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爱德华看病,那确实价值百分之七十五的医疗资源。
但想到那两分古怪的病历,清禾心情总觉得微妙。
“那他什么时候来?”
“已经在路上了,也就半小时吧?”
青蛇拍拍她肩膀:“洗个澡收拾一下吧,你现在臭臭的,可没法见人。”
“记得避开伤口啊——”
话音落下时,她人已经飘然远去,跟其他战友勾肩搭背的喝酒取乐。
清禾抓起自己衣袖闻了闻,也嫌弃地皱眉头。
她自己被迫忍受脏东西一天,渐渐麻木,现在被人点出来,顿时觉得全身都难受。
由于身上有多处伤痕,她这次洗澡完全称不上享受,只能说擦洗折磨,几乎蛰痛到龇牙咧嘴,满身大汗完成擦洗,囫囵算像个人。
如此总算完成今天的必要事务。
当然,她还不能休息。
因为爱德华来给她治伤了。
清禾与他在会客大厅见。
宿舍区的危险人物太多,环境也不大好,出于对爱德华的人身安全考虑,清禾觉得还是在先遣组最外见面比较合适。
她到约定地方时,爱德华已经在等她了。
渐渐入冬,爱德华穿着风衣,越发显得气质……特别。
他眉眼深邃英俊,风衣修身温雅,完全是能上时尚周刊走秀的级别。
可不知为何,当他出现时,清禾的第一反应居然没有捕捉到他。
清禾默不作声地打量爱德华。
英俊医生对她的打量毫不在意, 因为他的目光同样细细在清禾身上游移,犹如包裹鱼的水,密不透风, 无处挣脱。
他的存在如此自然,让人哪怕意识到,也无法挣扎。
毕竟鱼如何能脱离她的水?
“只是一天不见,你的气息有了很大变化。”爱德华主动开口,“看来墙外的经历很精彩。”
日常对话很少使用气息这样的书面语。
清禾猜他想说气质,但一时没想到词语, 说劈叉了。
“我的气息怎么?”
爱德华面无表情:“臭臭的, 脏脏的。”
清禾:“……你措辞还挺可爱。”
“可爱是什么?可人、喜爱的意思么?”
这家伙是在装傻讽刺她,还是真的不理解?
在假设身边一切人都有可能被祓病毒寄生的前提下,无论爱德华说什么,清禾都觉得不对劲。
清禾决定先做正事。
“我受伤了,你要怎么检查?”
“多是撕裂挫伤, 最严重的是你使用的应急针,你细胞寿命至少因此减少三年。”
“你不用任何检查就这么确定么?”清禾狐疑地盯着他。
爱德华平静与她对视,蓝瞳澄澈如海。
他淡淡道:“对。”
以前的爱德华可不会这么说话。
简直有点……有恃无恐, 毫不遮掩的感觉。
清禾很想质疑,但膝盖与小臂传来的撕裂疼痛让她生生忍住了犀利言语。
不经常有那种预言么,原本大家相安无事,但就有嘴贱的非要挑破真相,于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好奇心害死猫呢。
她现在离开肾上腺素的支持,全身都痛得要命,手臂要拼尽全身毅力才能抬起进行基本动作。
少女指.尖克制搭上他的掌心。
医生很自然地反握住, 卷起她的衣袖,目光细细检视。
平滑肌肤因为富有侵略感的目光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寒毛直立,并合理怀疑,自己的紧张根本瞒不过对方。
“你只用看的么?”清禾打断他,“这样杵着,我胳膊很痛。”
“因为接触过很多脏污,要考虑从哪里清理哦。”他轻柔道。
不是这既视感根本强得无法忽视了吧!
而她的手腕依旧被面前的人类……也有可能是人皮怪物紧攥。
“最近刚开学,你不忙么?”清禾搜肠刮肚,试图将逐渐诡异的气氛转开,“你可是副院长。”
他微微一笑,沾了些碘伏,在她伤处轻柔涂过。
碘伏被风一吹,更冰冷了。
“我自己已经消毒过了。”清禾再度提醒,试图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他们和我没有关系。”爱德华冷漠道,“院长会管理他们。”
这话说得倒是挺符合爱德华自己人设。
“那你家里人呢,你好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
爱德华干脆忽视这个无聊的问题。
“你喜欢这里么,清禾?”
