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要拂袖离去,就见两个年轻小娘子走进来,后头那个姿色平平,一双小眼睁开跟闭着瞧不出甚差别。
前头那个却是令他眼前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
这小娘子杏眼桃腮瓜子脸红嘴唇,皮肤虽然不够白,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她个子极高,身材前凸后翘,只在腰间围了条长及膝盖的裙子,露出的两条腿儿又细又长。
刘启檀摸着下巴,设想了下这两条长腿儿盘在自己腰上的情景,馋得哈喇子都差点流下来。
他扭头看向王银儿,和颜悦色道:“银儿,这两位小娘子是谁?你也不介绍下,若是怠慢了人家,岂不显得本少爷失礼?”
趴在炕上养伤的王银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不要脸的家伙,该不会见表姐生得好颜色,想打她的主意?
她连忙开口道:“这是我表姐姜娘子跟表妹姜二娘。”
不等刘启檀回应,她又抬眼看向姜椿,挤眉弄眼道:“表姐,怎地就你们俩来了,我表姐夫没来?”
她刻意点出姜椿是已婚妇人的身份,好叫刘启檀打消主意。
刘启檀这才注意到这姜娘子盘了发髻,是个已经与人成婚的妇人。
顿时大失所望。
本想抬脚就走,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来,将姜椿上上打量了一遍,嘴角勾起抹淫笑。
是妇人又如何?
如此绝色,若是能将她弄到手好生玩上一夜,肯定很过瘾。
而且妇人也有妇人的好处,可以放开玩,不会像雏儿那样怕疼。
且玩完一扔就行,她一个有婆家的人儿,必定不敢声张。
不过这里有王家一屋子人在,加上光天化日的,他也不好直接将人给掳走,只能另寻机会。
想到这里,他朝自己的长随青松拿了二十两银子,亲手放到炕上,对王银儿道:“伯祖父伯祖母狠心将你打残,本少爷却是个心软的,现赏你二十两银子,你拿去治病。”
王银儿觉得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张嘴就要回绝:“我不……”
“刘少爷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啊!”
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姜椿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姜椿朝王银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别犯傻,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小户人家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傻子才往外推呢。
而且本来王银儿也是因为他才受了无妄之灾,拿他点银子怎么了?
叫姜椿说,二十两银子还是少了,堂堂一个官宦人家的少爷,难道不该动辄百八十两起步?
不过她也就心里腹诽一下,没敢用激将法,万一惹毛了这狗东西,二十两也不给了,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王银儿收到表姐的暗示,虽然心里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将这银子给收下了。
“银儿你好生养着,本少爷回去了。”刘启檀一改先前的态度,好声好气地同王银儿道别,这才带着一众家丁往外走。
经过姜椿身边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笑呵呵道:“姜娘子,回见啊。”
不等姜椿回应,他抬脚就走了。
回见?姜椿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难不成他之后还会来探望王银儿?
凭先前从王银儿嘴里听说的他那些“丰功伟绩”,加上今儿自己所见所闻,他可不像是会干这事的人。
王银儿人都被打残了,他来也无用,得不到任何好处。
除非是另有企图。
总不会是瞧上自己了?
姜椿拧眉思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这狗东西看自己的目光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果然王银儿将王家人打发出去后,立时提醒自己:“姐,我看刘启檀那家伙看你的眼神不太对,估计是在打你的主意,你可得小心着点。”
姜柳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姐又不是他家的丫鬟,而且已经成婚了,他还敢强抢民妇不成?”
