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波他们的行动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所以她必须尽快见到顾长风，直接了解真相。
现在还有祓神的记忆抹除影响，顾长风但凡联想到祓病毒，情势还会更复杂……
如此琢磨着，清禾成功与曙光自家安保团队回合，驱车赶往私人医院。
相比平常，医院守卫似乎更加森严些。
清禾刚到门口，等候已久的米丽就迎了上来。
她强压焦急，低声道：“你可算来了，你说的那些担心死我了。”
清禾微笑回应，安抚对方正这多半真心的担忧。
“爸爸那边呢，他正在治疗么？”
米丽抹了抹泪，摇头道：“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要等他自己清醒。”
看她这表情，顾长风不像是做一次治疗，倒像是马上命不久矣。
担忧之余，清禾觉得烦躁。
这审判庭真会挑日子，专门选顾长风最为虚弱的时刻。
“我去看看。”
清禾也无需米丽许可，自己走到病房外准备敲门。
门内传来低低的哀呼喘息，与护士的叮嘱声。
病人似乎正在清创，据清禾所知，这个过程极为痛苦。
出于人道考虑，经历这种治疗后顾长风身心俱疲，让他安心休养是最好的。
“顾先生还不知道你的事情。”米丽低声道，“我没敢私自与他说。”
清禾缓缓点头。
她寻思反正这里也很安全，自己要不然住在这里等两天算了。
于情于理，她有求于人，至少该做做姿态。
毕竟她不是人家亲女儿，而顾长风哪怕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没多少心疼。
“这里有家属休息间么，”清禾说，“我等治疗结束再找他。”
米丽还是有些担忧：“心疼自己父亲是很好，但如果有人追来……要不还是尽早说？”
“等我问问医生。”清禾干脆道。
她之前不关心顾长风健康状况（什么时候死倒是可以讲讲），因此也没特地与他的主治医生谈话。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李医生现在正在轮班休息。”米丽为清禾讲解顾长风医疗团队情况。
负责大富豪生命安全的显然不会只交给个别人，而是有着庞大的医疗团队。
事态紧急，和医疗团队的正式会谈清禾决定放在下次，她现在只想尽快明确的了解顾长风健康状态。
“那我让李医生来。”米丽说，“你先去休息室吧，折腾一天了。”
米丽开始打电话叫人，清禾询问护士后，前往走廊另一头的休息室。
进去之后，清禾也没心思享受观赏环境，坐在沙发上只觉哪里都不得劲。
空气中是香氛的淡淡气息，换作无关人员进来，肯定觉得这里住着比酒店还舒适。
然而清禾现在只想见到顾长风，问清楚当年到底什么情况。
清禾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进来才不到两分钟，就这么会儿，米丽那边电话有没有打通估计都不好说。
她明明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
是自己是心里揣着事么，才会觉得度秒如年。
清禾看了几眼终端，新闻还是自家那点破事，看的心烦意乱，索性收起来。
再等十分钟吧，如果还没有消息，她就给米丽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如此琢磨着，清禾坐在沙发上干等。
她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每天坚持锻炼到极致，还一直被外人骚扰，这样坐得久了，居然有点困意。
她忍住哈欠，起身朝向洗手间，决定洗脸清醒一下。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她没条件想睡就睡。
然而困意犹如海啸，一个大浪打来，任凭她如何努力睁大眼睛，眼皮还是支撑不住的沉沉落下。
在生理本能面前，人类意志仿佛支撑巨石的脆弱树枝，轻轻一压就断。
少女的一世世界沦入黑暗与寂静中。
最后一丝清醒也消散前，清禾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
