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间蹙起。
见玄天没有别的反应,江谣顿了下,又问,“你听见我后面说的那句了吗,曲谦君死了?”
玄天沉声,“听见了。”
其实不用江谣特意告诉,他也知道的。
当日的情形他也在,虽然意识不清,但看是都看见了。
曲谦君献祭不成,遭阵法反噬,爆体而亡。
看着面无波澜的玄天,江谣在心里摇头。
亏的曲谦君已经死了,否则看到玄天此时的反应,大概也得心碎而死。
曲谦君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倒行逆施,作恶多端,但他对玄天的心却是一片赤诚。
为了玄天,曲谦君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惜,在玄天这儿却什么都没换来。
哪怕皱皱眉头呢。
但想想曲谦君何尝不是这么对沧月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江谣的腹诽玄天听不见,他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件事上,“钟傅庭不是你徒弟吗?怎么跟你做了道侣?”
江谣翻白眼,“用得着你来管?”
玄天顿了一下,又问,“你舍不得钟傅庭死,是不想没了道侣?”
江谣眉间拢着,“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她怎么不记得玄天是个八卦的人?
“这样吧,你把钟傅庭的身体给我。要是你实在需要道侣……”
玄天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语出惊人,“……我给你做道侣。”
“什,咳咳——”
江谣一阵猛咳,被口水呛得不轻,也被玄天吓得不轻。
太过震撼,她都忘了留意周遭,没注意到随着玄天话语声落,躺在床上的人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但玄天这缠人的冤鬼,却是怎么也躲不开。
玄天一逮到机会就开始游说江谣,“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啊,我身体有了,你道侣也没丢,两全其美。”
江谣翻白眼,“两全其美什么,我要的道侣是钟傅庭,又不是你。”
被拒绝的玄天不服,“我哪里不如钟傅庭了?钟傅庭长得不错,我也不差啊,而且我修为还更高一筹。
你与我双修,修为长进肯定比跟他来得快。”
江谣语气认真,“可我不喜欢你,我就爱我家阿庭。”
玄天皱眉,很不赞同,“修道之人怎能耽于情情爱爱?提升修为才是第一位。”
江谣摊手,“你找别人提升去,我对你没兴趣。”
“别人不行,别人道侣的身体不适合我。”玄天回答得一本正经。
江谣:……
“反正不可能,你死心吧。”
玄天黑沉沉的眸子默默地望了江谣一会儿,“罢,钟傅庭刚出事,你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我等你脑子清楚些再来问。”
江谣:……
“你脑子才不清楚,你全家脑子都不清楚!”
江谣吐槽,玄天听不见,说完想说的,他就消失不见了。
江谣肯定他没有走远,还在青山观内,极有可能就在主殿。
那是玄天最喜欢待的地方。
因为那里有功德可以吸,都是江谣的。
玄天偷起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江谣再一次后悔当初不应该用心头血化刃这招,白白叫玄天占便宜。
待玄天走后,沧月才敢从门里出来。
“原来那就是玄天啊。”
确实是非同凡响,有若神只,又冷凛沉骇,刚才她没忍住好奇隔着窗隙偷瞄了他一眼,对方视线立即往这边扫来。
玄天分明没做什么,沧月却瞬间手脚发麻,全身发抖,骇得不敢再看。
原来曲谦君喜欢的,是这样的。
自从进了青山观,沧月已极少想到曲谦君。
对于那样虚伪无情、狠心毒辣的男人,确实是没什么好想念的。
曾经她有多爱慕北,就有多恨曲谦君。
只是没想到,曲谦君会死得这么突然。
反噬而死,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沧月在闻讯之后,人愣了许久,心底里一瞬间涌起万般滋味,最后只化作一声嗟叹,“他死了,好啊。”
一死百了,世间少一个祸害,挺好。
虽然心里仿佛一下空了一块,但沧月还是庆幸,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没想到,曲谦君一死,玄天便活了。
曲谦君坏事做尽,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复活玄天,没想到最后玄天活了,他却看不着了。
倒是让自己见着了。
沧月不由觉出几分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剩下怅叹。
江谣回头便瞧见沧月这复杂的表情,大致也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她没有问,转头问起另外一个话题。
“曲谦君已死,玄神会也被捣毁了,你现在的处境算是安全了,你是要继续留在青山观,还是回海里?”