王银儿冷笑道:“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官宦子弟,有什么不敢的?就算闹出来乱子,家里人也会替他们摆平。”
姜椿沉下脸来。
自己是如何都想不到刘启檀这狗东西会如此不挑食,连梳着妇人头的已婚妇人都不放过。
在王家门口瞧见家丁时,她就料到来人可能就是那位瞧上王银儿的刘九少爷,怕王银儿母女俩吃亏,她这才拉着姜柳匆忙跑进来。
却没想到王银儿没吃亏,倒霉的却是自己。
事已至此,她也没懊恼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之类的,人又没有前后眼,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真要这么说,早知道她那日就不出门吃大餐了,如此也就不会被醉驾的大卡车撞死,也就不会穿进自己写的书里了。
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姜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今儿是来不及了,这个时辰舅舅已经去县城送货了,她决定明儿一早就来镇上找舅舅郑艺,让他给自己拿个主意。
郑家虽然也是屠户,但并不像姜椿父女俩一样摆摊卖肉,他们只做富户跟酒楼的生意。
因此郑艺与不少达官贵人相熟,在红叶镇乃至红叶县都很吃得开。
据他爹说,她舅跟县太爷的小舅子交情很不错。
如果刘启檀果真打自己主意的话,可以让舅舅拜托县太爷的小舅子给县太爷吹吹风,如果能请得县太爷出马,事情就好办了。
毕竟红叶县是刘家宗族故地,县太爷是红叶县的父母官,就算刘启檀不给他脸面,刘家老太爷也会压着刘启檀给他脸面。
只是如此一来,她仓库里的那一张花梨木圈椅跟金钗怕是保不住了,甚至还得搭上那些香料跟药材。
全成了县太爷小舅子的谢礼。
罢了,权当破财消灾。
姜椿盘算得挺好,但人算不如天算。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她就推着独轮车往镇上赶。
计划先将车子放到刘婆子家,去舅家找舅舅议事,等从舅家出来再摆摊卖肉。
结果路程走到一半,碰上劫道的了。
姜椿在心里冷笑一声。
大柳树村是离红叶镇最近的一个村子,走路两刻钟就能到,又不是荒山野岭人烟稀少的地儿,谁家劫匪如此嚣张,跑这里来劫道?
而且劫道不挑晚上劫,偏挑早晨,磨叽一会子天都大亮了,这是生怕被劫的人瞧不清楚他们的脸跟身形?
很显然,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且早就摸清了她的作息,晓得她每天早上会出现在这条路上。
姜椿将独轮车放下,从装着秤跟钱匣子的箩筐里,缓缓抽出一把两尺来长的砍刀。
原主力气再如何大,也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万一再有像青岩镇那个泼皮那般不长眼的调戏她,她双拳难敌四手,没准就会吃亏。
所以姜河花大价钱买了把砍刀,用旧麻布裹了,藏到装杂物的箩筐里,给闺女防身用。
只是她名声在外,等闲没人敢招惹,这砍刀就一直没派上用场。
今儿倒是方便了姜椿这个冒牌货。
“劫匪”们见姜娘子拎了把大砍刀在手上,其中一个人好笑道:“小娘子,我劝你还是把刀丢下,刀剑无眼,可别没伤着咱们,反倒弄伤了你自己。”
声音十分耳熟,俨然就是昨儿守在门口,后来又进去替自己跟姜柳通报的那个国字脸家丁的声音。
姜椿撇撇嘴,果然是刘启檀这家伙搞的鬼,她就知道除了他,其他人不可能如此不长眼跑来劫自己的道。
她冷哼一声:“我劝你们赶紧滚蛋,刀剑无眼,仔细被我不小心砍掉你们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
“哈哈哈……”几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齐声大笑起来。
不怪他们如此,刘启檀不想被刘老太爷刘老太太念叨,没动用刘府的下人,派了自己人来红叶镇打听姜椿的情况。
红叶镇的人怕被姜椿秋后算账,话说得十分模棱两可,大意就是父亲杀猪她摆摊卖肉,家里招赘了个病秧子上门女婿之类的。
刘启檀听到这样的回报,随便派了六个家丁来掳她,担心他们伤着姜椿,还不许他们拿刀。
于是他们六个愣头青,每人拎着一根木棍就来蹲点了。
姜椿这个身体本就力大无穷,手里还提着把大砍刀,虽然不会什么功夫,但对付六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家丁还是绰绰有余的。
很快就把他们打倒在地。
“啊……疼疼疼……”
“啊……我的腿,我的腿好疼……”
“我的膀子折了……疼死了……啊……”
“啊……我的手……我的手好疼……”
“啊……啊……我的腿……啊……”
“啊……我的胳膊……”
几个劫匪抱腿的抱腿,抱膀子的抱膀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姜椿怕闹出人命,直接将砍刀翻了个面,用刀背揍的人,而且她也尽量收着劲了。
饶是如此,还是够这些家丁喝一壶的。
瞧这些人的反应,多半被自己揍骨折了,粉碎性骨折不至于,但最少也得是个骨裂。
姜椿一点也不内疚,这些人咎由自取,如果被他们劫道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只怕他们就得逞了。
落到刘启檀这样的狗东西手里,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姜椿用旧麻布将大砍刀重新包裹起来,塞进箩筐底部,然后弯腰推起独轮车,匆忙赶往镇上。
连去刘婆子家寄存独轮车都顾不上,直奔舅舅家。
瞧见外甥女站在门口,郑艺吃了一惊,边将她往家里让,边急急地问道:“椿娘,你怎地一大早过来了,可是有甚急事?”
