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举路by折秋簪花
折秋簪花  发于:2024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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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亲至,老衲感激不尽。”
主持以为袁容此番前来,是对泰善寺的重视,可一旁的明尘见状,却不由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
若是他没有记错,知府大人可是听说寺里有这位小郎君的存在,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袁容一眼便知主持会错了意,却也没有点破,只道:
“听说本次院试的学子在贵寺出了事,本官特来察看。”
“是,大人这边请。”
古树下放着一个石制的茶几,并四个石凳,凌秋余方才只是靠坐在树旁,这会儿听到动静,这才费劲的抬起眼,愣愣的看着袁容由远及近,挣扎些就要爬起来:
“学,学生见,见过知府大人。”
凌秋余怎么也直不起身,甚至又吐了一口血,袁容连忙拦住:
“不必多礼!徐学子,你方才一直在此,你且说一说现况如何。”
徐韶华应了一句是,随后将自己来此的发现、凌秋余的解释一一说了出来,主持从旁听着,却无偏颇,便只低头不语。
“仵作,先验尸。”
袁容这会儿面色也不如何好看,虽然徐韶华并未出事,可是这凌秋余也是上届案首,这次院试的排名只怕也不会低了。
而且,若是凌秋余所言非虚,那这一次只是又是那黑衣人背后的人做下的恶!
如今正逢院试发案之际,此等作为,简直视他这个知府与无物!
袁容压下心底的沉怒,这才一撩衣袍,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很快便有僧人奉上了茶水。
随后,徐韶华冲着袁容行了一礼:
“大人,不知学生可否随仵作先生一道上前察看曹兄的尸首?”
“你不怕?”
袁容有些讶异,但随后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毕竟,就冲这徐学子之前所为,一个尸首还真比不上那些事凶险。
“曹兄生前待我情挚,死后必定也不会怪我惊扰。况且,曹兄想必也是想要他的死可以沉冤昭雪,而不是被无辜之人顶罪。”
“你这是说,凌学子是被冤枉的?”
徐韶华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道:
“学生只是希望曹兄的死,有铁证来为他送行。”
“既如此,那你也一道去吧。范老,劳烦了。”
“谢大人。”
徐韶华随后看向这位头发花白的范老,恭敬道:
“范先生,这边请,方才除了发现之人外,并未有人来过尸首处。方才学生粗粗扫过,尸首应未被移动过。”
范老方才一直沉默不语,这会儿一老一少一前一后的走着,他听了徐韶华的话,只点头道:
“你有心了。不过,稍后若是怕了,便自行离去,我顾不到你。”
“是。”
徐韶华没有多说什么,二人很快便走到了曹青的尸首旁,此处的昙花纷纷凋零,这个生的黑矮却心有鲜花的青年,正仰躺在花丛之下。
一片洁白的昙花花瓣混着晨露粘在他的脸侧,若非他唇色发白,几乎要让人以为他下一刻便要睁开眼与自己说嘴逗趣儿了。
徐韶华方才再如何平静,可这会儿真真正正的看到了曹青的尸首后,他还是忍不住眼眶一酸,一抹水光波动着。
范老见状,并未多言只是伸手将曹青的衣裳解开,他眉头微皱:
“死者面带笑,发散,双手微开,尸体僵直,初定死亡时间为子时七刻至丑时二刻。”
徐韶华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也就是说,曹兄是死于凌晨了?
可是,如今虽是暑日,天黑的晚,昨日他们休息时也不过戌时三刻。
而他洗漱的时间不超过两刻钟,也就是说,凌兄回来时也不过戌时四刻。
凌兄说他洗漱后睡不着,这才出去散步……也就是说,凌兄是在戌时七刻至亥时一刻间,便离开了北院。
这泰慈寺南北两院的路程也不过一刻钟左右,所以……要是按照凌兄所言的时间轨迹推算的话,他便是来到南院,并与曹兄一同赏花,议事的时间也是绰绰有余。
更不必提……
杀人了。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徐韶华的心便狠狠一跳,他吐纳了一下,这才镇定下来。
范老这时却是心无旁骛的将曹青的尸首一一查验过去,随后他这才道:
“心口命中一刀,且死者手上无伤。伤口上阔而长,内尖狭,死者应是死于匕首一类的尖刃。”
范老一边记,一边说,显然是在照顾徐韶华这个旁观的,倒是和方才不苟言笑的模样形成了对比。
而徐韶华这会儿只低低道了一句谢,随后竟是直接蹲身去触摸曹青胸口的伤口:
“范先生说,曹青死于匕首伤,但方才我观先生察看曹青面部时神情有异,可是曹青的面容不对劲?”
