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训正没客气,一屁股坐在餐桌前,开始大快朵颐。
把江谣看得都饿了,拉着钟傅庭跟着一块坐下吃。
才吃了几口,对面的钟训正忽然说道:“对了,陈宗死了。”
“嗯?”江谣一顿。
陈宗,是玄神会的重要成员,三十年前跟出云观观主决斗,被打落万丈深渊。
原以为陈宗这祸害就此消失,没想到只是隐姓埋名,依旧在背后搞风搞雨。
年初的时候,陈宗落在江谣手里,被废去修为,交到特殊事务部,以期能挖出更多关于玄神会的信息。
陈宗明显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一直消极抵抗不肯配合。
陈宗能成为玄神会的重要成员,又岂是一般小角色,他不想张口,没人逼迫得了他。
若是硬来,又唯恐陈宗爆体而亡。
投鼠忌器,事情就这么拖着。
可没想到,陈宗自己先死了。
江谣停下吃饭的动作,“怎么死的?”
“看上去是人老衰竭,生机断绝而死。”钟训正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个死因也是存疑的。
江谣也不相信。
她看过陈宗的面相,没看出来他短期之内会死,恐怕是横生了什么枝节。
钟傅庭则问道:“魂魄呢?”
钟训正摇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奇怪?”江谣低喃。
“更奇怪的还有。”
钟训正语气沉重地说道,“不只是陈宗,被关在地牢里的锦鲤精,还有一只三百年的花妖,还有一个修为深厚的邪修,最近也突然生机断绝而死。”
跟世俗世界里有监狱一样,特殊事务部也有专门的地方,关着那些犯事的妖鬼邪修。
而这些妖鬼邪修,最近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都是生机断绝而死,魂魄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江谣跟钟傅庭对视了一眼,几乎同一时间想到,“玄天!”
能一次性吸干这么多生机跟魂魄,他们能想到的,只有玄天!
钟训正沉着语气,“组织上也想到这点,但玄天的魂魄一直好好待着,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只是表面看来而已吧。”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江谣已经笃定万分。
她忍不住揉揉眉心。
当初之所以将玄天的那瓣魂魄交出去,次要原因是想看看组织上能不能有什么特殊办法把玄天处理了。
更重要的,是想借玄天的魂魄引出玄神会的探子。
但玄神会那帮家伙,自家主神被拿了,竟无一个露阵脚,淡定得仿佛无事发生。
江谣原本还觉得奇怪呢,原来原因竟然在这!
抓老鼠进米缸啊!
怪不得玄神会那帮家伙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378章 新的可能
确实如钟训正所言,玄天的魂魄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便是江谣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但即便什么痕迹都没看出来,江谣也百分百肯定,事情一定是玄天干的。
不能让玄天太舒坦,必须给玄天换个地方!
抱着这样的想法,江谣将玄天那瓣魂魄领了出来。
但领出来是领出来了,看着隔着束魂袋依然在自己手心里疯狂蹭蹭的玄天,江谣有些无语。
奔着不让玄天舒坦来的,到头来反而好像更让他如愿了。
不大爽之余,江谣还觉得有点诡异。
是的,诡异。
束魂袋里装的,是毁天灭地威风凛凛的玄神玄天,是跟自己大战八百回合不死不休的死对头玄天!
而此时,玄天竟然像自己的爱宠小珍珠一样蜷在她手心里撒娇??
要是哪天玄天彻底恢复意识,想起自己这举动,也不知道会不会羞愤到咬舌而死。
想到那画面,江谣多少还有些期待。
不过……
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玄天真的活过来,那这个世界将面临一场大浩劫。
虽然来这个世界时间不算长,但江谣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并不想眼看它陷入浩劫。
可自己都能复活,玄天复生也是早晚的事情。
眼下是玄天最虚弱的时候,偏偏自己又奈何不了玄天。
江谣再一次后悔当初不该用心头血化刃,看似解决了问题,却给如今留了隐患。
玄天的神魂里凝合了自己的心头血,自己非但动不了他,他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自己的力量还会保护他。
真让人憋屈,也懊悔。
但话又说回来,她当时又哪里想得到,自己拼着同归于尽,最后两人又重新在异世相逢了。
这是什么天杀的孽缘啊!