要是没事的话,这个时辰,她该去早市那边摆摊卖肉了,必定不会跑来自己家。
姜椿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去屋子里说。”
郑艺见状,脸色沉下来,连忙领着她进了屋。
进屋后,姜椿立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与他听。
完了后,她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包袱药材跟香料,外加一只金钗递给郑艺,说道:“这是定金,舅舅你跟赵郎君说,事成之后我再谢他一张花梨木圈椅跟二十两银子。”
赵郎君就是县太爷的小舅子。
姜椿暗自叹了口气,她家这骡车,看来短期内是买不了了。
事态紧急,郑艺也没纠结她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进卧房打开钱匣子,从里头拿了一对五两面额的银锭子塞进包袱里,提着包袱就往外走。
嘴里道:“今儿你别去卖肉了,就在我家待着。”
姜椿也怕刘启檀不死心,派更多家丁去肉摊上找自己的麻烦,便听从了郑艺的吩咐。
又怕刘启檀的人找不到自己,跑去大柳树村找姜河跟宋时桉的麻烦,她又托表哥郑鹏去自家走一趟,通知他们翁婿俩出门躲躲。
一个时辰后,郑鹏返回,告诉姜椿:“他俩躲去族长家了,姑父让你别担心他们,在我家躲好千万别出去乱跑。”
姜椿闻言松了一口气。
但形势却不乐观,郑艺出去一整日,傍晚时分才一脸疲惫地回到家。
面对姜椿期待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艰难道:“赵郎君说刘家势大,你又把刘公子的人给打得不轻,刘公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忙他不敢帮,不然要被县太爷骂死的。”
他将姜椿给他的包袱递还给她,叹气道:“东西他没收,我硬塞给他,他也不肯要。
他这个人向来贪财如命,如今连咱们的东西都不肯收,看来是真的不敢招惹刘家。”
姜椿抿了抿唇。
也是,县太爷是七品官,而刘启檀的祖父可是正四品的知府,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刘家可不止他一个人在官场。
难道自己要带着姜河跟宋时桉,开始过逃亡生活?
她跟他爹都身体倍棒,还有杀猪的手艺,跑哪里都能过活。
但宋时桉身子骨虚弱,风一吹就倒,哪里经得起这个折腾?
看来自己逃亡之前,还得先休个夫?
啧,先前还是太保守了,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就多揩点油了,真是亏大了!
