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终于尘埃落定。
韩长林去交结案报告时,刘局很满意地说:“长林,这个案子办得漂亮!”
韩长林就是要等刘局这句话,他又谦虚又骄傲地说:“的确如刘局所言,案子非常顺利,但是也遇到一些困难,好在咱们二队的同事们都是好样的。”
刘局拿起报告,翻了翻,“我听说这次你们小别山的重要线索,是那个实习女警发现的。”
“孟思期,”韩长林忙说,“心思缜密,联想能力强,是一个好胚子。只要培养培养未来可期,我担心她翘尾巴没敢大力表扬她。”
“我还担心你翘尾巴呢!”刘局笑着说。
“哈哈……”韩长林也低声笑了笑。
刘局又说:“但我怎么记得你原来拼死不要她。”
韩长林讪笑:“这个,当时吧,确实脑子有些热。”
“嗯,长林,任重道远,这段时间能看出你们二队确实改变很大,但是不能骄矜自负,一定要保持本色。另外,你们二队和一队,多打打交道。小道消息,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
“不对,”韩长林解释说,“我和路鹤关系一直很铁,您听到的一定是什么谣言。”
“嗯,局里虽有合并一二队的打算,但是你放心,只要你们保持本色,你韩长林这块招牌,我不会轻易拿掉。”
韩长林行了一个正礼,“刘局你放心!我不会让您和警局失望!”
走出局长办公室的门,韩长林吁了口气,他也是老江湖,今天刘局这番话明显就是敲一敲他,又给他点甜头,但是他也意识到,只要按照现在这个标准干,二队一定会成为局里的标杆。路鹤那小子到时候还不得俯首称臣。
韩长林心情很不错,回到办公室,拍了拍手:“兄弟们,下班聚一聚,这顿饭我掏钱!”
赵雷霆第一个响应:“咱韩队现在这么阔绰!”
韩长林敛了敛笑容:“赵雷霆,就你会说话是吧,我什么时候对你们抠门过。”
“韩队还是很大方!”那边唐小川补了一句。
韩长林笑道:“你说,我现在为什么喜欢和小川这样优秀的同事工作呢?”
大家都开心笑了起来,孟思期正在整理笔记,也忍不住发笑。
下班时间,收拾东西,大家一起出门,这一行五人一起下班也是头一遭,但谁都知道,最近二队破了大案了,那走路的气势都不一样。
路过的别的科同事只得绕路走,生怕被气势伤到。
刚走到大门口,也是凑巧不巧,迎面就碰上一群人,那不就是一队嘛,正从前方走过来。
一队人数较多,一共七个人,从人数优势上就压过了二队。
除了那个罗肖国,别的人孟思期没怎么认识,但这七人中间的那个男人,却一下子吸引了孟思期的目光。
身材高大,长身鹤立,身着非常贴身的棕色皮质夹克,走路时就像带着一阵劲风。领口的白色衬衫露出一小截,正好半遮半掩凸起的喉结。
走得近一点,孟思期看清了他的脸,一张严肃甚至有些威严的面孔,皮肤带点浅浅的古铜色,看上去很结实,棱角也极度分明,有些像漫画里用粗线条雕刻出的。那双锐利的凤眼正望向前方,好像带着审判的气势!
不用猜,那人一定是一队的队长路队。
两队相遇,犹如猛虎与雄狮的相遇,甚至有些剑拨弩张。
在距离一米远处,两队的步伐几乎同时停住。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硝烟,无人说话。
片刻后。“路队,刚回?”韩长林也许今天心情好,又受了刘局点拨,主动说了一句话。
路队不苟言笑,一副气宇轩昂而且略带些傲色的表情,“嗯!刚回。”
“我听说你们最近的案子有些棘手!”韩长林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又说了一句带了点挑衅的话。
一队的所有成员似乎都有些按耐不住,面色冷了些,但是路队在这似乎也没有发作。
路队淡淡说了一声:“恭喜你们破了案子。”
这似乎也是难得的一句话,韩长林很满意,他做了一个半边手臂拥抱的姿势,“走,一起吃饭去,我请!”
