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敛怔了半秒，猛地把手放开，站在另一侧。
房间灯光昏沉，李子越只能勉强看清张敛半张脸。
他下颌紧绷，浅色唇在橘黄灯光下带了点难以触碰的模糊，漂亮的眼睫下垂，整个人立在门边，身形落寞。
这是李子越第一次在张敛脸上看到明显的情绪。
明显的手足无措。
这样反而把李子越搞得内心愧疚，他连忙说了声：“不是……我只是单纯问你，为什么身上这么冷。”
“昨晚临分开前，你的体温还算正常，为什么两天晚上刚进副本，身上都这么冷？”
张敛长久地看着李子越，他抿了抿嘴，没吭声。
既然他不想回答，李子越也不强求，他并不是个爱探寻别人隐私的人，只是张敛身上的冰冷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的梦。
李子越眉间轻皱，腰部的伤好像二次裂开了，他无力地合上眼眸。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片雪地中，那个被他背着，一句句叫他“哥”的孩子。
此刻，张敛却突然开了口：“不会了。”
他声音里面罕见地藏着笑意：“以后不会再这么冷了。”
李子越扶着额头，缓了两秒，没明白张敛在笑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刚才……谢谢你。”
张敛眨了眨眼睛。
眨了两次，表示的应该是开心。
见李子越把这个问题翻篇，张敛也不在那边呆站着，他点开系统背包，拿出个全能医疗箱来，顺捎上两瓶大眼仔牛奶。
他将吸管插好，递给李子越。
李子越被他背包储物量丰富地惊了又惊：“张敛，你世界不需要积分维持吗？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积分买这么多东西。”
张敛从医疗箱里面拿出绷带和消毒喷雾：“我的世界只有一间房子，维持需要的积分很少。”
虚拟世界并非李子越专享，无限流副本玩家都拥有各自独特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分两种，“创新”和“传承”。
李子越所在的世界属于“传承”，世界的基建由前几代玩家设立好，李子越只需要维护，如果有余力，还可以用积分拓宽世界面积。
“创新”也被叫做“开荒”，玩家是这个世界的第一位主人，整个虚拟世界如何安排，如何演变，全由玩家一人决定。
玩家如果留念校园生活，那么他会以校园为核心构建城市，如果喜欢树林，那么他的世界可能是一整片热带雨林。
虚拟世界初代玩家的性格和爱好决定了世界的多样性。
一般玩家耐不住寂寞，会不断拓宽自己世界领域，以容纳更多“居民”，李子越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的世界小到只有一座屋子。
处于对个人喜好的尊重，李子越没有问下去。
张敛将处理工具拿在手里，却在靠近李子越的时候停住了动作。
他眼尾向下，似乎是在自我谴责：“我太冷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这样说，李子越更觉得自己先前的反应有罪。
天杀的，他刚才为什么要问那么一句。
李子越没辙：“不冷。”
他侧过身子，撩起上衣摆，将那处伤口露出来。
他的皮肤异于常人地白皙，肌肉紧绷却不夸张，线条极其流畅，腰侧突出的漂亮髂骨使得他整个人染上一层与他平时行为不符的脆弱感。
视线往一边看去，柔软的小腹被他隐在上衣尾端，只留出一小截若影若现的肌肤，屋子上方橘黄灯印在那处阴影间，显得他异常温柔。
而再往下。
张敛喉咙一紧。
此刻，直播间也激起一片讨论。
【斯哈斯哈，这是在干什么……主播终于也耐不住寂寞走上了擦边的道路了吗？】
实时观看人数随着李子越衣角的上拉而缓慢增加
不一会儿已经到了150人次。
【可恶，心疼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想摸摸（不是）（就是）（不，其实我一点也不）（特别特别想摸其实）】
【土狗系统能不能升级一下，搞个实时打赏啊，我现在真是有钱没法使！】
【亲亲，可以先加入主播粉丝团哦~】
李子越的专属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亲爱的主播，有人在您直播间开通守护通道，现已成为“李家军”中的一员，获得“李家军”称号]
