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屠户悍妻by风过水无痕
风过水无痕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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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应声退下,出去找人跑腿了。
姜椿才想跟宋时桉讨论下老家的是是非非,桂叶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大爷、大奶奶,太太让你们赶紧过去正院。”
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们虽然晚膳在自己院子里用,但古代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所以他们每晚吃完饭后,都会去正院溜达一趟,权当消食了。
庄氏有甚急事,竟是连等他们吃饭的功夫都不愿等了?
俩人披上斗篷,急匆匆地赶往正院。
正院的东次间里,只庄氏跟宋时初母女俩在。
庄氏脸黑如锅底,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而宋时初眼眶红红的,似是哭过,但脸上又是一副倔强而又不屈的模样。
姜椿主动问道:“母亲,您唤我们过来何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庄氏将手里捏着的拜帖“啪”地一下丢到案桌上,冷声道:“这个何书渝还真厚脸皮,竟敢向我们府上递拜帖,求见你父亲。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求见你父亲这个堂堂二品大员!”
宋振庭原就是工部左侍郎,正二品官员,回京后官复原职,如今仍任工部左侍郎。
倒不是老皇帝不想给他升官,而是六部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的顶头上司不告老还乡,他根本升不上去。
就是想将他往其他部门调,也照样没有空位。
总不能旁人干得好好好的,就突然将人调职或者贬职?没有这样的道理。
老皇帝只是贪恋权势,一把年纪了也不肯放权,但并不蠢,也并不糊涂。
宋时初冷声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递拜帖的时候,竟然还特意添上了一句,说他娘子得急病去了。
哼,大娘子身子骨好着呢,寒冬腊月都轻易不会感染风寒,怎可能突然就得急病去了?
定是他为了攀附咱们宋家的权势,将大娘子给害了。
母亲,这样过河拆桥的中山狼,下回他若是敢再来,您就叫门房拿大棒子将他打出去,没得脏了咱们宋家的地。”
庄氏拍了拍宋时初的脊背,安抚道:“你放心,他这样的人儿,咱家肯定不会让他进门的。”
宋时桉淡淡道:“你既然说他家大娘子死得有蹊跷,那我寻个人报官,让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是真有蹊跷,还是咱们冤枉了他,且等大理寺的说法。”
姜椿“啪”地一拍巴掌,夸赞道:“夫君好主意,是该叫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这样的狗皮膏药,如果只是将他撵走,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宋家这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人家,若是能厚着脸皮攀附上,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打蛇打七寸,最好还是能抓到他的把柄,一次性将人按下去,省得成日蹦跶来蹦跶去恶心人。
宋时桉点头道:“明儿我就叫人去办。”

其实前世也发生过这么一遭。
但那会子宋时桉身子骨差, 又恰逢寒冬腊月,何书渝找上门的时候,他恰好感染风寒, 烧得昏昏沉沉的, 根本顾不上这茬。
其他宋家人怕做太过,被三皇子揪住把柄, 给太子添乱,所以也没敢拿何书渝如何, 只托人将他远远调走了。
所以何书渝到底有没有对他的亡妻鹿娘子下毒手, 宋时桉的确不清楚。
回京后事情一箩筐,加上手里人手有限, 他也没顾上让人去查。
不过这不重要。
管它有枣没枣呢, 先打一杆子再说。
歪打正着自然再好不过, 既可以替宋时初出气, 也能帮那位可怜的鹿娘子讨回公道,算是为民除害了。
就算最后证明何书渝无罪,也不妨事。
一场人命官司打下来,他嫌贫爱富的名声声名远扬不说,还会错过考绩选官的时机, 只能再等三年。
三年后,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所以宋时桉次日一早就使人寻了个祖籍是登州府黄县的妥当人来, 由这人出面, 向大理寺递了状子,状告前黄县县令何书渝谋害发妻。
当然,无缘无故的, 这人跳出来状告何书渝也说不过去。
宋时桉给他编了个何书渝娘子鹿氏曾救过他的性命,救命恩人被害, 他不惜民告官也要将何书渝绳之以法的感人故事。
大理寺接到报案,还事涉人命官司,本该立时将一干人等传唤至大理寺问话。
但今儿是腊月二十九,衙门封印的日子,傍晚大理寺就会关衙,直到正月十六再上衙。
所以大理寺卿程泽年只能先让人去何书渝落脚的驿馆,通知他年后到大理寺回话,在此期间不许擅自离京,否则就是畏罪潜逃,大理寺会发海捕文书捉拿他。
何书渝又不傻,立时就想到这是宋家人在针对自己。
不过他并不惧怕。
当初鹿氏暴毙,自己老丈人鹿员外也怀疑过自己,为此还特意托人请了隔壁水纹县的仵作来帮忙验尸。
不也甚都没验出来?
