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月也关了家里的空调,把主卧外的所有窗户齐齐打开,给家里换换新鲜空气。南北对流的房屋里,顿时变得比开着空调的更舒服。连主卧内的麦亦芃,也爬起来,打开了飘窗上的窗户。只没敢开卫生间的,免得对流风太大,自己被吹感冒。
六点,晚霞漫天,风更小了,徐徐吹过,舒适宜人。
廖小月推开主卧门,笑问:“小区路上积水排干净了,正是最舒服的时候,你要下去走走吗?”
医生叮嘱过要多走动才好得快,因此,尽管麦亦芃并不想体验天旋地转,还是点头答应了。在廖小月的帮助下,换了身轻薄的长袖运动服,扶着轮椅出了门。
麦亦芃的轮椅是电动的,在普通人家,使用起来其实不太方便。因为电动轮椅又大又沉,普通家庭的小房子里,转身都麻烦。但它也有个好处——它原本的重量让它特别稳。尚能自己走动的病人,扶着轮椅,就成了天然的助行器。
小区里好多老人都推着轮椅在花园里散步,累了就坐上轮椅,自己开回去。
夏天日头长,六点多的时候,天色还大亮。西斜的阳光洒下,并不灼热,只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麦亦芃慢慢走在人行道上,清新的空气让他觉得呼吸轻快了许多。廖小月慢悠悠的跟在他身边,趁着他心情好,试探着道:“医生说肺部想要复张的好,要多练练吹气球,或者吹笛子口琴什么的。我明天去买几个气球,咱们练起来?”
麦亦芃笑:“明天向姐就来了,她会准备的。等她来了,你中午找时间睡几个小时。晚上还得靠你呢。”
“知道。”廖小月笑着应了,照顾病人和照顾孩子一样,得养成他睡你睡、他吃你吃的好习惯,不然铁打的人都熬不住。说来前天晚上她一觉到天明的好事,真是好久没遇到过了呢。蔡业崧可没有哪夜能不喊几次人的。哪怕是辞职后的那几天,因心里存着事,睡得也不算好。
所以廖小月对给了她一整晚好睡眠并纵容她睡了个懒觉的麦亦芃,印象好到了极点。这雇主,真绝了!没有意外的话,她想在麦家干到自己考上大学为止。如果实在考不上,能在这样的人家干到退休,也是个不错的退路了。
又走了几步,走到了一颗紫薇花下,麦亦芃停下来抬头看花。一般园区内观赏的小叶紫薇个子都挺小,但眼前这棵竟高达五六米,是该地的原生树种,修建小区时,特意保留了下来。
粉红色的紫薇在枝头肆意招展,没有半分被台风袭击过的痕迹,只有叶片上偶尔反射的水光,能看出刚经历了风雨。
“真漂亮!”麦亦芃赞叹,“比后期人工引种的矮个子们,多了一分怒放的生命力。”一树紫薇张扬,气势磅礴。
“以前穗城大学的家属院里,也有一颗这么大的紫薇。”麦亦芃的语调里,带上了些许怀念,“学校里几乎不给它修剪,任由它随心所欲的长。其实说起来,它的花朵密度远不如那些经常打理的矮树。但我觉得,它长成这个样子,才是它应该有的真正模样。”
廖小月可没有麦亦芃那细腻柔和的文艺肠子,她身上别说艺术细胞,连艺术细菌都没有一个。听到麦亦芃充满情感的点评,她只觉得吃多了撑的。不过基于职业精神,一直微笑着点头附和。
医生说了,血气胸的术后患者,多说话利于伤口恢复。只不过大开胸抢救过来的病人,伤口的神经能痛好久,倒霉的痛几年的都有。所以他们很多人,在初期被疼痛折磨的精神气全无,并不太愿意说话。
到现在,麦亦芃的话依然不多。廖小月见他愿意说,索性装作好奇宝宝,问他:“这个紫薇,是不是《还珠格格》里面那个紫薇的名字?”