范老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少年心细如发便不说了,竟然还敢亲手触摸尸体,他当下倒是诚心解释道:
“小郎君有所不知,这人若是死于刀剑之伤,尸体的双目和口应是微微张开,双手呈握状。”
徐韶华听了这话,思索了一下,在人体血液神经正常运转时,突然被刺,一些末端神经自然会因此产生一定的改变,范老所言应是无错。
徐韶华随后仔细观察了一下曹青,他的面容与范老所言截然相反,甚至……还有一种诡异的松弛感。
“那先生为何定下匕首伤为致命伤?”
徐韶华索性直接发问,范老叹了口气:
“这具尸首之上,并无其他伤口,我只能暂且如此定下。至于其他的,可待覆检。”
范老随后低低道:
“我乃是半路出家,是以寻常只以初检,覆检的刘仵作手艺高超,说不定可以查验到其他不妥之处。”
徐韶华听了范老这话,沉默了一下,问道:
“若是如此定下,那凌兄他……”
“依律,应是被大人带回大牢候审的。”
范老想起方才那青年挣扎着都无法起身的模样,忍不住一叹,那青年应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一路波折回去,即便能保住一条命,只怕以后也要有损寿数了。
而徐韶华听到这里,更无法坐视凌秋余就这样被带回去,否则凌秋余这辈子就要完了!
“大人,已经初检完成。”
范老上前禀报,袁容接过范老的记录一字一句的看过后,他不由得一脸复杂的看向正孱弱的看在树旁的凌秋余。
难不成真的是这个凌案首杀了人?
凌秋余方才并未听到徐韶华和范老的对话,这会儿徐韶华仍在曹青的尸体处停留,可感受到知府大人复杂的眼神后,凌秋余便知道,自己这次要不好了。
凌秋余只是扯了扯嘴角,想要他的命,又何至于此?
现在,曹青已死,他虽不曾杀害曹青,可曹青终因他而死,倒不如自己还了曹青这条命。
“大人,人是我杀的,带我走吧。”
凌秋余一脸恹恹的说着,眼中被绝望淹没。
“且慢!”
徐韶华快步走了过来——

徐韶华快步走了过来, 却没有再看凌秋余一眼,只道:
“敢问大人,若是学生有证明凌兄清白之法, 是否他可以暂时留下来?”
袁容方才也在犹豫, 毕竟这凌秋余看着文文弱弱,再加上他此刻的悲痛不容作假,只怕此事另有隐情。
即便此刻将凌秋余带走, 除了加重他的伤势外只怕再无益处, 可偏偏这凌学子自己便要认罪。
袁容自认自己不是糊涂官, 可做不出这等糊弄了事的糊涂事儿。
徐韶华这话一出, 袁容倒是面色微松:
“自然。凌学子虽是本案最大嫌犯, 可若有法子证得清白,再加上他如今以过院试正场, 可不收监。”
徐韶华闻言, 点了点头,随后冲着范老拱了拱手:
“还请先生重查尸体伤处,据我所知,若是死前受伤,伤口皮肉收缩之下, 会呈翻卷之状。”
徐韶华这话一出, 范老一愣,随后立刻道:
“是了, 刘仵作是说过这话!我再去瞧瞧!”
范老说着,便直接朝尸体跑去, 而徐韶华这会儿面上却无一丝笑意, 只道:
“我听凌兄说,曹兄曾经学过两年武艺, 且是外家功夫,他的指骨,掌心皆有薄茧,而凌兄体质之弱,大人也看见了。”
徐韶华指了指这会儿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的凌秋余,袁容也不由一默,而这时,范老也快步走了出来,一脸歉意道:
“大人,我方才查验过了,尸首胸口处的伤,那伤口处十分平整,乃是死后所为。”
范老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徐韶华,若要知道伤口的凹凸,必得亲自上手,可是这少年竟是真的敢去摸!
