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朝廷官员被后宫妃嫔当众殴打,传出去像什么话?”
柳氏皱眉道:“好端端,三娘打他作甚?”
温宗荣:“我也没弄明白。”顿了顿,“后来听说三娘被禁足了,高郎中也没吃到好果子,因着云沧的事被查了。”
柳氏有点着急,“这孩子真是鲁莽,怀着身孕呢,怎么能踹人呢,万一有个闪失,还要不要小命了?”
温宗荣:“我发愁的是明日定有人弹劾温淑妃失仪。”
柳氏摆烂道:“失仪就失仪,人家身怀六甲,且又是龙种,圣上自会袒护着些。”
温宗荣不满道:“你这是妇人之见。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我们温家原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二郎涉及税改,已经惹得百官不痛快。
“如今三娘又闹了一场,无异于雪上加霜。
“长此以往,温家九族的脑袋真不是开玩笑的。”
这话柳氏不爱听,“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莫要跟我说这些。
“二郎的差事,是圣上自己干的;三娘有孕,也是圣上干的。
“他若因此降罪我们温家,实在小人,这样的君主,不伺候也罢。”
温宗荣:“……”
跟妇人讲道理真的好难。
而当天晚上周瑾行执意要看自己的腹肌还在不在,温颜自然不乐意。
周瑾行去扒拉。
温颜死死捉住他的手,说道:“请陛下自重。”又道,“虽然现在妾占了你的身,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女人,你这样扒女人的衣裳,成何体统?”
周瑾行:“莫要拿这套来忽悠朕,以往朕时常晨练,你接手后,没有一次早起练拳,不知吃成什么模样了。”
温颜心虚道:“能吃能睡难道不好?”
周瑾行冷酷道:“你已经开始在发胖了。”
温颜:“……”
周瑾行:“照你眼下这么吃下去,不出今年,朕就会发福,像端王那样大腹便便。”顿了顿,发出灵魂拷问,“你能忍受自家男人变成一个油腻肥硕的胖子?”
温颜:“……”
周瑾行:“朕忍不了。”
他非要去扒拉她的衣裳,看到那肚皮时,倒抽一口冷气。
温颜故意鼓起。
周瑾行痛心疾首,毁掉一个人真的只需要三五月。
“你腰呢?”
这话把温颜给刺激到了,毒舌道:“妾怎么觉得陛下的胸变大了些,难道是为哺乳做准备了?”
果不其然,周瑾行被刺到了。
他的男性尊严忍受不了,面色僵硬道:“朕一个老爷们,怎么喂奶?!”
温颜:“……”
妈呀,胸好痛!
这是一个好问题。
两人最是擅长互刺对方,并且还是专挖痛脚的那种。
周瑾行确实被喂奶这个话题刺激到了,小气地翻身躺下,不想理她。
温颜探头戳他的肩膀,“生气了?”
周瑾行没有吭声。
温颜连忙哄道:“生产后又不用陛下喂奶,妾让玉阳在外头寻两个身家清白的奶娘进宫伺候,哪里还用得着陛下费心?”
周瑾行不高兴。
温颜:“陛下别这么小气,妾就是故意唬你的。”又道,“孕期若频繁生气,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脾气暴躁。”
周瑾行甩开她的手,不痛快道:“莫要碰朕。”
温颜偏要去碰他。
她厚着脸皮哄这个男人,哄了好半天老傲娇才消停了。
显而易见,嘬胸是他的雷点。
第二日如温颜所料,乾政殿的案头上呈上来十多本弹劾温淑妃殴打官员的奏折。
温颜无语翻白眼。
周瑾行理直气壮道:“护短,需要朕教你吗?”
温颜默了默,指了指他道:“你最好以后也知道什么叫护短。”又道,“这么多奏折,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周瑾行不耐烦道:“朕禁足十日不出门。”顿了顿,“晚上再出门。”
温颜:“……”
规则是人定的,他真的很双标。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间哪样规则不是权势者制定的呢?