“李家军”是直播刚兴起时第一任房管给李子越粉丝团取的名字，李子越这辈子都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让人难绷的粉丝团名字，当即表示要钻进地下，永远不出来直播。
【不是，我花钱怎么还得了个这么难听的称号，我要换！】
【亲亲，在下方可以用积分购买改称号卡，随意更改称号哦~】
观众购买改称号卡后主播可以获得一笔额外的积分，至此，李子越才明白第一任房管的良苦用心。
李子越似乎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默了半晌，最终把头转了过去，不看张敛：“……麻烦你了。”
张敛半蹲下身，很慢地将他草率缠绕的绷带解开，拿消毒棉花将他裂开的伤口处的污血处理干净，李子越靠在墙边，耳廓悄然红了起来，掌心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体内的燥热和张敛指尖的冰凉碰撞，仿佛心尖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明显感觉到张敛的指腹在他新缠好的绷带上端流连，李子越终于忍无可忍。
“张敛，你乱摸什么。”
“没有。”张敛还在嘴硬。
没有个屁，李子越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经常给自己处理伤口，整个治疗过程中，从来没有处理完之后还要在伤口处摸过来摸过去这个操作。
李子越罕见地嘴快过了脑子：“你摸这么久干什么？你同性……”恋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房间外一道压抑的笑声打断。
李子越合了眼眸，侧牙轻咬：“孙远诚，滚进来。”
孙远诚姿势猥琐地钻进屋子，他毫不忌讳地上下打量着耳廓红晕还没消去的李子越以及一边动作已经明显僵硬不正常的张敛，端庄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嗯……我发表几句感想啊……”
“哥，虽然我的那个……还是比较随大流，但是我也看过几本这类小说，对这方面还是略有了解，我的看法是……”
“孙远诚，”李子越微笑着看他，“你再展现你的博闻强识，我就把你舌头给切下来。”
弯刀在他掌心旋转。
孙远诚被李子越堪称诡异的笑容吓得一蹦三尺高，连忙捂嘴发誓自己不再多言。
余宇站在张敛旁边，疑问道：“他们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张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手里拿着根已经被他插弯曲了的吸管，正在纸盒牛奶上进行第十次插吸管操作。
又试了几次，在余宇震惊的注视下，张敛终于面不红，心不跳地完成了将吸管插入纸盒的壮举，随即他的大脑反射弧才提醒他：“可能是。”
他看着李子越，冷不丁地冒出这三个字。
李子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立马意识到张敛应该是在回答他先前还未问出口的问题“你是不是同性恋”。
李子越再次听懂了，李子越再次假装听不懂，李子越决定用批评孙远诚蒙混过关。
“既然早就在门口了，为什么不出来？万一遇到伪人或者巡查者袭击怎么办？我之前把玩具小狗绑在你和余宇身上是为了让你俩靠近我，然后听我墙角的吗？”
孙远诚翅膀硬了，胆子大了，直接高傲仰头，答非所问：“哼，我可聪明，可有眼力见儿了。”
“哎哟！”聪明的孙远诚得到了一记头顶暴捶，智商从原来的50下降到49。
孙远诚眼泪汪汪，刚想再控诉几句李子越的“暴/政”，却见李子越突然面露严肃，他的指尖在写满文字的墙上流连，喃喃自语道：“墙上的文字……变了。”

不知何时，墙上黑笔写成的内容被悄然更换。
张敛自觉地掏出手电筒，李子越低声念着墙上的新内容。
[进去是2人]
[出来是1人]
[是我藏了妈妈]
[是我生了妈妈]
[我比妈妈大5岁]
[妈妈，妈妈，好妈妈]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恭喜您获得关键线索：3/3]，请完成最终任务找到“我”。