“还有点事,韩队,改天吧。”
就这样,两队交流完毕,这一切孟思期都看在眼里,她不是很明白都在破案,怎么还“对峙”上了呢。
其实接下来的事情更麻烦,虽然聊完天了,但似乎一队和二队都不想给对方让路。
就这样两队又干巴巴对峙了半分钟。
好在,韩长林高昂着头,说了声“回见”,从侧边走开了,这下,二队人员都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当天晚上,又是选在那家大排档,孟思期明显能看出韩长林心情很好,他还说:“我很大度,路队啊就是太轴了。罢了,咱碰一个!”
“好!”
谈笑间,孟思期终于再次听到了韩长林久违的夸奖,韩长林抿下半杯啤酒说:“这次你们都有功劳,我们二队谁都不赖,尤其小孟表现不错。”
他有几分醉意,朝孟思期看了眼,眼圈惺忪,声音略显含糊。冯少民酒量不好,已经躺在椅子上半醒半醉,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笑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赵雷霆今天主动要求不喝酒,待会开车送大家回去。他拿起茶杯,笑着说:“思期,韩队可从不像今天这样夸人啊,来,给你加油打气,再接再厉!”
唐小川也颇有醉意,躺在椅子上,手臂伸长,酒杯提起,大声说:“祝福!”
孟思期本来换了茶水,这时连忙倒了一杯啤酒,一口喝下,腹中翻滚,内心澎湃不已。
她望着霓虹一片,多美好啊!
孟思期家离得最远,最后一个车送,她喝了两三杯啤酒,并没有醉,但是也微微有些晕,她半开窗户,享受着街风的吹拂。
她突然想起来,问:“赵雷霆,你们都不喜欢一队吗。”
赵雷霆说:“虽然你看一队二队吧,表面上不和,其实干实事时,都是往前冲,也互帮互助,所以说没毛病,就是嘴上都得理不饶人而已。”
“那倒也是,你对路队了解吗。”
“路队啊!”赵雷霆一边打方向一边说,“这人挺强的。”
“嗯?”
“他以前还有过被调到省厅的机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去。”
孟思期也意外,去省厅不是前途更好,她想了想问:“那他是不是家在今阳市。”
“好像,他是本地人。”
“那肯定是恋家。”
赵雷霆笑了笑:“路鹤这种男人,应该不会恋家!”
又吹了会儿晚风,孟思期总觉得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问:“路什么?”
“你来局里这么久,连他名字都没摸着,公路的路,白鹤的鹤!”
路鹤?为什么这么熟悉,孟思期绝不会无缘无故想起一个名字,她斜着脑袋看向街边,一个报亭从窗前划过,她猛然想起,原世界她就是从新闻报道里看到了这个名字。
路鹤!真的是他?
一桩三十年未破的“红妆连环杀人案”,之所以在原世界引起关注,那是因为,一片老房子在拆迁时,从一个装满水泥的油桶里,有人发现了破败的白骨。
经DNA验证,白骨的身份名叫路鹤,是三十年前,调查红妆连环杀人案失踪的刑警队长。
而此时,路鹤正在调查的案子,就和红妆连环杀人案几乎如出一辙。
难道,她来到这个世界,有不可言传的秘密?
第17章 [VIP] 灭门诡案(1)
这几天过得很平静, 只是孟思期脑海里仍然想着路鹤那件事,她总想去印证下这个世界发生的“红妆连环杀人案”是不是和原世界是一件案子。所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她中午从食堂回来,慢吞吞倒了杯水, 赵雷霆便问她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 是不是因为转正的事情发愁,算上原主在警局实习的时间,她如今实习期已经快满六个月了。
她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赵雷霆自信满满给她打气:“你放一百个心,你要是转不了正, 我把你杯子吃了。”
握着手里正冒着热气的杯子, 她忍不住笑了笑:“我这可是不锈钢的……”
赵雷霆正要回她, 被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打断,韩长林快步走进办公室, “出发, 有命案!”
大家立即方下手头的事情,收拾装备准备出发, 孟思期突击喝了一口热水,差点没把嗓子烫破皮, 上车后, 她还在清嗓子。
赵雷霆坐在后排中间,头轻轻前倾, 问:“韩队, 是什么案子?”
