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弈年最后上车,轻轻关上门。
这位置安排。
正常又不正常。
顾清还坐在前面,如果不想被她看出来,这样坐是对的。
但她和林弈年毕竟是情侣。
易忱大老爷似的杵中间,实在有些诡异。
突然,顾清的问话打断了钟吟的遐想,“吟吟,回去的事,和小帆说了吗?”
钟吟点头:“爸爸打过电话,妈妈应该知道的。”
顾清笑了笑,“这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么久,小帆哪里还能再生你的气,回去多和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钟吟点头:“好。”
“对了,我都和小帆说好了,这以后啊,咱们两家也要时常走动起来。正好我们在沪市也有不少亲戚,”顾清回头说,“到正月,我们一家再来登门拜访。”
钟吟笑:“那我扫榻以待。”
从这儿到机场有不少路。
一路上,顾清就没让话落下,找着话题和她和林弈年聊。
唯有易忱像睡着了一样,一言未发。
直到轿车驶入机场。
顾清送他们到大厅,贴心地给钟吟指着方向。
眼看着时间剩下不多,林弈年说:“阿姨,我来回京北机场多次,由我带她,您放心。”
顾清愣了愣,半晌才点头,“…哦,好,阿姨放心的。”
“时间也不早了,”钟吟看了眼时间,和顾清道了谢,“那我们先走了。”
顾清连连点头,另只手推身侧的易忱:“还不快和吟吟他们道别?”
这时候的机场人群密集如织,来来回回都是人。
钟吟很快被波及着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了看易忱,主动抬手挥了挥,“拜拜,易忱。”
“吟吟和你打招呼呢。”顾清用手肘碰这个明显状态不对的儿子,“快回她啊。”
易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淹没在人群里的身影。
人潮涌动,几乎隔绝了他的视线。
她就这样走出他的世界。
越来越远。
顾清嘶了声,有些急了,刚要说话,身侧的人影突然穿过人群,如一阵疾风般飞奔过去。
钟吟刚转身,突然被一股大力拽着往后。
身侧的林弈年也立刻转身。
来人双手如铁钳控住她手臂,胸膛起伏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深刻地临摹她眉眼,像要将她盯进灵魂里。
他唇瓣开合着,好半晌,才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钟吟,我——”喜欢你。
“阿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林弈年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唤他名字。
嗓音一如平常,甚至不带什么情绪的色彩。却如同雷鸣在耳边炸响,提醒着他的身份。
易忱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
垂头,脱力般松开手。
“对不起,”几乎语无伦次,“我,我中邪了。”
“对不起。”
他慌不择路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被来往的人撞到也毫无所觉。
钟吟心中惊而未定,下意识往前,“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道个别。”
易忱抹了把脸,匆忙背过身,“走了。”
他大步往回。
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钟吟神色有些怔松,站在原地良久。
“走吧。”林弈年揽住她的肩,提醒,“时间不多了。”
钟吟回过神,缓缓点头。
“我还是觉得奇怪,”她压下心里的不安,寻求支持般看向林弈年,“他刚刚要说什么啊?”
“小心。”
林弈年打断她的话,拥着她穿过人群,平视前方。
片刻后,察觉钟吟还看着他,他摇头,平静道:“我也不清楚。”
飞机划过天空,飞往沪市的方向。
车内,顾清朝身侧的儿子看了眼。
他正看着窗外,目光随着那架飞机平移,神魂出窍一般。
轿车正堵在路上,旁边的奶茶店正在放歌。
缥缈婉转的歌声传进车内,字字清晰。
[没有你在我有多烦恼
没有你烦我有多烦恼
穿过云层我试着努力向你奔跑
爱才送到你却已在他人怀抱]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就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整颗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远远看着
这些我都做得到
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听到最后,易忱吸了下鼻子,匆忙地用手指按上车窗,隔绝了声音。
他的动作让一旁的顾清看向他,神情若有所思。
冷不丁开口:“如果我没猜错,吟吟是不是和弈年在一起了?”
