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冷笑:“没你狠心。”
竟然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感情这事若能那么容易抽身,也不至于如此了。
兰絮:“你放心,我还是喜欢你的,嗯,还有你的脸,你的身体。”
傅洵:“……”
越说越不像话。
可傅洵终究没有推开她,甚至,微微松开桎梏她的手,兰絮得了自由,抚摸他的腰,试探着底线。
傅洵喉结颤了颤,他暗含警告,道:“你该睡了。”
兰絮:“今时不同往日,我再晚点睡也行。”
他板起脸,可兰絮假装看不见,一个劲地把玩战利品。
傅洵浑身僵硬。
兰絮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她就爱他这模样,被她撩弄得不能自已。
这回事么,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东风压倒西风。
下一刻,傅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那你就别睡了。”
兰絮:“?”
傅洵翻过身,把她按在床上。
兰絮面颊发烫,鼻端充斥着一股松柏香气,他吻她,只用了一夜,知晓了这吻的技巧,越吻越深。
大掌揉着她的腰,手心燃烧着一簇簇火,既克制,又疯狂。
直到她的唇被他吻得发肿。
直到她脖颈肩头,没有一处不发烫,发热,没有一处还留有温凉。
直到她抓紧了被褥,眼尾沁着泪珠,低低地哭:“先生、傅探花,我不敢了……”
“放,放我去睡吧,明日我定起不来了……”
傅洵眼尾蔓出一抹微红。
他垂眼,轻轻地哄:“明日给你睡到午时。”
兰絮:“……”
虽然没有到最后,但兰絮算是体会过,老房子着火的可怕之处。
即使最开始,男人克制得要命,可是真烧起来,只怕要把她吞噬殆尽。
他只叹:“你还小。”
即使这个时代,女人们这时候有结婚生子的了。
他却不这么认为。
傅洵靠在床头,衣襟微敞,他早上衣服其实穿得严严实实,但兰絮用一双手,又把他的衣襟给揉乱了。
因此,向来严于律己,清冷不凡的男人,略显出几分随性。
饶是衣衫不整,他目光却分外清明:“会试的搜身,比乡试严格,必须脱剩里衣,接受监门官检索。”
“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你只管好好学。”
其余的,交给他就是。
兰絮垮着一张小脸,咸鱼只想躺平,呜呜。
想到被考试支配,她不太情愿:“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啊,老师,前辈,还是探花?”
傅洵:“都有。”
兰絮:“就这?还有呢?”
他顿了顿,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不让她看自己的眼,方又说:“还有,钟意你的人。”
他性格使然,没办法像兰絮一样,动不动把“喜欢”二字挂在嘴边,实在太直白。
不过能得到他一句“钟意”,兰絮也满意了。
看看外头天色,傅洵:“午时了,起来。”
兰絮惊讶:“说午时就午时啊?”
傅洵斜睨她:“我这辈子,还没在床上躺到午时未起。”
兰絮:“那你以后机会多着呢。”
傅洵:“……”
不过,还是真是应了那句“今时不同往日”。
他没强要她起来,而是自己先起来,叮嘱闻风烧水。
大中午的,闻风心里奇怪,却也没问什么。
直到看到兰絮不肯走路,非要傅洵抱着,傅洵忍了忍,终究还是亲自把她打横抱好,走去净室内。
闻风:“!”
结合这几个月的细节,他明白了,缓缓张大嘴巴——
夭!寿!啦!
傅洵看了闻风一眼,既是知会,也是让他闭好嘴巴。
一夜,傅宅发生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午,万里又来了,呈上新的情况:“大人,阳平那边急信。”
傅洵看完,把信纸烧了。
实在拖不得,他必须北上,去阳平。
刚确定心意,腻歪了没两天,傅洵又要忙了。
兰絮站在马下,朝他挥挥手,道:“先生,我会写信给你的,你记得回信。”
傅洵:“嗯。”
他与万里一人一骑,留在兰絮那边,则是闻风、刘婆子和小童几人。
他一夹马腹,打马前行。
走出几步,他蓦地回头,去看那站在树下的人影。
她跳起来,朝他招招手。
傅洵弯了下唇角。
一旁,万里愣了愣,这还是这么多次,第一次看大人在离开时,回头看身后人。
傅宅里没有傅洵了,兰絮暂时搬回崇学馆舍馆,这样早上可以睡晚一点。
这两日崇学馆方重新开馆,江之珩、冯嘉等,则从北方各处,重新聚集到崇学馆。
秀才们还是交给庞学究几人教导,举子们则自成学次,由蔡老教导策论到年后。
至于明年要不要赴考,端看个人,只是,不是人人都是傅探花,大部分人还是想等三年后再来。
也就是,兰絮还有三年可以浪。
却听谢玉君说:“接下来,我们姊妹就不会再来崇学馆了。”
十来个少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突然而来的分别,兰絮有点不舍。
一个谢家女孩说:“可惜没能和傅探花道个别,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崇学馆呢……”
谢玉君摇摇头:“这个,不好说。”
兰絮:“嗯?”