该死，自己什么时候中招的？完全没注意到。
而现在这样睡着……完蛋了！

其实黑色幽默的想, 昏迷对于回避型性格的受害者或许是一种好事。
因为昏迷可以让他们直接跳过挣扎阶段，进入安详认命环节，减少了许多痛苦。
对于以前的清禾来说, 她当然觉得如果注定受害的话，不如直接昏迷到受害完成，尽量减少她的恐惧，直接开始报复追凶阶段。
然而现在经历如此之多后，她怎么可能还轻易认命。
或许正是在这种强大意志的催动下，清禾并没有一昏到底,而是在昏睡不知多久后,隐隐约约听到某些窃窃私语声。
“…这样真的……”
“她就是母体没错！”
“…取出来…”
嘈嘈切切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隔着水面，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却又完全没法无视。
清禾努力集中精神，感受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气流吹拂自己裸.露出的部分肌体。
她似乎处于很空旷的地方,四周都没有着落。
必须得睁眼醒过来！
祓……顾长风……
“先送去手术。”
身下滚轮响动，她的感触进一步清晰，她似乎是在移动病床上被人推着走——这种情况显而易见的不妙！
她的努力似乎止步于此, 任凭清禾心中如何怒吼咬牙，她的身体都像是被绑了铁块, 完全无法挣扎。
她的头脑是清醒的。
一种森冷的恐惧陡然攫住她的心脏：难道说她要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推入手术室,面对不明情况的手术？
指望顾长风祓神来救她……不，指望别人是最愚蠢消极的行为。
顾长风今天在做化疗，甚至可能还完全不知道她被绑架的事情。
她得想办法恢复行动能力,反抗也好、威胁也好、呼救也好,总之得做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砧板鱼肉。
曾经她也面对过这样绝望的处境,当时她被上百个彻底失控的暴徒包围，她是怎么做的……
“我的心，我的全部，只属于哥哥，任何人都不能碰触！”
怀着这样守身如玉的决心，果然，她的手指可以微微移动。
眼皮同样微微颤了颤。
清禾忍住睁眼观察四周的冲动。
在这个世界，意志确实拥有超越常识的力量，而这个秘诀，就是帮助她屡次逃脱绝境的关键。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股临时赋予她的女主力量，从这场神秘绑架事件中逃脱出去。
清禾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支棱耳朵听身旁之人的对话。
好消息，推动病床的只有两个人，并且身体素质不算特别强健。
清禾才不到一百的体重，又是躺在移动病床上，虽说不算轻便，但对于特殊战士来说，绝对轻松。
可这一男一女分明很着急，推病床却没能疾步如飞，显得有些吃力。
清禾在脑海中构想他们两人的姿势。
一前一后。
一个人在右前方，负责扶住病床不偏移，以及引导方向。
另一个女子则在病床后方，主要负责推力，以及关注她的生理状况。
她自己没有佩戴氧气面罩，但右手冰凉，血管微微刺痛，应该是在输液。
她快速在脑海中构想自己的刺杀轨迹。
毫无疑问，要先处理掉女子，然后再集中对付前面的男人。
至于对付他们的武器……
左手在被子下面，清禾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用手在床被间轻微摸索。
她特意培养过自己这方面能力（免得哪天某原作男主发癫对自己做什么），哪怕是一条毛巾，也可以用来反击杀人。
清禾在床上摸索类似于毛巾之类的事物，她心说实在不行，拔掉输液管也可以使用。
她正琢磨，忽然感觉病床一沉，前移速度下降，甚至向后打滑。
那个脾气暴躁的女子此刻更是悄无声息。
他们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凝神倾听，前面的男人也没了动静，病床干脆停下。
这下清禾彻底按捺不住警惕与好奇，微微睁开眼睛——