“那可不好说。”麦亦芃笑答,“紫薇有很多品种。我们穗城最常见的有小叶紫薇,就是粉红色小花这种。还有一个大花紫薇,花期不如小叶紫薇长,正经是紫色的,但叶子挺大。开花的时候,不如小叶紫薇好看。但紫花本身挺漂亮的。哪次我看见了,指给你看。”
然而,廖小月已经用手机搜出来了。哦,这货啊,她见过来着,小区有种的,只不过不在今天他们走的方向。
麦亦芃脸上露出了些许赞赏,他欣赏每一个好学的人。要知道,遇到不懂的知识点,能条件反射掏出手机搜索的,其实并不多的。怪不得廖小月在做保姆上如此优秀。
主观能动性,落在任何岗位上,都是足以脱颖而出的大优点。
紫薇树下的麦亦芃看着廖小月认真阅读着百科上的内容,发出了许多人都有过的感叹,这姑娘,有点可惜了。
微风拂过,廖小月收起手机,继续陪着麦亦芃散步。麦亦芃学识渊博,且记忆力超群。哪怕是小时候看过的植物图谱,至今依然清晰的印在脑子里。小区内常见的景观树,他每一颗都认得,甚至能把俗名和学名,乃至拉丁名都一一说出来。把廖小月惊了个目瞪口呆。
两个人一边沿着道路慢慢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低笑着交谈,谁也没留意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更不知道有双眼睛惊愕的盯住了廖小月,直到救护车拐出了小区,再也看不到人行道上的那个长辫子女孩。
2023年7月17日凌晨2点,廖小月照顾了五年的蔡业崧抢救无效,与世长辞。
第23章 我们家离不开你
次日9点,看护向晓兰准时报到。彼时麦亦芃刚吃完早饭,坐在沙发上消食。还是扶着沙发背,起身和向晓兰握手,并与廖小月一起,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护士出身的向晓兰与廖小月的气质截然不同,尽管都是干练那一挂的,但显然向晓兰要时?髦的多。她留着利落的短发,V字领的T恤看着简单,却板正?有形。深灰色的长裤修身挺括,配上软底的休闲鞋。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腕上一块精致的手表。清清爽爽,又?十?分?大方。
再看廖小月,尽管秦蓁蓁带她去买过一次衣服,但她那个流行于上个世纪的长辫子一垂,又?妥妥是个港台剧里自梳女佣的标准模样。
但廖小月没什么?感觉,她并不是真不会打扮。她自己没审美,还不会上网抄么??留着长辫子,那就是为了显土的。人家是专业的高大上的看护,成天跟有钱客户打交道,形象是要有一点的。自己一个保姆,最好少在这上头别苗头。
毕竟现在她是正?年轻的青葱岁月,打扮那么?漂亮干嘛?是想勾引少爷,还是想诱惑少爷的朋友?
出身底层的廖小月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在有男主人的家里?,故意扮土正?是其中一种。毕竟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是真的格外刻薄的。没见她土成这?副鬼样子,都没逃过蔡立林的惦记么??
身为小保姆,长得这?么?漂亮,她也很?绝望啊。
向晓兰确实是专业的,找雇主秦蓁蓁问过病情后,她便提前做了准备。进门摸清楚了大致情况,就从包里?掏出了一包气球,看着麦亦芃练习。不过出乎向晓兰意料的是,麦亦芃比想象中的要配合。让怎么?吹,便怎么?吹。半点不含糊。
向晓兰大大松了口气,做看护的最怕病人不积极。恢复得不好,诱发出其他并发症,全是麻烦。
吹完气球后,麦亦芃累得头昏眼?花。两个女人搀着他回房歇了半小时?,向晓兰又?开始守着他做踝泵运动?。这?是一种卧床病人活血的技巧,为的就是规避血栓的形成。
很?多人在医院住院时?,有护士带着做,啥事没有。回家后就犯了懒,甚至有年纪轻轻,因为扭了脚卧床休养,一口气养出个肺栓塞,直接咽气的。
这?种知识点太细节了,哪怕廖小月照顾了好几年的病人,都没想起这?茬。毕竟蔡业崧那么?大年纪,一身的病痛,天天吃着抗血栓药呢。早先?护士带着做过,他那么?大年纪不爱做也就算了。弄得廖小月直到现在才一拍脑门,从记忆里?翻出了些许印象。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看护嘛!廖小月默默在边上偷学了一波,见向晓兰照顾的挺好,就拎着购物袋,快快乐乐的出门买菜去了。
台风余威尚在,气温还未回升。半晴半阴的天气里?,凉爽的微风吹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家里?有人守着,廖小月终于不必着急忙慌的行动?,索性慢悠悠的走在紫薇花下,享受着惬意时?光。
溜溜达达的在菜市场买了菜,路过香芋摊子时?,看到今天的香芋着实靓得很?,忍不住买了两个,一起提回了家。
看护的主要职责是守着病人,除了上厕所,等闲不出房门。客餐厅又?变成了廖小月的天下。有了空闲,有了空间,自然有了大厨发挥的余地。
麦亦芃吃不了多少,倒也不必做大餐。廖小月只准备了家常的丝瓜牛肉、无水焗鲈鱼和粉藕炖排骨。
但既然今天看到了好香芋,她便将香芋切成拇指大小的长条,起了油锅炸透。起锅后放在一旁,重新烧锅炒出白糖糖霜,再将香芋条放进锅内翻炒。出锅就变成了越省东北地区常见的甜品点心?——反沙芋。
用筷子夹起一条,吹散了热气,小心?咬了一口。粉糯的香芋落在舌尖,轻轻一抿,便化开在了嘴里?。白糖的甜与香芋的糯完美融合,好吃的停不下来。
关掉抽油烟机,反沙芋的香甜顺着气流飘散。扶着向晓兰出来的麦亦芃笑道:“又?做什么?好吃的?”
