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苍静、”白茶音量有些提高。
这不是之前故意上门挑衅的那个伎子吗?竟然还敢找上门!白茶有些生气,如果不是看他身旁还有一位看着可怜兮兮的老人,早就拿出扫帚把他给赶出去了。
“你等一会儿吧,我去问问。”白茶忍着恶心道。
“多谢多谢。”师苍静的父亲双手合十,不停的鞠躬感谢,一双手干枯地宛如木柴。
看着白茶走远,师苍静忍不住道:“父亲,沈家不会让我们进门的,我与沈家郎君不睦,何必上门来自讨没趣呢?”
师苍静的父亲马氏道:“如果不是沈大人救了我们,我们还不知道要承受多久的折磨。”
师苍静垂着眼,道:“她只是为了除掉许大户,顺手解救了我们,她瞧不上我曾是艺伎的身份,不上门拜访,保持距离,才是她想看到的。”
马氏摇摇头,满是不赞同:“不管起因怎样,咱们都受了大人的恩惠,怎么能连道谢这样最里面的礼数都失了?至于挑衅沈家郎君,也不是你的本意。外面都说沈大人品性高洁,想必她的郎君也不会差,你只要坦诚说出来,他不会怪你的。”
师苍静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他的父亲真是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了。
哪个男人能真的放下一个伎子的挑衅?就算表面上装作放下了,维持一团和气的模样,但心底的隔膜永远不会消除。
就在这时,白茶跑了回来:“我们家娘子现在还有贵客要招待,但郎君知道了二位到来,请二位去花园相见,你们跟我来吧。”
“那就麻烦小哥你为我们领路了。”马氏连忙堆起笑容,长期的折磨已经让他连笑容都下意识变得卑微。
“我们郎君要忙的事情也多,这不,才送走了霍家的夫郎,忙里偷闲见二位一见。”白茶瞥了师苍静一眼,骄傲地抬着下巴。
“真是辛苦郎君了。”马氏道。
他偷偷扯了扯师苍静的袖子,低声道:“你瞧,我说的对吧,沈大人的郎君品性自然也是不差的,不然怎么愿意让你进门?”
比起马氏的一脸庆幸,师苍静的心情却无限沉重,总觉得对方意图不善。
沈家的花园不大,更远不如金玉瓯那般豪华富丽,但精心打理的花柳迷人眼,头顶的紫薇花树郁郁葱葱,昨夜下了一场雨,花圃小道上铺满了淡紫深粉的紫薇花瓣,美人蕉在池塘慵懒的舒展着枝叶与满池的莲花作伴,就连不起眼的角落里都有一丛洁白的茉莉安静盛开。
颇有盛夏繁花肆意的景象,可越是这样,师苍静的心就越是低沉。
他跟着白茶穿过曲折小径,终于来到池塘水榭边。
“在这等着。”白茶拾阶而上。
师苍静趁机抬头,隐隐水榭桌边坐着一个人,一袭墨色衣衫,只有领间与袖口露出一截雪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石桌上,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株扶桑花,叶子青翠厚绿,花朵是艳丽的红色,在一片浓艳间吐出长长的花蕊,像吐着信子的蛇,正好挡住了对方的脸。
俗气的花。师苍静脑子里突然冒出不合时宜的想法,贵夫们大多喜欢这种大红大绿的东西。
正当他这样想着,一道冷淡透着寒意的声音,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
“莲花相公来了?”