如今鹿氏都“入土为安”两个月了,回头大理寺派人去开棺验尸,且不说岳父不会同意,就算他同意,也很难验出来端倪。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去布庄买了八匹布料,装到一只大箱子里。
让小厮抬上,大张旗鼓地来到宋家门口。
何书渝故意站在路边,任路人围观良久后,这才亲自上前敲门,大声嚷嚷道:“开门,我来给二姑娘送衣裳料子,都是她以前爱穿的颜色。”
燕京城的规矩是腊月二十九贴春联,今儿天气晴好,温度估计在10°以上,姜椿来了兴致,非要自己贴春联。
当然,她只贴正院跟丹桂苑两个院子的春联。
宋家太大了,如果她每个院子都贴的话,贴到天黑都贴不完。
何书渝上门的时候,她正踩着高高的木梯,在贴正院门楼上的横批。
贴完歪头打量一番,对着下头替自己扶梯子的翡翠跟桂枝笑道:“瞧瞧你们大爷这字,写得可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文如其人,跟他本人一样好看!”
翡翠笑道:“大爷的字岂止好看,都自成一派了,人称‘卿知体’,京里京外不知多少人在学卿知体呢。”
姜椿笑道:“夫君的字这般受欢迎,若是让他写本字帖,然后刻印出来,拿出去售卖的话,岂不赚个盆满钵满?”
这当然是玩笑话。
古代这些文人墨客,讲究物以稀为贵。
通俗点说,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越是得不到的他们越追捧。
若是人手一本字帖,人人都能写一手卿知体,那还有甚好稀奇的?
姜椿才不会为了赚那么点字帖的钱,干降低宋时桉格调的事情呢。
她从木梯上下来,也不要婆子帮忙抗木梯,自己单手将木梯拎起来,抬脚就往厢房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有丫鬟急匆匆跑进院子,见着翡翠,立时道:“翡翠姐姐,不好了,那个何县令又来了,在外头敲门,嘴里胡吣些有的没的,惹得不少人在那驻足围观。
门房传话进来,叫问问太太该如何料理。”
“呸,没脸没皮的哈巴狗儿!”翡翠啐了一口,然后急匆匆去向庄氏禀报去了。
片刻后,她又急匆匆走出来,对那来报信的丫鬟道:“紫玉,你去跟门房说,让他们即刻拿大棒子把他赶走!”
对待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儿,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因为但凡给他点好脸色,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姜椿将木梯往墙边一放,笑道:“门房拿大棒子撵人,为免有狗眼看人低之嫌,还是我这个大奶奶亲自去‘招呼’他。”
说完,立刻兴致勃勃地往外走。
她都好久没揍人了,手痒啊,今儿总算被她逮到个机会了。
翡翠想阻拦都来不及,只能重新跑回正房,向庄氏禀报。
庄氏闻言嘴角抽了抽。
但也没说甚阻拦的话。
确实,比起让门房将何书渝揍一顿,坏宋家的名声,还是姜椿这个大奶奶出面更好些。
她一个当嫂子的,打着替小姑子出气的名头,将何书渝污蔑小姑子清誉的家伙狠揍一顿,合情合理。
甚至旁的贵妇当面说起这事来,还得违心地夸她一句“贤惠”,毕竟愿意如她这般,愿意管小姑子身上的麻烦事儿的嫂子可不多。
翡翠急匆匆追过来。
正院不当值的丫鬟婆子们得到消息,也急急地往外跑。
嘴上说是去给大奶奶帮忙,但显然都是跟过去瞧热闹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二门,直奔大门口。
负责守门的几个家丁正急得团团转呢,瞧见大奶奶来了,立时精神一振,找到了主心骨。
门房的管事曹贺凑上前来,边行礼边道:“大奶奶,那何县令一直在外头敲门,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姜椿斜了他一眼,问道:“棍棒有没有?”
