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瞬间,钟傅庭被浓烈的煞气包围得彻彻底底,几乎密不透风。
乐灵紧张地观察着阵中战局,但除了一片血雾,她什么也看不见。
那样可怕的血雾,修为差点的人,撑不了三秒就会被吞得骨头也剩不下。
也不知道那位……
乐灵下意识看向大佬,她想大佬的心情应该比自己更加焦惶,毕竟谁都看得出来大佬跟那位关系非同一般。
却不想大佬却分外淡定,兀自闭目沉息,入定般镇定。
乐灵诧异,又觉得佩服。
怪不得人家是大佬呢,光这份处变不惊,就非常人可比。
乐灵不知道,江谣哪是处变不惊,而是闭眼用灵识看得更清楚些。
钟傅庭的处境并不好。
饶是修为提上来了,他应对起来也并不轻松,甚至是艰难。
是啊,又要小心四面八方攻来的阴煞,还要保存实力虚空画符破阵,如何轻松得了?
再一次将离自己脖颈半寸的阴鬼踹飞,钟傅庭咬破指间血,虚空画着繁复的破阵符。
这不是个容易的过程,容不得半点错漏迟滞。
跋前疐后,左支右绌,钟傅庭只有两只手,分出一只手画符,战斗力势必下滑。
江谣眼看着他开始不停负伤,血越流越多,脸色越来越苍白。
饶是如此,他右手依旧没有丝毫停滞,依旧平稳灌力。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江谣看见钟傅庭几经艰难终于画到符箓的最后一部分,也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还不等她高兴,却听刺啦一阵破空声传来。
曲谦君出来了!
曲谦君成功出阵后第一件事,就是趁人之危,背后偷袭钟傅庭。
背后罡风起,钟傅庭不是没有察觉。但是此时他一手画符,一手压邪,甚至因为道法被破遭反噬还吐了血,根本没有余力对付曲谦君。
就在他准备咬牙闷头承受时,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飞掠而来。
小珍珠!
赶在曲谦君的手挨上钟傅庭前,小珍珠赶到。
它呈守护姿态地挡在钟傅庭身后,血口大张,极富威胁地恫吓着意图不轨的曲谦君。
曲谦君与小珍珠缠斗,他自信不会输给一条蛇,他是没时间。
他当机立断,即刻改变策略,朝江谣奔袭而来,直取江谣命门。
见状,小珍珠当下甩开钟傅庭,飞速追去。
到底是慢了一程。
乐灵试图阻拦曲谦君,但二人实力过分悬殊,曲谦君罡风一扫,她便倒在地上。
等她爬起来的时候,江谣已经落在曲谦君手里。
曲谦君一手掐住江谣的面门,一手狠狠掐在江谣细嫩的脖颈上,威吓钟傅庭停下手里的动作。
钟傅庭深深看了江谣一眼,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反而加快了。
“你疯了,钟傅庭,你以为我真的不会下手吗!”
见钟傅庭竟不顾江谣的死活,曲谦君手上更加用力。
脖颈上的力道寸寸收紧,江谣吃痛,面色却未动分毫。
小珍珠急得上蹿下跳,既想一口张大口吞了曲谦君,又想回身咬住钟傅庭让他住手。
但它到底哪样都做不了,只能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而自始至终,钟傅庭仍旧专注手里的动作,恍若未闻。
曲谦君怒极反笑,狠力扯过江谣,语气嘲弄,“江谣,原来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江谣不知想到什么,竟绽唇轻笑了起来。
曲谦君眯了眸,“你笑什么?”
手上的桎梏不自觉松了几分。
江谣哑了声,“是啊,我在钟傅庭心里一样,不过如此,正如玄天在你心里的位置一样。”
曲谦君皱眉。
江谣轻笑,“若不然,你怎么还有心情找我麻烦?你的玄神大人可是跑到献祭阵里头去了,那么纯澈干净又富含力量的魂魄,可是阴物的大补药。”
曲谦君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跑出束魂袋的那瓣魂魄,此时就像个调皮的孩童,正在那血窟煞海里大冒险。
正如江谣说的,玄天的魂魄绝对是喷香迷人的大补药。
他一出现,立马就有阴物盯上他了,恨不能一口吞噬了他。
曲谦君看着被视为盘中餐的魂魄,素来冷硬的唇角勾起几许弧度。
“那是玄神,便是只剩下一瓣魂魄,也断不至于折在这里。你有这闲心,还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嗯,确实是这样。”江谣意味不明地说着。
就在曲谦君感觉古怪时,眼前突然一花,竟是那不知所谓的乐灵又来了。
她竟然不知死活地想对自己施加咒术。
迷情咒!