沧月顿了下,看看样子也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没太多犹豫回答道:“大师,我还是想回去。”
青山观很好,但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是大海,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也是她孩子的归宿。
她们鲛人,注定属于海里。
江谣点点头,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本该如此。
“那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想什么走都可以,这里你来去自由。”
沧月生出许多的不舍,夹着感激,眼泪汪汪。
江谣一见她眼里蓄泪就头大,“打住打住,我最近不缺钱花,你先把眼泪攒着,等我手头紧了再找你,你给我哭一斗来。”
沧月一下被逗笑,原本要掉出来的眼泪又收了回去。
她定定望着江谣,“大师,我们还会见面吗?”
江谣摆手,“看缘分,有缘自会相见。”
沧月满眼郑重,“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
江谣一笑,突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一物拾,递给沧月,“拿着,就当是临别礼物。”
那物拾精致小巧,洁白无瑕,晶莹剔透,光华璀璨,无与伦比的美丽。
沧月看着江谣手里的鲛珠,是自己的,上面还有自己的气息。
不知道大师从哪里拾得这物,为何还给她?
这些东西,她哭一下便有,要来干嘛?
沧月不解,待拿起鲛珠细看才发现上面刻满了符纹。
江谣解释道:“刻得不怎么样,不过是我亲手刻的,给孩子的,保平安御邪灵。”
怎么说也是世界上最后的鲛人了,她盼着小家伙能顺利成长,往后壮大族群,就靠她了。
如果是别的东西,沧月是不敢要的,她已经受了大师太多恩惠了,但是眼前的鲛珠,她无论如何拒绝不了。
她万分珍视地拿在手里,感激涕零。
江谣看着落了一地的鲛珠,不由挑眉,“得,这泼天富贵是挡也挡不住,命里注定该我发财。”
“也好,这阵子又是大法会又是塑金身,观里的资金应该紧张不少,看云扬道长头发都白了,正好用这些贴补一下。”
沧月一顿,“那个,大师,我觉得云扬道长发愁的应该不是钱财之事。”
观里缺不了钱的,虽然钟先生现在昏迷不醒,但有钟氏集团在呢,怎么也短不了资金。
云扬道长愁的,分明是因为别的事情。
听着沧月意有所指的话,江谣一愣,“你是说,玄天?”
沧月扯出一笑,一脸“你觉得呢”表情。
闻知那骤然出现的魂魄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玄天,云扬道长吓坏了。
生怕这祖宗一个不乐意,反手就把青山观连带整个青峰山夷平。
云扬道长日夜担心,愁得夜里都睡不好觉,头发都比之前灰白了不少。
江谣倒是没想过这点,她记得她明明跟云扬道长说过不用操心玄天的啊。
不过想到玄天的威名跟气势,她多少又有点理解。
这样下去还真不是个办法,得把玄天解决一下。
“让我解决玄天?大佬,您老人家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听完江谣所说的,钟训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都打不过玄天,我拿什么解决?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江谣瞪了钟训正一眼。
没哪个女的喜欢被叫老人家,尤其她确实活了不少年头了,这词听着更加刺耳。
“打不过怎么了,又没人叫你跟玄天对打!我是让你智取啊。”
“智取?怎么智取?”钟训正诚心求解。
江谣道:“古装电视剧看过没有?电视剧里那些朝廷,赶上底下有人拥兵起义,想解决又打不过或者不想劳民伤财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钟训正反应了下,“你是说招安啊?”