易忱表情骤变,僵硬着转过头。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顾清伸手去揉他的头发,“你真当你妈傻,这都看不出?”
易忱没有打开她手的力气,垂下眼睑。
缓缓闭上眼睛。
他这个模样,让顾清的心揪了一下,放轻声音:“儿子,是妈错了,不该硬凑你和吟吟。”
易忱别过头,哑声道:“别和她妈说,她还不想她妈知道。”
“我知道。”顾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终是叹口气,“吟吟是个好姑娘,弈年也是个好孩子。他们很合适。”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可能你们就差点缘分。”
“儿子,优秀的姑娘还有很多,你还会遇到喜欢的,对不对?”
易忱眼神漠然地盯着窗外。
顾清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不会遇到再喜欢的了。
没有人比钟吟更好。
没缘分,就制造缘分。
得不到的,就想办法得到。
这么简单的道理。
他们怎么都不明白。
区别于京市鹅毛般的大雪,沪市天气湿冷,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丝丝扣扣冷入骨。
下飞机时,钟吟一时还不能适应,打了个寒噤。
林弈年替钟吟拉紧外套,戴上衣领的帽子,另只手撑起伞。
钟正钦的电话正好打过来,钟吟接通,听他说已经到了接机口。
“我爸爸已经来了,”钟吟牵了牵林弈年的衣袖,眸中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我不能陪你一起了。”
林弈年揉她脑袋,弯腰平视她,“我都多大人了,还需要女朋友送回家吗?”
“那你呢,”钟吟忍不住问,“机场这么远,叔叔阿姨有来接你吗?”
“先进去吧,别站外面。”林弈年牵着她手往前。
钟吟哦了声。
直到出口前,林弈年和她分开,“从这出去,再左拐,叔叔应该就在那里等你。”
钟吟还想回头说什么,但林弈年已经将她往前推,挥手告别:“下次见,吟吟。”
直到被眼眶通红的白帆一把抱在怀里,钟吟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出出口,被父亲接进了车里。
她不想这么早让父母知道,林弈年便连一面也未曾露。
钟吟复杂的思绪被白帆带着鼻音的声音打断:“囡囡,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
“我怎么会,”钟吟回神,握住母亲的手,心中同样酸酸涩涩的,“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白帆吸了吸鼻子:“那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久都不和妈妈说一句话?”
钟吟将头靠在她的肩膀,哄她:“我其实可想妈妈了,每天做梦都在想呢,我不是怕妈妈不理我嘛。”
说着,她将话题抛向前面开车的钟正钦,“不信你问爸爸,我是不是每次都在电话里问了你。”
“是,女儿每次都要问你,”钟正钦打方向盘,笑着说,“我和你说了你还不信。”
白帆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父女俩这样一前一后地哄着,很快便阴云转晴,眉梢露出笑意来。
轿车平稳行驶着,熟悉的陈设街道,是她高中时经常踏过的方寸土地。
突然,白帆摸着她的头发问,“你第一次自己坐飞机回来,我特意和清姐说了,她是不是还送你去机场了?”
钟吟点点头。
“清姐是我的好姐姐,这学期,得亏有她照顾你,我才放心。”白帆感慨着,“她儿子呢,对你怎么样?”
钟吟:“…挺好的。”
说话间,钟正钦将车停在了车库,给她们打开门。
一路来到家门口,他打开门,揉了揉钟吟的发梢,“欢迎回家,囡囡。”
话音刚落。
一个白色的小家伙扑进钟吟的腿上,兴奋地“汪”了一声。
钟吟被吓了一跳,半晌反应过来,这是白女士养的那只博美。
国庆时候带回的家,那时候不过巴掌大小,现在已经全然长大了,全身的毛蓬松着,像是一团蒲公英。
“晨晨,别吓着姐姐。”白帆伸手去驱赶。
钟吟将小狗抱起来,噗嗤笑出声,“晨晨?这是什么名字?”