中了迷情咒的人,会情不自觉地将特定的人当做自己深爱的那个人,为之痴狂,予取予求。
曲谦君身上陡然翻腾出滔天怒意,目光阴翳,如被触了逆鳞的魔龙,凶戾狠绝,出手绝不留情。
乐灵面色青白。
老天爷,她就知道这是茅坑点灯的找死行径。
在自己施咒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是触怒曲谦君,可即便猜到,真的对上阴鸷可怕的曲谦君时,她还是不由地从心底里感觉发寒。
这下完了,小命要就此交代在这里。
乐灵在心底哀嚎,面上却强忍着没犯怂。
如果注定死局,不如死得体面点。
就在乐灵仰头受死时,却先听见一道闷哼声传来。
她惊地望去,却见上一秒杀气腾腾的曲谦君捂着左肩,脸上闪过痛色。
看样子像是被伤着了。
而伤他的人,竟是不久前还虚软无力的大佬!
乐灵惊喜地瞪大了眼。
原来大佬留了一手啊,怪不得大佬会示意自己去捋虎须。
乐灵是惊喜,曲谦君则是震惊。
“玄神?”
他右手捂着自己再度受伤的左肩,满眼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他确实小觑了江谣,他以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未曾想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她竟又有了道力。
再加上一时气怒,大意了,他才不慎中了招。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在刚才那一招里,感受到了玄神的力量。
这不可能的!
“你做了什么?!”
江谣但笑,故弄玄虚。
还真不是她留了一手,是她才想起来。
她的兜里,有一颗玄天的七宝琉璃石。
那是玄天的随身之物,不知道什么情况,虽然跟着玄天来到这个世界,却没有出现在玄神会的势力范围。
反而在北山出现,被张慧萍意外捡到。
七宝琉璃石是玄天的随身之物,日夜浸熏,上面沾满了玄天的力量。在这力量的影响下,张雯萍的影子成了妖。
在处置了影妖之后,江谣取走了这颗七宝琉璃石。
后来,又给了钟训正带回组织里研究。
再后来,钟训正又把七宝琉璃石又还给江谣保管。
实在是玄天的力量太邪性了,几乎沾手这颗宝石的人,无一例外,多多少少心性都被带左了。
接触得越多越严重。
最后差点弄出了大事,钟训正只能将东西又交还给江谣。
江谣也没当回事,直接用敛息符布一裹,就扔在随身背包里头。
时间一久,她自己都几乎忘了这件事。
亏的是钟傅庭刚才那一眼提醒。
就是冤种的是,玄天吸了她不少力量,她想吸取玄天的力量却很难。
在曲谦君杀过来前,她就将七宝琉璃石攥在手心,可一直等到乐灵那一动,她才堪堪吸收完。
更麻烦的是,这七宝琉璃石力量有限,至少并不足以对付曲谦君。
刚才之所以能成功击中曲谦君,完全是占了曲谦君不察的便宜。
真要正面对战,这是不够的。
但要糊弄曲谦君又谈何容易?
最了解你的,莫过于你的对手。
玄天视江谣为生怕最大敌手,曲谦君如此忠心事主的人如何会不在江谣身上多下功夫。
要论了解江谣,曲谦君比起玄天来更不遑多让,又岂能被江谣轻易糊弄?
