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者深陷入坍塌的地面，四肢无力，俨然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见此状，李子越才将露了半截刀刃的弯刀收了回去。
孙远诚一手拿着啃了半截的茄子，另一手拿着只剩下菜心的白菜，如释重负地缓了一口气。
然而，开心话还没说出口，一旁李子越的面色却越来越沉。
他料到杨虎能力不弱，但没想到杨虎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单挑干掉巡查者。
如果是友，好，也不好。
好在于杨虎武力值显然超标，是个强有力的队友，不好在于，正常人变成伪人后，武力值会在原有基础上再度加强，杨虎身为普通人还这么强，一旦他变成伪人，多数人与其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但，如果是敌——
他的视线横扫过去，看到某一处时，心脏突然紧了三紧，浑身血液直往脑门上冲。
俗话说的好，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李子越沉默了半晌，“没什么。”
“巡查者暂时瘫痪了，先下去吧，一直待在仓库会再次导致空间崩坏。”李子越打开通风扇，踩在下方叠起来的木箱子上，平静道。
孙远诚下意识跟着往外爬，在即将脱离通风口的那刻却突然出了声：“哥，你很奇怪。”
他的眼神中含了一丝警惕。
“什么？”李子越背过身去不看他，语气平淡，又催了一遍，“先下来。”
孙远诚罕见地没回应，反而往通风管后方缩了缩，他紧张地看着刚解决完巡查者，此刻靠在角落阴暗地盯着他俩的杨虎，压着声音道。
“你不信杨虎，先前我们躲在通风口，杨虎也没发现我们，空间虽然会崩坏，但不差这一点时间，为何要主动下来被杨虎发现……”
“杨虎帮我们解决了巡查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在说什么呢？”李子越笑了两声，看着杨虎，“实在不好意思，先前错怪你了。”
杨虎虽是一言不发，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气氛也不似先前那般紧绷。
李子越却话锋一转，对着孙远诚道：“你倒是聪明了些，不像先前相信我了，不过——”
他话只说了半截，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孙远诚的手腕，随即发力。
孙远诚始料不及，被他直接拖了出来，落地时整个人还处在愣神状态，尚且还没站稳，又被李子越从背后狠力拍了一巴掌，他一个踉跄，跑出去几米远。
“跑，”李子越一个窜步跃到他身边，神色凌然，“杨虎是伪人！”
“什么？！”
“他后面，有一枚不明显的指甲盖。”李子越将手中的弯刀往后一掷，弯刀擦着追杀他们的杨虎脖颈处一闪而过，杨虎下意识扭过脸去，刚好能让孙远诚看到那处异样。
果不其然，杨虎被衣服虚掩住的后颈出莫名生出一枚透明的指甲盖，借着门外亮着的光，指甲盖微闪，倒是容易看见。
杨虎人如其名，体型魁梧，身高两米有余，除非他特意暴露，一般人还真看不见他后颈处的怪异，得亏先前李子越二人躲在高处，杨虎与巡查者战斗过程中也无心去遮掩身体缺陷，这才让李子越发现。
李子越收回弯刀，带着孙远诚在各个房间灵活穿梭。
“哥……既然知道杨虎是伪人，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他，这样我们就能再多一位确定的玩家……”
“我倒是想，”李子越道，“不要忘了，这个游戏是限时的，杨虎实力不容小觑，和他硬碰硬输赢我不确定，但肯定很耗时间，用这时间去换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还不如去救其他玩家。”
“那咱们就一直逃吗？那也太懦弱了点……”
李子越动作一顿，看了眼孙远诚，倒是笑了起来：“你和以前的我很像。”
“懦弱就懦弱，最后能通关就行了，”他垂下眼睫，声调低沉，“总比冒失进攻导致四个同伴当场死了三个好。”