“你忘啦?这不是你取的吗?”白帆嗔怪着戳她脑袋,“当初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叫忱忱,后来和你顾阿姨吃饭,结果人儿子叫易忱。”
“我喊又喊习惯了,改不过来,索性换个字了。”
小博美伸舌头舔钟吟的脸颊,她终于想起这么回事,转过头看这只狗脸,也不知被戳到那根神经,突然就笑得停不下来。
钟正钦关上门,朝钟吟看了好几眼,冷不丁问:“看来你和这个易忱关系不错?”
钟吟逗着狗,随口道:“挺好的,他帮了我很多。”
“等年后,清姐他们一家会来咱家拜访,”白帆伸手,示意钟正钦给她倒杯水,“到时候你就见着了,小伙子可帅了。”
钟正钦将水杯“砰”得放在她面前。
白帆没搭理他,转头就喝起了水,另只手拨通顾清的电话。
姐妹俩又聊了起来。
注意到父母都没往这边看,钟吟悄悄拿起手机,给林弈年发消息:[你到家了吗?]
那头很快回:[刚到,你呢]
钟吟:[我也是]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半晌,跳出消息。
[所以什么时候能约你出来?]
[钟特务?]
林弈年的幽默感总是出其不意。
钟吟没忍住,弯起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有发现。
她发出这声笑后,客厅另外两人都愣了下,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察觉空气安静下来。
钟吟下意识摁灭屏幕,看向父母:“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顾清唤了几声:“小帆?”
白帆回过神,“哦,没事,咱们继续聊。”
回来后,钟吟的寒假生活便正式开始了。
她惦念着林弈年的那句话,见缝插针般想找时间和他出门。
一连几天,竟都没找到。
自她回来后,白帆连她的设计室都不去了,逛街,购物,美容,甚至是遛狗,也得让她陪着。
好不容易停歇,就在钟吟以为她终于能喘口气,能和林弈年见面时,白帆又喊住她:“囡囡,下午妈妈有个姐妹聚会,你和我一起去。”
钟吟消息发了一半,缓缓地“啊”了一声,踟蹰道:“我就不去了吧。”
她知道白帆平时会有很多姐妹局,但以往她还在上高中,便没有带上她。
“起来,”白帆上前把她拉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笑眯眯地说:“我女儿这么漂亮,就该带出去给她们见见。”
“如果各家有合适的孩子,也好给你相看相看。”
“……?”
钟吟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然已经开始谋划这些。
“妈,你怎么就——”
“我知道,”白帆按下她的肩膀,“谁说现在就要你相看,只是你已经这么大了,也该出去交际交际了。”
钟吟还是不想动弹,几番想拒绝,白帆已经整理着衣领,试探地说:“你以为我介绍易忱给你认识,就真是看上他了?”
“且不说京市离咱们太远,我根本不会让你远嫁,就算不远,易忱那孩子我还要继续考量呢。”
“家世长相是不错,性格嘛,浮了点,还配不上你。但你要真喜欢,我也能给他个及格分。”
钟吟听笑了,摇头说:“我和他没可能,人家看不上我。”
“他还看不上你?”白帆愣了下,美目瞬时嗔起。
心中更悬起来。那上次聊天的是谁?
钟吟嗯声:“所以你和顾阿姨别撮合了。”
以前就算了,现在不合适。
“诶,”一听这话,白帆看她:“我可没撮合啊,只是现在你在S大,有这么个相熟的男孩子在,总要好点儿。”
她撩了撩头发,语气理所当然:“男人,该用用,用不着就扔,就是这个道理。我女儿,本就有挑选的资本,有更好的,当然就选更好的。”
她对着易忱一番挑挑拣拣,钟吟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简直呆若木鸡。
——白女士是不是对她的魅力过于自信了点?!
“你也去换个衣服,打扮一下,”白帆看了眼时间,“待会和我一起出去。”
钟吟被推回房间,无可奈何地发消息给林弈年,[我又没法出来了,妈妈要带我出门]
手机嗡动着,林弈年放下看了一半的书,回了个安抚的表情包。
[没关系,回家了就多陪陪阿姨]
刚回完消息,卧室外传来女声,“小年,我现在要出门,一会可能要小酌几杯,到时你去接我。”
说着,郑雪雁推开他卧室门,“你听见了吗?”