傅洵确实没跟她说归期,只是说,自己尽快忙完。
像他这种一言九鼎的人,兰絮自然就信了,可现下看来,阳平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果然,谢玉君小声说:“若他能明年这时候回来,都算不错了,也可能不回来,直接回京城。”
大家唏嘘,能得傅探花教导的机会,着实珍贵。
兰絮心想,古代就是坏在交通通信,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十月,兰絮第一封信,发了出去,大抵讲了一下蔡老的教学,自己的学习。
末了,最后,她勾着唇角,写下一句:“秋尽花败,先生不在,心伤。”
傅洵的回信,比她快许多,勉力她好好读书,又加了一句:“我尚在人世,不用缅怀。”
兰絮:“……”
这人就不会甜言蜜语。
不多久,蔡老出了一道策论,难度很高,就是兰絮,也只能答到一两个点。
她把问题写进信里,又补了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月不见,如隔一百八十秋。
这回,兰絮收到的回信,非常厚的一沓。
她惊呆了,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赶紧拆开,结果,整整二十页纸,全都围绕兰絮询问的策论,前十张讲若是考场遇到这种题,怎么答。
后十张又讲,若在现实为官,遇到这种题,该怎么做。
这后面,是蔡老不曾讲过的,分外之详实,有些举措也不适合写到卷面。
却很是给兰絮长见识。
她看得眼睛疼,摸索到末尾,终于看到傅洵的落笔:“人生哪有一百八十秋,勿要矫情。”
兰絮:“……”
好好好,她就要肉麻,就要矫情,于是新的一张信纸上,她只写了一句话:
“庆湖尚未大寒,然久未见君,我心大寒。”
想象着傅洵看到这句话,该怎么皱眉,她就有些开心。
哼,就恶心他。
今年崇学馆年假,依然是从腊月二十七开始放。
兰絮独自坐船回去东县。
时隔半年,家中一地鸡毛,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尤其她中举后,谢老爷和八姨娘心中就是再有疑惑,也只能暂时压下。
王夫人也没有在谢家,谢老爷和王夫人还没和离,这摊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加上又嫁出去两个姐姐,家里没往常热闹。
兰絮见过名义上的父亲,也不管谢老爷气急败坏,直接去私宅找王夫人。
因事先通过信,王夫人站在门口守着她。
印象里美丽明艳的母亲,瘦了一圈,走路有点瘸。
兰絮眼眶一热:“是我不孝,没能回来为母亲撑腰……”
王夫人捶打她:“不该回,你就不该回!当时可着急死我了!”
二人抱在一起好一顿哭。
何妈妈在一旁也擦眼泪:“好好,回来就好。”
只是,王夫人依然不能放松,道:“饶是有再多才华,你是女子,能中举已是天大的好运,又要怎么考上去呢?”
兰絮笑了一下:“娘,我能中举,虽然有好运,却不是只有好运。”
王夫人还想再劝。
可是想到女儿如今的处境,也是自己造成的,顿时,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经过这一遭,她算是明白了,女儿有心和她走不一样的路,她应该感到庆幸。
这个年,兰絮是在王夫人私宅过的。
宅子有三进,真论起来,比傅洵那边的宅邸,还要大得多,除了何妈妈和小荷,还有好几个从谢家跟出来的丫鬟。
这日子,还是滋润的。
既然想到傅洵,她想起回东县前,给怀名的驿站塞了不少银子,表示有她的信,就直接坐船,送来东县。
只可惜,不知道傅洵是不是这个年也很滋润,一封信没来。
兰絮咬咬牙,可恶的傅探花,该不会一点都没想她吧?