姜椿趁着夜色, 一路小跑着回了大柳树村。
本来郑艺父子俩要驾骡车送她来着,但被她给拒绝了。
她一个人回去,可以绕路走田间小路, 目标小, 不引人注意。
他们驾骡车送自己,得走大路, 如果刘启檀派了人蹲点的话,一蹲一个准。
果然姜椿的做法是对的, 一路无惊无险, 顺利回到家。
姜河跟宋时桉也早就从族长姜兆年家回来了,不过警惕性还挺高, 家里没掌灯, 任由她如何敲门里头都没动静。
她只得张口道:“爹, 开门, 是我。”
姜河正趴大门上听动静呢,听到自己闺女的声音,立马拉开门栓,将她扯进来,然后迅速栓门。
还在门栓上顶上一根粗长的木棍。
姜椿嘴角抽了抽。
也不能说此举没用, 只能说如有。
毕竟,肯好好走正门而不是翻墙而入的坏人, 还真不多见。
两人才刚走进灶房, 西屋的门就“嘎吱”一下被推开,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宋时桉。
“女婿也没睡呢?”姜河问了一句,然后果断道:“那就到你们屋子里说。”
“嗯。”宋时桉在黑暗里应了一声, 转身回了西屋,姜河跟姜椿连忙跟上。
姜椿进屋后, 熟门熟路地摸出火折子,直接将油灯给点上了。
姜河唬了一跳,忙道:“别掌灯,仔细被人发现咱们在家。”
说着就要凑过来吹灯,姜椿伸手护住,无语道:“爹,那些人要是真来了,必定会进屋搜查一遍的,点不点灯区别不大。”
黑灯瞎火的,别待会儿摔了哪个,还得折腾着去镇上医馆,那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姜河一琢磨,觉得有道理,这才作罢。
他才刚在炕沿上坐下,就急急地问道:“你鹏表哥说你舅去找县太爷的小舅子赵郎君帮忙了,怎么样,他肯帮忙吗?”
姜椿摇摇头:“说刘家势大,他不敢掺和这事儿,送的礼也没收,全都给我舅退回来了。”
“唉。”姜河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姜椿吸了口气,严肃道:“爹,咱们可能得跑路。”
这话她说得有些忐忑。
姜河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打小就在大柳树村长大,人离乡贱,让他跟着自己逃亡,只怕他心里会很难接受。
她已经做好要花大力气说服他的心理准备了,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谁知姜河听了这话,立时就道:“那肯定得跑,不跑在家等着被人抓吗?
咱们先跑出去躲一阵子,那个刘九少爷又不可能在咱们这里长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苏州,等他走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
甚至连落脚地他都想好了:“你姑婆嫁去了青牛镇,七八年前你表叔跟着人来红叶镇做活计,还在咱家借住过三个月,我们表兄弟两个处得还不错,咱们去他家躲一个月,他不会不乐意的。”
姜椿被姜河的果断跟周全给惊到了,她这个爹是真不错,关键时刻不但不拖后腿,还能帮得上忙。
她也没磨叽,点头道:“听爹的,咱去青牛镇投奔表叔!今晚咱们先好好歇上一晚,明儿早些起来收拾东西,吃完早饭就上路。”
大铁锅里有姜河烧好的水,还温着,姜椿迅速用牙粉刷牙,又洗了脚,然后爬上炕。
折腾了一整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姜椿顿时睡意上涌。
将睡未睡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个激灵,一下清醒过来了。
差点忘记跟宋时桉说正事了。
她将身子翻向炕头的方向,轻咳一声,问道:“夫君,你睡着了没?”
等了片刻后,黑暗里才响起宋时桉的声音:“没有。”
姜椿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说道:“青牛镇距离红叶镇比较远,坐骡车都要三天才能到,若是走路的话,差不多要七八天……
夫君身子骨弱,怕是吃不了这个苦,不如就别跟着我们折腾了?”
宋时桉沉默了好一会子,这才冷冷道:“你嫌我是个拖累,所以想把我扔下不管了?”
这叫什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素日她对自己百般照顾,逮着机会就占自己的便宜,显得她多爱慕自己似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冷嘲热讽道:“你把我扔下,就不担忧刘启檀抓不到你,就把我抓过去泄愤?
哦,你当然不担忧了,我不过是你爹花十两银子买回来的赘婿罢了,被人弄死了,大不了再花十两银子重新买一个。
反正你们父女俩有杀猪的手艺,你还另有来钱快的门路,十两银子于你们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姜椿被嘲讽一顿,也没生气,只道:“你放心,明儿一早你替我写封休书,我按手印,路上经过红叶县的时候我会去衙门上档子,保证不会连累到你就是了。”
宋时桉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好半晌,才嗫嚅道:“你,你要休了我?”