师苍静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扶桑花被一只修长的手拨开,一张冷艳凛冽的脸露了出来,艳丽的扶桑花被他拨到了面容旁边,宛如蛇信子的花蕊垂在他狭长的眼尾,非但不显得艳俗,更有一种不可琢磨的压迫感。
夏日灼风拂过,师苍静却觉得寒风凛凛。
‘莲花相公’,他已经离开了金玉瓯,脱了贱籍,用自己的本名开始重新生活,但对方这声称呼却是在明明白白的讽刺他,撕开他好不容易才遮掩好的伤口,解开他血淋淋的过去。
师苍静紧捏着拳,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被人如此羞辱。
深吸一口气,准备解释:“郎君,我已经、”
“坐。”冷山雁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指尖朝着对面的凳子指了指。
师苍静咬着唇,愤怒又羞恼。
第77章 我和郎君活雷锋
白茶瞥了眼一脸窘恼的师苍静,心中觉得有些解气。他侧身抬手,将师苍静父子俩人请上了水榭。
马氏拘谨地拉着师苍静坐下。
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插着扶桑花的冰纹花瓶旁边,摆着砌香樱桃与紫苏柰香两道凉果,精美的盘子边斜摆着三支精美的小叉子便于使用,一旁的豆蔻熟水散发着淡淡芳香。
“准备匆忙,只有这些作为临时招待,您别见嫌弃,白茶快给老人家倒上。”冷山雁戴着玉蛇戒的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一下。
白茶立马给马氏和师苍静倒上豆蔻熟水。
马氏连忙摆了摆手,羞道:“您能招待我们父子俩就是看的起我们这些苦命人了,哪里还敢嫌弃您啊。”
“老人家,喝碗香饮子解解渴吧。”白茶将水递到他面前。
马氏感激的捧着碗喝了起来。
师苍静却一动未动,他看着桌上摆着的砌香樱桃,一颗颗鲜红的樱桃用蜜煎着,红得鲜艳欲滴。虽然樱桃如今以不是王孙贵族独享,但价格依旧不菲,普通家庭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在夏末时期,已经不是用钱就能买到了,必然费了一番大功夫。
师苍静抬头,这一次,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冷山雁。
他正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喝着豆蔻熟水,修长的指骨比玉碗还要瓷白细腻,扶桑花将他半遮半掩,花影斜映着他那双夺目的丹凤眼,眼尾纤长的眼睫低垂。一饮毕,他放下碗,懒懒掀眸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的褶皱。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慵懒,这是需要世界上最宝贵,最稀有的物质才能浇灌出来的气质。
一瞬间,师苍静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牢房里说起‘糟糠’两个字的时候,沈黛末的脸上会露出骄傲的表情。
“莲花相公怎么不喝?是不合口味吗?若是不喜欢,家里还有一些鹿梨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师苍静的眼里带着火焰,对上冷山雁好整以暇的眼神。
师苍静闷在胸口的火气已经快摁不住了,几乎是咬牙切齿:“沈郎君,我早已不是莲花相公了。”
他不喜欢莲花,恨极了莲花,那是他曾经待在泥沼的证据。
“啊~是我失礼了。”冷山雁的手肘随意的撑着椅子扶手,虽是在道歉,语气却似在笑:“相公莫怪我如此称呼,早听闻你莲花相公的大名,却不知道你的姓名,你们突然造访,我提前没个准备,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请见谅。”
他这样说,马氏立马维护道:“郎君快别这样说,您没错,是我们没打招呼就提前过来了,原是怪我们。”
马氏一把扯过师苍静的袖子就是一通教训:“静儿L,你怎么能跟救命恩人的夫郎如此说话,太失礼了。”
师苍静难堪又愤恨地低下头。
“老人家,也别责怪莲……”冷山雁以手掩唇,表情有些懊恼。
“静儿L姓师,名叫师苍静。”马氏连忙报上师苍静的姓名。
“师公子。”冷山雁低睨着脸色铁青的师苍静,微微一笑:“苦日子已经过去了,往后就是苦尽甘来了。”
马氏叹了口气,道:“您快别提了。之前许大户一倒,金玉瓯的下人们就不听使唤,我们静儿L这些年攒的体积钱,被贴身伺候他的小奴卷走了一大半,如今只能……”
“爹——”师苍静扯住马氏,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他已经被冷山雁羞辱地体无完肤,不想再让冷山雁知晓他更加窘迫的生活,再次被他羞辱。
沈黛末正好送走客人,经过花园,看到自家郎君正在招待师苍静父子,就走了过去,听到马氏的诉苦,她下意识问道:“小奴卷走了你们的钱,那你们以后该怎么讨生活呢?”
师苍静本就难堪的脸色,在听到沈黛末的声音后,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马氏听到沈黛末的声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沈黛末面前:“大人!多谢大人救了我们父子,如果没有您,我和静儿L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这辈子都被许大户控制,永无天日,多谢您的大恩大德,请您受我一拜。”
马氏动情地说着,还不停地磕头。
沈黛末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激动的马氏,问道:“老人家,您还没有回答我,你们的钱被小奴卷走了,往后打算怎么活?”