江谣忍不住低咒几声,转而看向身侧安静的钟傅庭。
钟傅庭正低头凝着她手里的玄天,眉间微微拢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到什么?”
钟傅庭没说话,伸手取过那束魂袋,释出里头的一瓣魂魄。
那得了自由的魂魄欢欣雀跃,荡来跳去,没一会儿又跳到江谣手里,卖力讨好。
钟傅庭蹙眉,将那瓣魂魄揪了起来,捏在手里。
那魂魄扭来扭去,还是挣脱不了身上的束缚,只能巴巴望着江谣,有些可怜。
“阿谣,你觉不觉得我们太囿于过往,忘了也许会有‘新的可能’。”
江谣不解,“什么‘新的可能’?”
钟傅庭晃了下手里的魂魄。
魂魄纯净、彻然,不沾半点邪气。
“明明是生于邪恶的灵魂,偏偏出淤泥而不染,明净得不可思议。”
江谣一怔,“你是说?”
钟傅庭抬眼望进她的眼睛,“玄天,也不是生来便是玄天,何以见得他一定为恶呢?”
江谣顿住,眼前一亮。
她确实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她将玄天拿在手上,对着那干净得不可思议的魂魄,语气诱哄。
“玄天,重复人生也没什么意思,毁天灭地你也试过了,其实也没多大乐趣不是吗?
既然已经换了地盘,那咱不如干脆,也换个人生剧本吧?”
手里的魂魄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分,在江谣手里蹦蹦跳跳,依旧欢喜。
大抵是找到了新的可能,江谣暂时将心头大石放下,心情还不错。
至于玄天……
江谣原本想将玄天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来着,但钟傅庭不愿意,玄天由他接手了。
钟傅庭愿意,江谣更加乐得自在。
心情好的她逍遥到黄昏才回校。
没法子,她还是个学生,还有晚课要上。
今日风冷且大,呼呼往人脸上吹,吹得人汗毛倒竖,直起鸡皮疙瘩。
不想挨冻,学生们行路匆匆的,无一个在外头逗留的。
诶,不对,还有一个例外。
女生宿舍楼下对面的空地上,无遮无挡,四面开阔风最盛处,一个高瘦的身影已经在风里等了一天了。
从早上一大早就等着,一直等到现在,看样子还会继续等下去,俨然要等到地老天荒。
要是再来场雨,简直就是狗血言情剧里的经典等人桥段。
大家不由八卦,男生等的是宿舍楼里哪个女生,二人之间又有怎么样的感情故事。
感情?故事?
借成子楠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想与江谣有半分这方面的可能。
是的,等在宿舍楼下的男生,正是成子楠。
他等的是江谣。
被狐小狸想的没错,成子楠有手有脚,睡一觉自己会回。
成子楠在地上躺了一宿,自己就醒了,醒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屋子,他人是懵的。
懵得厉害。
简瑜呢?大师呢?怎么都不见了?
自己又是怎么晕倒的?
发生了什么事?
成子楠摸向有些钝痛的后脑勺,隐约猜到什么。
看来老四没说错,简瑜,大抵没表现出来得那么无辜。
但是简瑜人呢?