“你过来尝尝。”有段时?间没做甜品的廖小月开心?的跟麦亦芃招手,“甜的,你不能多吃,但吃一两条没事。”
向晓兰也笑赞:“好靓的反沙芋,小月好手艺!”
“向姐你喜欢的话?,多吃两块。我做了很?多,回头拿打包盒带一盒走。”廖小月笑着招呼。
麦亦芃扶着桌子坐下,今天他的状态又?好了许多,所以有管闲事的闲心?了。看到桌上硕大一盆反沙芋,不由?好奇问:“你做那么?多,吃得完吗?过夜不好吃了吧?”
“我准备给对?门和楼上楼下各送一点。”廖小月一边盛饭,一边道,“先?前秦阿姨跟他们打过招呼,但我想着也不能一点不走动?。反正?这?点甜品,做一小碗也是做,做一大盆也是做,索性多做点。”廖小月俏皮的眨眨眼?,“让他们欠我们个人情,有事喊帮忙的时?候,他们不好不应的。”
开玩笑,向晓兰可是有休息日的。万一哪个星期天她必须出门,上哪临时?找个靠谱的人守着麦亦芃去?还不如带手做点好吃的,真有事了也好张口不是。
向晓兰意外的看了廖小月一眼?,不熟悉情况的她,猜度着廖小月的资历。看样子,像是一直在这?家干的。心?里?不由?的暗暗调整了态度。
要知道越是有钱人,对?家里?的保姆们依赖越重。那种做了十?几年的保姆辞个职,他们跟天塌了一样。换言之,有时?候住家保姆的小话?,比小情人的枕头风还厉害。
秦蓁蓁给钱爽快,向晓兰自然想好好做完这?单,能不和家里?的老人起矛盾是最好的。她哪知道,廖小月纯粹是因为麦亦芃待她好,她愿意用心?呢?
桌上的饭菜还很?烫,入不了口。廖小月正?好趁热打包,足足收拾出了七个小盒子,抱着往门外送人情去了。
对?面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位,见到廖小月递过来的三个盒子,嘴角抽了又?抽。好家伙,还按人头准备的是吗?
廖小月笑得甜甜的,说?是没经验,不小心?做多了,请街坊四邻帮忙消化消化。
我信你个鬼!急诊医生面无表情的抱着三盒反沙芋,眼?睁睁的看着廖小月路过隔壁那户,直冲楼上。没多久,又?听?见她蹬蹬蹬下楼的动?静。那不正?是之前秦蓁蓁提着礼品上门打招呼的几户人家吗?
这?么?上心?,他对?面怕不是住了个金娃娃吧!