马氏叹气道:“还能怎么办呢?静儿L会弹琴,我们就在街头卖艺吧。”
“卖艺?”冷山雁蹙了蹙眉头,看向师苍静的表情有些许‘担忧。’
他一边扶着沈黛末坐下,一边亲手为她斟茶道:“说句得罪人的话,师公子仪容不俗,曾经又在金玉瓯里闯出了个名堂,贸然上街头卖艺,只怕要受不少委屈。”
马氏满眼感激地看着冷山雁,说道:“不瞒郎君,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实在是,唉——”
师苍静看着态度突然从刻薄转变为‘贤良’的冷山雁,以及被他哄骗住的父亲,觉得既好笑又讽刺。
沈黛末也点了点头:“我郎君说的对,男儿L家一个人在外头闯荡,却是不安全,师公子,你还是再想想吧。”
师苍静低头自嘲道:“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这样呢?沈大人,你不用管我,我现在不是金玉瓯的艺伎,天大地大,总能有地方讨生活。”
“你、你这孩子,在沈大人面前你怎么突然犯起倔来了?”马氏急得不行。
师苍静的脊梁绷地笔直,清雅脱俗的面容带着一丝易碎的倔强。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是因为她在监牢里戳破了他一文不值的骄傲吗?还是因为她毫不留情,踹向他腹部的那一脚,太疼了?
冷山雁的眼神淡淡扫在师苍静身上,说道:“我曾经听妻主说过,师公子你们原先是从洪州被拐来的,为什么不写信回去,让家里人来接你们回去团圆呢?”
马氏闻言顿时眼中含泪:“我刚被救出来就托人写了信回去,送信的人告诉我,我的岳父岳母早已过世,妻主师英七年前就因家业凋零而被迫离家谋生,音讯全无,如今老家空无一人,无人可以做我们父子的依靠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突然,沈黛末像是想到了什么,本就水澹澹的眼眸顿时变得如镜子般晶亮。
师苍静余光一直在观察沈黛末,看到她的眼神,自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仿佛一道光照了进来,有了小小的期待。
谁知沈黛末将脸往冷山雁耳边一凑,淡粉的唇几乎贴着冷山雁的耳廓,纤细的手指挡在唇边,低声私语。一身剪裁简单的雾蓝色衣衫,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涌动的晶莹浪花,衣袖细微的褶皱就是流动的涟漪,有一种百般难描的生动鲜活的美。
可这样的美,却像是隔着一个无形的罩子,将师苍静隔绝在外,令他恍惚了一下,腹部似乎在隐隐作痛。
“怎么样?”沈黛末说完,放下手,低声问着冷山雁,水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冷山雁看了眼师苍静,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但还是点点头:“可以。”
沈黛末这才将想法告诉给师苍静父子:“这几日我家中应酬颇多,既然办酒席,就免不了请艺人弹唱表演助兴,师公子若是愿意,这几日就来我家里弹几首琵琶曲。”
师苍静刚皱起眉,想要拒绝,就听到说沈黛末继续说:“放心,是给后院里的男眷们演奏的,不去前院。”
师苍静的表情一时怔住。
冷山雁也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城中有几位郎君与我交好,师公子若是演奏的好,或许其他郎君们也会请他上门给家中的太爷、公子们欣赏,他们请人上门自然不会吝啬钱财,这样师公子既避免了在外头抛头露面,又有了不错的收入,岂不两得?”
马氏热泪盈眶,再次跪在沈黛末面前:“多谢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我们父子俩终于有救了。”
沈黛末和冷山雁只能再次将哭得稀里哗啦的马氏给扶了起来,好生宽慰他。
而师苍静就默默站在一旁,望着沈黛末,眼神复杂难言。
原来她还记得他不能言说的怪病。
他以为她早就忘记了,毕竟她对他那么狠,打他的时候毫不留情,挖苦讽刺他的时候更是字字诛心,比杀了他还难受,可是现在她却能细心地考虑到他的病情。
回家的路上,马氏不听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道:“太好了,沈大人和雁郎君愿意出手帮我们,沈大人就是寒山县的风向标,静儿L只要你在沈大人家里多演奏几次,那些贵夫们一定也会竞相邀请你的……静儿L、你听到了吗?”