大年初三,这处宅子,确实有些清冷,夜里不到亥时,大家都入睡了。
不知道是哪些个没教养的小崽子,在宅子外打鞭炮,兰絮少见的睡得不太稳。
隐约中,她听到有人拍门。
不算大声,都没把何妈妈几人吵醒,但还是耐心敲了小片刻。
兰絮疑心是哪个走亲戚的,她睁开眼睛,穿好衣服,有点生气,一路说着:“来了!”
敲门声缓了缓。
她一把推开门扉,嘴里道:“我娘睡下了,你明天再来……”
话语顿住。
眼前高大的男子,正是三个月未见的傅洵。
他一身墨绿祥云纹披风,身形峻拔如松,向来干净整洁的下颌,些微的胡渣,只那狭长眼眸中,星点闪烁,藏着道不尽的思念。
她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被他稳稳接住。
今夜无风雪,却有夜归人。
傅洵竟还躬身,对王夫人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王夫人根本不敢受礼:“唉,大人这是!我哪里敢当!”
以前她就知道,是傅洵让下属带人把她从东县谢家救出来的,傅洵对兰絮的师生情,非比寻常。
可是,也不至于大过年的,从北方跑来南方见学生吧?
她品出不对,再看兰絮,兰絮也没打算瞒着她,悄悄对手指。
王夫人再回想傅洵那个礼,堂堂傅探花,对她一个妇人行礼,哪是见过夫人,分明是见过岳母!
她一阵天旋地转,抓住兰絮的手,拉着她躲到里间去了。
留同样发现真相震惊的何妈妈,看着傅洵。
傅洵朝她颔首。
何妈妈吓得手一抖,摔了茶杯,她赶紧叫门外小荷:“小荷,快,快拿那个六安瓜片!”
傅洵:“……”
他垂眼,终究是自己唐突了。
他千里迢迢远赴东县的目的之一,是要在兰絮母亲这过明路。
此时,里间。
王夫人压低声音:“你、他知道你是女的了?”
兰絮:“知道的,他能接受我一直扮男装。”
王夫人:“那是傅探花啊!”
兰絮:“他哪里不好吗?”
王夫人:“我话没说两句呢,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且说傅家是什么身份,就是把你过继给主家,也不一定攀得上呐,齐大非偶!”
兰絮见她担心的是这个,笑了:“我还要读书考试呢,怎么嫁人?”
王夫人更想晕了:“那你们私定终身?傅小子竟也干得出这种事!”
兰絮没法和王夫人普及自由恋爱的概念,王夫人也不像傅洵,能那么快接受变化。
本身接受新事物,就是一项难事,人总是更喜欢遵自己旧见。
她只能说:“算是我逼他。”
王夫人:“?”
兰絮说:“我与他说,若不想与我保持关系,我就不再喜欢他,才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的。”
王夫人缓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能理解:“天爷啊,你不是做梦吧?”
兰絮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王夫人回过神,兰絮笑道:“我没做梦,母亲也没有。”
王夫人:“……你斗不过他的。”
傅洵比兰絮大九岁,就他那性子,怕不是把兰絮管得死死的,吃得死死的。
不止王夫人,另一位老母亲系统,也早和兰絮说了,和傅洵绑定后,傅洵绝无可能放兰絮勾搭别人。
万人迷任务不就废了?
对此,兰絮给王夫人的回答,和给系统的差不多:“那就不和他斗,顺其自然。”
“若这个男人不行,我就换一个,天底下男人这么多,我非折在他这里不可吗。”
王夫人眼眶一红。
她自己就是折了三十年年华,在谢家那个没良心的身上。
两人终于从里间出来时,傅洵杯里的六安瓜片,凉了许久。
见王夫人不再惊疑,兰絮朝他眨眨眼,示意过关。
于是,傅洵起身又是一礼。
王夫人想到他这是女婿礼,心里就又复杂起来,总觉得以前看哪哪都好的傅探花,突然不顺眼了。
尤其这年纪,太大了吧?