“先遣组?”
清禾有些迟疑。
她只来了两天,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感情有多深。
但比起墙内,这里自由得多,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骚扰,她又是实力不错的关系户……想来如果呆得时间久了,她真会喜欢这里也说不定。
只是清禾不确定爱德华这么问的理由。
她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来都来了。”她说,“呆得久了自然会习惯的。”
“你应该和大家相处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
“否则你为什么会主动向她们求援。”爱德华温和询问,“是希望你那个名叫青蛇的新朋友来杀死我么?”
一股冷气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她确实敷衍爱德华的同时,也在默默按下紧急求救按钮。
——她认定祓神没有死,所以早给自己留了后手,只要遇到这样的情况,所有能够帮助她的人都会受到紧急求助。
她做得很隐秘,爱德华怎么发现的?
不,如果祂是祓神,那发现不了才奇怪。
“你怎么动不动喊打喊杀?我杀你干什么。”
“清禾,你好像变笨了。”
“如果不是你主动碰触肮脏秽物,我也不会来为你做清洁。”
“上次的袭击事件似乎让你出现了错觉。”
“你真的觉得人类能够杀死我么?”
爱德华唇边笑意始终未曾淡去。
在清禾惊骇地注视中,祂的容貌渐渐模糊……依旧是人类的轮廓,依旧是爱德华的眉眼,可祂完全不像他。
祂像、可恶,清禾无法描述,她看不出祂像任何人。
祂的面容仿佛隔了雾气,无法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中,她只能想到百貌之神。
祂可以是世间万事万物,绝不是人类常识所能轻易拘束之物。
清禾的小臂痛到麻木。
怪物对她毫无怜惜之情,她也不会愚蠢到继续在祂面前伪装柔弱,他们之间早已不是那样虚伪脆弱的关系。
她对祂的杀意昭然若揭。
祓神很清楚,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入祂的心脏——只要祂有。
“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同化价值。”
“那是我的幸运。”清禾索性豁出去,毫不犹豫道,“你早这么说,我在堕落原体巢穴里滚一圈都愿意。”
两人兜兜转转,关系变了无数次,唯一不变的就是清禾的嘴。
她实力但凡有嘴一半硬,都不会让这神灵如此肆意。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气闷。
她没想到祓神如此不讲武德,她想到对方会杀上门,但她以为祓神会更有仪式感,搞点死亡通知,氛围感之类的。
谁能想到祂会因为觉得她在污染自身,便上门清理“保护”?
“要杀要剐赶紧来。”
清禾面无表情:“累了,懒得折腾了。”
“我也在奇怪。”
神灵却没有动手,祂目光在此刻终于有了微微波动。
“现在的你令我毫无食欲。”
“你对我毫无尊重。”
“为什么我不想杀死你?”
清禾面无表情:“对,你只是想废了我的胳膊。”
“现在的动作并没有达到你的肌体承受极限。”祓神不假思索。
祂的目光能比x光更加清晰地洞察人体,甚至是基因灵魂层面……这么看来,祓神寄生版爱德华,甚至是比原来的他更加优秀的医生。
“那你想说什么,你喜欢我?”清禾嗤笑。
“在你可耻地想要杀死我前,我便承认——我正在喜欢你。”
祓神叹息:“即使你撕毁我们的契约,违背了你的誓言。”
清禾毫无愧疚:“以我们地球法律而言,在遭遇生命威胁情况下签订的不公平契约,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神灵冷漠道:“你在用地球的法律约束我么?”
少女反问:“你在用阿尔法星的律法约束我么?”