韩长林在行程中都会讲下案子重点,让大家做下心理准备。他说:“一家三口死在家中,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这看来是一件比较大的命案, 孟思期明显感觉车厢里很沉闷,她到警局两个多月, 已经对命案没那么敏感,不过此时心里仍旧有些压抑。
唐小川开车时拧开了电台广播,广播里的音乐正缓缓流淌出来,孟思期靠着车窗慢慢地心情变得平静。
一行人很快到达目的地,这是一片居民区,都是四层楼的房子,在大门那已经挤满了不少人,偶尔有民警在其中穿梭,看来有不少人听到了命案的消息,来打听情况。
见到警车进小区,大家都主动让路,车子在一个草坪边停了下来,孟思期一眼就望见一座居民楼外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还有不少观望的行人。
几个民警在警戒线旁看守,其中一个青年民警看到韩长林就上来迎接,“韩队你终于到了。”
“谁发现的现场?”一边朝里走,韩长林一边问。
民警跟着韩长林的步子说:“这家小孩读初中,今天有个竞赛,但一直没到校,她班主任联系家里和父亲单位,都没有结果,于是才决定去她家看看,当时敲门时就闻到血腥味,于是找物业开的门,这一下可把人吓坏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一楼内一间屋子的门口,还未进门,一股血腥味已经从里面飘了出来,这么浓的血腥味孟思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顿时胃里面就有些不舒服,但好在现在的她和以前有了很大改观,不会轻易被打倒。
戴上手套和鞋套,韩长林和冯少民已经率先进门了。
里面传来法医和痕检部门同事的声音,“韩队。”
孟思期是跟在最后一个进去的,因为是晌午,整个客厅采光极好,非常亮透,她无法控制地用手指掩着鼻子,刚迈过玄关,就被眼前的一幕镇住了。
一地的血似乎已经快凝固了,趴在血泊里的是一个男人,像是中年年纪,血从他的胸前溢开,很可能是上半身遭刺,他的身下还拖出一块血痕,大概是死前在地上匍匐了几下,或者被人拖动。
他微秃的头顶猩红一片 ,血液与头发混合在一起,就像一团红色泥藻。并不确定死者的致命伤在哪。
血腥味笼罩着客厅,几只嗡嗡不停的苍蝇在四周乱飞,寻找栖息地。
状况太惨,孟思期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再仔细看。但是作为刑警,她必须去“认识”尸体。
陈杰蓉法医半蹲在地上,一边指向尸体上的创口部位,一边给韩长林做介绍。她形象安然,语调也很平静。
“男性死者身上中了数刀,致命伤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初步断定,第一案发现场就是客厅。”
“死亡时间呢?”韩长林问。
“从尸斑形成的情况看,大概是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
“嗯。”
陈杰蓉站起身,往卧室方向行走,“女性死者是在主卧室遇害,卧室有一个阳台,当时她可能正在晾衣服……”
孟思期尽量避免踩踏地面上点点滴滴的血迹,一路又跟到主卧室,这家房屋面积比较宽敞,孟思期这时也在试着寻找细节,客厅里她就注意到一个尺寸较大的电视机,说明死者家境还不错。
而卧室里,装修比较有档次,床和柜子看上去都比较高档,还有一台比较欧式的落地灯,看得出男女主人的情调。
刚走到阳台,孟思期一切探寻的思路就瞬间被打断了,女性死者躺在血泊里,披肩的长发散乱,面部和脖子处全是血,上身的银色丝绸睡衣都被浸红了。
陈杰蓉说:“女性死者的伤口不多,很可能就是割喉而死。”
然而接下来陈杰蓉的一句话直接将孟思期的胃内翻了一下,她说:“死者的舌头被割了……”
在她的提醒下,孟思期果然去找所谓的舌头,没想到她观察力十足,在死者的右手里,握着一朵猩红的东西。
这浓浓的血腥和惨烈画面,直叫孟思期心口难受,她侧过身,用手压着胸口,不想让自己的失态展露出来。
赵雷霆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至于陈杰蓉和韩长林接下来的对话,孟思期压根没有听清。
她是半推半就跟出卧室的,卧室对门是洗浴间。
孟思期望了一眼,地面上有一团血,但是已经被水稀释了,白色瓷砖墙壁上有柱状喷溅的血迹,但是地上并没有尸体。
陈杰蓉说:“女孩应该昨天晚上刚洗浴完,身上的水珠尚未擦干净。凶手冲了进来,用同一把利器插入颈动脉,这应该是遇害现场……”
韩长林问:“尸体在哪?”