孙远诚怔住，明显察觉到李子越话里有话。
李子越却不再多说，只是握着孙远诚手腕的力度增大，将他带进了一处空旷的房间：“到了，大厅。”
大厅有个小型体育馆那么大，里面却并未放置太多东西，白漆刷过的墙，可能是常年不通风的缘故，还残留着刺鼻的味道，四周零星摆放了几个老旧的木制板凳和长桌，大厅最里端天花板处挂了个一米长宽的正方形电子屏幕。
由于隔得太远，孙远诚只知道电子屏幕上亮着内容，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伪人进了大厅后战斗力会锐减，而玩家却不受影响，所以杨虎不会进大厅，他一进来，只有死亡的结局等着他。”
李子越淡淡解释道。
“那咱们永远待在大厅不就好了”孙远诚高兴道。
“玩家在某个房间待太久，房间会自我崩坏，大厅也不例外，我们来大厅原因有二，暂时躲杨虎的追击是一，我想了解目前战况是二。”
李子越缓慢往大厅悬挂的电子屏幕走去，“这里的每个房间内都会悬挂电子屏幕，但那些地方的屏幕只起一个伪人与玩家身份更换的提醒作用，【只有大厅】的电子屏幕会显示游戏中伪人和真人玩家具体数量。”
他动作突然停滞，随即长叹一声。
“孙远诚，你刚才有听到任何广播播报吗？”
孙远诚不明所以，只是挠脑袋：“没有。”
“那算不幸中的万幸了。”李子越神色厌厌，看向电子屏幕角落。
[北京时间：5:45]
离六点整个副本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哥，怎么了？”孙远诚也跟着靠过来。
“游戏中每个小时被平均切成两半，【前半小时】是【‘长夜’】，期间伪人或者玩家被杀，【不会有任何系统播报】，【后半个小时】是【‘长昼’】，会【实时播报伪人或玩家被杀情况】。”
“大厅电子屏幕上玩家与伪人存活数据每【半小时更新一次】。”
“目前，有个坏消息和好消息，时间紧迫，就不让你选先听哪个了，”李子越转过身来，拍拍孙远诚的肩膀，“坏消息是——”
他指着电子屏幕，上面的红色字体显示着：
[截止北京时间5:30]
[存活玩家人数：VI]
[存活伪人人数：VI]
玩家和伪人数量一致，僵局。
“如果到六点，数量还是一致，会进入加时环节，游戏时间会被延长一小时，原定的六点结束游戏，会变成七点。”
“哦，”孙远诚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就加一小时而已，又不是不让我们出去。”
“不，”李子越缓缓摇头，表情严肃，“我是学生。”
“啊？”孙远诚脱口而出，“给你两百？”
“哎哟！”额头敲迎面而来，孙远诚委屈道，“怎么了嘛，哥。”
“我是个早上六点半就要站在教室早读的学生，我不能接受副本时间延长。”
“哦……啊？”孙远诚不理解，孙远诚大为震撼。
“说回正题，好消息是，现在我们知道杨虎是伪人。”
“先前你不是觉得咱们一直逃跑太胆小吗？”李子越咳了一声，尖刀刀刃在他修长的指尖摩擦，光滑的刀身映出他半边弧线优美的侧脸，他眼眸微弯，笑容却未达眼底，“有时候不是不打，是时候未到。”
他眉眼冷淡，弯刀被他握在手中，刀尖轻陷入他的掌心。
“还剩14分钟，解决杨虎够了。”
“可是哥，我们不知道杨虎在哪里。”
“知道。”李子越抬步往大厅外走去，“伪人除了较一般人更残暴，在逻辑思维上与常人无异。
“现在伪人和玩家数量持平，伪人想要赢，就必须多干掉一个玩家。”
“我们知道杨虎是伪人，杨虎也知道我们是玩家，且玩家在某个房间待时间太长房间会自动崩坏，必须离开房间。”
“所以现在你认为，”李子越毫不犹豫地推开大厅大门，他的步子尚且未迈出，一道暴虐的劲风迎面而来，李子越身形微侧，笑容依旧，“杨虎会在哪里？”
长面宽刀与短刃在昏暗的过道瞬间碰撞在一起，刀刃交接之处亮起一片短暂而又明亮的火星，“刺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与此同时，布料在空中高速摩擦的破空声在人四周接连响起。
【天呐，我就两分钟没看，怎么打起来了。别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不是）】