江谣点点头。
招安,是一个国家的合法政权对不合法组织的一种安置行为,用笼络手段使其归顺,不犯上作乱。
这主意江谣琢磨了好些天,觉得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与其让玄天在外面晃荡,不如收归编制。
“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钟训正想了想,摇头,“感觉,不太行吧。”
被否定的江谣不高兴,“怎么就不行?”
“招安?你觉得这现实吗?他可是玄天啊,曲谦君都得听他号令,他就是王者,能屈居人下听人发号施令?”
钟训正觉得完全不可能。
江谣没觉得是什么问题,“那就不让他屈居人下呗。”
这下轮到钟训正瞪眼了,“怎么说?招他来当老大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招安招到把皇位拱手相让的。”
“没叫你这么实诚啊,怪不得你还在做实务,爬不上大领导位置,一点领导思维都没有。”江涛忍不住吐槽。
“那么请问大佬,怎么样才叫有领导思维?”被嫌弃的钟训正倒是不恼,一脸的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领导是干什么的?就是忽悠呗。”
江谣声音略低了点,“单设一个职位,地位独特一点,超然一点,像特别顾问之类的,想干就干,想躺就躺,自由又没人管束,还有钱拿。”
钟训正吞吞口水,又自由又有钱,觉得那简直是自己的梦中情职。
“……反正一个主旨,不管怎么着,先把玄天拉入我方阵营再说。”
江谣继续说道,“你别看曲谦君虽然死了,玄神会也被打击得差不多,但那是玄天复活的消息没传出去。
要是传出去,你看看那些话黑暗势力会不会立马闻风而动,死灰复燃?
与其让那些人把玄天这么个大杀器抢走,不如收归国有。”
钟训正若有所思,沉吟了声,“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道理,只是……
这事组织上愿意特批,也得玄天自己答应才行啊。”
他看向江谣,“还是说玄天自己有这方面意愿?”
“那倒没有,我还没跟玄天提起,就先跟你私下讨论讨论看看可行性。”
“只要能把玄天这麻烦解决,怎么都可行。只要他愿意老老实实不为非作歹,别说特供优差,大笔钱免费养着他也无所谓。”
现在玄天就是组织上最头疼的问题了,一等大事。
原本为祸多年的玄神会可算被捣毁了,大家还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没想到转头传说中的玄神就活了。
组织上下瞬时一级戒备,所有人如临大敌。
实在是玄天修为高得离谱,连最强的大佬都打不赢他,据说是能毁天灭地的存在。
简直是一颗会走会跳的原子弹。
要是真能将这颗原子弹招安,那确实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只是,可能吗?
钟训正下意识望向大佬,却见大佬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哀怨。
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不公平。”江谣哼哼。
“啊?”
江谣一脸不满,“不是吗?论修为我跟玄天差不多,凭什么组织上对玄天那么优待,我就得累死累活?”
钟训正很想问问大佬什么时候累死累活了,几个月才出一次任务,这也能叫累死累活?
如果那是,三天两头通宵达旦的自己算什么?
牛马不如呗。
不过话钟训正倒是没这么说,拣了好听的夸,无外乎夸大佬深明大义、品格高尚、觉悟非凡,怎么能自贬跟玄天相提并论云云。
江谣哪能不知道情况不一样,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说到底,还是恶人让人忌惮,好人注定被忽略,因为都知道好人会自我约束。
“我找个机会问问玄天。”
“嗯。”
江谣原以为要说服玄天会很困难,结果玄天却意外地爽快,一口就答应了。
“啊,嗯?”
江谣酝酿了一肚子晓以大义的话,被玄天这一干脆,一下打断了节奏,“你,答应了?”