气氛一时静默。
祂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质问过,竟没有往常自然言语。
清禾从来没有和祂这样痛快直率的对话过。
那些日日夜夜里所有的耻辱,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恐惧,在此刻化作锋锐弓矢,疾射而出。
少女头脑比过去以往都要清晰,言辞都要锋利。
“那一天,人类不请自来,惊扰你的陵寝是不对,甚至是十分恶劣。但我想所有当事人,都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了吧?”
“那反过来说,你肆意玩弄生命,践踏人类又算什么?”
“你很聪明,孰是孰非说到这里心里也有数,我只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少女掷地有声。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着健全人格的人,都绝不会信任喜欢高傲专横的杀人狂魔。”
“或者有女人会,有男人会。”
“但我,清禾,绝对做不到。”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淬了火,又像是憋了许久的泪光。
可她没有哭,只有满腔愤怒。
“我从前连实话都不敢和你讲,怎么会喜欢你?你只会逼迫,只会恐吓,只会玩弄!”
她挑起眉头,嘲笑道:“还是说,你就喜欢对你低眉搭眼,毕恭毕敬的傀儡娃娃?”
“你——让我厌恶!”
机关.枪似的突突完这么一堆,清禾总算觉得爽了。
她坦然看着面前陷入沉默的怪物,觉得接下来无论什么,她都能接受。
技不如人,那没办法。
漫长的静默,死寂到能听到心跳的程度。
在神灵的威严面前,似乎连衣柜桌子这样的东西,都被剥夺呼吸存在感。
但她很平静。
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清禾从来没有这样痛快释然过,她从没有这样享受过神灵的沉默。
——原来直面祂也没有多吓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比生存更能让人满足的东西,比如尊严。
她终于体面了一回。
来吧,杀死我。
她冷静地想到。
神灵深深凝睇着她,如同认知全新的灵魂。
少女无所畏惧地与祂对视。
她还是太有素质了,否则必须给祂见识点地球粗口。
半晌,神灵轻声道:“所以,如果你敢向我说实话,你就会爱慕我?”
你们阿尔法星人,都是这样的思考逻辑么?
哥们你这样的思考重点会显得很恋爱脑。
“你没听到么,我说我觉得你恶心。”清禾提醒祂,“我在骂你。”
“嗯,因为你觉得我高傲、专横、热衷于恐吓玩弄。”
祂精准无误地复述她的控诉。
“说得很准确,你强撑勇敢的样子确实很有趣。”
清禾瞬间露出恶的表情。
“但你现在也很……可爱。”
祂微微偏头,灵活使用了这个新学会的词汇。
“多说点实话吧。”
“臭臭脏脏的你,我也很想得到。”
神灵微笑起来。
“你的喜欢比我从前认为的更有价值。”
“以后我不会吓你了。”祂友善地说,“可以喜欢我么?”
清禾眉头紧皱,盯着面前的怪物。
自从认识这家伙,她天天皱眉头,感觉也就是这身体年轻, 否则迟早要皱出皱纹来。
想到这里,未雨绸缪的清医生立即将眉头展平。
她有点看不懂祓神。
她自暴自弃,一番对祂的爆发,她寻思祂怎么着都该勃然大怒,然后叫她生不如死之类的。
嗯,勃然大怒可能说过头了。
从认识到现在, 哪怕是她与指挥部密谋杀死祂那会儿, 也没见祂发怒,依旧能平心静气地与她说话。
想来也是。
毕竟曾经是被星球文明膜拜的神明——哪怕并非祂本意,自身气度确实会更厉害些。
所以说,这家伙是认真的?
“你在暗示什么?”
少女清冽黑眸盯着祂,慢吞吞道:“暗示有点喜欢我?”
怪物点头。
“暗示我可以说实话, 在你面前更自然些,因为你真的想要我的喜欢?”
再度点头。
“暗示以后你不会动不动就要吃掉我?”
乖巧点头并补充:“但有时候会想舔你——现在不想。”
哦,因为她现在臭臭的。
看来先遣组还不能离开,多和堕落原体接触,这法子能有效帮助祓神管理祂的不合理欲.望。
“我相信你的诚心, 既然如此, 我也和你说实话吧。”
清禾正色道:“我对恋爱关系积极性不高,勉强来培养和你的感情,也是强扭的瓜不甜。”
“你不愿意喜欢我?”