徐韶华只微微颔首,而一旁的杨千越却道:
“即便如此,此人在此乃是事实!”
徐韶华看了一眼杨千越,杨千越只绷着脸,道:
“小兄弟,你给我行个方便我记得你的情分,可此事事关曹青性命,若有冒犯,他日我必登门赔罪!”
杨千越说着拱了拱手,徐韶华只摇了摇头:
“杨同窗言重了,你我都是为了曹兄不会枉死罢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下一个证据,便是在凌兄的身上。”
徐韶华随后终于上前,轻轻扶起凌秋余,凌秋余有些茫然的看着少年,可却不知为何从少年的面上感受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冷意,他呐呐道:
“徐兄弟,我……”
“凌兄莫言。”
徐韶华淡淡的说着,随后将凌秋余的衣袍显露于众人面前,从凌秋余的胸口蔓延至衣摆处的血渍已经尽数干涸:
“诸位且看凌兄的衣袍,其上的血迹呈溅射状,这确实有几分像刺伤后利刃拔出的模样。”
袁容微微颔首:
“不错,此前府衙中有命案发生时,那凶手的血衣确实是这般模样,但……”
袁容看了徐韶华一眼,这徐学子不是要为凌学子洗刷冤屈吗?
徐韶华平静的抬头道:
“可是,凶手忽略了一个问题。”
“身高。”
徐韶华轻轻将凌秋余扶着,面向自己,随后语气平静道:
“曹兄与凌秋余相比,足足相差一头之高……约莫如我这般的高度。”
袁容定定的看着这一幕,随后便见徐韶华直接将凌秋余还沾着血的手握起来,放到自己胸口处:
“若是凌兄要动手,待他拔出匕首时,血液的溅射大概在……这里。”
徐韶华随后当下凌秋余,看向仵作:
“范先生,不知学生说的可对。”
范老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小郎君说的不错,这血衣,既可是杀人铁证,又是清白铁证。”
袁容听到这里,看着徐韶华道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激赏,胆大心细,难怪当初可以让许青云和陈舍礼都狠狠栽个跟头!
而一旁的杨千越听到这里,也终于冷静下来:
“若是如此,那……是有人想要陷害凌白藏了?”
凌秋余听到这里,嚅了嚅唇,深深的低下头去。
徐韶华亦没有回应,只将凌秋余扶着靠坐在一旁,这才继续道:
“而且,凌兄说昨日他曾被一名僧人邀去与曹兄同赏昙花,主持是否也该让贵寺的僧人前来让凌兄指认一二?”
主持立刻道:
“大人,贫僧寺中僧人皆是本分之人,现下贫僧这就让所有僧人来此,为我泰慈寺一证清白!”
徐韶华只是看了主持一眼,不语,袁容倒是说了两句场面话,可却没有阻拦的意思,主持只得让人暂闭寺门,召集众僧前来。
这样一番动静之后,原本留宿的香客也纷纷走了过来,袁容没有驱赶的意思,众人便远远的围观了起来。
不多时,众僧齐聚,小小的泰慈寺上下,竟有足足七十八人。
“人都在这里了,连灶房里做饭的僧人都来了。”
主持语气有些生硬,随后众人纷纷看向凌秋余,凌秋余也吃力的抬起头,他一个个的看过去。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不是……
都不是!
满寺七十八名僧人,他竟然找不到昨日那名僧人!
凌秋余双眼发红,红血丝布满眼球,等最后一名僧人看过去,他不得不摇摇头:
“不,他不在这里。”
明心听到这里,冷笑一声:
“究竟是那人不在这里,还是施主的托词呢?”
凌秋余面色一白,他下意识的看向徐韶华,却发现徐韶华并未看他,当下只拼命摇头:
“没有就是没有,我若有心,随意指认一位,你便满意了吗?”
