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犹豫地用头颅撞击墙壁,鲜血溅出,落在灰暗电子屏幕上,那边还是一片雪花。
“天坏了!一切都坏了!严冬会成为永久,春天永不会来!”
“这是你们自食恶果,这是你们自作自受,你们以为你们能救下这一切?你们以为这三条路里至少会有一门生路?!”
“可笑!都是死路!天坏了,谁都逃不出去!都困死在这里……见自己一遍遍死去……一遍遍……”
“呃!”他喉咙仿佛突然坏死,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见他苍老的皮肤瞬间如坏损的墙皮般接连脱落,紧接着鲜红血肉露出,又在一瞬间覆上粘稠、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粘液。
侦察之眼上面显示。
[正变异成103号丧尸的人类:没受过动物园的污染,不会瞬间变异,变异期间较为脆弱,变异后身体素质瞬间提高,能无限分裂]
[弱点:永远的火烧]
李子越看他手掌抽搐那刻就怀疑他可能是丧尸,还好早有准备——
“噗呲!”
李子越瞳孔瞬间微缩,他几乎是吼出声:“张敛!你干什么!”
老人的头颅如打飞的保龄球,“啪啦”两声往暗处滚去。
连带着滚动的,还有刚从老人身上脱落的生锈人名徽章。
张敛往李子越面前站,将那人还在喷血的尸体掩在身下。
“没事,”张敛手轻轻附上李子越发抖的眉眼,他声音轻柔,似乎还带着一点笑,“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可以。”
“我……”李子越声音在发抖,情绪一瞬间如被石头砸碎的玻璃瓶般炸开,但此刻远不是闹情绪的时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不带犹豫地朝刘煜澈先前离开的楼梯跑去,见上面只留了一串往上的人类脚印。
按大小和鞋印判断,是刘煜澈的。
李子越又回到大厅,在系统上查阅了基地地图,从各个方面再三确定,从基地前往天台的路只有刘煜澈走过的楼梯那一条。
他近乎麻木地从手里拿出刚才在地上捡到的名牌,上面写着:王驰。
名牌是从老人身上脱落,如果老人是王驰,如果老人是这个基地唯一的狙击手。
那么先前刘煜澈击杀的狙击手又是谁。
为什么章行止收到的资料上显示这个基地有两个狙击手。
一时间,李子越如坠冰窟。
他大概能猜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还有生还的可能,如果天台存在允许人类暂时居住的地方……
李子越再度调开系统,关键时刻却听到脑海中传来章行止说话声:“D25没坏,是为了节约能量自动休眠了,我重启了一下,三分钟后那边监控会恢复。”
“哦哦,天台那边监控已经重启成功了,你可以看看,另外刘煜澈从天台下来没?怎么没听到她声音。”
李子越声音发颤:“章行止……你之前是不是说,这个基地有两个狙击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到的吗?”