曹贺立时转头,吩咐道:“鲁大,棍棒给我。”
叫鲁大的家丁立时将自己手里的棍棒递给曹贺。
曹贺双手举起来,呈给姜椿,嘴角差点笑开了花:“大奶奶,给您。”
大奶奶要棍棒,这是打算亲自教训何县令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姜椿伸手将那棍棒拿过来,往地上“咚”地一杵,下巴朝侧门的方向一抬,说道:“开门。”
大户人家的正门等闲是不开的,素日进出都是走侧门。
何书渝显然知道这点,敲的正是宋家的侧门。
曹贺亲自上前,将三道门栓一一拉开。
外头的何书渝听到动静,怕被出来的人冲撞到,立时让开,站到一旁。
姜椿手里拎着棍子,边跨门槛边大声嚷嚷道:“大清早的,哪来的狗叫?吵得奶奶我觉都没睡好,看我不打断丫的狗腿!”
走出来后,她斜了何书渝一眼,“哎呀”了一声:“哟,原来不是狗叫,是人在叫啊!对不住对不住,把人认成狗了,我的不是。”
一口一个“狗”,听得何书渝脸色黑沉,咬牙切齿了一番,最终还是硬挤出个笑容来。
拱手道歉道:“何某请大嫂安,扰了嫂子的清梦,是妹夫的不是。”
姜椿往旁边让开一步,避开他的行礼,嘴里哼笑道:“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妹妹;我夫君倒是有三个妹妹,但三个妹妹都待字闺中,并未说亲。
饭可以乱吃,但亲不可乱认,何郎君这到处认嫂子的行径还是得改改,否则很容易挨打的。”
围观人群被“到处乱认嫂子”这句给逗笑了,发出一阵哄笑。
何书渝咬了咬后槽牙,大声道:“大嫂说笑了,府上二姑娘先前是我府上的官奴,被我纳为通房。
如今我娘子过世,我欲将二姑娘抬为正妻,她的大嫂岂不就是我的大嫂?”
姜椿好笑道:“见过乱吃饭的,没见过乱认通房的。
我们府上的二姑娘的确嫁过人,但她相公早早就病故了,她现如今是寡妇,我们府上正替她寻摸合适人家改嫁呢。”
话到这里,她抬眼将何书渝上下打量一番,笑嘻嘻道:“我瞧何郎君活蹦乱跳的,不像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啊?”
曹贺狗腿地附和道:“就是啊,我们二姑娘的相公早就入土为安了,还能从坟堆里爬起来,跑来京城认亲不成?”
被宋大奶奶骂就罢了,竟然还要被宋家的家丁骂,何书渝脸色铁青,冷冷道:“二姑娘先前是官奴,随便去黄县衙门查一下档子,就能查出她的确曾被卖到我这个前黄县县令的府上过。
大奶奶何必扯这等一戳就破的谎话呢?京里人都不是傻子,他们还能真信了这谎话不成?”
姜椿“嗤”笑一声。
京里人当然不是傻子,但想跟宋家结亲的人家,可以选择装傻。
横竖宋时初已经失了清白,到底是给人当通房失去的,还是嫁人失去的,又有多大区别呢?
愿意娶她的人家,可不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人家看中的是宋家这个太子爷岳家的身份。
只要太子黎钧行地位稳固,宋时初在婆家就没人敢看轻她。
只不过比起给人当过通房,还是嫁人死相公说出去更体面些。
姜椿冷笑道:“我们二姑娘的确被卖去过黄县,她死去的先夫也的确是黄县人。
何郎君只怕就是仗着自己前黄县县令的身份,查到了这些,这才敢上门来招摇撞骗。”
说罢,不等何书渝反应,她抄起棍子就冲上去,对着何书渝的后背就是一顿抽打。
边打嘴里边骂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跑来我们宋家招摇撞骗,打量我们好欺负是?
今儿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还当我们宋家是泥捏的,投鼠忌器,不敢拿你如何呢?
旁的宋家人兴许要脸面,的确不好拿你如何,但我不一样。
我这人甚都在意,唯独不在意名声。
你这样的大骗子,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
看下回还有谁敢招摇撞骗到我们宋家来!”