还好,很快被正事分散心神。
傅洵此行,要灭杀一切隐患,尤其关于兰絮性别的传言。
王夫人说:“当日那狗吃了良心的,押着我在长凳上打,问我十一是不是女郎,我咬死嘴唇,死都不认。”
谢家看打了王夫人二十板子,都快把人打死了,王夫人还不认,就要变成无故打死主母,他们自然心慌。
本想找个理由,让王夫人“暴毙”,傅探花的小厮带着衙役上门。
即使时隔半年,兰絮听到耳里,还是紧紧攥着扶手。
傅洵坐在她一旁,轻轻将手覆上。
温暖的大掌,让兰絮心神微微一定,道:“母亲,我要帮你和离。”
王夫人惊讶。
经过这遭事,她着实想和离,可谢家不放人,她问:“怎么和离?”
兰絮:“这些就交给我们。”
本来,兰絮对和离束手无策,谁让傅洵天降,正好和她性别的事都解决了。
初四下午,谢老爷正在酒楼与商会伙伴饮酒,收到请帖,他反复对照帖上的人名,忙将一堆人抛下,赶去了东县的茶楼。
傅洵在茶楼见了谢老爷。
谢老爷不追究兰絮性别的事,东县县令和傅洵的缘故,至少占三成。
他擦擦手汗,见过傅洵,还想套近乎。
不曾想,傅洵冷肃一张俊脸,开门见山:“你家中关于十一的传言,乃无稽之谈!”
谢老爷冷汗连连:“什、什么传言?”
与此同时,兰絮回到了谢家。
八姨娘年不过二十,生得自是娇媚绝艳,她抬着一双眼,滴溜溜地观察兰絮。
当日兰絮回家过年,她就有意让兰絮留下,证实自己的揣测。
最开始,她是想通过兰絮,让王夫人垮台,现下王夫人垮台了,她还不放弃,就是为了握着当朝举子的把柄。
就算兰絮再不能考上去,以举子的功名,混个县老爷,八姨娘就可以转把柄为权柄。
然而,除夕那日叫兰絮跑了,很是可惜。
今日兰絮自己送上门来,八姨娘当然紧锣密鼓,继续筹划。
兰絮以等谢老爷为名义,坐在正厅中。
八姨娘示意丫鬟,端着茶水糕饼,到了兰絮那,脚一崴:“啊!”
茶水泼到兰絮身上,兰絮赶忙跳起来,八姨娘适时登场:“哎呀十一郎!这丫头怎么做事的,快让十一郎去厢房换身衣裳啊!”
兰絮黑着脸:“我回自己的东跨院。”
八姨娘也早做好准备。
她的心腹丫鬟,就躲在兰絮东跨院的屋中,等着来个目击。
庆湖东县的冬日,虽然不下雪,也是湿冷的,一杯热茶泼身上,怎么都不舒服。
兰絮到了屋中,立刻脱衣服。
暗中的丫鬟盯着仔仔细细的,然而十一郎脱到最后,竟露出宽阔的胸膛!
竟然真是少年郎!
丫鬟自是不知,兰絮和傅洵早有准备,这个“胸膛”,还是傅洵托人做的货。
她惊得一动,兰絮立刻穿好衣裳,去捉人:“谁?”
谢老爷终于拜别傅洵。
他身上的冷汗,已将自己内衫浸湿,回忆着傅洵的话,他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
傅洵不止担保兰絮是男的,更是敲打他,他这般对待发妻,若兰絮进了官场,会被政敌弹劾成一个知母受难,却不归家的不孝不义之人。
事关谢老爷切身利益,他着急了,十一可是他这一脉谢家唯一的“命根子”啊!
好不容易少年中举,光宗耀祖,却要被连累了仕途?
他连忙询问:“他、他也是傅大人得意门生,傅大人有何解法?”
鱼已上钩,傅洵专门晾了他一会儿,才说:“彻底掩盖。”
谢老爷:“这?”
傅洵缓缓说:“你本来就与南边国家有贸易。”
谢老爷听懂了,他竟是要自己离开故土,迁移到别国!
自然,打一巴掌又给一颗枣,傅洵:“傅家在那边,也有一些产业,可当十一几倍以上的束脩。”
谢老爷还是不太情愿:“十一郎怎么说?”