“我看不清啊,”章行止纳闷,“我花积分买到的信息这样说的,等等……你的意思是……”
章行止并非蠢人,就李子越这句话,他已经把情况猜到了七七八八。
李子越面色煞白地沉默着,只盯着监控屏幕。
大厅屏幕上显示天台那边只是一片雪白。
[查询“居住”]
[查找范围:天台]
[您的查询无效,请重新查询]
李子越冰冷的手颤抖着覆上眉心。
D25处监控恢复,大厅响起机械提示。
“实时视频功能还在重启,现为您播放5分钟前影像。”
屏幕里先闪烁了几秒雪花影像,随后见到一片雪白,而雪色旁边显出一小长条红。
李子越知道那是最开始章行止陷入风场循环时出现在他旁边的红柱子。
视频无声地播放。
渐渐出现一个人,低垂着头,在雪风中缓慢行走。
走进三百米范围,他即刻被风场困住,移动愈发困难,随后只见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体猛地往后倾倒——
李子越想起章行止在被他们救到小巷时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这意味着,处于天台的刘煜澈可能认不出在风场行走的章行止。
先前他们听到的基地顶端传来的响声,真的只是单纯的雪崩吗。
李子越指尖已经冷到仿佛脱离他的身体。
【卧槽?!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太炸裂了】
【不是,我没太懂,刘煜澈认不出戴了面具的章行止又怎么样?二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前面的你想想,假设“基地存在两个狙击手”成立,一个我们已知是王驰,而王驰一直在基地里窝藏着呢,去过天台的只有刘煜澈一个人,那基地第二个狙击手是谁?只有刘煜澈】
【先前章行止是被处于天台的狙击手射杀的,那个狙击手会是谁?刘煜澈】
【现在,你说二者有没有必然联系?!】
【啊????你这样说我更蒙圈了,那……???卧槽!刘煜澈后来不是射杀了天台的狙击手吗!那被刘煜澈击杀的天台狙击手是……】
屏幕左上角的计时一分一秒过去。
视频里又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人用长枪将先前那人后衣领钩住,三人在镜头前一闪而过,身影消失在一旁小巷里。
李子越沉默着合上眼眸,听心跳“砰砰”,如鼓如雷。
危险预报系统现已完全恢复,正在报错:侦察[高级丧尸]出现错误,侦察结果为[人类],现已将错误更正。
象征高级丧尸的4个红色坐标点现已消失。
监控视频被他暂停在某一秒,画面上留着那三人的样貌。
其中一人较为陌生,是戴了人/皮/面具的章行止,而剩下两人,李子越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张敛。
本应该是很早前发生的事情,监控却显示这一切发生仅在5分钟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章行止身上的雪都还没化,他手扶在一边桌子上喘气:“刘煜澈……怎么了?在上面吗?我去看看……”
“不,”李子越缓缓开口,声音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沙哑,“别上去。”
他动作有些踉跄,仿佛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平衡,幸亏张敛在一旁扶了他一把,不然李子越已经跌倒在一边。
见到李子越转过身来那刻,章行止感到浑身血液都在冰冻。
李子越双眼紧闭,鲜血毫无征兆地自他的眼角流下。
“你……”
“还有挽救办法,”李子越猛地咳嗽,“我……咳咳!”
“我已经解开了基地系统所有权限,也写好了操作程序,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他眼睛已经疼痛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感到仿佛有人在用尖刀剜他的眼珠,“我快要看不见了。”
【[血债血偿]机制已达成50%】
他身后的屏幕还在播放先前监控影像,只见远处露出一点极不显眼的漆黑枪口,随后枪口对准天台上端。
没人听到那一声“砰!”
基地后方落下的雪堆掩盖了枪声。
章行止刚迈出步子,随后却听到一道刺耳的衣料和肉/体撕碎声,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眸,整个人骤然倒地。
鲜血自他腹部喷涌而出,内脏跟着发抖。
【[血债血偿]机制已达成75%】
李子越现在不敢动。
他怕自己一动,就会摸到身旁张敛温热的血液。
他已然全瞎了,当初锐器捅入NPC时,他就该想到有这么一遭。
四周再次恢复一片寂静,雪花无声落地,覆上地面,将这一片沉默的血红掩下。
雪是最好的杀手,凶器、尸体、血液都会被它悄然掩下。
天地寂静,血泪滚滚。
先前李子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固定队伍人数的副本通常对队伍成员都有精确考量,会保证每人有自己独特的任务可做。
刘煜澈在队伍中负责狙击,换句话说是“开拓荒地”,只有她击杀了108号人类基地狙击手,他们才能开启“新地图”,从雪地小巷前往另一个地方。
章行止负责信息截取和队伍掩护,他掌握基地相关信息,为狙击手指明方向,同时制造虚拟景象,掩护队伍潜入基地。
张敛则负责队伍安全,解决突发状况和基地内潜在威胁。
那么他呢。
如果李子越的职责是管理基地操作系统……
不对,那道导数证明题张敛也能做,而且最后结果不见得会比李子越差。
换而言之,李子越目前所做的,张敛也能做,他的职能可被取代。
李子越在队伍中的定位还不够清晰。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在队伍中的定位了。
章行止对李子越说的那句话仿佛还响在他耳边。
【“这其实算不了什么,”章行止缓了口气,“最大问题在于这地方的枪很邪门,一旦被枪击中,人就会陷入一定范围内的循环。”】
李子越呼吸微弱,鼻腔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惹他一阵阵想吐。
吐不出来,胃已经空了,只剩先前张敛递给他的那枚水果糖。
系统背包里的那把手枪浮现在李子越手心。
原来是这样。
先前章行止提起李子越背包里有手枪,李子越自己也在疑惑,他会用枪,但并不擅长,系统为什么要在他背包里放这样一个道具。
原来……
脑海中仿佛有另一道声音在说话:“你还没有完全死,你只是瞎了,一旦开枪,你就真的死了。”
“你如何保证自己死后一定会陷入循环?如果没有呢?如果你真的死了呢?”