【直播间友友们，扣1给李哥攒积分，副本结束后让李哥去积分商店买个名刀司命和复活甲】
【我去，农！前面的哪个区，什么名字，有空一起双排，我国服孙悟空】
【你们有没有心，李哥都死生难料了，还农什么农，我也要来，我是村标猪八戒，大师兄你带带二师弟吧】
弯刀虽小，胜在灵活，李子越握住刀柄的手微微一动，将刀尖朝下，往下狠刺过去，刚好撞到杨虎屠夫刀的刀身，两股力量冲击之下，双方虎口处皆是一麻，李子越借上势略胜一筹，随即趁杨虎缓冲间隙，他身体往下一匐，长腿一迈，一记横扫直攻杨虎膝盖窝处。
杨虎反应不及，双腿一软，登时被李子越踹翻在地。
然而杨虎也不是吃素的，他眼疾手快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喉咙，随即借着墙壁，双腿一蹬，往后一翻，与李子越隔开五米远，而下个眨眼间，李子越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弯刀横切，割开了杨虎半个胳膊，瞬间鲜血直流，刀之锋利，在深红的血肉之间隐约能看见森然的白骨。
还有五分钟。
李子越心中默念。
而此刻，走廊再次响起系统播报。
[伪人确定死亡，数据更新中，人类即将复活]
李子越目光一凝，既然有新的玩家复活，那么他就不用再继续打下去了。
谁想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奔跑声，李子越一愣，暂且止住了攻势。
形未显，剑先出。
一柄细长的铁质骑士剑自斜后方锐利插来，通道狭小，李子越只得暂且往后退，抬头一看。
浑身被光滑冰冷的铁片包围，唯独腰腹处露了一截尚未修复的缺口，缠绕在上的电线随着那物的走动偶尔闪烁着耀眼的火光。
正是先前被杨虎击倒的巡查者。
李子越握着弯刀的手逐渐加力，面沉如水。
按道理巡查者瘫痪一次最少要修养两小时，为什么这次恢复如此之快？！
眼下三足鼎立的局势，他想脱身还不容易，既然如此——
还有两分钟，解决杨虎不成问题，但是中途再加个搅局的巡查者。
李子越深呼吸了一口，罕见的僵局。
他眼尾泛红，如此极端危险的场景下，李子越心跳如雷，真切地感受到体内血液在高速流转，全身燥热却又麻木。
这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久违的兴奋。
当前局势，不是不能解，只是要付一些代价。
李子越缓慢合上眼眸。
还剩一分钟。
感受力量全部汇集在掌心，而贴着他掌心的刀柄，竟然开始泛红发烫……
还有三十秒。
“砰！”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啸声，尖锐刺耳，又如雷电般让人无暇察觉。
声音扫过之处，接连响起两道某物破裂声，一道清脆，似铁器之间的碰撞，一道暗哑，似刃割喉的摩擦。
鲜血溅在李子越脚下，杨虎健壮的身躯应声倒下。
[伪人确定死亡，数据更新中，人类即将复活]
“哐当”两声，巡查者径直倒在地面，再度陷入瘫痪。
李子越猛然睁开双眸，弯刀尚且还在他手中，先前那道攻击并非他所为。
什么人？！

第4章 黄粱一梦终须醒
“哥……咱们这是结束了吗？”一直躲在角落的孙远诚突然出来拉住了李子越的上衣尾。
李子越默默将弯刀收了回去：“结束了。”
现在再纠结那人是谁已经无意义，副本一结束，大家都是陌生人。
他转身往大厅走去，边往电子屏幕下方走，边给孙远诚解释道，“初级伪人副本难度较低，只持续一晚……”
他话还没说完，大厅突然响起一声。
“叮铃——”
李子越面色骤变，这“叮铃”声意味着什么他再熟悉不过。
与此同时。
冷漠的机械女音在整个大厅回响。
[初级伪人游戏第一天结束，现大屏已更新玩家与伪人存活情况，请各位注意查看]
那闪着刺眼红光的大屏幕上亮着几行字。
[截止北京时间6：00]
[玩家存活人数：VII]
[伪人存活人数：VI]
女声还在播报，[初级伪人游戏第二天即将在今晚十二点准时开启，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李子越站在大屏幕下端，脸色发白。
时隔几年，他再一次感觉到浑身冰凉的滋味。
按道理不管玩家和伪人如何转换，总数量12这不可能变，为什么此刻屏幕上显示的罗马数字加起来，总数却是13？