“！！！”
她骇然睁大眼睛，猛得倒吸冷气，十指紧抓被褥，几乎咬到舌头才忍住尖叫冲动。
她的眼前不知何时悄悄出现一张五官模糊的面容。
祂没有呼吸，冰冷寂静，悄无声息的与她贴面——没有真正挨到，但鼻尖之间的距离可能不到一厘米。
她急促的呼吸在祂冰冷面颊氤氲。
而祂的呼吸……祂没有呼吸。
这种怪物清禾只认识一个，会有跟她贴脸惊吓恶趣味的更是只有那一家。
“你想吓死我么！”清禾失声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清禾掩饰慌乱地从病床上坐起，打量四周环境。
他们正在医院的某段走廊上，似乎是住院区，墙壁贴着温馨的暖黄色壁纸，走廊光芒同样柔和。
可这样温馨美好的走廊，此刻却弥漫着古怪的气味——
在她病床前后，有两滩不明成分的半凝固液体，呈现倒人胃口的脏污黄色。
清禾瞬间明白这两滩液体原本是什么东西，差点呕出来。
可她今天一早起来什么都没吃，最后只是干呕两声。
“又是你安排的？！”清禾质问。
祓神淡淡注视着她。
清禾：……
好吧，看来不是。
“如果没有我，大概你被剖开取出内脏时，都想不明白是谁对你下的手。”
“审判庭？”清禾问，“他们专门打听我爸化疗的日子，潜伏进来绑架我？”
清禾仔细打量祓神表情，心想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被认定祓病毒母体的事情。
“错。”
“军方？第一基地的人？”
“错。”
清禾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了解祓病毒作用，并且有能力对她下手的。
直到右手点滴因为她动作戳到血管，刺痛再难忽视时她才回神。
一个名字也在她脑海中浮现。
“……我爸爸，顾长风？！”
祓神依旧神色平淡，却没有否认。
“怎么可能？他不是化疗么，而且他甚至没有关于祓病毒的记忆……”
“在生死之事上，人类总会比平常更加敏锐。我只是抹除相关记忆，却没有篡改现实。”
所以顾长风意识到不对劲后，就果断决定控制她这个女儿，将不知是黑死病，还是神秘未知病毒的东西从她体内取出来？ ！
“他没几天好活了，而你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培养皿。”祓神随意道。
清禾心烦地拔掉点滴，一时间思绪乱如麻。
等等，那现在局面到底怎么说。
岂不是说现在全世界有能力的人，都想抓住她切片琢磨一下病毒？
她看过那些资料，黑死病固然给人类造成了巨大创伤，可更多富人却在这种病毒上发现了长寿进化的希望。
于是不止是黑死病，这些年里生物研究所还琢磨各种奇奇怪怪的病毒。
祓病毒绝对是里面最有价值的一种。
“很遗憾，清禾。”
“现在你是全世界的猎物。”

然而清禾听了，却坐在床上，全身久久使不上气力。
她原本是准备逃脱的, 然而祓神却说她四顾皆敌，甚至连她视作外援的顾长风，现在根本是准备带头狩猎她的人。
现在她想逃跑，却能去哪？
现在负责押送她的两人已经死了，估计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顾长风那里。
等她待会儿出去，迎接她的指不定是天罗地网。
问题是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哪里特殊。
“我身体里真的有祓病毒么？”清禾直接询问祓神。
祓病毒是祂的本体,也是祂的延伸,她体内有多少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这家伙最清楚不过。
祓神点头：“大量。”
“什么时候种进来的？”
清禾仔细回忆，当初被顾凛关入冰窟时的记忆极度混乱，但某些破碎情景刻骨铭心。
“是我被关进冰棺里的时候么？”
祓神没有否认：“从你接触我后, 你每时每刻都在吸入大量延伸体。”
病毒在她体内繁衍生息，随着她的血液流动循环代谢。
清禾脸色有点难看，得亏这是祓神之前已经知会过的事, 如果她第一次听闻，势必更受打击。
“但你在遇到我之前, 体内就有大量我的延伸体。”
祓神说道：“从我注视到你的那一刻起, 我便发现你是我的延伸。”
清禾：……