“以前有人说过, 我没有爱人的能力, 冷血无情。”
清禾顿了顿。
这牵扯到前世一桩旧事,那时有个邻班男生很殷勤地追她, 也算是班草之类的。他每天找她说话,送她零食饮料,嘘寒问暖之类的。
可她不想早恋,而且对爱情毫无期待。
于是能推辞的都推辞,推辞不了的东西就转送分享给同学。
那男生追了她一学期,最后恼怒破防,给所有人说她有多冷血无情,是渣女,永远不会爱某个人之类的。
现在想来,那些话里固然有许多青少年的中二劲,可用给她也未尝不合适。
事实不已经证明了么,即使没有所谓爱情的滋润,她依旧过得很好,并且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或许就是因为她是这样的冰冷石胚,神灵才觉得有意思?
这次换神灵苦恼了。
清禾也是无奈中透着心虚。
祂屡次三番向她求爱,每次的结果要么被敷衍要么被拒绝。
这么想来她确实挺有胆子面子,不是谁都能拥有这么厉害的求爱者,也不是谁都能像她这么坚守道心,绝对不让步。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能接受的话……嗯,还是希望你能理解的。”
在祓神开口前,清禾抢先说。
“看,这里你对我的心理阴影又发挥作用了,我自己想说那就不能接受,但又有点害怕所以换了说法。”
神灵闭上嘴巴。
“所以在这种心理阴影克服前,说喜欢不喜欢都为时尚早。”
祓神有些苦恼地看着她。
祂的具体面容不清,可情绪传达很清楚。
所以她能感觉到祂发自内心的困扰……困扰就困扰吧,祂自己种的因,要怪她么?
短暂思索后,祓神问:
“如果我是人类,你还会这样么?”
“只要性格不改,我的回答不会变。”
清禾认真道:“顾凛、冷和玉、爱德华不都是这样么。我有很多位高权重,才华横溢的追求者——以人类视角而言。”
但她都不喜欢。
本质来说,祓神除了比这些男人更强,更美貌(百貌之神应该很美吧)外,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能打动她的,哪怕提升到亿万级别依旧不能打动她。
“你有点奇怪。”祓神说。
“这不是没有和你伪装了么。”
少女语气轻快。
“你的答案呢?”
祓神依旧在纠结之前的问题。
“实际上,人类会比我更让你有初始好感,因为你觉得他们弱,让你更有安全感。”
说话也依旧那么不中听。
“差不多。”清禾点头。
“所以如果我是人类,你认为才有感情基础?”
“不一定,你想干什么?”
清禾有些狐疑地盯着祓神,寻思这家伙该不会是隐藏恋爱脑吧。
就跟那种仙女为了和凡人丈夫在一起,于是自愿剔除仙骨一样。
为了让她喜欢,连邪神都不做了。
不可能啊。
她哪有那么大的魅力,祓神也不像傻缺。
祓神却像得到什么明确答案,微微勾唇,目光落回她的手臂。
“手不疼了么?”
“嘶,疼死了,你快松手。”
从状态脱离,胳膊难以形容的疼痛瞬间明晰。
刚才紧张局势下都觉得疼,现在清禾完全觉得自己胳膊要断了。
而且不用怀疑,这次手臂即使不断,也肯定会落下后遗症。
“你就是这样的对待喜欢的人类么?”她难掩愤懑,“我——”
令胳膊难以动弹的疼痛消失了,只残留酥酥麻麻的疼痛余韵,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错觉。
祓神收回手:“当然不会。”
“和我聊聊你今天的经历吧。”祓神平和道,“有关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清禾深深盯着祂,觉得心底的泡泡简直咕嘟嘟往外冒。
人类会讲究边界分寸感,即使是明牌追求,也会留有暧昧含蓄的尺度。
可怪物不会。
祂会说,有关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听起来有些虚假,却又像完全发自本心。
“正好今天确实有事想问你。爱德华以前的事情你都记得么?”