曲谦君何其敏锐,见江谣一击即中没有紧接着继续,他就知道有蹊跷。
他这人果决,发现不对马上反击。
看了眼还在埋头破阵的钟傅庭,曲谦君咬牙切齿,低头咬破指尖血,沉息念咒。
钟傅庭不让他如意,他也要挖他的心肝。
小珍珠意图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瞬间,风起云涌,电闪霹雳。
夹杂着威压的天雷火从天而降,直劈江谣的天灵盖。
小珍珠见势不妙,直接将江谣叼在嘴里四处飞逃,躲避那从天而下的雷火。
偏偏这雷火就跟长了眼睛一般,追着她来打,而且越来越密。
小珍珠都顾不上江谣什么感受,一路上下翻飞,躲避着不停追杀的雷火。
江谣第一次领略到晕车晕船是个什么滋味。
当真是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又闷又慌又难受,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小珍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颠得她何止要吐,简直要散架了。
江谣辛苦,小珍珠的状况也没有好多少。
这雷火实在太密,又追着江谣狂轰,有几次差点劈中江谣的脑袋。
到后来避无可避,小珍珠干脆将江谣一整个含在嘴里,自己生受了那些雷火。
雷火之威非同小可,饶是小珍珠鳞坚肉厚,还是被灼滋啦声响,焦红一片,后背的肉绽了出来,空气中有弥漫着血腥之气。
小珍珠痛得直哼哼,行动却未敢松懈半分,继续飞逃。
曲谦君看着被小珍珠护得严严实实的江谣,冷嗤一声,从怀里抽出一枚红黑令旗,紧而捏诀施法。
一时间,雷火阵内更生凶意,雷压火密,小珍珠躲避得更能更加狼狈。
他倒要看看这畜生能撑到几时!
曲谦君冷哼一声,不再管这厢,转头去对付钟傅庭。
这家伙倒是冷硬心肠,眼看江谣被追击,他竟还能安下心来画符破阵。
区区十万蝼蚁,有何可惜的,如何能跟挚爱之人相提并论?
难道这就是这些正派人士所谓的苍生道义?
曲谦君不懂,也不屑于懂,他只知道他要做的事情谁也别想阻止。
谁敢阻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不过其实就算他不杀,钟傅庭大概也差不多了。
此时的他一身血色,脸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看样子是纯靠意识在支撑了。
曲谦君居高临下,神色嘲讽,“撑得这么辛苦,何必呢?就让我好心送你一程吧!”
说着,他掌心蓄力,目标直指钟傅庭的后脑勺。
他这一掌蓄灌道力,有开山劈石之势,这样的力量落在血肉之躯上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钟傅庭清楚地感应到背后袭来的罡风,他躲不过,也无力躲。
他硬撑着受了这一掌,当下便觉头被震碎了般,疼得他几乎站不住,身形摇晃,吐出血来。
猩红的血吐在即将完成的符箓上,金色符光闪烁了下,转瞬又灭了。
就差最后几笔。
钟傅庭不愿就此放弃,咬破舌尖撑着不肯倒下,手还在动。
“不知所谓!”
曲谦君冷眼看着死撑的钟傅庭,双手灌力。
其实都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哪怕自己只用三成力,钟傅庭绝对挨不住。
这一次,钟傅庭必死无疑。
曲谦君冷笑,“受死吧!”
眼看钟傅庭就要死在曲谦君手底下,突然,“噗——”
曲谦君愣了一秒,低头看着从自己心口射出来的令旗一角。
黑红色的令旗,是他的令旗。
哪怕只是露出一个小角,他也认得。
这令旗是他用一只五千年大妖的脊骨兽皮所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煞力十足。
跟着他从异世来到今世,他用它布过无数阵杀过无数人,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现在,这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令旗从他后背直入,贯穿他的心口,从胸膛而出。
令旗的尖端还和着血,淋漓滴落,在地上绽开朵朵嫣红血花。
他顾不得被洞穿的心口,怔怔回头,却见那原本只能躲在蛇口里求生的人,此时正威风飒飒,居高睥睨看着他。
而她的手里,是那条被雷火烧得浑身黑红皮开肉绽的黑蛇。
此时它化到仅剩半尺长,身子盘在江谣的手臂上,仿佛在撒娇哭诉。
江谣淡淡地瞥了曲谦君一眼,心疼地抱住自己几近毁容的爱宠。
得了安抚的小珍珠下一秒化为凌厉锋芒的长剑。
江谣原本是舍不得再劳累自己的小珍珠的,但小珍珠显然被这雷火阵追杀得窝火,这会儿正憋着劲要报仇呢。
她于是没有犹豫,握了剑飞身而起,对着雷火阵一通狂杀。
这是江谣最熟悉的暴力破阵。
甭管多高深的阵法,一力降十会。
开锁是门巧功夫,她学不会,但破门的蛮力,她终于积蓄了几分了。
曲谦君看着江谣举着剑对着阵法咔咔乱杀,但见她每一剑都蕴含强大的道力,透着信仰之光。
神仰之力?!