也就是说，那些报道是真的，顾长风也没有针对错人。
他们当年确实掌握到了祓病毒,并将它应用在自己身上？
再仔细想想, 原主超乎寻常的体质，对于暴徒近乎魔性的吸引力……确实是病毒携带者的特征。
难怪爱德华最开始说疫苗能够治疗她的体质, 因为她的体质本身就是病的特异体现。
只是她运气好，仅仅携带，没有病发为堕落体。
根据人类研究，祓病毒发作后，最差表现就是地球那些堕落原体……报告中甚至还有个没来得及印证的猜测。
黑死病就是祓病毒特异化后的产物。
清禾脸色越发难看：“以前有人去过阿尔法星么？”
祓神淡淡道：“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也就是非常理直气壮地说祂不知道。
阿尔法人的记载中，祓神也确实是低调冷漠的神……要不是顾凛搞出那么大阵仗，也不会将邪神惊醒。
清禾咬唇，神色凝重地思索，期间只瞥祂一眼。
她在思索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她自己确实遇到袭击，祓神描述的情况也很严峻。
情况真的有那么危急么？
说不定祓神在故意吓她，她要不自己走出去亲自观察一下再说？
然而清禾自己都明白，这个侥幸想法有多么幼稚。
她愤愤一锤病床，无名火却不知该往何处宣泄。
怪自己只锻炼个人能力，从未培养势力，导致现在外界情况一抹黑？
不，清禾很清楚自己做不到更好。
因为实际上，她穿越到现在时间还不到两个月，她能格杀职业干员，已经归功于天赋异禀意志坚定。
培养势力需要的心力时间金钱成本都太高了，再给她两个月时间或许能做到。
但现在就开始全球搜捕……
“现在理解我当时的处境了么？”
祓神轻声道。
“很可惜，我轻而易举能够解决的问题，对你来说却是绝境呢，清禾。”
呢呢呢，呢什么呢，以为自己很可爱么？
要不是理智明白彼此还有合作空间，清禾绝对会这么呛声回去。
她现在也着实没有和祓神斗嘴的心思。
清禾经历过许多绝境，但现在无疑是最堂堂正正，最难以对抗的一种。
“不信我么？要自己出去看看么？”祓神问。
祂精准猜到清禾的念头。
清禾咬牙：“……我先去找武器。”
她看过地图，知道医院安保处在哪里。
清禾随身携带的光束枪弹药有限，无论想逃跑，想劫持，还是想反抗突围，她都需要更多仰仗。
没错，即使到如此地步，清禾依旧没有认输。
也没有向邪神服软求助的意图。
她不去看祓神的表情，打定主意后，她当即不再浪费时间，果断从病床上坐起开始行动。
神灵注视着她的身影，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渐渐淡去，重新回归漠然。
祂似乎跟随在身后，又如影随形，静默无声。
清禾不关注看乐子邪神的想法，她攥紧光束枪，谨慎避开监控，轻手轻脚地向监控室潜伏而去。
“人呢？”
顾长风冷冷盯着面前的年轻女子。
“你不是已经派人捉她了么？”
米丽满头大汗，羞惭低着头，嗫嚅不敢说话。
即使和面前男人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可每当自己站在他面前时，她依旧会生出仰望人间神灵般的敬畏感。
他是为人类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他为了人类未来，可以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以至于罹患绝症。
为了人类未来，他甚至献出自己的儿子与女儿。
只有传说中的神话英雄，才会拥有这样无私的精神。
在他面前，米丽总觉得自己是卑微渺小的，她很想将他安排的每件事做好……
“我派出的人是手下最强的雇佣兵，他们任务完成率……”
顾长风声音冷漠：“我不想听这些话，我只关注一点——清禾呢？”
“医院出口全部封锁，已经派出五只小队搜查，绝对不会让她逃出去！”
米丽猛得鞠躬，大声道：“三小时内，我一定把她带到您面前！”
顾长风合上眼，平静道：“两小时。”
米丽忍住辩解的话，咬牙点头：“好！”
“去吧。”
顾长风轻声开口：“不要让我失望。”
这句话对于米丽而言，胜过所有的金钱嘉奖。她情绪高涨，立刻转身督促，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个调皮的女孩抓回来。