又是一段明显不符合正常逻辑的话。妈妈不可能只比我大五岁，我也不可能生了妈妈。
李子越突然想起先前张敛在“我”和“老狗”上画的两个圈。
如果想要将一切扳回正常逻辑。
只需要将“我”和“妈妈”位置互换。
接下来这段文字就会变成：
[是妈妈藏了我]
[是妈妈生了我]
[妈妈比我大5岁]
除开“大5岁”这点还不能合理解释之外，其他都没有太大问题。
李子越只手撑着额头，既然这段都能对换角色，那么先前那段“我与老狗”，是否能依葫芦画瓢呢？
他念着：“老狗囚了我，我整天叫着，要出去，要出去，我求老狗放了我。”
“老狗打了我，饿得我皮包骨，所有人都说我瘦得像只‘小狗’。”
“我不听管教，老狗叫来了……”
李子越顿了两秒，沉着声音念出下文：“老狗叫来了人贩子。”
“我被卖走前眼泪汪汪。”
“老狗，老狗，恨老狗。”
他抬眼往门口看去，画在门边的几只身影高大，凶猛可怖的狗以及前文中“恨老狗”在互换了文段角色后，得到了更为合理的解释。
老狗显然不是真的狗，而是守着门的“人贩子”的替代，人贩子将人拐来后关进房间，派了几只狗在门外看守？
那么既然如此，按道理来说，狗在门边，“我”就应该在屋子里。
但是——
李子越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屋子里面除开墙上的文字以及门口狗的壁画外，空无一物。
这点让他意外，又不算意外。
一般一道题不会给出多余的条件，通常是将所有已知条件结合在一起推论才能得出正确答案。
三条关键线索，现在充其量只利用了两条半。
第三条里面的“妈妈”是谁？“进去是2人”，“出来是1人”又是为什么？是起了争执，有人被杀了？
但如果是杀人，为什么会说“我藏了妈妈”、“我生了妈妈”？
其实整个事件中，还潜藏了一个在经常下副本的玩家心中默认的条件。
这个副本是伪人副本，这个任务是主线任务，正如海洋世界副本中不会让你去侦破田野杀人事件一样，副本和主线任务之间必然存在一定的联系。
整个主线推到现在，可以猜测为人贩子拐卖事件，但是和伪人有什么关系？
再退一步说，和“人”有什么关系？只因为“人口买卖”？
但只考虑人口买卖的话，前面的疑问还是无法合理解答。
应该还有某个关键点，他没有想明白，或者说察觉到。
“哥，”一旁的孙远诚戳了戳他，“要不先走，房间好像要崩坏了。”
“走？”李子越一顿，下意识问道，“往哪里走？”
“呃……”这下可难住了孙远诚，“能跑到哪里算哪里吧，总之先远离这边。”
李子越沉默了两秒，随即一点头：“走吧。”
他点开整个地下空间的虚拟构造图。
最上端是他和孙远诚曾待过的果蔬储物室，下方立了两间没有名字，占地面积却很大的房间，大厅处在两个房间的右方，下面隔了一道宽走廊，是餐厅，随后是他们这一片空房区，空间封尾处是一圈公共厕所。
一些空缺的位置随意填充了些空房间。
他们所处的房区位置靠近地下空间的尾端，偶尔能听到公共厕所那边传来阵阵自动排水系统冲水的声响。
乍一看好像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仔细分析，房屋的构造好像也存在一点不太符合正常逻辑的地方。
一般餐厅和果蔬储物间不会间隔太远，不然物资运输麻烦，考虑到地下通风不便，果蔬储物间的位置顺着易通风的地方修建没问题，但餐厅为什么不靠近储物间，而是选择一个离储物间如此远的地方？
而靠近大厅的那两间没名字的房间……
李子越对其中一个房间有印象。
当时他刚从大厅跑出，迎面袭来一阵诡异的狂风……这狂风又是为何？
他抬眸看向另外三人：“去大厅旁边。”
“啊？”孙远诚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进大厅呢？”
“大厅迟早也要去，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主线任务，或许大厅旁边有风的房间，能提供一些线索。”
孙远诚听话地点了点头，刚一转身，余光在不经意见瞥到了一处，瞬间整个人感觉像是突然被人在后脑勺猛然敲了一棒子，大脑“嗡”地一声，无数水流在脑海间哐哐碰撞……
那墙上原本脸部模糊的黑狗，竟然长出了人的面容。