马氏拉住走神的师苍静。
师苍静像是突然间才回过神来一样,胡乱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马氏欣慰地拉着师苍静的手,说道:“静儿L,咱们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认识了沈大人这样的年轻有为的好官,雁郎君也是人美心善,不轻贱咱们得出身,若是她能看上你就好了,也是个好归宿。”
第78章 我的夫郎垂涎欲滴
“爹,你胡说什么呢!”师苍静脸上涨起一抹红色,双手紧握成拳头,胸膛起伏:“什么叫雁郎君不轻贱我们的出身?我们又不是贱籍,不过造化弄人罢了,他凭什么看不起我!况且,我宁可做穷人的正室,也绝对不会做什么高门小侍,低人一等,任由正室欺凌。”
马氏看他这副模样,低声叹气道:“好,就依你。”
他拉着师苍静的手,道:“爹也只是担忧你的后半辈子,想你有个依靠,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只要你好就什么都好。其实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别生气了。”
师苍静一想起冷山雁打量他的眼神,就恨得直咬牙:“爹,你以后也少奉承那什么雁郎君,他不是什么好人。”
马氏有些惊讶:“怎么会?我看他招待咱们时,态度很是和蔼。”
师苍静冷笑道:“不是笑脸迎人就是好人了,像他这样的贵夫,我见得多了。脸上笑的有多灿烂,肚子的坏水就有多浓。”
“……原来是这样,唉,我也不懂。”马氏叹气道。
他前半生就是洪州一个小村子里的普通村夫,后半生又被拐到了寒山县许家为奴,在他浅薄的见识里,只要不对他吆三喝四,棍棒相加,就是个顶好的人了。
“不过沈大人总是好的吧,至少给咱们谋了个营生。虽然也是卖艺,但是在后宅里给那些贵夫们弹唱,总比去那些乱哄哄的地方好,对你的名声也好。”马氏道。
提到沈黛末,师苍静的脸色有些异样,紧攥的拳头也有些放松,鼻尖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二日,师苍静抱着琵琶,敲开了沈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阿邬,因为今日客人多,冷山雁专门请了厨司、茶酒司、台盘司等专门帮人做宴席的人来家中,阿邬因此也将厨房让了出来,专门负责给人开门引路。
“是郎君请来弹琵琶的师公子吗?”阿邬看他抱着琵琶问道。
师苍静点点头。
“请跟我来。”阿邬的目光落在师苍静清雅脱俗的脸上,脑中想的却是上次,他让人来家里送东西,把郎君气得黑脸的事。
上一个把郎君气成那样的,还是甘竹雨怀着别人的孩子,却冒充是娘子的时候。
结果,甘竹雨下半身被打的血肉模糊,死得不明不白。但师苍静不但全身而退,还能受到邀请,堂而皇之的进入沈家,真是厉害。
阿邬将他领到了一间房里,说道:“您现在这里准备,一会儿场上时,白茶会来通知您。”
“多谢。”师苍静抱着琵琶,冲他点了点头,进入房间。
房间里已经坐着几班人,有专门说书的艺人,还有人手里拿着几个娃娃,娃娃的手腕、膝盖都牵着丝线,是悬丝傀儡戏的艺人;几个小孩子闹哄哄的坐在角落里,边玩边吃糖果,该是演小儿相扑的。
这些人一个一个上台表演,终于轮到师苍静。
当他抱着琵琶来到席间,给他们弹奏时,原本热闹的席面突然安静了下来,衣着光鲜亮丽的贵夫们,停杯放箸,窃窃私语。
“这不是莲花相公吗?”
“我还以为他早就跟了某个大户了,没想到竟然还在登台卖艺。”“也不知昔日金玉瓯的名伎,如今值多少钱,当初我妻主可是为了他一掷千金呢。”贵夫们的语气酸啾啾的。
师苍静只当没听见,继续弹琵琶,可这些人羞辱的话,还是让他感受到莫大的折磨,甚至弹错了一个音。
他下意识心惊,抬眼看向席间,贵夫们的注意力都在谈论曾经的莲花相公上,而没有注意到他的琴技。可唯独坐在主位上的冷山雁,执着酒杯,似笑非笑起来。
师苍静顿觉难堪,捱到两首曲子终于弹完,就急不可耐地下了台。
早就忍了许久的贵夫们,像蝗虫一样围向冷山雁,好心劝道:“雁郎君怎么把那个狐媚子给请来了?”
“金玉瓯出来的男人,手段都非同一般,虽然是在后宅演奏,可也难免被女主人碰见,小心招来祸患,后悔就来不及了。”
冷山雁淡淡一笑:“莲花相公虽然出身金玉瓯,但本是良籍,身世可怜才沦落至此,如今许大户倒台,他愿意自己谋生,又有一绝的琴技,帮帮他又如何呢。”
“但他终归是……”贵夫们脸色有些犹豫,并非嫌弃他的出身,而是警惕他,害怕他。
冷山雁晃了晃杯中潋滟的蔷薇露,笑道:“况且,请曾经的莲花相公演奏,需要千金万钱。如今请师公子上门弹奏一曲,只需要给一两银子,岂不划算?”