祓神摇头。
“我将他完全吞噬,一点渣滓都没留下。”
“应该保留他的记忆的,我有很多问题问他。”
比如两个爱丽丝的身份,以及爱德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原本清禾觉得爱德华是原作里的标签哥,其他男主的镶边存在,可现在看来,在原作没有提及的背面,他赫然有着自己的生活与角色。
可惜,随着围剿事件中神灵的怒火,他那点生活也被轻易粉碎。
神会在乎么?
神不在意。
神只在意她。
“想问什么?”
“就是有两个叫爱丽丝的小姑娘……”
今天的实习任务并非机密,清禾便将自己的经历与祓神分享,同时着重强调自己与堕落原体战斗时的勇敢。
“或许你的上司知道。”祓神说道,“你可以问他。”
“也是。”
她堂堂最强关系户,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清禾偷偷用余光瞄了眼钟表。
算上她声情并茂讲述今天任务的时间,也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她怎么感觉有两小时那么漫长。
她和祓神从来没有这样好好谈话过,更别说给出职场建议这种操作。
得想点别的话题,或者做点别的事,反正她是真没法在这里干坐住了。
清禾当机立断:“我带你去周围转转吧,看看我的工作环境。”
神灵欲言又止,若有所思,接着忽然哑然失笑。
奇怪的反应令清禾好奇。
“在想什么?”
神灵耐心解释:“我原本想说,你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早都了解。可接着又想到,这么说多半会让你恐惧疑虑,所以克制住。最终又想到,这是否就是你所说的喜欢?”
清禾为这出人意料的回答一时噎住。
她也不确定。
事实上直到刚才,她都坚信祓神绝不可能喜欢她。
可祂这么一说……
“也许?”
如果完全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注意言辞,克制伤人的话?
祓神又不存在畏惧她的实力问题。
既然祂释放善意,清禾觉得自己也不该过于消极。
她释然一笑:“总之,无论你是自己看的也好,别人介绍的也罢,你肯定没有在我的介绍引领下逛过嘛。”
“走吧,一起去看看!”
声音里的活泼让清禾自己都吃惊。
——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昂然元气的声音了。
“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嘛。”取餐时候,青蛇懒洋洋道,“今天来的那帅小哥是你对象么?”
清禾稍微想了一下:“算是暧昧对象吧。”
“哇哦,承认得这么爽快。”青蛇咂舌, “还准备逗逗你呢。”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事实就是事实嘛。”
按照清禾的风格,她不太喜欢和别人提自己的私生活。
但爱德华毕竟是祓神的披皮身份,她担心不说清楚含含糊糊,让人无意间去招惹祓神干什么?
不如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
爱德华是清禾的暧昧对象,其他人别来招惹。
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择偶权, 而是为了保护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免得什么狂蜂浪蝶突然想不开,跑去招惹这位卖相很好的大专家……然后就会发生很像恐怖片特产的情节。
“你对象看到你这么严重的伤势,不得心疼死么?”
“还好吧,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伤。”
事实上她的伤势都已经好全了,毕竟是神,总归有点绝活。
这么看来顾长风的决策没错,他癌症的痊愈希望,在这颗星球上,只能指望祓病毒——不过他本人似乎已经被抹除相关记忆。
那她还要不要像之前想的那样,唤醒顾长风记忆,将养父视作可靠的阵营伙伴?
他们合作过一次, 结果差强人意。虽说祓神没死, 但老爹诚意给足,公允来说比那些追求者靠谱多了。
然而这不是她和祓神摊牌,两人关系来到转折点么?
她是要真心对“真心”, 还是虚与委蛇, 实则套取情报把危险源彻底干掉?
以人心道德来看,真心对真心才是最公平的。
可祓神自己不都说了么,难道要用人类的伦理道德来约束祂?
“那你老爹能看上他么?”青蛇八卦道,“你爸不是顾长风么?首富!”