傅洵:“十一怎么可能舍得你,我与十一协商好,十年后,会把你接回来。”
谢老爷顿时没有半点不愿。
谢老爷甫一进门,八姨娘迎了上来:“老爷,十一回来了,就在东跨院,他等你许久,咱们快过去吧。”
正此时,丫鬟们跑来报信:“姨娘,十一郎在房中捉到姨娘院子中的人!”
八姨娘等人匆匆赶到东跨院。
却看那丫鬟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十一郎,我只是一时糊涂,想着亲近十一郎,才到房中等着。”
兰絮衣裳整齐,脸色沉沉。
四周围观的嬷嬷丫鬟:“太淫.乱了!”
八姨娘看向丫鬟,丫鬟摇头,她方明白,这十一郎竟真是男的!
谢老爷还不明白八姨娘的打算?
一想到傅洵的打压警告,他顿时暴起,扇她一巴掌:“你个毒妇,休要坏了我儿清誉!”
八姨娘被掀倒在地,捂住面颊:“老爷!”
谢老爷还踹她,要往死里打,兰絮道:“父亲,住手。”
谢老爷气头上呢,但兰絮一拦,他也知晓厉害,收了手。
兰絮让仆妇把八姨娘带走。
他看兰絮,就像看无价之宝:“十一啊,这毒妇歹毒,今日我就找人发卖了,现在把你娘亲迎回来!”
兰絮说:“慢着。”
她示意丫鬟拿上一份文书,那是一份和离文书:“我母亲要和离。”
谢老爷:“哪有儿子为老子主理和离的!”
兰絮:“父亲要对簿公堂?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您差点杖杀了家中主母,让全天下都笑话您,让我仕途坎坷?”
谢老爷梗住。
兰絮趁热打铁:“何况父亲去了南边,那边美人更多,带着母亲,终究是不方便。”
双管齐下,谢老爷满身心怒火,骤然湮灭。
再如何,等儿子在朝堂站稳脚跟,一定会把他接回来的,谢老爷如此自信,按了手印。
拖了半年的事,只用一天,全部解决。
兰絮第一次见到傅洵事前缜密,事中雷厉风行,事后平稳收场的处事风格。
她觉得王夫人说的没错,这手段要是用在她身上,她还真斗不过他。
还好傅洵是自家人。
入夜,傅洵才来不过半个夜晚一个白天,就要启程走了。
他也极为忙碌,这是百忙之中来找她的。
沿着小巷,兰絮和傅洵并肩走着。
巷子里跑过好几个小孩,他们在打鞭炮,兰絮突然心痒,她步伐顿住,问傅洵:“要不要玩鞭炮?”
傅洵:“不玩。”
兰絮:“为什么不玩,是年纪到了,失去童心了?”
傅洵从鼻间笑了声。
自从他说她还小,坚持不做某事后,兰絮就会拐弯抹角,说他年纪大。
这是事实,傅洵倒不是生气,而是笑对她小孔雀似的耀武扬威。
只是,今日见过王夫人,能明显感觉岳母对自己年纪,也不是很满意。
傅洵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闷。
他停下脚步,夜色里,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兰絮。
兰絮一愣,却看他微微低头,道:“玩鞭炮,不如多看看你。”
兰絮:“……”
她脸色倏地发红,傅探花原来也是会说情话的?
还没等她多品味品味,傅洵朝前继续迈开步伐:“昨晚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小摊在卖,去买吧。”
兰絮:“哦。”
她两步追上去,傅洵勾勾手指,捞到她的手,握住。
虽然这是一条黑乎乎的巷子,可是,他们已经走出庭院,某种程度,也是大庭广众之下了。
兰絮有点紧张。
她觉得傅洵也是的,不然怎么握得这么紧。
直到出了巷子,他才松开手。
傅探花从没玩过烟花。
他看着摊贩摆的品类,正要各给兰絮买一样,兰絮忙让他别指点江山。
她挑了烟花棒,就两根,他们又回到了巷子里。
她点燃自己手上一根,傅洵那一根,是借了她烟花棒的滋滋火光。
突然,外面大街有人放烟花,只消抬头,就可以看到一蓬蓬盛放的烟花,五光十色,五彩斑斓,照亮了整个巷子。
兰絮很惊喜,更意外的是,这巷子里看烟花刚刚好!
她大声朝傅洵说:“傅洵!这放烟花的真是个妙人!”