明心闻言,面色一变,可还不待他说话,徐韶华便道:
“昨日偶然一品贵寺的茶水,倒是颇有几分不同,不知寺内可有烹茶之人?”
徐韶华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主持先是一皱眉,但随后面色一凝,只道:
“现下正逢命案,施主倒是有闲情逸致。”
徐韶华闻言便知道此人只怕另有身份,这才能得主持这般袒护,当下徐韶华也不再与之周旋,只是看向人群:
“望飞兄,东西可带来了?”
安望飞立刻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茶碗,小心翼翼的捧过来:
“带来了,带来了!方才华弟你让我回去喝茶润喉,我便猜到是这茶水有问题,可是我房里的茶水已经喝尽了,我便让大家把房中没有喝完的茶水都留了一部分,这是其中一份。”
徐韶华听了安望飞这话,面色终于和缓:
“望飞兄,做得好!”
安望飞本想笑一下,可是看到不远处曹青的尸体,便笑不出来了,他只低头道:
“除此之外,昨日我们借住的北院里正好有一位大夫,乃是府城千金堂的坐堂大夫。”
安望飞话音落下,一个长须及腹的老者走了过来:
“草民何生,叩见知府大人。”
随后,何生直接道:
“草民查验了五座屋子里的茶水,其中四壶中有蒙汗药,而那壶喝尽茶水的茶壶茶叶中,有少量的鹿血。”
鹿血可使人精神百倍,无法入眠,又逢夏日,凌秋余心火烧腾,只得出门散心。
何生这话一出,也从侧面佐证了凌秋余所言,这会儿徐韶华冷冷的看向主持,语气带锋:
“现下,主持可以说贵寺之中究竟是何人在负责烹煮茶水了吗?”
主持这会儿也是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一截,他只动了动嘴唇:
“那,那人曾是安王世子今岁来此游学时,偶然救下的一个商户子,他家中制茶多年,又在泰安山上发现了两株苦茶的母树。
经他制作出来的茶叶,满口甘甜,其味颇佳,贫僧便,便特许其留在寺中,带发修行,赐名明常。”
主持终于吐口,袁容立刻便挥手:
“来人,去将此人带上来。”
而这时,站到徐韶华身旁的安望飞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华弟提醒我了,我回去的时候,便见僧人在收拾其他屋子的茶具了。要是我再迟些回去……”
徐韶华听到这里,面色微微一变:
“不好,只怕知府大人带不回来人了。”
安望飞闻言一怔,他低下头:
“是我不够周全。”
徐韶华摇了摇头:
“不,应该是策划此事之人心思太过缜密了。他对此泰慈寺太熟悉了,就连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都把控的极为妥帖。”
徐韶华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再等下去的意思了,他请示了一下袁容,随后便让何生去给凌秋余诊治。
何生倒是有一颗医者仁心,他方才看到凌秋余的模样,便有些欲言又止,这会儿便立刻上去为凌秋余切脉施针,约莫过了一刻,何生这才准备起针:
“这位郎君内腑受到剧烈震动,又气血倒腾,方才我已经施针为他稳住血气,但稍后便需抬下山,好好调养,方有望痊愈,否则恐会患上咳血之症,有损寿数。”
何生说着,将所有银针起出,凌秋余的面色也终于变得不再惨白,而此时,负责前去寻找那商户子的官兵和僧人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大人,明常找到了。”
捕头如是说着,但随后,他低低道:
“他在自己房中自缢了。”
捕头这话一出,袁容面上的平静终于无法维持,他怒而起身,看向主持:
“事发至今不过两个时辰,一个大活人便自尽了,主持可有话说?”
主持脸色更加苍白,他连忙看向人群中的僧人:
“□□明善,你二人负责供应茶水,明常这两个时辰不见踪影,你二人也不报来?!”
这两名僧人立刻出列,□□道:
“一个时辰前,明常说他昨夜贪凉受了风,头昏的厉害,便将烹茶秘法交给,交给我二人,去休,休息了……”
□□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泰慈寺里并不多么清白,他们这些僧人供奉佛祖也是要吃饭喝水的,可是明常的差事实在轻省,谁不羡慕?