林弈年放下手机,转头温声道:“好。”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和这群人聚。”她抱怨。
“不喜欢就不去了。”林弈年继续翻书。
郑雪雁整理着衣袖,置若罔闻地往下说:“这群人都是势利眼,谁让我嫁给你爸那个没用的,在她们面前都抬不起头。”
“你那个爸,我看他是被外面的女人勾得魂都飘了。”郑雪雁开始冷笑,“你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他一个影儿。”
林弈年没吭声,盯着书页出神。
“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郑雪雁挎包,走出他卧室。
她走后,林弈年才起身,把门重新关上。
“就这件,”白帆指着钟吟右手边的黑色修身针织裙,又顺手拿了件红色大衣给她搭配。
待她换完衣服,白帆又上手,给她卷起了头发。
钟吟笑着,任由母亲打扮芭比娃娃般装饰她。
出门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白帆亲自开车,带着她去了市中心CBD一家的休闲会所。
服务生一路引导,带着她们进了一间私密性不错的包厢。
钟吟跟在白帆身后,看着她一人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压住唇角的笑意。
推开包厢门,内里坐着一众珠光宝气的女人,让钟吟晃了晃眼。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钟吟。”白帆让出位置。
“呦呦呦,不得了,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小帆终于舍得带你家这个大美人儿出来瞧瞧啦?”
白帆扬着下巴,气定神闲地拉着钟吟坐下,一个个给她介绍。
迎着她们有意无意的打量,钟吟微笑着打过招呼。
“侬这姑娘老好看老有腔调噢。”
“赞了伐得了。”
“……”
白帆的目的达到了,脊背骄傲地挺直,像只战胜的天鹅。
钟吟纵着母亲的小心思,有些忍俊不禁。
也有别的阿姨带了孩子,钟吟没再掺和白帆的牌局,很快和同龄人坐在一起,吃着甜点,聊了聊天。
就在这时,包厢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有人踩着高跟鞋迈步进来,操着一口流利的沪市话,当先便朝牌局的主位走去,热情地打过招呼。
聊了几句,另一桌朝她招呼:“正好三缺一,雪雁,快过来。”
摸牌的间隙,白帆抬起眼睫,问向相熟的姐妹,低语:“这是哪位?怎么以前没见过。”
她问的女人姓卢,今儿这个场就是她组的局,家里是艺术世家,自己也经营着十几家画廊,认识的人也多,来来去去。
卢太太打出一张牌,“郑家那个嫁出去的小女儿。”
白帆略一思索,有了些印象。
旁边的王太压低声音:“她也是个傻的,当初全家都不同意,她还非要下嫁,结果嫁的老公一事无成,还在外面彩旗飘飘的。”
“现在又想着回来靠娘家了,”卢太摇头唏嘘,“但她那几个哥嫂,哪个好相处?”
“所以说这女人啊,嫁人就是第二次择命,嫁得不好,一辈子都毁了。”王太碰了碰白帆的手,使眼色,“你可要给你家吟吟好好把关,其实我家那个…”
眼瞧王太又要推销自己那个侄子,白帆笑意不达眼底,打断:“那是自然。”
“好在她还有个顶优秀的儿子,她现在就指望那个儿子能给她争口气了,”对面的卢太摸着牌,“好像还和吟吟一个大学的,是S大吧?说不定两孩子还认识呢。”
白帆没多在意,漫不经心地看牌:“S大那么多人,哪能说认识就认识。”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没在考虑范围内。
在座都是聪明人,卢太笑笑,低声结束了话题:“也是,家里情况复杂了些。”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消磨完。
傍晚时,卢太安排了饭局,钟吟下午吃甜点吃到撑,没什么胃口。
趁着白女士吃饭。
低头悄悄和林弈年聊天。
闲暇时,她无意识刷了圈朋友圈,竟看到易忱发了条动态。
是一张证书。
放大看,上面写着全国程序设计大赛金奖,旁边是两根比V的手指。
就差将“我牛不牛”四个字发在了公屏上。
钟吟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她看着这张证书,半晌才想起来,这就是闫晧划水的那个比赛。
但上面已经没有他的名字。
不过她也并不关心,指尖动了动,鼓励般给易忱点了个赞。
几秒后。
冷不丁的,易忱的聊天框往上跳,[喂]
钟吟脑中缓缓打出个问号,回他:[怎么了?]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好久,他才发来:[你在做什么]
有点反常。
钟吟指尖顿了顿,谨慎地问:[我在吃饭,你有事吗]
过了好半天。
[和谁]
钟吟愣了愣,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老实道:[我妈妈]
屏幕那头,易忱盯着这行字,眉目放松了些,“然后呢?我再和她聊什么?”