“这场赌博你要拿命来赌吗?”
他那只手沾满了血液,抬起枪支的手在不住颤抖,覆上扳机的手指已经冷到毫无血色。
漆黑的枪口对上他的太阳穴。
“死了算了,”李子越的喉咙似在遭受千刀万剐,已经哑到不太能听得出具体话语,“我早该死了。”
张敛知道他看不见了,受到[血债血偿]反噬的时候也很能忍耐,硬是一声不吭承下了所有伤痛,只为不让李子越发现。
但人散去的体温骗不了人。
李子越的意识飘散很远,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张敛身上好冷,冷得像他艰难熬过的每一个冬季。
他从未想过张敛会死。
记忆里他曾无数次把张敛从鬼门关里面拉回来,他看小张敛安稳地躺在床上,双眼安静合上,呼吸均匀。
然后李子越伸出手来,把小张敛被风吹冷的手握住,再贴上自己的侧脸。
穷人易死在冬季,但当时他把张敛养得很好,好到他甚至产生过能和张敛一起见到春天的幻觉。
李子越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止,见自己的神识在远不见光芒的海洋深处起伏。
周围气压和寒冷令人难以呼吸。
他似乎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他还只是个坐在教室最后认真复习的普通高中生,不知道无限流,不知道积分,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过去。
他把一切痛苦都忘了。
只是认真写完一套又一套试卷,数着日子等放假,偶尔看向窗边想自己未来做些什么。
他知道前桌女生对他有意思,他很真诚地写了一张小纸条,坦率告之自己喜欢男生,担心对方会因此伤心,他还在草稿纸上练习画了几个卡通笑脸,直到笑脸不僵硬,他才移到纸条上面。
那时很多人痛苦学习压力大,李子越虽然忘了过去一切,但沉睡在记忆最深处的压抑让他非常享受这种平静。
能够安稳写完一张试卷,提出的疑问都能得到老师解答,对李子越来说,其实是一种非常平凡又奢侈的幸福。
眼泪混在血水中。
他指尖微动,扳机即将被扣动——
却听前方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砰!”
子弹正中李子越眉形,他在这一瞬间竟然还有意识。
——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有人抢先枪杀了他!