何书渝一个文弱书生,半点功夫都不会,很快就被姜椿揍得抱头鼠窜。
他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边用手抱头躲避,边大声嚷嚷道:“打人了!打人了!宋家大奶奶打人了!有没有人替我去报官?”
姜椿边拿棍棒去抽他的屁股,边笑嘻嘻道:“你去报官呗,反正你身上已经背着谋害发妻的罪名了,再多个招摇撞骗的罪名,想必也不是甚大事儿。”
谋害发妻?
人群立时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些人基本都是附近几条街的大家族的仆人,或是出来采买东西,或者干脆家就安在府外的。
显然属于消息最灵通的那一批人,同样也是最大嘴巴的那一批人。
他们围观了今儿这场热闹,估计不用到傍晚,全京城就该传遍了。
姜椿打蛇棍跟上,不齿道:“你娘子才没了一两个月,你不好生在家替她守孝,竟然跑到别家跟别的小娘子献殷勤,还说要娶她当正妻,你对得起你发妻吗?
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何郎君你当初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个先生都请不起,如果不是鹿员外慷慨出钱资助你,你哪可能有如今的光景?
所以说,你这叫什么?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何书渝没想到宋家大奶奶一个后宅女子,竟然都能将自己的生平如数家珍。
他慌乱了片刻,连脑袋都忘了抱了,额头顿时挨了两棍子。
他吃痛,连忙稳住心神,好笑道:“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小瘪三,想诬告我,好让我给他大笔银钱还赌债。
我发妻乃是得急病没的,岳父还曾从隔壁水纹县请了仵作来验尸,都没验出任何端倪。
还请大嫂莫要冤枉我,这样严重的罪名,我可不敢担。”
姜椿一棍子抽到他小腿上,冷笑道:“有罪没罪,等大理寺将你老底查个水落石出,就清楚了。”
这棍子打得比先前都重,疼得何书渝蹲下来抱住腿,哀嚎道:“啊,好疼,我这腿不会被大嫂敲断了?”
姜椿立时又给他另外只腿一棍子,轻笑道:“只一只腿断了,一瘸一拐地走路多不方便,这下两只都瘸了,走路就不费事了。”
人群里有人大胆插话道:“大奶奶说笑了,两腿都瘸了的人怎么走路?”
姜椿笑呵呵道:“那得真瘸了才成,装瘸的不算。”
这是在暗示何书渝装瘸呢。
她不光暗示,她还一脚将何书渝踹了个四脚朝天。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你说自己腿瘸了,那我索性真将你的腿打断,如了你的意如何?”
说罢,扬起了手里的棍棒。
何书渝大惊失色。
宋家大奶奶力大无穷的事情,他进京没多久就听说了,只不过没太当回事。
觉得她一个后宅女子,即便力气再大又如何,还能打到自己身上不成?
谁知这位宋大奶奶如此不爱脸面,竟然直接抄着棍子将自己狠揍一顿,还放话要打断自己的腿。
身有残疾之人不得为官,这是朝廷的硬性规定。
自己的腿若是断了,仕途之路也就彻底断了。
吓得他也不装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然后迅速跑出十几步远,跟姜椿拉开距离。
姜椿斜眼看向他,好笑道:“哟,不是说腿断了吗?谁家好人腿断了还能跑能跳?
好啊,原来何郎君你装相呢?”
她作恼羞成怒状,边上前追打何书渝,边骂骂咧咧道:“好你个何郎君,竟敢装相到我头上来了,是想讹我的银钱是?
上一个想骗我银钱的,被我打断了狗腿,这会子只能靠手爬着走路呢。
今儿我也要打断你的两条狗腿,让你跟上个骗子一块儿手爬走路。”
何书渝吓得转身,撒丫子就跑,跑得那叫一个狼狈,根本顾不上维持自己的体面跟形象了。
他的两个小厮,见自家老爷跑了,立时便要抬起箱子,去追自家老爷。
被姜椿棍棒一横,给挡下了。
她指鹿为马道:“你们老爷来招摇撞骗就罢了,你俩怎地还偷拿我家的东西呢?
怎地,也想被奶奶我打断狗腿,从此只能靠手爬走路?”
俩小厮识时务为俊杰,立时将箱子往地上一放,扭头就朝着何书渝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个小厮嘴里喊道:“不关我的事,别打断我的狗腿!”