傅洵弯弯唇角。
就是离放烟花的地方太近,声音太大,兰絮捂着一边耳朵。
傅洵看着她,把他的烟花棒递给兰絮,这下,兰絮两只手都拿着烟花棒。
而他从她身后,用双手捂住她耳朵。
烟花声骤然减轻,兰絮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轻缓的呼吸声。
她侧首,发凉的耳廓,蹭了蹭他的手心。
很温暖。
漫天光华下,她在看烟花,他在看她。
门口,王夫人托着瘸腿,本是要出去,叫兰絮送完傅洵就快快回来的,却见着这一幕。
她眼角微微湿润,罢了,年纪大点就大点,着实会疼人。
最终,兰絮送傅洵到街边,就回去了。
傅洵坐在马上,等了一会儿,闻风骑马回来,道:“大人,那些烟花一共花了十两银子。”
傅洵:“记账上。”
太康十一年二月,傅洵果然没有再回崇学馆。
崇学馆的学子,也渐渐明白,往后除非入朝堂,否则,也再见不到傅探花。
这年,崇学馆共有十人北上进京,参与会试。
有二人中了,通过殿试成了二甲进士。
九月,兆王倒了。
倒得没杭王那么轰轰烈烈,就是兼并土地,纵容刁奴杀人,最终被皇帝收回封地,幽禁府中,王位倒还无恙。
倒是崇学馆出去的一名进士,被卷了进去,贬谪西南贫苦之地做县丞。
难免引得众人唏嘘。
傅洵写给兰絮的信,分析了这一段。
实则兆王所犯的事,没比杭王好多少,只是考虑到兆王母族等等,不宜动荡过甚。
三年折两王,只剩下庆湖省的忻王。
兰絮写到:“我就说,爱吃爱喝的人福气在后头呢。”
傅洵收到信后,突然记起十三岁的兰絮,在问三王站队之事时,慧眼识忻王。
虽然他确信,她当时一定是瞎蒙。
但瞎蒙都能这么准,也只有十一了。
傅洵看着信纸,反反复复的,想着她写这句话时,该有多得意,他突的低低笑了一下。
正在倒茶的万里,心中一片平静,已然习惯。
虽然以前傅洵绝对干不出一边看信,一边浅笑的行为。
老实说,他第一次有被吓到。
但往后,只要是庆湖怀名发来的信件,傅洵做出什么神态,他都觉得寻常了。
只是不曾想,英明神武的傅探花,竟然也会有一日,总盼着南方的一封信。
太康十三年年九月,又是一年乡试放榜,明年就是会试。
蔡老本是去谢家报答当年的恩情,如今也算报完了恩,他老人家年底就回老家,颐养天年。
兰絮收到了傅洵的信。
她希望兰絮北上,剩下的两个月,到京城的荐山书院读书备考,那是享誉整个大盛的官学。
他用的询问的语气,但其实,一切衣食住行,都给兰絮安排好了。
这要是换别人,会觉得傅洵管太多。
可兰絮很开心。
有人包揽了这些杂事,咸鱼巴不得呢。
于是,兰絮回信,本想写点矫情的话,还是算了,傅洵那么忙还给她安排,她善解人意,大发慈悲放他一回。
没多久,傅洵的信又来了,末尾隐晦地点:“可是少写了什么?亦或者信纸少放了?”
兰絮捏着信纸:“……”
不是,你喜欢,你早说啊!
年末,蔡老果然提了辞呈,众人为蔡老践行,蔡老郑重地拍拍兰絮的手背。
兰絮躬身,行了大礼。
翻了年,她回东县过年。
这一年,她十八岁,谢老爷携带了好几个美人,搬去了南国,王夫人开了布庄,生意红红火火。
年初三,辞别母亲,兰絮轻装上阵,北上。
一路护送她的有十二人,头领叫万里。
万里脑袋比闻风精明多了,一路银钱一点都没舍不得花,兰絮算是半玩半走。
快要出庆湖时,她有点唏嘘,在这儿多留了一日。
庆湖省之所以叫庆湖,就是有庆河与博湖,是大盛朝水量最丰沛的地方。
无怪乎蔡老喜欢出水利的题,但凡庆湖出去的举子进士,朝廷默认都很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