【[血债血偿]机制已达成100%】
那人站在一片血腥中央,嫌弃地捏住鼻子,枪口还在冒烟的手枪稳稳当当落在他掌心,他看着地上李子越的尸体,忍不住吐槽了句。
“杀自己都那么磨叽。”
他顺着楼梯往天台走去,在最角落的雪堆旁找到了刘煜澈的尸体。
外面风寒,人体温快速褪去,尸体已呈冰冻状。
天放晴,雪地刺目的阳光让他眼眸微眯,从地上捡的手/枪还留在他掌心,枪口沾了点人类血迹。
他扯了下连帽衫,将卫衣帽子戴上,视线望向遥远的北方,口中却喃喃自语。
“雾散,雪停,日照,冰雪消融。”
“阳光之下,罪孽无处可逃,这便是[血债血偿]机制触发点,”他“啧”了一声,“李子越,你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
“不过即使你想到了也没用,”他眉梢微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自你乖乖‘听话’那刻,一切就注定了。”
【李子越醒来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鼻腔有些发痒,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手摸上两边胳膊。
冷得像冰条。
他艰难地睁开眼眸,一片刺目的白光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强烈刺激下,他不自觉流下一点生理性眼泪来。
待舒缓了身体,才看到那边阳台窗户没关好,露出了一点细缝,凛冽的冬日寒风就顺着那点缝隙使劲往空荡的室内咆哮。
房屋面积不大,仅客厅、厨房、卧室,是明显的毛胚房,没粉刷过油漆,粗糙的混凝土凹凸不平地砸在墙上。
机械圆盘时钟挂在玄关正上方,还在“咔嚓咔嚓”转动,上面显示离10点还有3分钟。
日期为10月22日。】
李子越手指无意识地附上另一只手手腕,然后稍稍用力,在手腕伤口处猛地一压。
强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回来了。
他深呼吸了良久,直到冷风再次把他吹发抖。
“系统,”声音如刀摩擦老树,“扫描我的大脑,查询我头颅中残留的子弹。”
[李子越玩家您好,目前您脑中一共有3枚手/枪子弹]
三枚……
上个循环里章行止脑中有15枚子弹, 当时李子越以为章行止单纯循环了15次,这样看来,章行止是陷入了3次大循环, 而每次大循环里包含了5次被枪杀的小循环。
不对,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 为什么后来李子越又会在基地监控里看到章行止被枪杀呢。
这个循环比他想象中还要混乱,有太多不符合正常逻辑的地方。
是他没有抓全所有信息点吗?
还是说这个副本重心不在此处?
【好好好, 我已经完全晕了,大循环套小循环就算了,还有其他问题】
【好奇怪啊,如果乱搞的话不就没有生门了吗?】
【已经看过其他主播过《暴风雪山庄》的沉默不语, 我只能说, 大家都想偏了】
为什么这次他知道自己陷入循环了呢?
【“要命的是,人一旦陷入循环,没有外界干扰,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陷入循环的。新循环开始, 我对于此次遭遇的记忆会完全清零,直到你们帮我破了循环,关于循环的部分记忆才会涌现。”
章行止摇头:“我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遭殃,关键这循环……系统完全没给任何提示, 简直防不胜防, 还好这局我有队友,不然真完蛋了。”】
李子越愣在原地。
记得一开始系统提醒他会在一支5人队里,可到目前为止,他只有张敛、刘煜澈、章行止三个队友。
最后的第五人是谁?
他现在脱离了循环, 是因为队伍第五人在另一边破了循环吗?
李子越摇摇头,强行止住了自己无限延长的思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目前的境遇, 同时听到系统二次弹窗。
[恭喜玩家触发“救我”主线任务]
[任务难度:四星(暴风雪夜,多少人死在寒风呼啸中)]
[任务要求:救‘我’]
[任务奖励:金币1000]
主线任务也刷新了。
李子越看了眼门口挂钟,上面显示距离10点整还有2分钟。
上一次循环里听到丧尸敲门是在10点整。
2分钟改变结局?
李子越缓慢深呼吸。
上个循环的所有经历化作时间线长条,清晰地摆放在他面前。
首先,他在系统指示下找到日记,从日记末端得知有人要害自己。
随后听到敲门声,李子越刚藏到门后,便见到可以解决当前困境的铁针和斧头。
系统提醒,用铁针可以暂且击退外面的丧尸,用斧头可以砸开门锁。
这一段没有异常,符合“发现问题→根据提示再结合实际找办法→解决问题”这一常见思路。
但时间线再放远一点呢?
在李子越利用尖针伤害npc丧尸后,他也受到了[血债血偿]的诅咒,这直接导致了最后他们一行人团灭。
所有人都死于[血债血偿],而怪异点正在此处。
[血债血偿]机制如此致命,按道理来说副本应该给够提醒,为何完全不告之玩家,而是采取毫无道理的“马后炮”形式?