对面的男人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正是他的五堂哥易恂,刚从国外回来,此刻他姿态闲适地晃着腿,“说你年后就要去沪市找她玩啊。”
易忱指尖敲出一行字:[我年后会来沪市]
他发送。
钟吟看着这句话,似乎在说“我要出门了尔等还不快来接驾。”
也确实是他的风格。
于是她回:[是,一定招待好您]
“吟吟,咱们和卢阿姨喝一杯。”这边,白帆碰了碰钟吟的手臂,她收起手机。
易忱看着钟吟发来的[有点事不聊了],有些暴躁地看向易恂:“她不理我了。”
易恂正把玩着他的新款游戏机,闻言撩了下眼皮,“我看看你发了什么。”
他懒懒扫了下屏幕,突然,表情开裂。
“我让你发个朋友圈仅她可见,你就发这?”
易忱不耐烦:“不是你让我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吗?”
“我让你展示魅力没让你装逼啊,”易恂又翻到他们的聊天记录,“你叫她什么?喂!?”
“而且你这问的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去查岗?还有,什么叫'我年后要回沪市',你是大领导视察吗?就这样还想人家搭理你?”
易恂抓狂地把游戏机丢给他,满脸“带不动”的表情,“游戏机我不要了,你自己玩儿去吧。”
“……”
眼看着最后的军师也要走,易忱坐不住,一把拽住易恂,咬咬牙:“我再送你几个手办。”
“行啊,”易恂随手指向柜子,“那一柜子我都要。”
易忱忍了忍:“你他妈别得寸进尺。”
“那我走了。”他贱兮兮地摊手,“撬墙角这事儿我可不帮你做,太损阴德。”
“什么撬墙角,”易忱顿时炸了,“说这么难听。”
“是是是,不叫撬墙角,叫做男小三,这样是不是更好听?”
“看来你还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见他一声不吭,易恂拖长声音,手指轻佻地勾勾他下巴,“你还别说,你用这张脸去做三,也不是没希望。”
易忱盯着他,脸色红白相间,连手背都隐隐现出青筋。
看得出在强忍着反感和不适,但哪怕咬碎了一口牙,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易恂没再说话,到此时,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缓缓褪去。
他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搁往常早就把他赶出门了,现在却忍着这样的羞辱,也没呛声。
“不是,你和我来真的啊?”易恂没好气地打他头,“清醒点儿吧你。”
易忱抬眼,那双眼直棱棱地盯着他看,倔强至及:“我没别的办法。”
一秒,两秒。
终是不忍心看他这模样,易恂语重心长:“人家现在还在一起,是热恋期。你现在介入,既不体面,也没好结果。”
“你呢,就先做朋友。这情侣间总有大大小小的矛盾,你去观望着,适当时候火上浇个油,劝分不劝和,等人分手了,你再趁虚而入不就好了?”
说完,他瞅着这个弟弟。
后者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不管怎么样,当三是没好下场的,”易恂叹口气,说起严重性,“你要真干了,你爸,你那些叔伯,甚至是你哥,都得打死你,到时候我可护不住你。”
这一顿饭直接吃到了晚上八点。
快结束时,钟吟去了趟洗手间。在这个间隙,她给林弈年拨通了语音电话。
“吟吟。”那头接通。
听到喇叭声,钟吟疑惑,“你在开车吗?”