那一张张人脸上端生出几双猩红的三角眼，眼球极端缩小，布满红血丝的眼白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干裂开的嘴唇诡异地上扬，唇角处自动撕裂开来，逐渐往上，再往上，最后在额头处转弯，两边裂线形成一个闭环，好似有人将墙上的人脸顺着嘴唇活生生割出另外一张人脸一般。
猩红的血液顺着灰白的墙壁滚下，潜藏在每一处灯光不能照耀的黑暗中。
液体逐渐堆积，竟然一点点朝他们漫延而来……
孙远诚吓得动作癫狂，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一边倒，“砰！”地一声撞到写有黑字的墙上。
李子越微微蹙眉。
这碰撞声……
如他所想，下一刻，孙远诚碰撞的墙面骤然开裂，掀起一阵让人忍不住咳嗽的灰尘。
孙远诚整个人瘫倒在两个房间中央的地上，一脸震惊。
“什……什……什么豆腐渣工程……”
好心的余宇连忙过去将眼泪汪汪的孙远诚搀扶起来。
李子越侧过去，只见孙远诚撞穿的墙……或许不能说是墙，它薄到只有人一根手指那么宽，整个墙体几乎只有石灰，根本没有其他支撑物，孙远诚一撞就倒也是自然。
但昨晚孙远诚也是又喊又叫，在墙上滚来过去，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现象。
看来，不光是墙上的文字以及突然刮起风的风场，房间内部构造随着他们的推断，也在悄然改变。
这片区域的房间存在高度相似……或许其他墙壁也是一样。
李子越手指间揉捻着一团石灰，墙壁这么脆，是引导他们将其打穿？
不一定。
打穿墙壁是触发全体死亡的隐藏点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眼下，李子越看向门那侧，壁画上的狗一直在变化，身上的黑毛一块块褪去，逐渐被肉色替代，它们不仅生出了人脸，还生出了人的四肢，而那新长出来的人手，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朝他们伸来。
似乎是想要抓住他们。
于此同时，整个房间血腥味愈发浓郁，门那边已经全是一滩混着不明毛发的污血，血液浸湿了半扇门。
不知何时，门已经悄关上。
李子越对着张敛伸手：“有没有类似石头的坚硬物块？”
张敛在他掌心放了块鹅暖石。
同时，一小片使用说明跃入李子越脑海中。
“一块河边鹅暖石，最大的优点：美丽。”
李子越：“……”您背包里面还真是什么都有。
他握着鹅暖石，用力往门把手上一扔，石头迅速被反弹回来，而原本很轻易就能使其向下的门把手却岿然不动。
果不其然，门开不了了。
其他墙壁也被李子越试过，除开两间房屋相接的墙壁，其他都坚硬无比，无法破开，眼下，不管是死还是活，都只能走这一条路了。
他将弯刀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拖着还在哭唧唧阐述刚才有多恐怖的孙远诚往另一个房间跑去。
一路上接连打碎无数面墙壁，每打碎一道，那墙上的人形狗就朝他们逼近一步，直到最后一间，那人形狗的手已经要伸到李子越面前，被他用弯刀毫不留情砍断。
鲜血瞬间如花般自墙面炸开，李子越用指腹揩走溅到他眉角的血液，转身往身后一看。
一片片被打通的墙壁将这片房区中原本单独的房屋连接成了一条异长的，状似有无数节车厢的火车。
站在房内还看不出，此刻站在最外侧，透过所有被破开的墙壁，能明显看到这条房屋的走势并非笔直，而是呈现弯曲的弧状。
李子越打开地下空间虚拟构造图，发现随着墙壁的破开，这片房屋也有明显的变化。
所有相同的房屋都被连接成了一根完整的长条，长条在空间两边突然折叠反转，整体呈现一个巨大的“Z”字。
联系到整个空间的结构和副本主题，李子越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假想。
这个假想很破常规，但又能将前面果蔬储物间和餐厅的诡异解释……
他不留痕迹地皱眉，藏在阴影处的手揉了揉腰侧的伤。
先前跑了一阵，又动了力气使弯刀，此刻伤口可能又裂开了。
李子越稳了心神，对着另外三人：“往大厅那边走。”
而此刻，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道系统播报。
[玩家确定死亡，数据更新中，伪人即将复活]
又有玩家死了。
胜利的天平已向伪人方倾斜。

第13章 回