说来奇怪，据她了解，清禾明明是个懦弱乖巧的女孩。
先遣组生活有这么磨练人么？
她才待了不到一周，只完成过一次实习任务，就可以识破计谋，反杀绑架者，现在甚至跟五十个人的搜查队伍玩捉迷藏？
算了，不必刨根问底。
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清禾的活动范围圈在这座医院里，绝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幸亏这里是医院,而且是未被破坏搜检过的状态，补给品相当丰富。
清禾甚至看见许多对事态一无所觉的患者，能看出来,他们都有良好的家境出身。
然而，为了抓捕她这个重要实验体，顾长风那边甚至没有疏散这群看病的高官权贵。
不过现在已经让她警觉逃跑，那也没必要伪装了。
医院正在进行人员疏散，针对她的围剿搜捕想来也必然会越发严密。
此情此景，倒有点像当初剿杀祓神时。
那时为了杀死他,军方也是毫不犹豫将无辜公民视作耗材祭品……她和祓神还怪有缘分。
祂经受过的也一定要她也感受一回。
可祓神实力摆在那里, 哪怕炮弹洗地也没能伤祂分毫，依旧叫祂在外逍遥法外。
清禾已经在脑子里快速盘过逻辑。
顾长风的目的是活捉她，因此必然不会使用炮弹这样的无差别杀伤武器。
她不能等曙光将所有医患都疏散出去后再伺机逃跑，那属于坐以待毙。
最好的方案应该是劫持顾长风，以他作为人质才最保险。
可恨她提早没有发觉对方阴暗心思,否则那还用得着他阴谋陷害，她自己绝对先动手了……
清禾冷静琢磨着相当法外狂徒的事情，心情没有太多波动,下手动作同样稳准狠。
此时能受顾长风驱使抓捕她的人，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 忠犬中的忠犬, 她留手就在找死。
她同样有忠犬，只要她说，想来冷和玉排除千难万险也要来救她。
可她不想连累自己毫无感情的外人, 能够联络用的终端更是早早扔掉防止定位追踪……哪怕想要联系传话, 也得等她抢来新终端才行。
“她在这里？”
前方战友冷冷看他一眼，微微比出手势。
这支训练有素的战术小队立刻安静下来, 按照平日配合有序向前。
他们知道任务目标外表与总裁千金外貌一模一样，相当珍贵，反抗意志坚决，总之必须抓活的。
队长继续比划手势。
【就在刚才十分钟里，目标已经袭击落单人员，获得装备箱与急救用品，预计接下来会有火力反抗。 】
他们这支队伍负责搜索这栋五千平米的主楼，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医患人员已经疏散，安静空旷的门厅中，越发显得冷清危险。
如果他们集中走，那自然清禾无论做什么反抗都是徒劳。
【我们必须在一个半小时内将目标抓获——可以伤害，不能杀死。 】
【按照b类行动方案，分头行动，但凡遇到情况，第一时间在通讯频道联络沟通。 】
分兵不算是好消息，尤其是在搜查面积巨大，时间紧张的情况下。
但顾长风要求，那他们就必须执行。
艾克对高层博弈毫无兴趣，也不在乎目标的身份。
他的想法从来很简单，完成任务，赚更多的钱，睡更漂亮的女人，抽更带劲的麻药。
雇佣兵的人生就是这样动荡起伏，不及时行乐多亏。
所以听到队长指示后，他是最快行动也最无迟疑的。
犹豫质疑有什么用，难道能让顾长风改主意么？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目标小妞挺扎手，自己搜查时务必小心小心再小……
他忽然感到脖颈一凉，随后视角天旋地转。
视野彻底黑下去前，他只看到少女染血的双足。
清禾看着眼前没了声息的男人，一时陷入短暂沉默。
“你已经杀伤不少于五名同类了，情绪居然还会波动么？”
耳边响起冷淡平静的嗓音。
这次清禾无法逃避，祓神自始至终，只杀死绑架她的那两个人，剩下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亲自动手。
当然，这讨厌的家伙全程旁观。
祂不出手，不帮忙，不阻止，只会偶尔出声赞赏她的冷静果断。
“我没有害怕，也没有愧疚。”清禾说道，“我只是觉得愤恨。”