姜椿觉得自己得解释下,不然他要是误会自己是那等大难临头弃他于不顾,只管自己逃命的“负心汉”,来日他当上内阁首辅后,跑来报复自己,那自己可真是比窦娥都冤了。
人,长了张嘴,可不只是拿来干饭的。
她认真道:“爹说的躲个把月就回来那是理想情况,但若是刘启檀下大力气寻找,姜家就这么几个亲戚,早晚能找到青牛镇去,到时我们还得往旁的地方逃。
而且就算他人回去苏州,也可以留下人手盯着咱家。
如此一来,咱们只怕有家也难回,还不知要在外头逃亡多久才能安稳下来。
你身子骨弱,叫你跟着我们四处奔波逃亡,跟要你的命无异,所以我才想着休了你,如此你就跟姜家没关系了,刘启檀也不会拿你怎样。
到时你在村里赁个宅子,或是干脆住到红叶镇或是红叶县都成,凭你抄书的本事,总不至于饿死就是了。”
宋时桉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竟是自己误会她了。
这显然是为他考虑才出此下策的,算她还有些良心。
不过宋时桉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幽幽道:“就我那半个月赚一百五十文,一个月赚三百文的本事,刨除赁宅子的费用,下剩的钱吃饭都紧张,根本吃不起调理身子的汤药。
即便勉强能活下来,只怕也成个废人了。”
姜椿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忍,纠结片刻,咬牙道:“既然我先前说过要替你调理好身子,就肯定说话算话,明儿走之前我会给你留下三十两银子,足够你吃一年汤药了。”
骡子是来不及买了,买骡子的那十七两银子算是省下了,这笔银子足够他们父女俩生活一阵子了。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青牛镇上的店铺打卡签到,弄点系统奖励拿去换钱。
总归比他一个病秧子更容易弄到银钱。
宋时桉听了这话,凤眼猛地睁大,震惊得不得了。
姜椿藏钱取钱都没瞒过自己,所以他十分清楚,姜家所有存款统共也只有三十来两。
他们父女俩眼瞅着就要踏上逃亡之路了,正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她却舍得将全部存款留给自己。
这简直……
简直就是对自己仁至义尽了。
虽然她手里还攥着通过凭空取物弄到的十七两银钱,但穷家富路,这点子银子只怕并不能让她有足够底气。
可见她宁可苦自己,也不愿意苛待他。
宋时桉闭了闭眼,静默良久后,突然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不要银钱,非要跟着你们一起上路呢?”
姜椿好容易才下定决心,他偏要说这种话动摇自己,她没好气道:“你疯了?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原著里可没这茬,如果他跟着自己一起逃亡,路上身子骨扛不住一命呜呼,没了他这个美强惨男配,她都不知道原著主线剧情会崩成什么样。
宋时桉轻哼一声:“没错,不想要了。”
姜椿:“???”
她一脸问号,宋时桉这人优点很多,但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韧性,即便处境再差,也能如野草般坚韧不拔地活下来。
怎地这会子崩人设,变得如此不理智,将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了?
她在黑暗里眨巴着自己大大的杏眼,突然福至心灵,惊呼一声:“夫君,你不肯拿银子走人,死也要跟着我们一起逃亡,是不是舍不得我?原来夫君你竟然如此爱慕我!”
宋时桉:“……”
让他更无语的是她接下来的话:“想让我带上你也行,你到我被窝来,陪我睡一觉。”
宋时桉:“……”
都火烧眉毛了,她还惦记着占自己便宜这事儿,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他没好气道:“你别想了,我身子骨不行。”
姜椿不信,笃定道:“你行,我都验证过了。”
宋时桉顿时脸色涨红,耳朵尖都红了个彻底,气急败坏道:“你简直,简直不要脸!”
姜椿死猪不怕开水烫,得意洋洋道:“对啊,我就是不要脸,你待如何?”
眼瞅着就要劳燕分飞了,不赶紧占点便宜,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没错,她嘴上跟他讲条件,其实心里压根就没打算带上他。
他可以不管不顾,但她不能不顾他的性命安危,自私地将人给带上。
搂着他睡一夜,最后揩点油,明儿一早她跟姜河就悄悄溜走。
等他发现时,他们早跑没影子了,就他这身子骨,想追都追不上。
她还主动将被子掀开一个角,笑嘻嘻道:“快进来呀夫君,我都替你暖好被窝了呢,可暖和了。”
宋时桉气得一个翻身,面对墙壁躺着,懒得理她了。
姜椿听见翻身的动静,又见他不吭声,明白他这是不愿意。
她无语道:“我说夫君,你宁可丢掉小命也要跟着我们,偏又不肯让我近身,你说你这人,还真是有够自相矛盾的!”