“运到了厨房!”
陈杰蓉示意跟着她。一行人又前往厨房,由于厨房入口较窄,韩长林和冯少民先进去。
孟思期接近厨房的时候甚至在血腥味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味,这不是平常的猪肉鸡肉牛肉,这种味道并不好闻。
她刚想进去看看,赵雷霆突然转过身,一脸不适的表情。
冯少民也后退到门口,看向孟思期,虽然表情很镇定,但语气却严肃:“小孟,你先别进来。”
“好。”孟思期感觉里面有特别不好的情况。
她清清楚楚听陈杰蓉在介绍:“凶手将死者运到厨房后,将她的浴袍垫在下面,在这里处理的尸体,死者有几处脂肪组织被切割下来,丢进了锅里。”
“油炸尸体?”韩长林发出镇定又不可置信的声音。
就在这一刻,孟思期的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她想吐,一种难受得要命的感受。
陈杰蓉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平静,她这次带着某种情绪,像是斥责,“是的,凶手的行为非常残忍。你看,这个锅柄上,油渍很重,残留了凶手手套棉线的纹路。”
“真他妈畜生!”韩长林破口大骂。
“韩队,你再看,相比其他部位,左侧大腿割下的脂肪组织是最大的,目测有五百克以上。在油炸之前,凶手用厨房的菜刀将脂肪组织切成了火柴盒大小,所以这锅里你看到的基本都是熟透了的小肉块……”
赵雷霆突然拍了拍孟思期的臂膀,“走,门口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
几乎屏住呼吸的孟思期默默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赵雷霆感觉不适,还是想安慰她。两个人一起到了门口,赵雷霆长吁了一口气。
孟思期还是没忍住,直接蹲在过道里,想呕出来。不过终究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就在胃反复折腾了几回后,她感觉舒服了一些。
“没事吧?”赵雷霆在旁边询问。
“没事。这味道有点刺鼻!”
“习惯了就好了。”
孟思期缓缓站了起来,就在刚刚那会儿,眼睛里都挤出了泪来,赵雷霆笑了笑:“你这是遭罪了!”
孟思期冷了他一眼,“你说门口找证据,能看出什么?”
“有没想过,凶手是怎么进去的,这门锁完全没有破坏的痕迹。”
这是一扇铁门,应该是房主换过的,如果想进去除非取得房主的同意。只是刚才进门时,她压根没去过滤这些细节。
而这层的另一头也有一户人家,木制门。“对面那家人为什么没听到声响?”孟思期望着尽头那间屋子问。
赵雷霆思虑了下说:“对联都没贴,会不会是房子一直没人住。”
也有可能,看来这栋楼需要好好走访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凶手是谁?他又是如何在小区内安然无恙来去自如,将一家三口残忍杀害。
半个小时后,韩长林他们终于出门了,他吩咐道:“老冯,你带小赵小孟把这栋楼和小区情况好好走访一下。所有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好。”冯少民点头。
下午,三个人挨个对整个小区用户进行走访摸排,原来这个小区是去年新建成小区,目前还有很多空屋正在装修或者无人入住,死者是第一批搬进小区的住户,他家左邻右舍目前俱没有入住,因此昨天晚上死者家内发生的情况几乎无人知晓。
小区保安更加没有特别留意昨晚进出的人流,因为小区大量用户装修,进出的人员都很复杂,而且小区入口也并非一个。
目前这一排查的情况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住在小区曾认识死者的老人说:“这家人看起来面善,不像有仇人。”
冯少民比较细心,又叫了物业打开了死者家附近几间没住人的房子确认情况,除了一间正在装修的屋子其他都是毛坯空房。
排查到晚上七八点,冯少民让孟思期早些坐公交车回去。
孟思期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这天晚上她辗转难眠,一旦入梦就好像进入了刑事现场,满地的鲜血扑面而来,后来,她开了一盏床头灯,迷迷糊糊地才睡着了。
不想,第二天,她起晚了,紧赶慢赶到了警局,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以前从不迟到的,这还是头一回,而且马上要转正了,一时心里有些忐忑。
彼时,办公室里早已忙碌起来,二队同事全部围在办公桌前面的罪案板那,看样子韩队他们已经在分析案情了。
她的出现让所有人都转过头来,一时之间她站在那儿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赵雷霆说:“我去取档案吧。”
冯少民说:“让小孟去。”
“啊……”孟思期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她忙走上前,问:“师父,你要我取什么?”