这不就是逼他们走向全军覆没这条路吗?
诡异还在延续。
他刺伤了丧尸,为躲避追捕,必须离开居民楼,而外面全是毒雾,他被迫前往医院找防毒面具。
在医院李子越找到了张敛,同伴加一,但也被医生和护士这两个[完全没有缺点]的变异丧尸盯上。
[完全没有缺点]设定下,破局之路依然【只有】[血债血偿]。
外面冷风呼啸,李子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皮肤和心俱寒。
之后他们为了防止医生和护士复活,只能前往【唯一】的安全地——108号人类基地。
在那里他们遇到章行止和刘煜澈。
当章行止提出前往108号人类基地【只有】一种办法:枪杀狙击手并等风场关闭时,李子越就觉得不太对劲。
整条路太绝对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其他选择可以做。
找不到信息,没有提示,系统和副本不断通过“马后炮”等流氓方式逼迫他们走上这条被规划好的道路。
而这条路没有尽头。
循环并非没有破解之道,但破循环的大前提是,你得知道你在循环里面。
每次循环都抹掉循环者的记忆,那事情只会千篇一律重复,根本没法玩。
总而言之,现在再顺着系统给的提示来,只会再一次被迫陷入清醒的循环,而章行止脑内的子弹已经积累到了15枚,如果本局未破,章行止会死掉。
死在第四次循环里。
没了章行止,后面会发生什么,期间变数太多,李子越无法肯定。
然而,不顺着系统给的路走,就能破局吗?
上一个循环里他已经清楚,这屋子楼层很高,外面冰天雪地又有浓雾,无法跳窗,只能从正门走。
【我知道了,趁现在丧尸还没来敲门,我们提前逃走!不产生冲突,也就不会受到[血债血偿]机制制裁!】
【不行,上个循环里大家都看到了,门锁上缠了很多铁链,没办法直接开启,只能用锐器砸开,砸也要砸一分钟】
【而且万一那个npc听到这边响声,提前赶来了呢?】
之前时间紧迫,外面又有人在偷窥,再加上系统发布任务的“鼓励”,李子越并未察觉出门过程的怪异。
现在想来整个过程真是疑点重重。
已知“我”和对面的人产生了冲突,对面的人回了屋子,并且警告“我”,说“我”跑不掉。
那么“我”需要在门哪里做防御?
“我”的目的应该是防止外面人进来,而现在却是里面门锁缠上链子,“我”很难出去。
这究竟是防门外人进来,还是……
防止“我”逃出去?
一路顺下来,矛盾点又产生了。
【如果是防止“我”逃出去,那对面那人为什么要敲门?还要等“我”去开门?直接进来不就行了?】
【哎呀,这不是“我”家吗?对面不好进来也正常】
【不是,前面的你在搞笑吗?对方把“我”困在这里,莫名其妙走了,想回来还要等“我”给他开门,他是脑残还是“我”是脑残?他觉得“我”会开门吗?】
这根本不符合正常思维逻辑,且门锁被铁链困住,不砸开锁链,压根无法开门,外面的别想进来,里面的也别想出去。
李子越眉心突然一跳。
上述逻辑一直建立在:我们以为对面那人离开了这间屋子,且他后续想要再进来。
什么造成了我们有这样的基础假设?
日记本!
李子越跑到卧室,将日记本打开。
上个循环中,李子越之所以想要逃出房屋,是因为看了日记本最后“[他想杀我!他真的想杀我!我被他绑起来,好不容易逃脱……现在他回他屋子里去了,他说我跑不掉……]”。
但仔细想来,写下这段话的逻辑本来就不对。
“我”手腕疼痛,且情况紧急,有人要杀“我”,“我”不着急找办法,反而忍着手疼坐床前写恐慌日记?
【好好好,我又明白了,一切都归结为“我”脑子有点毛病】
【就是,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日记这种东西,只要出现在悬疑题材里,必成为破题线索之一~】
【正在写日记的没惹任何人】
【我也在写,还好我们没出现在某本悬疑小说里面,不然我这日记恐怕……(不敢说了)】
再汇总思路。
有人想要刻意误导+有闲心写日记,谁符合这一点?