在稀里糊涂跟弄清事实之间,成子楠选择了后者,于是从班成章那里问到大师的具体身份。
除了这位大师,他也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得知事情全貌。
不过成子楠属实没想到,老四口中厉害的大师,竟然是京阳大学中文系大一美女江谣。
成子楠不认识大师江谣,却知道美女江谣。
混迹各大学校网站挖掘了解各校美女,是成子楠日常最大的喜好。
想到自己还大胆臆想过这位,成子楠吓得身体都是抖的。
知道江谣不在校,成子楠拒绝了刘晴晴帮忙联系的好意,想说自己等等就好,顺带让自己清醒清醒脑子。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天,等得他人都冻傻了。
“大,阿嚏——”
好不容易等见到江谣,成子楠还来不及说话,先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江谣嫌弃地闪到一边。
成子楠捂着口鼻,吸溜下控制不住的鼻涕,满眼抱歉,“对,对不起,大师,一时没忍住。”
昨晚躺地上冻了一晚上,今天又在风里站了这么久,就是再好的底子,也冻感冒了。
江谣看着模样狼狈的成子楠,并无同情。
只是病一场,而没丢性命,成子楠够幸运的了。
就是不知道经历过这事之后,成子楠还敢不敢轻佻浮薄,看见美女就晕头转向?
不过会不会的也跟江谣没太大关系,没多大兴趣知道。
对成子楠的疑问,看在班成章的面上,江谣将事情言简意赅说了遍。
闻知简瑜跟自己在一起,果然是有所图谋,成子楠很受打击。
不过比起打击,能够捡回一条命,成子楠又觉得是够庆幸了。
尤其在得知自己的前头几个无一例外都挂了,成子楠觉得自己简直是好狗命。
机缘巧合跟大师搭上了联系,这才救了自己一命。
成子楠感激涕零,差点没给江谣跪下来。
这一幕落在八卦人眼里,倒像是痴心男痛哭跪求女孩回心转意的狗血戏码。
敏锐感觉到八卦目光的江谣很无语。
她就算演狗血剧,也不跟成子楠演啊,她眼光好得很。
不想继续被当狗血女主角看待,江谣言语打发成子楠。
不是没感觉江谣的不耐,成子楠不敢不听,但想到自己还有报酬没付,他又停住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成子楠捏着有些薄的信封,表情惴惴,“……我知道这些是有点少,但是我现在手里就只能拿出来这么多,剩下的,我以后定期交给大师可以吗?”
老四告诉他,大师收费从来不拘数目,全凭事主心意实力,想给多少给多少。
凭心意,成子楠当然希望是越多越好,毕竟大师救了自己的性命,给多少钱都不算多。
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他就是个学生,生活费都是朝父母伸手要的,又哪里有多余的闲钱?
就手底这几千块,还是他找宿舍里哥儿几个凑起来的,以后还得还的。
成子楠想过找自己的父母,但既怕太难解释父母不信,又怕父母信了责难加担忧,他想想还是算了。
事是自己惹出来的,责任也应该他自己承担。
老四很够意思,知道他接下来缺钱,还帮他联系了一个不错的兼职机会。
有了收入,他以后可以慢慢还,就是不知道大师会不会不高兴。
江谣看了眼神色不安的成子楠,直接收下信封,“这一笔我收下,剩下的,你就不用给我了,转到这个账户就可以。”
是她先前捐助过的一家福利机构的账户。
不同于某些乌七八糟的所谓机构,这是一家做实事的,里面的孩子,虽然智力不足,但每一个看着都很阳光活泼,看得出来受到了用心的照顾。
江谣从随身背包里掏出纸笔,手刷刷几笔写好账户信息,交给成子楠。
成子楠接过一看,有些意外。
福利,慈善……
这两个字眼他听说过不少,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跟这些字眼扯上联系。
虽然不是他自主决定的。
成子楠怔怔,张张嘴还欲说些什么,江谣却已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宿舍楼走去了。
在萧瑟的风中,男生手里捏着女生扔下的纸条,停在原处,眼睛痴痴地望着女生离开的方向……
八卦的人脑补出一出出言情戏码,把自己先感动坏了。
“阿嚏——”
正感动着,就听那头一个杀风景的大喷嚏传来,把感动碎成渣渣。
成子楠紧紧抱住自己。
哎呀妈,这鬼天气可太冷了!
如是想着,成子楠一溜烟跑了。
八卦的众人傻眼,怎么能跑得跟被鬼追似的,一点也不言情啊喂!
成子楠才不管大家的吐槽,脚下飞快。
不能在风里站着受冻了,明天起,还得打工还债呢!