冯少民说:“7·12纵火案,你去档案室取一下。档案室保管员姓胡。”
“好,我这就去取。”
档案室里存放着局里办过的大小案卷,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过来。
门口柜台处坐着一位老同志,一身制服穿得很工整,须发皆白,应该是在局里奉献了几十年即将要退休的状态。
她直接上前说:“胡叔,冯少民警官让我来拿一份7·12纵火案卷宗。”
“你是小冯的徒弟?”
“您知道?”
胡叔笑容可掬:“也是听说的,小冯总算还是收弟子了。”
孟思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
“好,”胡叔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应该是今年的案子吧,进去左手边就是,待会到我这登个记。”
“好嘞胡叔。”孟思期满口答应,就从档案室门进去了。
里面空间很大,特别像那种大学老式图书馆,一排排一列列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案卷盒和案卷袋。
这里并非如图书馆那样记录着知识的海洋,这里记录的是今阳市几十年来罪恶的犯罪史,充斥着谎言、嫉妒、暴怒、傲慢、贪婪、色欲、邪恶,人性里卑劣之处都被记录了下来。
它们看起来不过是一份份没有感情的文字,但是又埋藏着多少人的命丧黄泉,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多少人心的轰然崩塌。
这里给人一种肃穆沉重的气氛,让人的内心沉淀,去审视内心深处的自己。
孟思期静静走在其间,在一座书架边停住,书架侧面都有铭牌,标注了案卷的年份。而左手边的书架年份她一下子看到了,1993年。
她马上仄到书架之间,翻找了起来,如果是按月份排列的,那就更好找,翻了一会,果然就翻到一份写着“7·12纵火案”的案卷。
虽然孟思期并不知道这个案子的细节,但是肯定和昨天的灭门惨案有一定关联。
她取下案卷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路鹤正在调查的红妆连环杀人案,那份案卷是不是也在这儿。
她马上对最近两个月的案卷进行翻找,然而翻查两遍后,都没有那桩案子的案卷,她想起,那件案子目前正在调查中,大概率案卷不会送到档案室,应该还在路鹤的办公室。
也许,她必须确认下另外一件事。
原世界,新闻里将那件“红妆连环杀人案”和另一桩“红漆连环杀人案”进行了关联,因为都是发生在今阳,而且作案手法相似,甚至有专家认为“红妆案”是对发生在早二十年“红漆案”的模仿,或者是同一人所为。
也就是说,如果确认这个世界上还有“红漆案”,那么几乎可以断定,路鹤和原世界牺牲的路鹤是同一个人。
她马上走向1970年代的书架,那一片书架布满了灰尘,应该没有人会来翻找这块的卷宗。
假定那年是1970年,孟思期直奔主题,也不管灰尘蹿入口鼻,直接翻找案卷,才翻了不到一会儿,她就看到了“红漆”两个字,一时之间,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站在那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什么动静,书架的另一边好像也有人在翻找什么,她刚想离开,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她的正对面。
“你对这件案子感兴趣?”