曲谦君震惊,尚来不及猜测江谣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恢复力量,这神仰之力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下一瞬,他就感觉气血翻涌,吐出血来。
天雷阵被破,他被反噬也理所当然。
受伤心口一下更痛。
他咬着牙,堪堪撑住自己一下变得虚软的身体,不允许自己倒下。
曲谦君撑得住确实厉害,但他撑得住一下,却撑不住第二下。
吊着半口气的钟傅庭终于虚空落下最后一笔。
符成,金光闪。
献祭阵应声碎裂,分崩离析。
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九九方位的血肉煞骨化为齑粉,烟消云散。
献祭阵威力惊人,被破之后的反噬更是惊人。
曲谦君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爆体,粉身碎骨,连魂魄都剩不下。
一切竟如此突然,江谣甚至来不及反应,曲谦君已魂飞魄散。
大概曲谦君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
倒行逆施的祸害终于没了,江谣顾不上松口气,只有满心惶然恐慌。
因为阵破的同一时间,钟傅庭也仰面倒下,人事不省。
江谣抱着他,惊恐地看见他那头原本乌黑如瀑的头发寸寸霜白。
第494章 信仰之力
十万人头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这么大的事情,注定在社会引起极大的关注。
民众该何等恐慌,舆论会如何发酵,官方将怎么去解释安抚,江谣通通不关心,她在乎的只有钟傅庭一人。
她紧紧握住钟傅庭的手,那双总是温暖的手如今冷冰冰,任由她怎么捂也透不出半点儿热乎气。
手冷,面也冷,白如纸,没有半丝血色。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微弱的呼吸还在,江谣都要怀疑他已经死了。
钟傅庭几乎生机断绝。
要不是江谣用信仰之力护住他的心脉,维持住他最后的生存之力,他眼下已经是一具死尸。
说起她这信仰之力,江谣心情复杂。
当时在阵内,眼看小珍珠就要曲谦君的雷火阵劈死了,着急上火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信仰之力。
原来钟傅庭在入阵前已经将整个云山木雕搬到青山观的主殿,连夜将云扬道长摇了起来。
这一夜,是东市的不眠夜。
云扬道长亲自敲钟,蕴含着道力的沉钟声几乎传遍东市。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东市市民都收到了短信。
青山观连夜举办祈福大法会,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青山观诚邀全体市民前往参加。
法会结束之后,所有参会人员都将获赠由钟氏集团提供的千元现金礼包。
起先,大家还以为收到了诈骗短信,结果听见那不住响彻钟声,加上青山观官方微博跟钟氏集团官方微博的联合声明,大家才开始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夜,青峰山灯火通明,几条进山的路都有交警维持秩序,而各大社区楼下还派设了专门的祈福专用大巴,直接接送市民前往青山观祈福。
市民络绎不绝,有冲着那千元现金来的,也有很多纯粹是为祈福而来。
青山观在东市十几年,灵验非常,有口皆碑,积攒了不少虔诚信众。
便是不给钱,也多的是诚心上山祈福的人。
当然,给钱人就更多了。
这一晚,从主殿一路到偏殿到大门外,到山道两侧,一路绵延到山脚下,密密麻麻,全是人。
几乎小半个东市的市民都来了。
这些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全部跪向主殿方向,跟着艰难穿梭其中的青山观道士诵念祝祷,从敷衍到认真。
点点微弱的信仰之光在人群上空汇聚,源源不断,飞入主殿。
江谣通身的力量便是这么得来的。
她摩挲着钟傅庭的那霜白如银的头发,心里很不好受。
怪不得钟傅庭当时那么坚决,原来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总是如此,走一步看十步,什么都替她安排妥当,却偏偏忘了他自己。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谣回头一看,是钟训正这个大忙人。
钟训正确实忙,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有很多善后工作等着他去处理。
还有玄神会。
曲谦君身死,现在玄神会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眼下是捣毁玄神会的最佳时机。
几乎整个特殊事务处理部,不管abcd组,悉数出动,合力打击玄神会残余力量。
钟训正有多忙可想而知。
但再忙,他也还是得抽出时间,来看自家小叔。
小叔出事这事,他只告诉了父亲,还不敢告诉爷奶,生怕两个老人年纪大了承受不住。
钟训正看着依旧沉睡昏迷的小叔,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晦暗了几分。
见大佬望来,他收敛了下脸上的沉色,“小叔还是老样?没醒过?”