贵夫们的神色一变。
请曾经一曲千金的莲花相公弹奏一曲,竟然只需要一两银子,这是打骨折了啊。
既能听绝妙的琵琶曲,还有曾经名伎的噱头,宴席的水平质量蹭蹭蹭地就上去了,贵夫们虽然不想让师苍静在他们的妻主面前露脸,但妻主不在家时,若有亲戚上门拜访,或者生日宴席时,请师苍静来弹奏一曲,不但物美价廉,面子也攥足了。
贵夫们动了心思,渐渐也有人主动上门邀约师苍静。
“公子,我就不明白了,师苍静可是上门挑衅过您的人,您竟然还替他招揽生意,您知道吗,听说他现在每个月可以赚10两银子,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少爷还要好呢。”白茶闷闷不乐道。
冷山雁拿着剪刀,修剪着刚从花园里摘下的绣球花,不紧不慢道:“妻主心善,不愿意见到他和他爹两个人沦落街头卖艺被女人们调戏,结局不是再次沦落风尘,就是嫁人改命,她想帮他们一把,我何必阻挠。况且你只看到他现在挣得多,是因为他还有莲花相公的老本,等时间一长,光环褪去,他的价格也就跟普通的男艺差不多了。”
“可是我就是心里不爽利,得罪过您的人,过得竟然这么好。”白茶道。
“他是得罪过我,我也报复了回去。妻主若是对他有意,要纳进门早纳了,既然她无意与他,我还咬着师苍静做什么。若是失了分寸,留了破绽,反倒给了他接近妻主的机会。况且,外面的男人是解决不完的。”
能解决掉外面的莺莺燕燕不是本事,能笼络住妻主的心才是本事。
白茶恍然大悟,笑道:“也是,那么多上位的狐媚子,有些并不是因为他们手段有多厉害,而是正室自乱了阵脚,把狐媚子欺负得柔弱可怜,不但激得女人怜香惜玉,还反倒觉得自家夫郎是个罗刹,亲自把对手抬进了门。”
冷山雁无声勾唇,捻着修剪好的绣球花转了转,插入瓶中,而原本在瓶中插着的已经枯萎的莲花,被他随手扫到一边。
“对了。”白茶拍了拍脑袋:“光说那个莲花,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公子,这是家主从来安县给您寄来的信。”
冷山雁嘴角的笑容淡去:“母亲竟然也会写信给我?”
他白玉般的手指接过信,从裁信刀拆开,展开信纸扫了一眼,随即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撕掉。
“不许告诉妻主,就当没收到过信件。”他冷声道。
白茶识字不多,但看冷山雁的态度,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马点头:“是。”
时光匆匆,转眼已经到了冬天,外面落了一地的雪。
冷山雁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做准备,执着笔在纸上提前将药购买的炮仗、香烛、香油、衣料绸缎、炭火、干果、蔬菜、家禽……一一记录。
这些东西需要早做准备,否则年节将近时再购买,一来好货已经被别人买走,二来价格也会高出不少。
因此,当沈黛末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冷山雁对着写满了东西的纸张出神。
她悄悄靠近冷山雁,捞起那张纸,道:“过年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啊?连马匹需要的草料都准备了,郎君你的心也太细了。”
冷山雁放下笔,看着沈黛末肩头细白的落雪,起身温柔的拂去。
“妻主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今天跟雷宁一起进山打猎了,我猎到了一只鹿,今天晚上我们一起鹿肉。”沈黛末语气轻快激动。
“好。”冷山雁对她笑了笑,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手指,下意识伸手将她握住,并对门外的白茶说道:“快去生个火盆来。”
“我才去外面跑了一趟,发了一身的汗,一点都不冷的,不用担心我。郎君,你的手还没有我的手热乎呢。”沈黛末笑着说,反握住他的手,才勒过缰绳的手心火热的一团,将冷山雁修长微凉的手指全部握住,仿佛掉进了一个火盆里。
冷山雁恍惚了一下,被一团火热包裹的指尖微微发紧。
看着沈黛末的脸,淡粉色的唇如一株美人茶般动人,引诱着他渴望已久的妄念,忍不住索求更多。他们成亲两年了,早该是真正的夫妻了。