一“墙”之隔,路鹤那双锐利又带有审判气势的眼睛正打量着她。
第18章 [VIP] 灭门诡案(2)
一个实习生寻找这份尘封多年的案卷确实说不过去, 孟思期一时有些尴尬,她如果就此走开,路鹤一定会对她产生很大怀疑;而如果推说是韩队要她找的, 那么似乎会让二队有暗中调查一队案子的嫌疑。
她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 最后从她的口中吐出的,竟只是简单几个略显忐忑的字:“路队你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罢。
路鹤没有回话, 他伸手缓缓取下了那份“红漆案”的卷宗,一道灰尘顿时扬起, 顿时将两人的视野挡掉。
这或许是一个溜掉的好时期, 她没多想, 就扭头离开。没曾想路鹤从书架另一头折了过来,磁性有力的声音瞬间在寂静空荡的空间回响:“孟思期!”
她猛地一怔, 根本就不曾想到, 路鹤会认识她。
她慢慢转过身,很牵强挂上一丝微笑:“路队知道我啊。”
“为什么找这份卷宗?”路鹤身形峻拔, 站得笔直,眼神并非刚才那般锐利, 问这句话时带着一丝微微试探的审判。
他五官分明, 在这光线并不明亮的档案室内,脸型线条更加锋利, 双瞳深邃似海, 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般气场强盛,反而有些温沉。
终究还是逃不掉这个话题。
“呃……”她高速运转想象力,停顿了一会儿才说, “路队,昨天发生了一起灭门案, 我就想找找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可惜没找到!”
“哦——”路鹤淡淡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声哦有什么意味,孟思期总感觉并非是那么简单,不过再在此多停留一会,一定会露出什么马脚,她马上说:“如果路队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路鹤没有回应她,眼眸沉着,薄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又没有说。
孟思期轻描淡写展露一个微笑,就转身向外走出去,在登记本上写字的时候,她发现手心都出了细汗。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刚才怎么就那么不淡定呢?可能这个男人带给人的感觉总是带着些审视的味道吧。
将案卷交回以后,孟思期大致也了解了现在案件的进展,男性死者朱工友是一家钢材公司的财务经理,今年下半年七月份财务室突然失火,朱工友还来局里接受了调查。
当时负责这起纵火案的就是二队,朱工友的供词是炎夏办公室电线老化引起的火灾,后来二队确实去这家钢材公司检查过其他办公室的电线现状,确实有引发火灾的可能,因此这件案子就没有继续查下去。
如今朱工友突然在家中遇害,那么这起发生在不久前的失火案就无法不让人产生许多联想,到底是不是和朱工友的死有关联呢?
韩长林再次安排了任务,让冯少民和唐小川去朱工友的公司了解情况,让赵雷霆和孟思期再次到死者小区周边了解情况。
上午,赵雷霆带着孟思期在小区周围转了转,孟思期手里拿着地图,边走边做了些记号,她发现这小区有东南西北四个出入口,而死者家靠东,也就是说,凶手如果图便捷,大概率会从东门进入,那么东边就要做具体排查。
两人详细询问了附近商店、住户这几日有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人,但都没有问出什么线索。
中午回去以后,孟思期又把上午问询的材料整理了一番,下午,她打算再把排查的范围扩大一些。
坐在靠门位置的她,一抬眼正好看见唐小川疾步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像是有什么急事,径直走向韩长林。
不一会,她突然被韩长林暴跳如雷的声音镇住:“他妈谁啊!这也是能发出来的?”
立即放下手里的钢笔,孟思期朝那边望了望,韩长林额角青筋暴起,愤怒的表情正落在她的眼里,看起来他这次是极度生气了。
下一秒,她就看见韩长林拿着那份报纸气汹汹冲出门,后面唐小川跟了上去,“哎,韩队消消气。”
赵雷霆正好从洗手间回来,一脸不解,问孟思期什么情况,孟思期只得摇了摇头,她猜测报纸上刊登了什么消息,可能和警局现在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隔壁的办公室就传来拍桌怒吼的声音:“是他妈谁让记者进去的!”
“都她妈装死是吧!”
随着几声咆哮,终于有人承认错误:“韩队,昨天那个女人穿着法医的制服,当时我们确实没有留意到,她进去拍照的时候,我们发现就没收了她相机,哪知道她偷偷把相机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