿试结束,皇帝早没了身影,太子仍然在场。
众人起身,拜太子。
太子道了声:“免礼。”
兰絮觉得这声音,隐约有些熟悉,但男人的声音嘛,除了傅洵的,来去就那样,她现在也在模仿男人粗糙的声线。
直到她抬头,借着眼角余光,看清太子的脸。
兰絮:“……”
不是,他不就是博湖那里的钓鱼佬吗?
怎么变成太子了?
这时候,脑海里,系统才跳出来播报:“叮,解锁新角色【太子】李望,原忻王,封地庆湖省。”
兰絮问系统:“为什么那天不播报!”
早知道人家是太子,她态度就好点啊,至少他的糕饼给他留一块充饥不是?
系统解释:“因为他身份处于交替状态,系统判断不出来。”
而此时,太子也瞥了一眼兰絮,指指嘴巴,做了个手势,又碰了下肚子。
系统:“什么意思?”
兰絮呵呵一笑:“他在说我那天把他东西全吃完了,饿到他了,我要赔。”
系统:“?”你们吃货是有什么加密频道吗,这也能破译?
兰絮极为震惊,不过在出宫后,她也消化完了。
没关系,大盛朝的殿试,基本不会淘汰人。
再者,这太子不像个会斤斤计较的,他肯定要培植庆湖势力,她今天发挥又挺好的,名次肯定低不了。
抱着迷之自信,兰絮回到自己宅中。
傅洵果然等着,他还没开口,兰絮抬手,抚平他眉宇的“川”字,笑道:“状元,妥了。”
一瞬,傅洵消散了焦灼。
他低头,方便她将手顺着他的眉眼摸下去。
兰絮没等来他无语的眼神,之前她自夸解元、会元,傅洵都是那个眼神的。
她有点奇怪:“怎么了?”
傅洵摇摇头。
他觉得,这回她没有夸大自身。
隔天,兰絮还在睡觉呢,就听到外面有人嘈杂,还有很多人叫着“状元”云云。
她心想,好家伙,她该不会梦到自己中了状元吧。
直到傅洵通过地道过来,晃晃她的肩膀:“谢状元快起来,去见报喜的公公。”
兰絮睁眼,呆怔地看着傅洵,指着自己:“谁状元,我?”
傅洵点头。
兰絮又呆呆指着自己:“我?”
傅洵:“是,你中状元了,宫里的公公在门外等着报喜。”
兰絮:“……”
可傅洵眼底的笑意,没有半分作伪。
而且,他不是那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兰絮终于缓过来了——天爷啊,她中状元了!
紧接着,兰絮被傅洵拉了起来,叫丫鬟快速梳洗,出门接旨。
再进宫面圣谢恩。
领状元红袍,帽插宫花,兰絮恍恍惚惚,坐上了高头大马。
左边榜眼是个三十岁的男人,右边探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俊美年轻人,之前在荐山书院读书的。
大盛朝的长盛街上,鞭炮声,嘈杂声,挤到了一处,热闹非凡,长盛街两旁酒楼,坐满了人,皆在欣赏这场三年一度的盛会。
“诶今年的状元郎好俊!都要比探花郎俊了!”
“叫什么?哦谢兰序,当真是风雅!”
“啥,你说她以前是怀名崇学馆最后一名?”
“那也太传奇了,这崇学馆这么神?”
“……”
兰絮引马朝前走,掠过千言万语,她看到了王夫人。
王夫人拼命朝她招手,摇手绢。
她猜,是傅洵偷偷把王夫人接进京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突然,王夫人的手绢随风丢了,飞到了兰絮身边。
兰絮赶紧抬手,抓住了,哎呀这是母亲最喜欢的手绢!
这下可好,不知情的人,以为是哪位大胆的姑娘丢的手绢,紧接着手绢、绢花、鲜花,一朵朵朝兰絮身上砸。
不止兰絮,探花郎也备受照顾,就是三十多岁的榜眼同志,也被误砸了好几下。
摊贩闻见商机,将篮子里装着鲜花,一座座酒楼过去问买不买花。
远远的,看兰絮携鲜花之风簇拥着来,这酒楼的一桌上,傅洵和姚章相对而坐,缓缓吃茶。
姚章唏嘘:“尽诚,你这学生,像极了当年的你。”
十一年前,傅洵中探花那年,也是一个姑娘“不小心”把手绢丢到他身上,引发一大波手绢、鲜花。
傅洵忽的道:“不一样。”
姚章:“哪里不一样?”
傅洵指着排头那个明丽的少年:“我当年没把鲜花手绢都收了。”
此时,兰絮正把东西一样样收好,还朝左右拱手:“大家别丢了,别丢了。”
自然,没人听她的,反而更来劲了。
姚章:“……”
他觉得傅洵脸色不太好,便宽慰:“你学生的做法也没错吧,说不定能在众多手绢中,找到自己的新嫁娘。”
傅洵脸更黑了。
恰好,一个小贩卖花卖到这一桌,姚章刚要摆摆手,就听傅洵道:“我要买。”
小摊贩:“好嘞!”
傅洵挑出一束最为鲜嫩的紫色鸢尾花,正好这场合是天街夸官,酒楼备了笔墨纸砚,供文人骚客抒情。
傅洵写下一句话,吹了一下,折好,绑在花上。
游街队伍,正好到楼下。
傅洵将那束花抛下。
福至心灵般,兰絮接住那束翩翩欲飞的花,顺着花的来处,她抬眼看了上去。
傅洵撑着下颌,朝她弯了一下唇角。
兰絮突然眼角有点热。
脑海里,“叮”了一声,跳出一条播报:“刷新角色傅洵,好感度计算:1092/100!”
前者的数字,还在往上跳动。
兰絮还没惊奇好感度的出现,与此同时,脑海里又响起一道播放:“任务【万人嫌也想变成万人迷】经过判定,任务通过!”
状元的头冠,吸引满街的夸耀,这何尝不是一种万人迷?
果然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笑了笑,趁机抽走傅洵写的信,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丢信给她,傅探花竟然也有这么胆大妄为的时候。
当然,兰絮也很好奇,让他放下隐忍克制,非要丢下来的纸上,写的会是什么?
一日看尽长安花?满街含笑绮罗春?我辈岂是蓬蒿人?
兰絮脑海里,过了许许多多轻狂风流之诗,直到展开纸张,上面只有十个字:
天街满风流,只待君回眸。
她突的回过头,傅洵还在深深望着她。
而此时,漫天花雨之中,楼上楼下,她与他,在一瞬融成一副瑰丽的画卷。
第78章 老鹰捉小鸡 番外3
傅洵在十日前,暗地里把王夫人接了回来,不止因为他自信,兰絮能参与游街,让王夫人见见兰絮的风光。
也是因为,此后为官,落根在京城,不必年年回东县,实在奔波。
王夫人带着何妈妈、小荷进京的。
荷韵巷宅子里,她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说:“还是这傅家小子考虑周到啊,我也是万没想到,女儿有一日能当个状元郎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