江谣摇头,“没有,他魂识很弱,短时间内很难有什么起色。”
钟训正又问,“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江谣摊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在这之前,她也试图各种办法,宝器灵药布阵度修为,结果没一样有效果。
她甚至还让云扬道长在主殿内为钟傅庭设了像让他也跟着受些香火供奉,钟傅庭的状况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现在的钟傅庭,就像一潭死水,任人怎么搅和都搅不出活力来。
钟训正沉默了半晌,“要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
这话,江谣是笑着说的。
她对钟傅庭永远都有信心。
她相信钟傅庭一定会醒过来的,不管要多久,她都有信心等下去,就像当初钟傅庭对她那般。
江谣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
结果才不过半个月,钟傅庭便醒了。
江谣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昏迷不醒的钟傅庭,在确定钟傅庭安全的前提下,她还是会到处晃。
于是,钟傅庭苏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江谣并不知道。
彼时,她正在后厨里跟大着肚子的沧月闲聊天,顺便等着吃新鲜出炉的糕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鲛人,沧月注定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尤其当时曲谦君还在,江谣不想看她再度落入曲谦君的魔爪,于是安排沧月来青山观避着。
有她的交代在先,云扬道长自然会好生照顾沧月。
不过青山观到底是道观,住一个孕妇叫外人瞧见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安排沧月住在道观后山的小寮房,安心养胎。
但沧月不好意思白得照顾,见厨房一般不见外人,于是时常在厨房帮手。
云扬道长明白她的心意,默认了她的做法。
沧月心灵手巧,于厨艺一道很有天赋,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制作什锦糕。
江谣吃过沧月做的什锦糕,跟钟傅庭做的味道最像,她吃过一次就惦记着了。
这日,她在后厨等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什锦糕做好,然而还没等她拿起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糕饼塞进嘴巴里,就听见云阳道长敲锣打鼓地到处找自己。
“娘娘,娘娘……”
江谣脚趾头抠地,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一次严肃认真跟云扬道长讨论一下这个称谓的问题。
下一秒,云扬道长出现在厨房门口,一个箭步奔到江谣跟前。
“娘娘,钟先生,钟先生……”
大概跑得太急,他连发髻都有些乱了,说话微喘,半点没有平素仙风道骨的模样。
一听他提到钟傅庭,江谣当即忘了什么称谓不称谓的事情,忙追问什么情况。
云扬道长满眼兴奋,“娘娘,钟先生,钟先生醒了!”
江谣一愣,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等不及按部就班跑回去,她直接闪现,她一秒也不想等,立即就要见到钟傅庭。
江谣满腔欢喜,结果在见到钟傅庭的第一眼,她那欢喜碎成了渣渣。
江谣一闪现出现钟傅庭的屋内。
屋外种了几棵石榴树,树梢上开着红艳艳的石榴花,热烈而繁复。
有几只蜜蜂围在花蕊旁嗡嗡嗡采蜜。
此时,阳光正好。
“阿庭!”