因为成子楠的作为,江谣多少受到点影响,背后有一些个悄声议论。
江谣没太当一回事。
左右影响不到她,而且也就是一阵的事情。
大家见成子楠不再出现,又见她泰然处之,也大致明了事情大概没他们脑补的离谱,大家摸摸鼻子,又开始关注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例如,期中考。
不同于义务教育及高中阶段的期末一考定成绩制度,大学的期中考成绩,在本学期课程表现中是占有一定比例的。
也就是说,如果期中考没考好,会直接影响到本门课程的最终成绩。
这个时候,就是再吊儿郎当的学生都知道收几分心,翻翻书本冲刺冲刺。
这不,图书馆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江谣也抱着书在啃。
她记性是不错,但大学考试又不是考背书,多少还是得突击一下。
只是没想到人才坐下没多久,就有讨论声不由自主往耳朵里钻。
“又不露脸,你怕什么?”
“可是……”
“哎呀,不是自己说缺钱的吗?”
“我是缺钱,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拜托,又不是拍裸照,那是正经内衣广告片,脸也不露而已,你还怕被人认出来不成?
很容易的,就换几套内衣站在镜头前面摆几个姿势,这样一万块就到手了,这钱不要太好挣。”
话到这里,一道不满的哼声响起,“要不是我没那么好的身材,我自己都想上了,你还推三阻四!”
内衣广告?
不是江谣故意去听人家隐私,要怪还是怪她这好得有点过分的听力。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
巨大的玻璃窗外,绿植后头,影影绰绰看见两个女生相对站着。
一个略矮胖些,一个身形高挑。
高个子女生郝雨薇有些犹豫,“不行的,要是外婆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
洪丽莹看着她,隐隐不耐,“你要是真念着你外婆,这工作你就更应该接了,你不想你外婆被停药吧?”
这一句话,算是拿捏住了郝雨薇,她沉默了下,“真的不露脸不会有人知道?”
见她态度软化,洪丽莹笑了,“放心吧,我都确认好的。”
“是正经广告公司?”
“那当然,我还能害你啊?行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
不给郝雨薇啰嗦的机会,洪丽莹说完就走。
看着洪丽莹的背影,郝雨薇张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事到如今,自己又有什么选择?
郝雨薇有些颓然地在身后的长椅上坐下,神色复杂。
江谣隔着落地玻璃瞧见郝雨薇的面相,忍不住蹙了下眉。
某品牌的低端产品,价值大约一千。
比起同学们动则五六千上万的新款手机,她手里这手机实在拿不出手。
但郝雨薇却分外珍惜,用了将近两年,还连条磕痕都没有。
因为这是她外婆辛苦攒钱给自己买的入学礼物。
外婆说她上大学了,不能继续拿人家用剩的破手机,会被新同学笑话的。
想起外婆说这些话的场景,郝雨薇忍不住鼻酸。
她低头抚着手机屏保上的照片。
她跟外婆抱在一起,一起笑看着镜头。
照片里的外婆,笑得多么的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
那是拿到手机的第一天,自己跟外婆一起拍的。
自己也笑得开心,眼里都是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她都想好了。
大学她一定认真读,拿奖学金,这样等她毕业之后,自己能出去找一份好些的工作……
等收入上来,就把老家总漏雨的老房子卖掉,换一套小两居,带电梯的,这样外婆就上下也方便,还要给外婆买一堆新衣服,带外婆去吃各种好吃的,去全世界各地旅游……
她要让她的小老太太,成为最幸福最让人艳羡的小老太太。
郝雨薇想了好多好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学还没上完,外婆就出事了。
突发脑溢血。
要不是邻居及时发现,那结果……
郝雨薇不敢想象。
可就算做了手术,外婆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外婆至今没能醒过来,仍旧昏迷着。
医生说时间越久,外婆醒过来的机会越渺茫,让她最好有心理准备。
深切治疗病房每天花费巨大,大家都劝她理性一点,与其到最后钱也没人也救不回来,不如及时止损。
郝雨薇也知道那是无底深渊,极有可能她投入再多也换不回外婆,最后留给她的只剩下一身债务。