这话简直一语中的,宋时桉无言以对,只能装死不吭声。
姜椿哪肯轻易放弃,改口道:“夫君如此内敛的一个人儿,让你爬到我被窝里来未免太难为你了,不然我爬去你的被窝?反正我脸皮厚,不害臊。”
宋时桉:“……”
人家自己都说自己脸皮厚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劝道:“明儿还要早起收拾行李呢,你别闹腾了,快些歇着。”
姜椿闻言一怔,不由得收敛了神色。
心里纠结好半晌,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是真心想跟我们一起走?”
宋时桉半点不带犹豫,立时答道:“是。”
姜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本想明儿一早背着你偷偷溜走来着,但实在不忍心骗你……
夫君,我真心劝你再斟酌下,你的身子骨太弱,跟着我们肯定要吃很多苦,是真的有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宋时桉眉心一跳,这家伙嘴上说着让自己钻她被窝的暧昧话语,心里盘算的却是偷偷扔下他?
也忒两面三刀了些!
他笃定道:“不必,我心意已决。”
姜椿又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跟着就跟着,谁让你这般爱慕我,撵都撵不走呢?真是拿你没法子!”
宋时桉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同时在心里轻哼一声,还好她及时迷途知返,不然自己可就不多管闲事了,且让他们逃亡去罢。
次日寅初(3点)一到,姜椿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以往每日杀猪也是这个时辰起床,已经形成生物钟了。
结果人刚坐起来,就瞧见宋时桉不但醒了,还端坐在炕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姜椿以为他在抄书,打了个呵欠,无语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抄书!”
宋时桉收笔,伸手将那张纸拿起来,轻吹了一会子,待上头的墨迹干涸后,将其对折,又对折。
然后塞进一个早就折好的信封。
信封右上位置写着“卢兄亲启”,左下角落款是“宋卿知”。
他抬眼看向姜椿,说道:“你去把爹叫进来,我有事跟他说。”
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但见他表情严肃,似是有正经事儿,便迅速穿好外衣系上裙子,出去找姜河。
姜河早就起来了,还收拾好了自己的铺盖,正往院子里的独轮车上装。
听说女婿找自己,他连忙放下还没归置好位置的铺盖,跟着姜椿来到西屋。
宋时桉将手里的书信递给姜河,说道:“爹,你把这个拿去给舅舅,让他去找赵德阳,请赵德阳将这信交给卢县令。”
姜河为难道:“女婿你也知道的,昨儿你舅去寻过赵郎君,他不肯帮忙……”
宋时桉成竹在胸地说道:“爹你按我说的去办就行,赵德阳见着这信,肯定会帮忙的。”
姜椿惊得瞪大双眼,他这是在动用自己的人脉帮自己解决麻烦?
可宋家现在还没被平反,他自己也沦为官奴,还被人买去给个村姑当了上门女婿,从前那些人脉还会理会他?
他这家伙脸皮薄,如果翻车的话,只怕脸上会挂不住。
想了想,她开口道:“爹,你按夫君说的去寻舅舅,我在家收拾行李,如果赵郎君见着夫君的信仍然不肯帮忙的话,你就赶紧回来,咱们立刻去往青牛镇。”
做两手准备,免得两手不够天。
“行,就这么办。”姜河觉得闺女说得在理,立时拿着信,去邹里正家赁了骡车,驾车匆忙赶去红叶镇。
到了郑艺家,郑艺还以为妹夫是来取外甥女昨儿寄放在自家的独轮车的,说道:“车在西棚里,我去给你推出来。”
“大哥,别管那车了。”姜河连忙拦住郑艺。
他从袖子里掏出女婿写好的信,递给他,把女婿的话转述了一遍。
郑艺眉头皱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