廖小月送完人情回来,饭菜温度刚好入口。麦亦芃今天还是不太愿意咬饭粒,拿排骨汤泡了饭,不太情愿的吞咽着。倒是那道无水焗鲈鱼合了他的口味,他本来就比较爱吃鱼,廖小月做鱼都是去了骨的,吃起来特别方便。
无水焗鲈鱼又?比清蒸的口味重些,普宁豆酱调出来的酱汁咸香开胃,裹上酱汁的鲈鱼,更是软滑爽口。向晓兰和廖小月都是极有眼?色的多年从业人员,见麦亦芃爱吃鱼,她们俩的筷子齐齐转向了莲藕排骨。直到麦亦芃吃了足有半条鱼,看着吃不下了,向晓兰才好奇的夹了块鲈鱼尝味道。
“好吃!”吃上了鲈鱼的向晓兰眼?睛一亮,“你们越省人,真的好会做鱼!我碰到鲈鱼只会蒸,还经常做不好。”向晓兰格外不擅长做菜,提起鲈鱼她就有抱怨要讲,“鲈鱼可难伺候了,要么?老了,要么?生了。我现在都不敢做,生怕浪费了它。”
廖小月笑着打哈哈:“术业有专攻嘛!我是专门做饭的,练了好些年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收拾完碗筷的廖小月又?打电话?给家政公司,确认好了明天上门的保洁订单,才舒舒服服的回房睡午觉去了。
说?是白天要好好休息,廖小月却不肯浪费大好时?光。反正?麦亦芃夜里?几乎不喊人,顶多半夜上一次厕所,影响不了睡眠。因此?廖小月只设置了45分?钟的闹钟,小憩一会儿罢了。
午睡起来,廖小月也不必去麦亦芃的房间里?凑热闹。趁着有空,把堆了几天的行李重新规整,顺便翻出了之前买的练习册摆到小书桌上,打开手机上的网络教程,认认真真的学习起来。
唔,蔡立林的课本她都没带走,得下单买一套高中各科教材了。顺便再买几套练习册。她基础不好,该多刷刷题!
有了向晓兰的加入,廖小月的生活安定了下来。每天上午买菜做家务,中午休息一小会儿,下午一口气学四个小时?。傍晚做饭,给麦亦芃洗澡,等把麦亦芃扔上床,她还能把明天要学的预习一波。再算算自己的工资,一个字,爽!
然而,世上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廖小月的生活上了正?轨,不远处的蔡家却陷入了混乱。
这?天,提着购物袋,高高兴兴买菜回来的廖小月,猝不及防的在小区门口遇到了神?情憔悴的蔡立林,吓了好大一跳。
“小月……”蔡立林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我阿公走了。”
廖小月愣了愣,蔡业崧走了?这?么?快!?
蔡立林声音沙哑的道:“后来的看护不负责,大白天的偷懒打盹,阿公卡了痰他没发现。等我妈进去的时?候,已经……”蔡立林说?不下去了,他抹了把脸,接连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接着道,“我爸怪我妈不上心?,他们吵了一架,我妈气得高血压犯了……”
刚刚满腹伤感的廖小月,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甚至想鼓个掌。这?叫什么??活脱脱的报应啊!
“哪知她自己在家吃药没吃好,血压降得太厉害……”蔡立林苦笑,“昨晚,也送去医院急诊了。”
廖小月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假惺惺的道:“没事吧?”
“嗯,已经脱离危险了。”
“她有了年纪,你平日里?多注意点,老人家……”
“小月。”蔡立林打断了廖小月温柔的叮嘱,“我们家是真的离不开你,你回来好不好?”
廖小月震惊!她一向知道蔡立林脸大,但万万没想到,蔡立林的脸那么?——大!不是,太子,你凭啥觉得你们家太子妈那么对我了,我还要舔着脸回去?
真当老娘是你老婆了?我们两家是纯洁的雇佣关系好不好!你休要玷污我兜里的金钱!
“小月……”蔡立林眼里含泪,“帮帮我吧,求你了。”
廖小月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头摇得似拨浪鼓:“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跟人?签约了,一口气签了三年的。违约金我赔不起呢。”不等蔡立林继续说,廖小月觑了个?空儿撒腿就跑,“雇主还等我回去做饭,我先走?了,拜拜拜拜!”
而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蔡立林惊愕的张着嘴,半天反应不过?来。随即心里泛起苦涩,看来上次他妈妈,确实是伤了小月的心了。
廖小月鬼赶着似的冲回了麦家,放下手里的菜蔬,忍不住骂了句晦气!
早些年廖小月还想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妥当,引起了蔡立林的误会。后来她想明白了,跟她怎么?做没关系,主要是蔡太子有?病。
廖小月一边收拾着鸡腿,一边冷嗤。原先怎么?说来着?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想娶她。结果呢?每逢家里亲妈亲姐发癫,他从?来乌龟脖子一缩,搁那儿装左右为难。等到风平浪静了,他又?凑上来送不值钱的小礼物了。
廖小月好几次都快给他气笑了!别人?家过?节送保姆的礼,那起码是一箱海鲜起步价。尤其?是过?年,群里保姆们彼此炫耀,贴上来的照片里都是什么?高?档水果、高?档礼品盒,五花八门眼?花缭乱!
蔡立林送的啥?网红小蛋糕……
廖小月简直想掀桌,你看不起谁呢?