多了一个玩家？少了一个伪人？
还是另有其他变数？
为什么初级伪人副本还会延续？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忽略了哪些细节？
所有的疑问密密麻麻叠在李子越脑海中，他沉着一口气，在混沌中一条条梳理，从开始到现在，整个副本让他觉得怪异的地方。
难道从一开始就……
“啪唧！”
手臂上突如其来的冰凉让他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李子越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垂眸看过去，是个自带粘黏功能的小狗玩偶，此刻小狗四肢大张开，牢牢挂在他身上。
李子越眉头轻蹙，刚欲看向玩偶的主人，却被系统强制下线，最终他只看了个模糊的影子，白T，黑色长裤，好像是刚才处在角落将杨虎一击毙命的第四人……
尽管总是能听到其他玩家抱怨下副本时间太阴间——凌晨12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完全逆人类睡眠规律，李子越还是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巧妙。
如果对方是个早上六点半就要在教室早读，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晚自习结束且热爱学习的高中生，想必也会赞同李子越的观点。
李子越年满26，和他同一年读高三的有为人士已经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看论文，努力攻读博士学位了，李子越同学，正在经历他的高十一，还处在早自习背了十个英语单词，一个哈欠过去立马忘记十一个的懵懂时代。
李子越笨吗？
他如果笨一点，早就死在无限副本世界了。
他聪明吗？
很聪明，属于传说中“只要他一睁眼，数学老师就知道自己讲错了”的伟岸存在。
他曾创下过的学业装逼辉煌包括但不仅限于“数学卷子上大题和填空分拿满，选择全选但一个不对”、“两个半小时理综考试睡了两个小时，剩下半小时打着哈欠擦着眼泪做题，最终拿了110分”、“为什么是110？因为物理满分只有110”。
数理化是他的快乐老家（没有生物是因为字太多，让他昏昏欲睡），只要他睁眼做题，就没有做错的时候。
然而这人牛是牛，却常年在排名倒数的几个考场考试，坐他周围抄他卷子的人都飞黄腾达了他本人还在稳定退步。
凡事必有因，造成这样惨烈现状的原因有二，一是他语文、英语出奇差，语文还好，好歹是中国人，中国人不为难中国人，英语这个外国佬欺他可惨，单词是背完就忘，语法是一学就废，“yes or no”他分析一通后毅然决然选择“or”。
按道理来说，他就算完全不管语文和英语，其他科拿满加起来也有450分，而语文和英语合计拿个零光蛋也是奇迹再现，断不可能，即使只拿50，500分的总分，让他读个本科也不是问题，为何还在这里点灯熬夜苦读。
这便是原因二。
经常熬夜下副本，已经将他的生活作息彻底打乱，上课睡觉是常有的事情。
但他不光上课睡，高考期间也睡，睡到一觉醒来身旁人都开始讨论自己被哪所大学录取，他才想起来自己考最后一科英语时睡过了，光荣地在高考考场得了个零光蛋。
话又说回来，李子越虽严重偏科，却有一技之长，按道理来说通过数理化走个某清某北的竞赛录取渠道问题不大，但他现在还在学校。
这是隐藏的原因三。
李子越所处的世界并不是真正的世界，类似《楚门的世界》，存在一定的边界，想走远，不可能。
这个世界中的人回到家后都会失去意识，陷入自我虚构的幻想中，他们以为他们去读了大学、去工作、去旅游，实际都是错觉，所拥有的不过是黄粱一梦。
并且这个世界三天两头还要搞毁灭，只有上贡在无限流副本中获得的积分才能将其稳定。
当初正处于青春中二期的李子越也没能立马接受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是虚构的这一设定。