众人被这小厮口不择言的话给逗得再次哄堂大笑。
姜椿抬眼,绕场环顾一圈,冷哼道:“后日就过年了,诸位家里不忙?不需要贴对联?不需要炸果子?”
这是赶客呢。
众人哪敢跟宋大奶奶这巡海夜叉对着干,立时作鸟兽散。
姜椿转头对曹贺道:“让人将这箱子抬去正院。”
“我不要他的脏东西,丢出去,赶紧丢出去!”
正院里,宋时初听说姜椿将何书渝带来的东西留下了,顿时恶心得不行,来了个拒绝三连。
姜椿往太师椅上一歪,笑着对珊瑚道:“好姐姐,出去揍人可把我累坏了,快沏碗大红袍来犒劳犒劳我。”
“是,大奶奶。”珊瑚没等庄氏发话,便笑应一声,出去泡茶去了。
大奶奶成日在正方院吃拿卡要,她跟翡翠两个大丫鬟早就习以为常了,压根不需要等太太发话。
姜椿等大红袍被端上来,她抿了几口茶后,这才对宋时初道:“为何不要?何书渝恶心,跟这些从从布庄买来的布料有甚关系?
这些料子价值二三十两银子呢,你只管留下,只当是他今儿闹这出的精神赔偿费了。”
何书渝在京城没有宅子,如今正住在驿馆。
他一个进京述职,并等候考绩选官的人,自然不可能带着一箱子布料进京,这些布料显然是他临时从布庄买来的。
庄氏也劝道:“你若是嫌恶心不想用,回头我让人拿出去当了,给你换成银子。”
姜椿顿时顺杆爬:“虽然是全新的布料,但送到当铺打个转儿,立时就贬值三分之二,未免有些太亏。
二妹妹若真嫌恶心,不如半价卖给我,等开年后我的布庄开业,我可以放到布庄里卖。”
宋时初立时就道:“大嫂你想要就赶紧拿走,随便给我几两银子就成,就是一两都不给,也没关系。
横竖这些布料是你强行留下来的,我没出一分力。”
姜椿笑道:“回头我叫表哥核算下价格,然后将一半银子拿给你。”
宋时初站起身来,朝姜椿福了一福身,红着眼眶说道:“多谢大嫂出面替我教训何书渝那狗东西。”
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一想到他狼狈逃跑那样儿,我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虽然她没亲眼瞧见现场,但自己的贴身丫鬟有跑出去围观,回来后绘声绘色地给自己讲述了一番。
把她都给听笑了。
姜椿意犹未尽道:“真是的,这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揍人还没揍过瘾呢。”
庄氏斜她一眼,淡淡道:“差不多就得了,他就算不跑,你还能真敲断他的狗腿不成?
真要那样的话,咱家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姜椿当然没打算敲断何书渝的狗腿,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这点子分寸她还是有的。
她叹了一口气,故意逗庄氏:“为啥不能?敲断就敲断呗,有太子姐夫给我撑腰,别说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了,就是三四品的官员,我照揍不误!”
果然惹得庄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少兴头,太子还只是太子,上有喜怒不定的皇上,旁边还有个随时找他茬的三皇子,你要是敢胡来,后果自负!”
姜椿笑嘻嘻道:“我就不。夫君那么爱我,我要是惹了祸,他肯定会替我背锅的。
到时该坐牢坐牢,该流放流放,都有他替我担着,我才不怕呢。”
庄氏先还有些生气,听她越说越夸张,顿时回过味来,没好气道:“你若是这么闲,就赶紧去帮忙贴对联去,别在这里荼毒我的耳朵。”
姜椿笑嘻嘻道:“这怎么能叫荼毒您的耳朵呢?儿子跟儿媳妇关系好,您这个当婆婆的该高兴才是,这样您才能早点抱上孙子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戳中了庄氏的心事。
庄氏怒瞪她:“所以,我的孙子呢,在哪里?”
姜椿往椅背上一靠,老神在在道:“孙子嘛,会有的,不要急。”
就算自己生不出来,不还有钟文谨嘛?