袁容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懂,这次之事皆是有备而来,他面色微沉,看向徐韶华:
“此事,本官会报于巡抚大人,请巡抚大人裁决。凌学子既已被证清白,便不必收监了。
泰慈寺中人,识人不明,贸然收留流民,以致本府学子丧命,即日起闭寺半年,所有僧人重新登记度牒,不得踏出泰安府一步。”
袁容这话一出,主持的面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半晌,他动了动胡子,一口鲜血喷出,直接人事不省。
何生连忙又上前诊治,而此时,袁容已经开始让官兵疏散滞留香客了,而这些香客听说是泰慈寺纵容无名之人留下,这才害人性命的事,早就吓得双股颤颤,不等袁容下令,便忙回禅房收拾屋子离开了。
袁容看着凌秋余那副虚弱的模样,直接让手下的官兵搭把手,将人抬下山。
不过半个时辰,即便是炎炎夏日也依旧香客不绝的泰慈寺已经门可罗雀,曹青的尸体也被官兵抬着,与徐韶华擦肩而过,徐韶华愣愣的看着,久久不语。
“华弟。”
“二弟。”
安望飞和徐易平一左一右的陪在徐韶华身侧,不由担心的唤了一句,徐韶华这才回神,他喃喃道:
“一个时辰。”
只差一个时辰。
而若不等这一个时辰,他定然可以将那劳什子明常查到。
安望飞听到这里,也不由低低道:
“华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次,曹青遭此灾祸,想来……也是被人早早布局了。”
至于那被安王世子带入寺中的明常,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是啊,布局,他们这般天罗地网,也不知凌兄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这般图谋?”
走到半程,徐韶华负手而立,他看着昨日众人还曾欢笑嬉闹过的亭台,潺潺的山溪,扯了扯嘴角,随后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
“雁过留痕,行必有迹。明常想要用死来为幕后之人遮掩,呵!”
少年的声音平静无比,徐易平却不由得抿了抿唇,上一次,他看到二弟这么平静,还是他将风洄带回来时。
然后,许青云死了。
为了保许青云而来霖阳的京官,得了一架囚车。
安望飞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昨日还活生生与他们戏水的曹青,这会儿就成了官兵抬着的一具尸身,偏偏还因为明常的死,连他为何而死都不知道。
就好似,他的死只为了构陷凌秋余。
可,曹青何其无辜?
但安望飞也算是经过些风浪的,这会儿他只深吸一口气,还与徐韶华宽心:
“华弟,说到底这次你也是尽心了,若不是你发现茶水有异,只怕连明常都抓不出来。”
徐韶华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茶水的问题,从我看到曹兄和凌兄的时候,就知道了。”
“若是茶水无异,昨日凌兄出门,我便该知道的。”
徐韶华的声音很轻,安望飞这是才终于从中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自责,安望飞不由一阵沉默:
“这件事,谁也想不到……”
“我去与何大夫说说话。”
徐韶华没在多言,反而一路跟在何生身旁,与他从今日之事说到行医之上,而何生早在方才见少年沉着冷静,有条不紊的便将一桩命案的凶手追查出时,便心生敬佩,这会儿对于徐韶华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竟是如此,我还以为行医之人不会信佛,没想到何大夫竟然是为令夫人而来。”
何生抚了抚须,笑呵呵道:
“内子一向体弱,并不礼佛,不过前些日子,来泰慈寺求了一次,回去后身子倒是康健起来,我诊过脉,并无异常,只当是佛祖的恩泽,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事儿。”
何生忍不住摇了摇头,徐韶华闻言也只道:
“焉知不是您这颗医者仁心感化了上苍?”
何生被徐韶华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而徐韶华听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何生:
“对了,何大夫,我有一言,事关今日之事,不知当不当说?”
何生听后,点了点头:
“小郎君但说无妨。”
徐韶华袖中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这才缓缓道:
“何大夫,若是您信的过我,今日与您夫人便不要留在家中了。”
何生听到这里,面色血色尽失,他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小郎君这话……是何意思?”