但让她放弃,她却无论如何做不到。
只要想到病床上躺着的,是她唯一的外婆,她就做不到。
她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她就像个没人要的皮球被人踢来踢去,是外婆将她领回家,独自抚养长大。
这么多年,她跟外婆相依为命,外婆就是她的一切,要是连外婆也没了,她不知道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郝雨薇不由湿了眼角。
“嗡嗡……”
一阵手机震动打断了郝雨薇的思绪,是医院的账单通知。
她头皮不由发紧。
自从外婆住院,她最怕的就是医院的账单通知。
账单下面永远显示欠费,紧接着就是医院的催缴电话。
想到催缴人员不耐冷硬的话语,郝雨薇喘不过气。
她何尝想欠费,她实在是没钱了。
外婆是重症,光手术费都是她七拼八凑加借来的,术后恢复用药更是高昂,好些还没得报销,她根本无力承担。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再这么一直欠费下去,外婆的那些救命药怕是供不上了。
算上之前的,今天欠费应该超过五万了。
也不知道医院能不能再缓缓,明天自己就能补缴一万上去,虽然一万块也还是不够的。
也不知道洪丽莹那边,还有没有别的介绍。
她现在不纠结了。
只要能救外婆,拍几套内衣广告,又有什么关系?别说不露脸,就算露脸也没关系,只要有钱。
不不,要是被思想保守的外婆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难过的。
不对,要是没有那些钱,外婆连生气难过的机会都没有。
郝雨薇脑子混乱,连看东西都有些吃力。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
欠费:0。
郝雨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再看,上面的数字还是没变。
不止没有欠费,上面还有结余,将近五万。
仿佛有人一次性预存了十万进去。
郝雨薇往前翻,还真找到了十万存入的纪录。
这怎么可能呢?
难不成是显示错误?
郝雨薇第一反应是翻出之前的医院催缴电话,打了过去。
再得到工作人员确认信息无误后,她还是不敢相信,“是不是有人不小心缴错了?”
她是很需要钱,但这十万块,也有可能是人家辛苦凑来的救命钱,自己哪能当做没事发生。
“住院缴费是要核对姓名跟身份证号的,错一位数都存不进去,缴错的可能性很小。”
工作人员猜测道,“或许是你家的什么亲戚帮忙缴费的呢。”
她们家亲戚条件是有比她们好的,但是能一次性拿出十万块的,几乎没有。
就算是有,不是至亲,人家又怎么舍得?
事实上,别说十万了,便是几千块,也是难借。
想到自己之前去借钱听到的那些风凉话,郝雨薇下意识摇头。
不可能的。
那还会有谁呢?
郝雨薇实在想不到有谁,追问这十万块具体是谁存入的。
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工作人员回答了。
听到这个名字,郝雨薇发怔。
她们家并没有姓江的亲戚,连朋友也是,倒是她们同学院的,是有一个。
之前学院活动的时候,她跟对方还接触过。
难道是?
不,不可能的,自己跟对方仅限于知道,彼此无亲无故,对方凭什么帮自己?
那是十万块,可不是十块!
郝雨薇在脑子里快速否掉这个可能,结果一抬头,却正好看见玻璃窗内的江谣从位置上起身。
郝雨薇心头一动。
自己跟江谣也就撞见过那么一次两次,平时几乎碰不上,这会子才刚想到对方,对方就出现在自己对面。
这未免太巧了点。
难道真是她?
看着江谣的背影,郝雨薇来不及细想,快速追了上去。
江谣步幅不算小,郝雨薇绕了几道门,在旋转楼梯处才追上江谣。
“江学妹,你……”
她边顺着气,边斟酌该怎么说。
江谣望向郝雨薇,示意她往外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出去说。”
望着毫无意外之色的江谣,郝雨薇心里有些明白了,又有一肚子疑问。
但江谣说得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点点头,跟上江谣。
夏日盛放时景致极美,眼下只剩下一池枯叶。
没什么风景好看,便是有风景,郝雨薇也没这个闲情逸致,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问那十万块的事。
“嗯,那十万块是我转的。”
面对郝雨薇的疑问,江谣并未否认。
饶是郝雨薇有所猜测,但听见江谣真的承认时还是意外,“江学妹,你为什么……?”