玄天点头。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小半个月,这个世界跟他们原来的世界有许多的不同。
灵气匮乏,玄学式微。
这里的人类不修行不学道,却有很多惊人的创造,“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不容小觑。
玄天明白,自己原来的那套生存方式在这个世界大抵行不通。
尤其江谣也复活了。
除非自己想再一次毁天灭地,同归于尽。
可是,像江谣先前说过的,重复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自己或许该尝试一下新的可能。
玄天敛了下睫,掩下心思,“不过我有个条件。”
江谣立马警惕,“什么条件都没问题,除了阿庭的身体。”
玄天也道:“除此之外,我也没别的想要的。”
“不可能。”
玄天斜睨了眼一如既往昏睡不醒的钟傅庭,语调疏懒,“钟傅庭活不了的,你守着他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江谣最听不得说钟傅庭活不了的话,当即气得叉腰,“你我都魂飞魄散了还有可能复活,阿庭比我们情况好多了,怎么就活不了?”
玄天张嘴,江谣看他明明是想说什么的,却忽然薄唇紧抿,不吱声了。
“干嘛突然不说了?”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谣,我才睡了几天,你就找新道侣了?”
江谣狠狠一怔,猝然转头,却见沉睡了许久的某人半睁着眼,定定地凝着她。
有玄天这么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在,钟傅庭想不早点醒来都不可能。
再不醒来,自己身体被抢了不要紧,江谣要是被抢了,他绝对会哭。
“想什么呢?你就算对我没信心,也该对自己有点信心吧?我会放着你不要跑去喜欢玄天吗?”
话了,江谣又实诚地咕哝了声,“虽然,玄天确实也不错。”
这话一出,马上引来钟傅庭侧目,眼神危险。
江谣忙有眼力见地找补一句,“远不及你。”
钟傅庭勉强满意,伸手揽紧怀中人。
江谣感受着对方胸膛的温度,感觉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
总算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手指摩挲了好一会儿,然后纤指滑入指缝,与他十指交握。
见状,钟傅庭薄唇勾起笑,低头在她发心处落下一吻。
两人静静相依偎,金色的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最后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气氛正好。
钟傅庭半退开些身子,垂首,薄唇向下,江谣仰头配合着他。
眼看两人的嘴唇就要亲上了……
“诶哟!”
一声煞风景的夸张叫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原本暧昧旖旎的气氛。
江谣顿住,都不用抬眼去看,就知道这煞风景的是大侄子钟训正。
她自钟傅庭怀里坐直了身子,果然瞧见钟训正就出现在不远处,一手做作地捂向眼睛方向,事实上半点也没遮到,看得分外仔细。
钟傅庭则瞬间黑了脸。
任谁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脸色都好看不起来。
迎着小叔不善的目光,已经走近了的钟训正讨好一笑,“先说好,可不是我有心来当电灯泡的,我是有正事。”
钟傅庭蹙眉,“什么正事?”
钟训正在位置上坐下,长叹一口气,“还能是什么正事?玄天呗。”
这可是头等大事。
一日不解决这个问题,大家都不得安生,就像是定时炸弹没被安全拆除,所有人都得提心吊胆。
说起玄天,江谣也不由摇头,“玄天这事卡住了,他想要阿庭的身体,但那不可能。”
“其实玄天干嘛非要小叔的身体?他是不是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钟训正说着忍不住看了眼相貌姣好的江谣,忍不住暗搓搓地怀疑,玄天是不是其实另有所图。
他可是听说了,玄天甚至连做江谣道侣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钟训正先前见过玄天一次,确实如传闻中,气势不凡,透着王者风范。
像那样的人,实在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他不能不有所怀疑。
显然他小叔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急得立马醒过来。
这般想着,钟训正下意识看向自家小叔。
却见小叔眼皮子也不抬,全副心神都在心上人那里,黑色的眼眸里盛着溺人的光。
呸,恋爱脑。
钟训正酸到牙倒,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时,却见钟傅庭淡淡地往这边扫了一眼。
画钟训正赶紧收起腹诽,讨好一笑。
江谣倒是没注意叔侄俩悄无声息的“亲切交流”,说道:“阿庭的身体确实与玄天契合度很高,要是阿庭真的挂了,玄天上他的身确实挺合适的。”
据她所知,玄天并不是苏醒后上的钟傅庭的身体,而是自钟傅庭的身体里苏醒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玄天认准了钟傅庭。
钟傅庭侧首看她,不阴不阳地说话,“听你话里的意思,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还真准备让玄天上我的身不成?”