——绑架“我”的人。
综上,日记最后那段话大概率是伪造的,并且佐证这一猜测的证据也来了。
李子越从垃圾筐最底部捡起一团被撕碎的纸条,将其拼接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10/15]
[那人来串门,翻了我家里的几本散文,说想借来看看,他整日在家发呆太无聊了。没想到他也喜欢这些。]
日记本上被撕扯的片段找回来了。
这段话乍一看没有异样:未表明那人对“我”有恶意,甚至显出他和“我”关系很好。
完全没有被撕毁的理由,应该只是巧合。
如果这样想,就再次掉进烟雾圈套了。
李子越翻开床前的散文集,看着下方字迹秀丽的批注,顿时了然。
看散文全是幌子,那人只是想要“我”的笔迹,再借来模仿罢了,不然怎么顺利写下最后误导那段话。
【我有个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整个日记本都是伪造的?】
【我去,你这个脑洞也太大了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一旦整个日记本都是造假,那么前面将推论将全部推翻,且会冒出很多问题:①完全捏造一本日记本的理由是什么?②捏造的日记本与“救我”主线有什么关系③到底是谁捏造的,“我”,还是对面那人……如果一切疑问都能找到解答,那么你的猜测可能正确】
【……头皮发麻了,算了,我撤回上面那段猜测】
顺着这条线,其实还有一段疑问产生。
而这个疑问……
李子越再度深呼吸。
可能会颠覆整个推断过程。
说实话,李子越找到这张被撕毁的日记是偶然,他翻垃圾桶另有目的。
日记中提出,今天22号,是“我”生日,“我”邀请对面人前来一起吃【压缩饼干】,但饼干在哪里?
任何能与饼干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找不到,桌上只有一盘冰冷发臭的肉。
好了,再把所有发现和猜想都汇总。
李子越看了眼门口时钟。
离10点整还有不到一分钟。
①“我”被困在这个屋子里,无法出去。
②对方借了“我”的散文,而散文在这间屋子床头(不排除“我”只借了一部分书的情况,②号信息存疑)。
③找不到压缩饼干,只有冷肉,日记中提到对方会赠与“我”一些肉。
上述三条信息推出一个猜测——李子越所在的这个屋子,真的就是“我”的屋子吗?
如果是“对方”的屋子,上述三条皆合理起来。
如果此刻“我”就在对方屋子里,那么……对方又在哪里?
还有一点。
李子越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腕。
其实最后日记的误导底层逻辑是很奇怪的。
如果整件事单纯只是一个“我”被人谋杀的案件,根本不需要最后日记误导。
这地方到处都是丧尸,活人快要死完了,谁有闲情雅致主张正义查一查到底是谁谋害的“我”?
杀了就杀了,事后怪给丧尸,谁又说得清楚?
这句误导使得李子越直接产生危机感,从而想要逃离这个房间,换句话说,误导是为主线服务的,而这误导却直接把李子越往循环不归路上逼。
一切再次清晰。
不管李子越在谁的房间,想要杀“我”的人都没有敲门的必要,敲门的npc大概率只是个引导李子越走向错误循环的诱饵。
他让李子越误认为整个场景里只有他和李子越两个人,如果李子越是“我”,那么敲门的npc就是想要害“我”的人。
这条思路下,李子越如何完成救“我”主线?
只有顺从系统提醒逃跑。
如果要避免逃跑这条路,只需要把一切猜测都颠倒,回到最开始。
“我”手腕受伤就能表明,“我”就是“我”吗?
如果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我”邀请他来→他绑了我→我挣脱→绑了他→他挣脱→绑了我,并把我带到这屋子来。
也能解释上述。
同时李子越根本不需要逃跑。
因为李子越所扮演角色并非“我”。
而是绑架“我”的人。
【好好好,我又昏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我”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