“对,但我已经到了。”林弈年打开车门,走向停车场的电梯,“吃完饭了吗?”
钟吟也补完口红,往走廊走,嗯了声:“明天,明天我争取见面,行不行?”
“当然好,”电梯门打开,林弈年抬步出来,“那我们去看话剧,怎么样?”
钟吟垂眸笑:“好呀。”
她注意力都在电话上,没看路。
直到下一秒。
清隽的嗓音响在耳边,属于林弈年身上的沉木香涌入鼻畔,骤然抬起眼,正在想着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钟吟脸上浮现惊喜,后者比她反应更快,看着她,两步上前,一只手将她拥在怀里。
他打量她眉眼,赞美她:“吟吟,你今天真漂亮。”
钟吟眼睛羞而明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接我妈,她也在这里吃饭。”林弈年松开她,“现在还没吃完。”
钟吟顿时有些不想回去了,伸手拉住他衣袖,“那我们还能聊一会。”
话音刚落。
背后传来一声:“囡囡,在那做什么?”
钟吟全身一僵,下意识松开林弈年的衣袖,转过身,“妈?”
白帆边走边披上大衣,包厢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视线零散往这边看。
白帆走近,替女儿理了理头发,视线审视般扫过林弈年,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囡囡,这是你同学?”
钟吟张了张唇,正不知如何开口时,林弈年替她接过话,姿态谦卑地说:“阿姨您好,我是林弈年,是钟吟的高中和大学同学,比她高一级。”
“你好。”白帆颔首,打量的姿态更甚。
钟吟拉她袖子,小声:“妈,我们回——”
就在这时,另一道女声横插进来:“小年,你来了。”
郑雪雁整理着衣襟,抬步过来,“这是在…?”
“雪雁,这个是你儿子?”白帆面色微变,又极快调整好。
“对,”郑雪雁红唇勾起,骄傲地说,“小年,喊阿姨了吗?”
“喊过了。”白帆替他接过话。
这时,后面来的卢太一拍手,笑着说:“小帆,还真被我说中了,两孩子真的认识啊。”
白帆笑笑,没接茬,拉过钟吟:“囡囡,和你同学打过招呼,我们走了。”
钟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弈年,后者垂眸,轻轻点头。
她随着母亲离开,没注意因为母亲不冷不热的语气,后面一众人丰富多彩的神色变化。
郑雪雁对他人的态度变化,一向是最敏锐的,她勉力维持着笑容,挽着儿子的手臂道:“小年,和阿姨们道个别,我们也走了。”
她一直忍着,直到上了车,才猛地丢下包,发泄情绪:“那个白帆,什么态度?搞笑,她除了有个已经退位的爸还有什么?老公不也就是个教授么?真当自己女儿是个香饽饽谁都…”
林弈年垂着眼,侧颜冷淡清落。
突然,他按喇叭,喇叭声尖锐,盖住了郑雪雁后面的话。
郑雪雁被吓一跳,不满地看过去,“你这孩子,干什么呢?”
林弈年压下胸腔翻滚的情绪,打开车窗,清新空气涌进来。
“钟吟是我女朋友。”
副驾的郑雪雁瞪大眼睛。
她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归为事态脱离掌控的恼怒:“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为什么不和我说?”
“没多久。”
“不行,”郑雪雁反对,“她家能帮你什么?”
“还有她那个用鼻孔看人的妈,这种人教出来的女儿能好到哪里…”
“妈。”林弈年打断,嗓音不带什么情绪,“别说她。”
车库的灯光半明半暗,他看过来的视线莫名发冷,郑雪雁看着这个儿子,下意识噤声。
“别说我不同意,”郑雪雁气憋在胸腔,泼冷水道,“她那个妈,可指望着这个女儿给她攀个高枝儿呢,眼睛都往天上看,你没见她对你什么态度吗?避之不及的,就差明说让你离她女儿远点了!”
林弈年握着方向盘的指骨却已经用力到发白,垂眸道:“我会努力让她满意的。”
与钟吟设想的不同,回去后,白帆竟并没有多问有关林弈年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