李子越拿起课本，彬彬有礼：学长你好，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是讲科学的……”
“学长，真的有点离谱了，这又不是某国热血动漫，哪里有中学生拯救世界的！”
然后他就被学长拧着进了第一个无限流副本世界。
出来后李子越默默将他在教室的座位从第一排换到了最后一排。
同学们不解。
18岁的李子越心里想的是后排方便偷偷睡觉，然而他表面上却淡淡一笑，眼中含着三分漠然，七分神秘，还有二百四十分的装逼，“你们懂什么。后排靠窗，王的故乡。没有我的拯救，你们都会死掉。”
同学们：“？”
然而，这样畸形的环境竟然让李子越滋生出对学习的浓烈热爱，他一边熬夜下副本攒积分维护世界和平，一边在白日清醒的时候努力学习，交上去的语文、英语作业上虽满是红叉，但李子越始终兢兢业业，每天都写。
又是一觉昏睡到晚上。
最后走的同学给他留了灯，李子越动作迟缓地从课桌上撑起来，静静发了会儿呆以让自己适应教室刺眼的白光。
四周安静，却也不安静。
虽然晚上十一点就下晚自习了，实际留在教室准备做会儿题再离开的学生还不少，近十二点校园里巡逻的保安会来催促一波，李子越跟着最后一波人流出了校园，随即拐进了一条阴暗的小道。
现在是北京时间23：55，离新一轮副本开启只剩5分钟。
[亲爱的玩家，这是您在《初级伪人副本》度过的第二晚，祝您游戏愉快]
愉快吗？
李子越看着手上拿着的英语试卷，不知道有没有人带着家庭作业下过副本，他还真想和对方交流这样到底愉不愉快。
他一进入副本，直播便自动开启。
虽然像杨虎一类通过暴力直播在短时间大量赚取直播间观众打赏积分的玩家不少，但人毕竟还存在理性和道德底线。
因此，尽管人人都眼馋积分，大部分玩家还是像李子越这样采取温和赚积分的方式——养直播间粉丝团。
通过和直播间观众结成良性“朋友”关系，他们能获得量少但稳定的积分。
苍蝇腿上肉虽少，也是肉嘛。
此时直播间在线人数：135人（↑30）
数据较昨晚增多，看来是初级伪人副本出现的异常吸引了一部分新观众。
【嘶，为啥初级伪人副本还能有第二晚啊，有无大佬弹幕解释一下？】
【先看看吧，有可能是系统出bug了。等等，主播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黄黄的……有点像……】
【太震撼了，带试卷下副本第一人】
【我哭死，就算这样，他也不抄作业】
玩家再次进入副本所处的环境是随机的，李子越大概是祖坟冒青烟了，新诞生地正是许多玩家的庇佑所——大厅。
孙远诚看着站在他旁边，盯着大厅上端电子屏幕一脸严肃的李子越，感动的两行热泪就要哗哗流下来。
他一生好事做尽，能再次待在李子越旁边是他应得的。
电子屏幕上依然显示的是昨晚的数据。
[截止北京时间6：00]
[玩家存活人数：VII]
[伪人存活人数：VI]
李子越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但肯定有环节出错了，只是他目前还没想明白。
而且，眼前麻烦似乎不止这一个。
李子越视线往一边移去。
那人约莫一米九，身形高挑，面容清秀明朗，鼻梁高挺，薄唇色浅，浓密的长睫轻颤，不笑时自带股冷漠的疏离感。
他只着了件无过多花饰的白色短袖衬衫，显得整个人有种内敛的学生气，垂在身侧的手臂消瘦，手腕处骨节略突起。
瘦弱且漂亮，这是很多人对张敛的第一印象。
如果昨天没有亲眼所见张敛那轻描淡写的一枪，以及连抵抗反应都未来得及表现就倒地的杨虎和巡查者，李子越恐怕也会得出此评价。
与李子越视线相撞，张敛并不躲闪，反而对他微微一笑。
他往李子越所在方向靠近，却在迈出第一步时被李子越用弯刀刀刃抵住他的喉咙。
冰凉的刀片与他肌肤相贴，张敛表情却并无变化。
他垂眸看着李子越，眨了眨眼睛。
然而，先前隔得远还没感觉，现在近距离接触下，李子越身上不自觉泛起一阵阵寒意。
那是张敛身上携来的冰冷，他整个人像是常年泡在冰水池般，身上温度明显比常人低一截，此刻即使没有肌肤相贴，李子越也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子越面色愈沉，盯着张敛：“三个问题。”
“你问。”
“第一个问题，”李子越冷漠道，“你是谁。”