哦,还送过?她一条手链。925银镶水钻的,号称是本地老品牌,叫什么?琇莹饰品的。廖小月好奇一查,好家伙,辉煌全?在十几年前,现在都快退出历史舞台了。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旧款清仓打骨折。
当时的廖小月:“……”实不相?瞒,老娘的工资买十条这样的,都不带眨眼?的。她平日里节省真不是买不起,那不是她想买房的么??
这就是廖小月格外讨厌蔡立林的地方。堂堂一个?富二代?,追个?妹子都不掏钱、全?靠一张嘴的,还有?没有?一点诚意了?她就是让对门给她代?半个?小时班,还自掏腰包买了个?大西瓜呢。
廖小月越想越气,虽说钱难挣屎难吃,可?在蔡家那些年,那可?真是受了满肚子冤枉气!廖小月可?是个?敢拿削尖了的簪子捅人?的主,从?来不是好脾气。蔡立林给她气受,她可?忍不了。
于是她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菜,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
微信“长洲街家政大家庭”的群内,顿时刷起了屏。
“给大家讲个?事,避一下雷。”廖小月几乎不在群里说话,没人?认识她,自然也没人?搭理。但廖小月机智的发了个?红包,群里一下子蹦出了几十号抢红包的人?。
红包塞了八十八块,人?家打开一看,嚯,好几块呢!不是那种一分钱两分钱的假红包,看起来像正事了!
立刻有?人?跳出来问:“小月?是原先那个?老慢阻肺家的小月吗?”
廖小月眼?睛一亮,有?认识的?那好说了!赶忙打字回复:“是我!是我!我要跟你们讲的,就是那个?老慢阻肺家!”
“哎呀我快被他们气死了!”廖小月打字飞快,三言两语把在蔡家的经历,以及工作范围和薪资说了个?明明白白。
全?群顿时震惊!倒不是廖小月一万五的薪资太少,而是她的工作范围太广了。这年头谁去当看护保姆,还包洗衣做饭搞卫生的?怕不是个?傻子吧?
于是有?人?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不是去他们家当保姆,是去当童养媳的?”
廖小月:“……”巧了不是,蔡太子不把她当童养媳,她也想不起来报复了。
“工资少我认啦,”廖小月故作大方的道,“那时候我小嘛,什么?也不会,好歹跟他们家女主学了做菜,才有?现在的工作。但是!”廖小月发了个?火冒三丈的表情,“我没跟他们计较工资少,你们猜他家怎么?说我的?”
“我知道!”群里又?跳出了个?熟人?,“我还想问你呢!你又?一直不上线。你真跟他们家儿子搞上了?”
“搞个?屁啊!”廖小月想起自己遭遇黄凯峰,有?一半的责任得归在罗润妹先坏她名声上,恨恨的打字道,“她儿子精得要死,不舍得掏钱请保姆,想把我骗回去当免费保姆呢!”
群里:!!!
“小月妹子是吧?你千万别犯傻啊!”突然有?个?好久没发言的老保姆冒了出来,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年轻妹子不经事,不晓得有?些男人?啊,坏得很咧。口口声声说爱你,讨你做老婆,其?实就是舍不得保姆钱!”
老保姆显然经验丰富,当即跟后辈们分析道:“讨个?老婆多划得来?像小月妹子那样,伺候老人?洗衣做饭,一月一万五,大家都说她亏。可?大家想想,以前我们在老家的时候,哪个?当儿媳妇的不要干这么?多?婆家给钱了吗?买个?卫生巾都要找婆婆讨。我是受不得那气,才出来打工的。”
“谁不是呢?”老保姆算是说到了一部分阿姨的心坎上,大家纷纷诉起苦来。说真的,当保姆再委屈,那也比不得在婆家看人?脸色的万分之一。一样的活,自己赚钱自己花,婆家屁都不敢放一个?,没法比的。
廖小月看到这里时,打字的手指一顿,垂下了眼?眸。
出来打工拿钱当保姆,真又?好到哪里去吗?赚来的钱,还不是给丈夫养家,给丈夫家养孩子?