还未赶到大厅，孙远诚便被大厅旁狭窄的走廊间刮来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他一边贴着墙壁挪动，一边企图伸手拉住李子越的上衣摆娇弱一下，没想到刚伸出手便碰到张敛。
张敛站在他和李子越中间，感受到有人的触碰便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看了孙远诚一眼。
孙远诚想着自己比张敛还要大一岁，按道理不应该被这人震慑住，他却还是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随即“身残志坚”地贴着墙壁艰难爬行。
风实在猛烈，李子越被额前的碎发扰地心烦，心想出了副本干脆直接剃成光头。
他只手稳住飘扬的黑发，感到有人在戳自己一边肩膀，他下意识转过头去一看。
张敛从他那“哆啦A梦”百宝箱里面拿出几枚五颜六色的卡通发卡，先给自己别了几个Hello Kitty在脑门上，见李子越转过头来，便不由分说地用手控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无法动弹，随即用两个绿色小青蛙发卡将他额前的头发别了上去。
李子越：“……？”
【乐死我了，好花枝招展的李哥】
【不是，张敛怎么偏心啊，怎么不给旁边两位也别上发卡（狗头）】
【嘘，风太大，张敛看不见旁边两位】
以后张敛要是从他背包里面掏出几包卫生巾并解释说是为校园副本中军训时垫在鞋里面吸汗所用，李子越也不会吃惊。
李子越转过头去，虽然感到别扭却也没把头上的青蛙给取下来。
张敛在后面没说话，顺带偷偷眨了眨眼睛。
李子越挪到房间后门，见里面只是一片漆黑，伸手准备试探一番，却被力度更强的风推了出去。
后门好像立了一层无形的风屏障，人只能勉强从旁边移走，无法深入试探。
他抬眼往前门看去，发现前门结构已经改变。
换句话说，这个房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前门。
前面硬生生“长”出了一长段类似通风管的巨型圆柱，圆柱略微弯曲，直连到更前端的房间后门。
而那个房间，正是先前李子越和孙远诚躲藏的果蔬储藏室。
侧眼再看，果蔬储藏室边靠近走廊的窗户大打开，更强烈的风从透过窗户吹来，木制窗户被风刮得直打在周围墙壁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哐哐”声响。
而透过窗户扫视里面，竟然已经是空无一物，先前摆放的果蔬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嘶，”孙远诚在后面惊呼，“好……好奇怪的房屋构造，这样看起来，好像果蔬储藏室和这个刮大风的屋子通过前后门连接起来了。”
“嗯，”李子越点头，将额上先前张敛没别好的青蛙发卡重新固定了一道，“如果我猜测正确，另一边，”
他点开地下空间虚拟构造图，指着在大厅右侧，同样无名的房间，“这个房间也会刮大风，与果蔬储藏室同样前后门相连。”
“啊？”孙远诚愣住，“哥，你为什么会这样猜？”
李子越将所有人往后面带，朝着大厅另一边房子走去，同时，他的手在虚拟构造图上画了两圈。
【这个姿势……我懂，越老师小课堂开始了】
【老铁们，瓜子、板凳、防瞌睡风油精，谁要？】
【天呐，上个副本越老师讲的课我就没听明白，课代表呢？等下记得总结笔记发直播间~】
“你别把这个虚拟构造图想成某个地下空间，你就单纯看它是个图。”
李子越的手指在前后描画：“最前端小，有空气流入，最后端也小，有水流出。”
“中上端左侧是整个片区最重要的地方——大厅，而下端是个会有食物流通的地方。”
“再下面，是一长条物体弯曲折叠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Z”，再联系到整个副本主题——伪人，或者说。”
“人。”
“你能想到什么？这些点和人本身，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想到……想到一些……等下吃什么？】
【前面的，你摸摸自己身体就明白李哥在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呢，我可不自恋，谁没事在自己身上乱摸，妈呀】
【啊？我已经在摸了】
李子越往孙远诚上身咽喉处一点：“上端小，通风。”
再往下移：“连接两边肺部。”