“当然,不可能!”
江谣赶紧表明态度,“你放心好了,别说你死不了,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首好好保存起来。
到时候用乾坤袋把你装好,上哪都揣着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钟傅庭哼哼,仿佛在说这还差不多。
作为一个单身狗,钟训正还真不乐意跟情侣谈事情,瞧,一个没留意话题就被扯远了。
他无奈地拍拍桌子,“我说,咱能回到正题吗?”
江谣没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跑题了,有些纳闷望向钟训正。
钟训正叹气,“我是说,那能不能重新给玄天重新找一个身体?”
江谣摊手,“没那么容易的,你以为我先前没找过吗?这东西讲究缘法,不是那么轻易就寻得到的。”
要是容易,她早就帮手找了。
或者应该说,要是容易,玄天也不用执着于钟傅庭。
“要实在不行,弄个假的行不?”钟训正提议。
“就跟你之前的女鬼一样,给弄个纸身体,其实没差的,也能以假乱真啊。”
听说还当上了大明星,光一天的收入都顶得上自己一月,甚至可能是一年的薪水。
钟训正忍不住哀怨。
唉,这都什么世道啊。
“你以为玄天是碧青啊?”
江谣翻白眼,“碧青自己是普通的游魂野鬼,有个假身体行走阳间就偷着乐了。玄天能一样吗?”
说起袁碧青,江谣就想起那一夜。
亏的是乐灵反应快,要不然袁碧青恐怕得魂飞魄散。
不过乐灵道力有限,也只是勉强维持住她涣散的魂魄,江谣一看不是办法,干脆将袁碧青的魂魄放在自己的神像下养着。
本来都挺好的,袁碧青恢复得很快,眼看都养好了,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喜欢在主殿晃荡的玄天。
玄天喜欢主殿的功德,但魂魄他也是吃的。
换做往常,像袁碧青这么弱的魂魄,玄天是看不上的,但谁让袁碧青点背呢,赶上了。
玄天已经许久未食过阴物了,正是嘴痒的时候。
袁碧青就这么撞到枪口上。
要不是江谣及时赶到,袁碧青就成了玄天的点心。
原本袁碧青还想着跟剧组请几天假,留在青山观好好陪陪江谣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当即跑得比兔子还快,跟被鬼追似的。
不对,被玄天盯上,可比被鬼追还可怕。
江谣这般想着,忽然听见耳旁钟傅庭低醇的声音响起,“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话一出,江谣跟钟训正两人立即支棱起,异口同声,“还有什么办法?”