他的呼吸渐渐加深,眼底有一种不正常的湿润,慢慢靠近她近在咫尺的唇。
谁知,沈黛末突然倾身上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弄得冷山雁措手不及,脸色瞬间爆红,可也更加给了他鼓励,身子已经软在了她的身上,情难自禁地环上了她的腰。
“妻主……”他的喉结轻微的滚动着,丹凤眼里带着近乎乞求的湿润。
沈黛末弯弯的眼眸注视着他,温柔地令人沉醉,又仿佛藏着最热烈的鲜花:“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祝安,她有两块极好的雪狐和黑狐的料子,我就想着给你做个围脖,可是有拿不准你喜欢哪个,所以我就两个都买了,一会儿她就送到家里来。”
第79章 我和郎君临门一脚
冷山雁看着沈黛末不停开合的嘴,呼吸都有些不畅,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热像白色的火焰焚烧着他的身体,痛的他心如绞,双手死死的箍着她的腰。他耳膜阵阵发响,听不清她恍惚的声音,脑海中一道声音响起,他的唇就已经贴上了她。
沈黛末眼睛睁大,猝不及防。
冷山雁却近乎痴迷地与她唇舌交织,将他的滚烫热意与疯狂跳动的心脏都传导给她,纤长的眼睫低垂着,一点黑亮的水光在眼睫一闪而过,沈黛末晃了下神,直到耳畔响起他潮湿的低喘声,她才缓过劲来。
窗外扑簌簌的落雪映在他的周围,为他颀长的身形边描上了一层浅浅的白,眼尾却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潮红,像被蹂躏过的还淌着花枝的玫瑰,静静地躺在雪堆里,在一片清冷中愈发艳丽。
沈黛末喘息着后仰,嘴唇还沾着一点晶莹的涎液,她一手撑着身后的桌子,一手挡在她和冷山雁面前。
“郎君,一会儿L白茶该回来了,大门还敞着——”她喘着气说。
冷山雁被情欲侵占满的丹凤眼漫不经心地朝着身后的门瞥了一眼,然后没有半分顾忌地,拉着她挡在面前的手,低头含住了她的指尖。
沈黛末瞳孔地震,她能感受到指尖被温热和柔软包裹、□□、吸吮,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的望着她,充满了欲说还休的暗示,似一支风情万种的箭,击中她的心脏。
沈黛末咽了咽喉咙,这……这谁顶得住啊。
她飞快地关上门,插上了门栓。
窗外清亮的雪色透过窗户纸渗了进来,沉香仅仅燃烧扩散,室内充盈着温暖又燥热的香气,垂下的床幔泛起层层涟漪,几缕春光从里面偷溜出来。
沈黛末从没想过她的端庄又温柔的郎君,竟然会有这样火辣的一面,白日宣淫还挺……刺激的。
冷山雁宽大的黑色外袍半落不落地挂在手臂上,雪白的里衣更是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领口一大片比雪更白的肌肤,发间的白玉簪子不知道丢到了何处,青丝如墨浪般从肩头淌了下来,带着淡淡冷香垂落在她的身上。
明明只是白衣黑袍最简单不过的颜色,却让沈黛末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淡极始知花更艳。
冷山雁半跪在她的身上,潮红的脸颊轻蹭着她的脸颊,含过她的耳垂,贴在她的脖颈间,指节分明的双手摩挲着滑落至她的腰间,轻颤着解她的腰带。
他的脸色滚烫,淡睫微颤,像他这样在房事上迫不及待的男人,会被人调笑着骂一句饥渴难耐,或是丧妻几十年的寂寞鳏夫见到女人就挪不开腿。
他不在乎,他确实守了几十年鳏,从前他并不觉得男欢女爱有什么意思,对生儿L育女也没有兴趣,他只想活着,至于活着做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麻木地日复一日。
而今,只要看到沈黛末,他就感觉身体异样的渴望,他发现他跟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分别,他沉溺在属于她的温度中,像溺在蜜糖里的虫子,难以自矜自控,恨不得跪在她面前乞求她,施舍给他更多。
难缠的腰带终于解开,他的双手紧张又生涩地钻进她的衣服里,这是他的第一次,脸涨的血红,预感到即将被填满的空虚,腹部牵起一阵隐痛。门外似乎传来些响动,然后很快消失,但他再难抽出多余的精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