清禾笑而不语,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如果是正常爱德华,看在他的才华,过往交情,以及爱德华自身家族背景的面子上,顾长风都会欣然接受这个女婿。
问题这不是加料版么?
清禾自己自己都没想好要不要接受祓神呢。
于是她随意笑了笑,将话题糊弄过去,问起自己关心的重点。
“话说我们头儿叫什么,他审核过任务了么?”
青蛇爽快道:“大家都叫他光头叔,本名杰克,姓氏不知道。能来这里的没几个有姓氏,都自己取名。”
“你问这个做什么?任务完成的很好,奖金已经打到卡上了——大小姐不会还缺这点钱吧?”
清禾面色淡定:“我是关系户,想私底下见见长官,和他了解下情况不是很正常么?”
这回换青蛇沉默。
“你这关系户当得确实理直气壮。”
但这事能办么?
当然能办。
这颗星球上,目前还不存在清禾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只存在清禾不想见,却想方设法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某些神。
清禾进门时,杰克正在打拳健身。
这副衣衫不整的状态很不适合见陌生异性,更别说是刚加入的下属小姑娘。
他摆出这副姿态,要么不想和她谈,要么没把她放在眼里,要么天生就是这个性格。
清禾不认为能在先遣组活这么久的人是蠢蛋。
所以他为什么不想和她谈?
“新兵?找我来什么事。”杰克用毛巾擦了把汗,敷衍说道。
清禾余光瞥见,他裸.露的上半身满是伤疤,肌肉紧实,是个履历辉煌的老兵。
少女礼貌的将目光转开,仅仅注视他的面庞。
“关于我昨天完成的实习任务,我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使用的应急针超出份额么?”杰克满不在乎道,“任务报告都盖章了,没问题。”
“我想问爱丽丝的事情。”
杰克依旧漠不关心:“你只需要完成任务,新兵。细节问题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需关心。”
“可是资料有些问题,我想写的更清楚。”
瞧着装糊涂的杰克,清禾干脆道:
“爱丽丝是曙光镇出身的人,我听人说,你也是。”
清禾发现不对劲后可没有闲着,祓神不顶事,她便自己上。
“曙光镇在六年前,瘟疫第一次大流行时,所有镇民便都因为感染黑死病死去,只有少数幸存者活下来。”
算算时间,爱丽丝哪怕不是瘟疫的源头,也一定是最初的感染者。
曙光生物也是因为曙光镇这起标志性的惨剧崛起得名。
“本着对任务负责的想法,我想将正确的病历调查清楚,这不是想到你便是当事人么。”
清禾认真说道。
“只为了任务?”杰克拧眉。
“不然你觉得我还能为什么而来?”
杰克咧着嘴笑:
“曙光生物的大小姐想知道什么不都有人双手奉上,还需要自己亲身来问我这种家伙?”
“那看来你存在一些对豪门生活的刻板印象。”清禾滴水不漏。
“那毕竟谁都不是有清禾小姐这样传奇的人生。”
正常财阀小姐当然不需要。
但她不是有个不省心的爹,和更不省心的强制双向追求者么。
不管是要背刺老爹还是背刺祓神,她都必须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唯有自己不是糊涂蛋,才能保证每个动机都发自本心。
只要是发自本心的决断,哪怕错了也可以认。
她坦荡站在原地,不催也不恼,权当看不见对方写满送客含义的衣着。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杰克微微眯眼,试探道:“看来联邦是要迎来一位女首富了?”
“联邦会迎来一位非常有责任感,且有少量强迫症的先遣组新兵。”清禾很有幽默感的回应。
杰克微微一愣,随后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事,你让你爸随便什么秘书都能查出来。我们镇上的爱丽丝,六年前八岁,并且很快就病死了。”
“她妈妈认为是幼儿监护所疾病防控问题,当时闹得很厉害,还上了新闻,我看过那孩子的照片。”
也就是说,电子档案版本是正确的。
那同样出自曙光镇,十二岁的爱丽丝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