她跟江谣甚至连交情都算不上。
非亲非故,对方就帮自己垫付了十万块的医药费,做梦她都不敢这么做。
江谣神色轻松,“你缺钱,我正好有不少,借你点应急而已。”
郝雨薇诧异。
她当然看得出来江谣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儿,看她身上穿的用的,无不是最好的。
光头上一根发簪,感觉就够买下京市一套房。
江谣有钱。
但有钱的人多了,凭什么就借给自己呢?
而且自己甚至都没开口向江谣求助,江谣又是怎么知道的?
郝雨薇有一肚子疑问想问。
“十万块,两条人命,很值。”江谣如是说道。
“两条人命?”郝雨薇不解。
她外婆危在旦夕,等钱救命,是一条人命,那另一条?
江谣回想郝雨薇方才的面相所示。
天庭晦暗,隐泛血光。
要是不拉郝雨薇一把,眼前这姑娘难逃死劫。
“刚才在馆内,跟你说话的女生是你什么人?”
“你说丽莹?”
郝雨薇不懂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这里,但还是回答道,“她跟我是高中同学,跟我有些交情,她知道我最近缺钱,好心给我介绍兼职。”
“好心?”
江谣冷嗤,“眉心狭窄、鼻梁歪斜,主心术不正、贪钱自私,你这同学不是什么善茬,她介绍的工作,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的好。”
郝雨薇意外。
既意外江谣说的内容,也意外江谣的说话方式。
怎么听着玄玄乎乎的,像个算命先生?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谢谢你的建议,我记在心里了。还有……”
郝雨薇眼露感激,“谢谢你的十万块。你放心,那十万块我会尽快还你的,等……”
江谣颔首道:“嗯,不用着急,五年后,一起还我一百万就好。”
她没想在郝雨薇身上挣钱,但态度上需如此。
没有白给的钱。
“一,一百万?”郝雨薇瞪大眼,不敢置信。
借人钱当然得还,多给利息也是应该的,可五年后一百万?
能度过难关,届时自己要是掏得出绝对不会二话,问题是她不行啊。
她现在大二,五年后也不过是才进入职场的打工人,自己哪有本事还一百万?
仿佛看出郝雨薇内心的疑问,江谣神秘一笑,“你会有的。”
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玄妙。
看着已入绝境,但一旦有运踏过,便是否极泰来,运势走强。
郝雨薇未来不会差。
郝雨薇心下更纳闷了。
江谣凭什么这么断定?她难不成还真的能掐会算啊?
而且就是这么一说,连借条都没有,江谣不怕她赖账吗?
虽然郝雨薇明显还有疑问,但江谣也确实还有事,丢下一句自己还有事,便先走了。
徒留郝雨薇在原处,呆呆望着江谣远去的背影。
“雨薇?”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
郝雨薇转身,瞧见樊晓慧抱着专业书站在出入馆的台阶处。
“晓慧。”
对于樊晓慧,郝雨薇很感激的。
先前外婆做手术,自己到处凑钱,结果凑来凑去还是差三万块,樊晓慧知道后,主动借了她这钱。
甚至还去医院探望外婆,帮忙跑前跑后办手续。
樊晓慧快步向她走来,“你怎么在这儿?我以为你在医院照顾你外婆。”
“外婆现在在深切治疗病房,家属也进不去,我待在医院也做不了什么。”
最重要的,她还得挣钱。
她的经济条件不行,从入学开始就一直勤工俭学,图书馆资料整理,是她勤工俭学的一部分。
眼下来看,这份收入不够,但她晚上她还要熬夜班,胜任不了其他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