进入无限世界，每个人的力量都会被强化，稍有悟性者会练一两个顺手的武器来应对怪物和NPC的攻击，他的弯刀算一种，杨虎的屠夫大刀也算一种。
与此同时游戏内部也存在“神秘宝箱”的奖励机制，所有副本中神秘宝箱一共九个，对应三种武器，六种异能。
三种武器——[【长枪】探眼，【毒雾】遮喉。【纸扇】横扫，死生难料]
为保证宝箱的独特性，游戏不允许其他人使用这三种武器，所以这三种武器又是另样的身份象征。
李子越记得先前使用长枪的是位积分榜上排名前十的老者，武器不会轻易换主，换主的情况无非两种，对方死了或者快要死了。
眼前的张敛能从老者手中夺走长枪，实力恐怕不在其之下。
然而张敛却没往那方面想。
他表情坦荡，极其自然地伸手解开自己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并且还有继续往下解的趋势：“我叫张敛，我是真人玩家。”
“常识问题你随便考我，另外，你不信的话我马上脱衣服给你检查，我身体没有异样。”

【李哥和孙远诚愣着干嘛，一起脱啊】
【年龄在0-100区间内的都闭上眼睛看直播吧，让我先替大家审核内容是否违规】
李子越握着弯刀的手一顿，终于在张敛解开第四颗纽扣的时候开口制止：“你你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我，我直播间被封了……谁，谁给我打赏积分？”
【哈哈哈哈哈活见久，上次见主播口吃还是在上次】
【李哥你不对劲（偷摸观察），李哥什么时候稀罕过俺们直播间父老乡亲们打赏的积分】
上端几枚纽扣已经被他解开，露出他大片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肌肤，衬衣敞口处虚掩了一截骨节突出的漂亮锁骨，一颗醒目的黑痣点在锁骨开端，含了一层欲盖弥彰的性感。
李子越的目光滞了半秒，随即快速移开。
“哦。”张敛真诚发问，“不检查了吗？”
“检查什么！”李子越怒骂，“快点把你衣服穿好。”
张敛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从下到上将纽扣一个个扣回去。
旁边，李子越在教训孙远诚：“看什么看，眼睛长人家身上了？”
孙远诚懦弱且委屈地往角落缩去，然后躲在角落继续偷偷看。
“还有两个问题。”张敛主动提醒。
李子越看向他，收回了自己的刀。
他沉默半晌：“你为什么信我。”
张敛了然，倒也不掩饰：“昨天晚上，四点到五点期间，你们在餐厅。”
他对着孙远诚扬了扬下巴示意：“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伪人被名叫杨虎的玩家一刀切喉，随即他复活。”
“当时我在场，位置隐蔽，你们没人发现我。”
“后来你和杨虎起了争执，我还没来得及出来，餐厅崩溃，所有人逃离，我看到你拉着孙远诚和杨虎分开，我跟了你们一会儿。”
李子越坐在大厅木制椅上，将英语试卷往桌子中间一摆，手里握了支黑笔，正在做完形填空：“你说的这些都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听起来杨虎更像真人玩家，而我是伪人。”
张敛继续：“孙远诚是系统通知上认定的真人玩家，如果你是伪人，一路上你和孙远诚独处的时间很多，你很难拒绝将孙远诚杀掉。”
李子越停下做题的手，抬眸看了张敛一眼，倒是笑了：“你很会替我找理由。”
“谢谢。”
张敛诚挚感谢。
李子越：“……”
他刚想张口问第三个问题，心脏却毫无征兆地猛然一缩，浑身寒毛倒立，他眉间轻蹙，手中的弯刀往桌面一划，扬起一层细小的木制颗粒。
所有颗粒在看似平稳的桌面轻轻颤抖。
李子越不过多犹豫，拉起一旁悄悄观察战局的孙远诚就跑。
“大厅要崩坏了，先走。”
他没管身后的张敛。
然而，一出大厅，过道里夹着地下阴暗潮湿气息的冷风如无法阻止的海浪般扑面而来，李子越的上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孙远诚甚至站不稳，即使扶着墙壁，也差点摔倒在地。
李子越立在原地，双眸微眯，凝视着前面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