徐韶华看着不远处的平地,他一边走,一边道:
“何大夫,您今日出现在泰慈寺的时间,太巧了。”
巧到,就像是有人早就知道凌秋余要被明心痛殴,但又不愿意他命绝当场特意送来了何大夫。
何大夫这会儿先是一懵,随后立刻拔腿就跑,他丝毫不顾自己那年迈的身体,下了山便直接冲上了马车:
“快!回家!”
徐韶华目送何大夫远去,这才乘着马车返回小院,来时的热闹欢喜,此刻已经全然消失。
徐韶华靠坐在马车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方才他与何大夫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不远处便是知府大人。
这一次,知府大人应是能有一些不同的发现。
马车一路闷声前行,徐易平也只沉默的给徐韶华倒了一碗凉茶:
“二弟,喝些茶水吧,你嘴唇都起皮了。”
徐易平心里也不由轻轻一叹,他家二弟,有时候怎么也不肯委屈了自己,一丁点儿亏都不愿意吃,可有时候,他又连自己的身子骨都不曾顾忌一丝一毫。
“是,大哥。”
徐韶华直接将茶水一饮而尽,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徐韶华睁开眼,缓缓道: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回了小院,徐韶华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安望飞纠结了一下,去请大夫来为凌秋余诊治,不多时,小院里飘起一阵苦药汤子的味道。
“华弟,你在吗?我进来了?”
安望飞敲了敲门,徐韶华放下了手中的笔,而炭盆里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安望飞扫了一眼,眼皮子一抖。
华弟素来练字,从无失手,今日倒像是不尽如人意。
“望飞兄,你这是怎么了?我这炭盆里莫不是有花儿?”
徐韶华玩笑的说着,仿佛心底的郁气随着那些写坏了的字一同散了出去,安望飞也微微松了松气,可想起自己接下来的话,他又有些紧张: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难得见到华弟这样……”
徐韶华只道:
“练字可以平心静气的,望飞兄。”
安望飞:“……”
他倒是觉得华弟这平心静气,说的杀气凛然。
徐韶华一边在一旁的铜盆净手,一边道:
“罢了,不说这事儿了。望飞兄这会儿过来,可是因为凌兄?”
“呃,怎么都瞒不过华弟。”
安望飞有些尴尬道:
“那,那凌同窗说,若是不见华弟,他,他便不喝药,等,等……”
安望飞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他知道华弟今日心情不好,不愿意让那个字出来惹晦气。
徐韶华闻言,笑了笑,可是笑意泛冷,让人胆怯。
“好,我去瞧他。”
安望飞默默的跟在徐韶华的身后,凌秋余的屋子距离徐韶华的并不远,等徐韶华迈过门槛儿走过去的时候,凌秋余正好转过头来。
“咳,咳咳,徐兄弟,你来了。”
“我来了。”
徐韶华平静的看着凌秋余,凌秋余只愣愣的看着少年那无波无澜的面容,半晌道:
“你,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凌秋余双目通红,从他被少年屡次三番救下时,他早就在心里将少年当成了自己此生要追随的主人。
可是,今日那事发生时,明明少年说要陪他的,为何……之后会对他那般冷漠?
徐韶华闻言,只想前走了一步,凌秋余这会儿只仰面半躺,他的双目被泪水模糊,少年居高临下道:
“我不知该怎么管,你不是已经做好选择了吗?”
“今日我救你,不为你,不为旁的,只为曹兄走的清白。”
徐韶华此言一出,凌秋余只觉得心间狠狠一颤,他不可置信的抬起眼:
“那,那我呢?”
“凌兄,是你,想要以命换命,是你想要曹兄带着冤屈走的啊……”
徐韶华终于笑了,他轻笑一声,可是笑容讥诮:
“我以为,那时的你,早就忘记了你我,你与曹兄的所有情分。”
“不!我没有!我没有!”
凌秋余紧紧抓住徐韶华的衣袖:
“徐兄弟,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要让曹青含冤而死。我,只是想要,想要……彻底终结这件事。”
徐韶华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凌秋余便知道自己该说下去了,他喃喃道:
“徐兄弟,或许我便是天生不详之人,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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