“大厅对应的是心脏，心脏下端是胃。”
“哥……”孙远诚顺着他的指引，一个堪称荒诞的想法自然而然地从脑海中冒出，他不自在地往后退，浑身掀起鸡皮疙瘩，“不会……不会吧……”
“这里，”李子越指着他的腹部，“肠道，对应先前的‘Z’字型房区。”
“而最下面，有水流出。”
“现在可以大胆猜测，整个地下空间，是以人的器官为基础模拟构建而成的，这也能和副本主题扯上关系，”李子越表情凝重，“但这与最终解谜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天……”孙远诚整个人恐慌地贴在墙壁上，头上扬，望着过道漆黑的天花板，不可思议道，“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处在‘人体内部’？”
“不算，”李子越摇头，“只是抽象模拟罢了。”
他突然问孙远诚：“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呃，”孙远诚回忆道，“就是一片很普通的居民楼……”
李子越点了点头，没有详细问下去，“简单的无限流副本场景是完全套模型的，比如一所学校，它会根据大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来构建学校。”
“一间教室必须安置桌椅板凳，学校里面必须要有老师、教导主任、宿管阿姨这些NPC，主线任务也非常公式化，要么关于校园暴力，要么关于师生之间阴暗冲突，或者校园笔仙传说……”
“而难度中等或以上的副本场景则是选取你，”李子越看向孙远诚，视线再移到余宇，最后定格在张敛身上，“你、还有你，以及我，或者其他参赛者自己构建的世界为基础框架，主线任务也是因构建者而异。”
“如果我曾被家庭暴力所伤害，我的世界大概率是以原来家庭住址为核心的扩建，主线任务也和我的创伤有关，不过如果我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我的世界抽象到像爸爸揍向妈妈的拳头，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李子越揉了揉眉心，略微疲倦道，“想要解决主线任务，或许还要猜测世界主人曾经受到过什么创伤。”
“一个正常人，基本上不可能以人体器官为基础构建世界，当然……如果他是期末复习快要发疯的医学生……”
李子越摆了摆手：“那当我没说。”
【只有受虐狂爱学习】
【完全赞同李哥的猜测，我投发疯的医学生一票……（抹眼泪）】
【朋友们，别听那些人瞎说，学医可好了，二十岁的医学生看上去像八十岁老大爷/老太太，直接少走六十年弯路】
众人来到一间避风的房间，刚一踏入，便听到系统发声。
[伪人确定死亡，数据更新中，人类即将复活]
李子越扬了眉角，瞥了一眼房间内挂着的电子屏幕右下方，上面显示距离今晚副本结束，还剩三小时。
“其他人正在发生冲突，我们这边也要加紧了。”
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五张英语试卷和一叠草稿纸，黑色签字笔在纸上滑动。
“我们现在有三段关键线索，一个隐藏线索，猜测背景与人口拐卖有关。”
“‘我’很瘦弱，且称另一个人为‘妈妈’，姑且就猜测为一个小孩。”
“妈妈比‘我’大五岁，按照人正常生育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再联系到拐卖背景，妈妈可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们都是被拐卖来的。”
“那么现在还存在这些问题。”
“首先：‘进去是2人’、‘出来是1人’，具体是什么意思，根据上下文，进去的应该是‘我’和妈妈，那么出去的那一人，是谁？”
李子越在草稿上画了一道波浪线：“根据重新构造的下文，妈妈藏了‘我’，那么出去的应该是妈妈。”
“最后我们回归到主线任务本身。”
“‘我’在哪……”
李子越低头描画，话还没说完，便感觉上方一片阴影袭来，他猛地一抬头，见张敛伸出手来，将还在他头上夹着的青蛙发卡给收了回去。
没了发卡的束缚，李子越额前那两缀碎发不听话地翘了起来，李子越刚想伸手去抚平，张敛却快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