不结婚呢?她反正是没见过?几个?未婚的女孩,真能把收入攥在自己手里,不被父母兄弟抢夺的。
像她这样独自跑出来,不跟家里联系、而家里因为自身不清白,也不敢报警来抓她的。又?会因为落单、没有?紧密联系的同乡,遭遇各种各样的黄凯峰和工头。前者疯狂骚扰,后者疯狂压榨。
廖小月抬头看向?了窗外的绿树成荫,她们从?来……生死两难……
群里的聊天没有?因为廖小月的思绪而停止。
“我当时就说罗润妹讲大话,你们还不信。”有?个?人?不服气的道,“大家都是做保姆的,见过?的世面少吗?被骗去有?钱人?家当免费保姆的你们也都见过?的好吧。”
这人?为了取信于人?,当场举了个?例子,“那个?谁!以前在儿科做过?保洁的王娟娟你们记得吧?保洁做得好好的,一年搞二十万呢。那年在医院,碰到个?三十多岁离了婚的男的带仔来看病,见她勤快,几句漂亮话把她哄去做了老婆。等她发现上当的时候,自己生的仔都断奶了,走?不脱了。”
眼?睁睁看着朋友上过?当的保姆提起往事激动起来,因打字慢,索性切成了语音,很快,带着浓厚方言的抱怨就从?大家的手机里钻了出来,“一天天在家服侍老老小小累得要死,还受前头儿子和公婆的气。
公婆讲她糠箩里跳到米箩里,要她识好歹。
真笑死个?人?了,米箩里就是装着金子打的米,给过?王娟娟一粒吗?王娟娟想再出来做保洁,他男人?哪里肯?讲她现在是全?职太太,做保洁丢人?现眼?。我们这一党的,哪个?冇晓得是她男人?家舍不得劳动力!前天王娟娟打电话给我,哭的哟!
你们信罗润妹的屁话!在病房里讲小月勾引她崽?我看是她想搬翘,就跟王娟娟的婆婆一样,先把你踩到泥巴里,再把你搞回去当免费的长工。你们看她搞的那场,后来小月的名声成什么?样?李主任给她介绍的工作,都黄了吧?要是小月找不到工作过?不得,你们讲她怎么?办?”
“传!传你们娘的屁话!”想来这位保姆也是个?暴脾气,在群里发起火来,“别个?冇晓得水几深,你们自己不晓得?你们长点脑阔吧!他们本地人?,对我们外地人?,坏得很咧!”
一番话把群里当时传过?闲话的人?说得讪讪的。
“我也听说过?差不多的。”刚才说话的老保姆赶紧新起了个?八卦,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十多年前我有?个?老姐妹,听隔壁一个?董事长家里的保姆讲了个?故事。
他们家的少东家哦,那才叫精明。他把公司里的首席设计师讨去做老婆。本来一个?月给设计师开两万多的,讨到家里去,那不成了老板娘,还开什么?工资?打白工去呗。两万多呢!那时候两万多不像现在,特?值钱。”
群里纷纷惊叹,十多年前的两万那是真的多。那时候穗城城区的二手房,才五千一平米。两万的工资,一年能付首付的!
老保姆是个?和气生财的,见众人?对她的故事有?了兴趣,便接着讲:“最歹毒的是,那个?设计师老婆不晓得怎么?死了,少东家不出三个?月,讨了新老婆进门。我听到老姐妹讲啊,设计师老婆留的稿子,用到了现在呢!”
廖小月的脑海里隐约闪过?什么?,又?快得抓不住。来不及多想,她再次被群里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所?以啊!小月你千万别上当!!!我们当保姆的才是人?生赢家,当太太的屁都不是!”听完八卦后前辈们纷纷总结发言,对廖小月的警告几乎称得上撕心裂肺了!
群情激奋之际,廖小月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刀:“本来事情都过?了快一个?月了,我也找到新工作,忙得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防着他们家。哪知道今天蔡家的崽在小区门口拦着我,说家里转不开了,要喊我回去接着干。”
众人????你妈干的事儿多缺德你心里没点数?怎么?有?脸请人?回去的?莫不是真的像刚才那谁说的,故意打压,然后搞回去做免费长工吧?呕!恶心到了!
群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有?人?好奇的问:“开多少?”
廖小月:“没谈钱,谈的感情。”
众人?:“……”
群友1:“不说了,我去跟2群的打个?招呼,这种断子绝孙的人?家,千万看着新来的别上当。”
群友2:“我也转老乡群里去,什么?玩意?叫人?干活不给钱就算了,还坏小姑娘的名声,生儿子没□□哦!”
信息时代?,消息扩散起来飞快。等廖小月午睡起来时,她微信的犄角旮旯里好久没人?说话的死群里,都跳出了关于蔡家的八卦。且因传言总是越来越离谱的,现在蔡家在家政圈的名声可?能已经臭到没法看了。
廖小月冷笑一声,当初坏我名声,我没空收拾你们,就真当保姆是旧社会丫鬟,任由主家揉圆搓扁?还敢来卖深情,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