江谣找到玄天的时候,玄天正在山脚下的一间卖小吃的摊位前坐着。
简易的小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小点心,还有不少颜色绚丽的饮料。
江谣大致估摸了下,少说几百块。
她回头看了一眼脸有小破财相的老板,就知道玄天一分钱都没付,用的障眼法。
就跟他这魂魄能被大家看到一个道理,用的也是障眼法。
辛苦一番连本钱都没要回来的老板一无所知,还乐乐呵呵继续忙碌着,手上没停下过。
老板当然乐呵,如今的青峰山游客量可比先前多了n多倍呢。
那一晚突然而至的大法会,让青山观彻底扬了名。
只要参加法会,就能得到一千元现金礼包,当夜官方消息一发出来,就在网上引起了极大的讨论,热度半夜飙升。
离得近的网友亲自到现场看热闹,离得远的网友隔空吃瓜。
起先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是真的。
尤其是当夜的现场照片发出后,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整个山道密密麻麻,少说十万人。
一人一千,那也是一个小目标呢,大家不相信钟氏集团会这么大手笔。
吃瓜群众们等着看笑话,看大笑话。
结果笑话没看成,看得羡慕的口水从眼里流出来。
财大气粗的钟氏集团当真兑现了承诺,而且还不是一个小目标,是好几个小目标。
当晚参会的市民朋友,有一人算一人,人手一千,不掺半点虚的。
随手一搜,都是现场幸运儿的开心发帖,那粉红粉红的现钞,看得屏幕外的王吃瓜群众们羡慕不已,恨不生为东市人。
听说为了凑齐这几个亿的现金,钟氏把东市里外大小银行的现金储备都提出来了,第二日不少银行还贴了暂停现金取现的致歉通知,有媒体特意整理统计过,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
现场交警武警消防医疗,不止东市,附近几个市的公职人员都出动了,大家在现场甚至看到南方大领导的身影。
一个道观法会,居然调动了这么多这么多资金跟社会资源,连官方都出动了,这实在不能不让人起疑。
这里头绝对有事,有大事。
事情在网上引起了极大的讨论,虽然最终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问就是普通的祈福法会,不小心搞大了。
这话一听就是糊弄,大家都清楚,但人家憋着不说,各位看客也无可奈何。
真相具体是什么无从得知,但东市的青山观彻底扬了名。
一定不要小觑了国人的追热度的本事,几乎是法会第二天,青峰山就迎来了游客大爆发。
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背景似乎极为惊人的青山观,以及那位名号奇奇怪怪的什锦娘娘到底有什么来头。
游客量骤然激增,云扬道长头疼不已,山上山下的这些做生意的摊贩可高兴坏了。
游客量就是钱啊。
江谣在玄天对面坐了下来。
玄天没看她,兀自看着周围的游客,看着车来车往,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见他不搭理自己,江谣没客气,直接拿起桌上没动过的食物吃了起来。
“这个世界,很不同,对吧?”
玄天没理她。
江谣无所谓,喝了口饮料,嫌弃太甜地皱了下眉,又将就塞进嘴里喝着。
“其实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不用整天打打杀杀,你死我活,就这么坐看闲云,有吃有喝,什么也不用去想,日子不要太快活。”
玄天眯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谣将吃的放下,拿出手机,对着桌角的付款码扫了下,然后输了个顺眼的数字,付了钱。
收银台处即刻传来到账的语音通报。
忙晕头的老板注意不到,玄天听见了,侧首看向江谣。
江谣默默关闭手机界面,唇角上扬着。
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玄神大人玄天,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身上连半个子儿都没有,她不由想笑。
自己最落魄时好歹还有一百二十七块,比玄天好多了。
她看着玄天说道:“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生存规则,你不能总仗着自己的修为来吧,得学会适应才行。”
谁都能听出来这话里有话。
玄天冷着脸,“你想说什么?”
江谣一笑,“我想说让你弃暗投明啊。”
“条件我提了。”玄天言简意赅。
“阿庭没醒我都不可能把他的身体给你,他现在醒了,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江谣如是说道。
玄天阖了眸,“那便没得谈。”
江谣歪着头,目光盯向闭眼闭口的玄天,目光灼若火。
玄天被盯得受不了,睁眼目光扫来,“你看什么?”
江谣神色微妙,“玄天,你这么执着于阿庭的身体,其实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要身体是假,实际上你想做我道侣对吧?”
玄天:……
他眉峰拢紧,眼露鄙夷,“异世再见,江谣,你怎变得如此厚颜?”
江谣一脸狐疑,“你真的没这个意思?”
玄天满脸写着“嫌弃”两个大字。
被嫌弃的江谣不以为忤,露出笑颜。
她当然知道玄天没这个意思,就是开开玩笑罢了。
“那你还非要阿庭?”
玄天斜睨她,“如果你能找到比钟傅庭更合适的,我也无所谓。”
江谣露出笑容。
她插科打诨,等的就是这句话。
“行,等我一会儿。”
玄天随口问道:“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