钟傅庭正站在窗台前望着窗外的一切,薄唇微勾,心绪不错,甚至还伸手逗弄飞来飞去的蜜蜂。
他手指白皙瘦长,指节分明,甲盖圆润干净,看着就赏心悦目。
就跟他整个人一样,生的俊秾,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处也是风景。
江谣看着这道风景,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哪来的游魂野鬼,好大狗胆子,居然敢占我家阿庭的身体,还不给我出来!再不出来,看我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眼前的根本不是钟傅庭,身体是,但身体里面的不是。
江谣眯眼将对方看仔细了,修为极高,怪不得连云扬道长都糊弄了。
不止修为高,身上的气息还很熟悉,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玄天?!”
“钟傅庭”转过身来,薄唇微掀,语调是一如记忆中的慵懒,漫不经心,“江谣,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
是玄天没错!
江谣惊讶不已。
献祭阵破后,玄天的那瓣魂魄就突然不见了。
初时,江谣因为钟傅庭的事而心神大乱,无暇顾及。等定下心神来后,却怎么也寻不到他。
她只得作罢,等着看这家伙什么时候自己出现。
没想到出现是出现了,居然不再只是一瓣残碎魂魄,而是直接复活了!
明明献祭都没成功。
相比起自己穿梭三千世界地修筑魂魄,玄天这个速度简直逆天。
江谣只能将功劳归结于自己,自己好不容易修来的功德信仰,都便宜玄天这厮了!
简直可恶!
更可恶的是,玄天这家伙居然还敢来抢夺钟傅庭的身体!
江谣当即气炸,“有你的大头鬼,谁乐意跟你有缘!你快点从阿庭身体里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玄天皱皱眉头,“异世再见,江谣,你的养气功夫差了许多,怎么动不动就大呼小叫?”
江谣气得想上手,又顾忌着钟傅庭的身子。
“少废话,给我出来!”
玄天低头看了眼身体,“何必小气?这具身体还不错,跟我也有几分契合,与其放着烂掉,不如物尽其用……”
江谣大怒,“谁烂掉,你烂掉阿庭都不会烂!”
玄天垂眸睨她,“不用自欺欺人,钟傅庭活不了的,他生命之力已经透支完了。
要不是你用道力强行维持,他的生机早就断绝。”
江谣额角突突地跳,咬牙切齿,“给我出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玄天不动,沉默看了她半晌,就在江谣觉得看来必须打一仗才能解决的时候,他突然妥协,难得的好说话。
“好吧,看在你给了我那么多力量的份上。”
虽然他先前混沌,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江谣给的那身道力,他没那么快能复活。
当然他知道那不是江谣愿意的。
玄天从钟傅庭的身体里出来。
钟傅庭的身体瞬间软倒,赶在他摔落地之前,江谣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抱住。
玄天回头看着还在紧张兮兮检查钟傅庭身体是否有损的江谣。
“行,我等他彻底断了气再来。”
要找一具适合自己的身体并不容易,玄天不认为自己能找到比钟傅庭更适合的了。
江谣将钟傅庭小心扶回床榻上,回头瞪向玄天。
玄天这厮,长得真的人模狗样。
这么多年,她没见过比钟傅庭长得更好的人,唯一能与之媲美的人,大概也就是玄天了。
五官分明,俊美绝伦。
气质慵懒孤傲,如丛林里的猛虎,孑然独行,浑身散发着蔑视万物的王者之风。
但长得再好气质再不凡,也改变不了想扁他的冲动。
“你再这么说,信不信我揍你!”
“来啊。”
玄天丝毫不惧,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战意闪闪,“正好咱们上次还没分出胜负,继续再打!”
江谣:……
看着摩拳擦掌还真准备跟她大战一场的玄天,她有些无语。
“玄天,你觉得有意思吗?”
“嗯?”
“之前咱们不是没分出胜负,是同归于尽。你我修为本来就难分高下,你打不过我,我打不过你,再战也还是玉石俱焚罢了。
你这刚复活,就又想死了?”
江谣看着他,“你家曲谦君可死了,再没有人不惜代价为你凝魂结魄帮你复生了。”
玄天若有所思。
他对比衡量了下自己跟江谣的实力,感觉确实如江谣说的,再打下去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双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