“愤恨这个人对普通少女毫无怜悯愧疚之心么？”
“不。”
“那就是愤恨你法律意义上的父亲，顾长风？”
“不。”
清禾平静道：“他们的行为当然很讨厌卑鄙，但我的行为同样不光彩——所以我想，最该刨根问底的，难道不该是什么促使他们这样做么？”
神灵模糊的面容微微波动，隐约出现思索的情绪。
祂给出最正常的答案。
“……利益？”
“不，是社会，这个世界的问题。”
清禾一边利索的搜索战利品，一边冷静道。
“因为是被丧尸天灾裹挟的资本社会，所以人命会和商品一样明码标价，优秀的战士会成为财阀鹰犬，产生近乎人身附属般的关系。”
“因为生产力发展不足，人类医学科技有限，所以为了医治病情，能够连亲情人伦也摒弃。”
“因为精神文明发展不足，所以人心欲.望自私，所以对死亡高度畏惧，甚至为了自己存活牺牲其他人。”
清禾以一种超越所有人，甚至超越神灵的视角冷静剖析。
“大家都没有错，是这个世界中了病毒。”
“……”
神灵久久没有言语，脸上雾气似乎都淡了些，她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奇异目光。
也是，这位异星邪神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恐怕都不会有人有勇气，有眼界为祂分析世界的疾病。
祓神忽然道。
“我是瘟疫与生命之神。”
清禾心里有果不其然的感觉。
祓神的神职她早就知晓，不过那毕竟是人类考古发现，不算祂亲口揭示。
“我为一颗又一颗星球带来生命轮回。”
神灵情绪平淡，毫无起伏。
“某些星球的生命会谴责我带来疾病——譬如人类。”
黑死病可是夺取超过半数人类生命的大瘟疫。
虽说是人类从不明来源处搞到的祓病毒，并不慎泄露……那祓神真就管不了么？
只是文明的凋亡天然符合轮回概念，所以祂不出手阻止罢了。
“你是一个说星球本就生病的人。”
“原来人类世界，早在最初便感染了病毒。”
这个认知很让祂愉悦，才叫祂难得这样强调。
“说这些没用。”
清禾嘴上在说，动作没停，此刻已经将眼前士兵搜刮干净。
“感觉我还能撑一个多小时，赶紧突围吧。”
祓病毒给她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
清禾在这半小时的行动里，任何一次小突袭换别人身上，都足以让年轻壮汉出一头汗。
然而她琢磨自己还能再冲一小时。
感觉她这半小时行动录制下来，大小也能算联邦超人了。
“如何没用。”
祓神微笑道。
“作为你揭示真名的奖赏，如果你恳求，我可以出手。”
“让世界重新轮回。”

清禾有感而发, 琢磨社会科学，讲得还颇为有模有样。
祓神开口则又是祂的老一套玄学，主打的就是中二霸气风。
少女忍不住斜眼看他, 连胳膊与小腿火辣辣的枪伤都不痛了。
她明知这背后肯定有弯弯绕绕，而且多半不会是好方向，却还是忍不住好奇询问……
神灵淡淡转开视线：“说了你也不会同意。”
结果祓神居然学会了卖关子。
清禾一时间居然不知接什么话好，这家伙以前可不会关心她的想法如何，有话直说相当干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同意？”
“因为我了解你。”回答得相当自然。
清禾更没话说了，她觉得有点好笑想要勾唇, 但远处走廊遥遥传来不知是哪来的零散枪声, 让她瞬间失了笑的意愿。
“疼。”她指了指伤口。
祂伸手，掌心悬在她伤口上，散发出瑰丽剔透的蓝光。
清禾想起那片笼罩阿尔法星的梦幻蓝调，祓神此刻拥有的光彩，与星球光环几乎相同。
与上次一样,在祂的法术——阿尔法人或许会将之称为神迹，清禾的伤口瞬间痊愈。
这让伤口原本覆盖的伤药纱布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
从人类医学来看，这种情况也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 只能称之为神迹。
难怪祓神总是说些很中二的话。
或许在她看来的中二，在祂眼里都只是随手便能实现的平常。
“说吧,什么叫重启？”
清禾撕掉纱布, 用喷火器烧成灰烬，正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