人家可是要生两对双胞胎的人儿,到时四个孙子朝她张开手,她抱哪个都不是,有的头疼呢。

转眼就来到了除夕这日。
古人重规矩, 过了小年后出嫁女便不可再回娘家,直到正月初二这个集体回娘家的日子方能回去。
姜椿可不管这套,照样该回就回。
庄氏说了她一回, 见她不听, 也没再说第二回。
毕竟出嫁女小年后回娘家,妨克的可是娘家人, 亲家公都不在意,她这个当婆婆的没必要多管闲事。
姜椿除夕这日, 一大早就让人准备马车, 要回娘家。
宋时桉听见了,也要跟着去。
姜椿也没拒绝, 素日宋时桉得去衙门坐班, 休沐日又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忙活, 这几个月去姜家的次数有限。
如今他放了年假, 自然是得多往老丈人跟前凑凑,好好表现一番。
虽然庄氏前些日子就让人往姜家送过年礼了,宋时桉还是又让人出去采买了半车的东西。
当然,钱得姜椿付。
他的俸禄都交给姜椿管着,手里只有姜椿给他发的零花钱, 这点子钱最多够他中午加个菜。
素日他要买甚东西,直接打发小厮或者长随去买, 然后让铺子的人去宋家找姜椿要账。
姜椿让桂枝称了银子, 结给几家铺子的伙计。
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母亲让人送了年礼,我也陆续给买了不少东西,你这会子又买恁多东西做甚?”
幸亏是冬天, 屋外就是天然的冰箱,不然姜家只姜河跟郑鲲两人吃用, 这半车东西得坏一大半。
宋时桉笑道:“你们送的是你们送的,我送的是我送的,不一样。爹见着我送的东西,肯定会更高兴。”
对姜河来说,女婿送的东西多,说明闺女、女婿夫妻感情好,他自然会更高兴。
虽然钱都是姜椿出的,但意义不一样。
姜椿“啧”了一声,竟觉得宋时桉这话很有道理。
这家伙在人情世故上头,果然比自己更懂。
俩人乘马车去了升平街的姜家。
隔壁的宅子门楼上又换了牌匾,改成了“李宅”,显然程家已经将这宅子给转手了。
也不晓得是为了避嫌,还是暂避风头。
总归姜椿还挺高兴的,至少不会跟只苍蝇似的,在自家隔壁恶心人。
姜宅已经被打扫得焕然一新,门上贴了新庆的红对联,姜河跟郑鲲正在炸年货,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姜椿一溜烟地往厨房跑。
她进去的时机刚刚好,郑鲲正拿漏勺捞了一勺肉丸子倒进铺了煎饼的瓷盆里。
姜椿伸手拈起一只塞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起眼睛。
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哎哟,这味儿忒正宗了,好次。”
平民百姓家过年爱炸炸货,多是炸肉丸子、炸萝卜丸子以及炸藕合等,顺便再炸些面果子。
有了炸货,年后亲戚来做客时,只需要油锅里热一下就能端上桌,十分省时省力。
宋家这样的大家族肯定是不屑如此的。
如今宋家已经有十二个厨子了,另还有不少学徒跟帮工,加上负责采买的管事跟洒扫的粗使婆子,一个大厨房几十号人。
几十上百桌的宴席都办得,更何况招待那么点子亲戚?
姜椿一口气吃了十来个肉丸子,这才拍拍手,对姜河道:“爹我来给表哥烧火,你去陪你女婿喝喝茶。”
桂枝忙道:“奶奶,奴婢来烧火,奴婢以前在厨房当过烧火丫头,烧得可好了。”
姜椿笑道:“那行,你来烧,我去剁馅。”
还问郑鲲:“表哥你想吃甚馅的饺子?”
她今上午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家里包饺子。
姜河最多能烧个火,厨艺半点都不通。
郑鲲能做点家常菜,但蒸馒头跟包饺子这样的面点活计,他是完全不会的。
素日他们的主食,都是到西市的包子馒头铺买现成的馒头或是包子。
过年期间铺子馒头铺歇业,为此他们提前买了两百个馒头囤着。
郑鲲笑道:“咱们齐州府的人,过年都是吃猪肉白菜馅饺子,吃旁的总觉得没年味。”
姜椿失笑:“成,那就还包猪肉白菜馅饺子。”
她撸了撸袖子,掀开堂屋里的地窖,下去拿了棵白菜上来。
剥去外头干瘪的叶子,洗干净后,放到菜板上,“嘟嘟嘟”地开始剁起来。
院子里,姜河见宋家的家丁们正往家里抬东西,廊下已经堆了一大堆,忍不住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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