他周老板就是这个时代背景里的土霸王,玩规则,自然看他的心情。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不过是统治者约束下层人的手段罢了。
眼见还有三四个月临盆,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乳母都至关重要。
这事是玉阳去办的。
不仅要身家清白,还要品行端正,身体也要健康,还要有生养经验。
筛选条件特别严格。
当然,给的尊荣也到位。
若是得小主子喜欢,日后前程自不消说。
这段时日云沧牵动着朝廷的心,因其特殊情况,为了安抚当地百姓,税改直接推行过去。
取消丁税徭役,减免田赋的政策令受灾的两县百姓多少生出慰藉。
朝廷还是知道他们的苦处。
一些想要博取名声的商贾乡绅主动捐赠,各种赈灾粮由士兵运送过去发放,局势暂时控制下来。
紧跟着全国的水利工程都进入严格的检修期。
为防夏洪再出现云沧的例子,地方衙门查得非常严格,都不敢把脑袋挂裤腰上开玩笑。
周瑾行对治国的那一套是彻底玩透了的。
温颜虽然有现代人的广阔意识眼光,却没有实实在在的治国理念。
云沧的处理案例令她学到了许多东西,算是穿越过来第一次涉政。
正儿L八经的民生治国。
四百多条性命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而是一起惨痛的教训。
这些年为了把人口增长率搞上去,周瑾行绞尽脑汁。
如今一场人为水患一下子死了四百多人,令他深恶痛绝。
朝廷不仅要花费大量财力物力,还要安抚民心,防止暴乱。
倘若全国各地都来几起这样的事故,他这个皇帝的日子就别想过得安稳了。
对于云沧的后续处理事宜,温颜颇有感触,同系统009道:“做皇帝也不容易。”
系统009:“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得看你想做哪种皇帝。
“如果想流芳千古,在史书上记一笔,就得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如果想放纵享受,那就容易多了,直接放权给下面,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温颜沉默了阵儿L,“我不想九族被诛。”
系统009:“这里还有一个选择,如果觉得自己不行,那就努力培养下一代接手,平安退位。”
温颜:“……”
系统009:“你瞧周老板那旺盛的精力,显然是想自己干的。
“他从十四岁掌权到至今,仔细回顾,比现代的打工人苦逼多了,只不过是自己当老板。
“宿主也不用气馁自己暂时跟他没法比,因为你们的方向完全是不一样的。
“他要掌大局,而你是搞的创新。
“掌控大局是为了不翻船,而创新则是为了高速前进发展。
“只有二者相辅相成,才能把大梁推入到一个全盛的时代。
“咱不能把现代人的那点工作经验跟一个干了二十年皇帝职务的人去比,这不公平。
“所以你现在觉得自己处理不好云沧水灾的突发事件是很正常的反应。
“因为治理国家跟码农是完全不一样的赛道,治国不仅仅是政策民生,还涉及到跟朝廷官员制衡周旋。
“你仔细想一想啊,那么多人通过科举层层考上来,并且能走到朝堂上的哪个不是几十岁的人精?
“跟这么一群老头玩官场上的游戏规则,你玩得过?
“所以宿主,云沧水灾的处理并不是你自身太弱,而是你身处的环境让你水土不服。
“我觉得你无需内耗心累,因为咱们也是需要一点点成长的呀。”
作为一名妇女之友,温颜得了它的宽慰,心里头确实舒坦不少。
“你是一名合格的服务系统。”
系统009忍不住吐槽:“那你说我为什么每次都翻车?”
温颜:“……”
好像有点惨。
系统009:“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让我翻车。”顿了顿,“以你跟周老板的这种神经病精神状态,翻车的人只会是大梁的百官。”
温颜:“所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系统009:“我觉得大家都有病挺好的。”
温颜:“……”
系统009暗搓搓道:“你难道没发现,自从你们互换后,开始有那么一点点CP感了吗?”
温颜:“???”
这是什么鬼东西?
系统009继续八卦,“我觉得在某些时候你压根就没有把周老板当老板服务。”
温颜憋了憋,“他现在是孕男状态,我看到他就想笑。”
系统009:“很欢乐是吧。”
温颜:“……”
系统009:“是不是感觉很有乐子?”
温颜:“……”
系统009:“宿主,大胆把你的快乐说出来,快乐就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停顿片刻,“不过我觉得周老板似乎一点都不痛苦,反而还挺嗨。”
温颜:“……”
别说,他好像还真的挺嗨,并且还喜欢创人。
孕中期的快乐你不懂。
这不,主动禁足十日后,周瑾行猛虎出笼,闲着无聊又约玉阳进宫打牌。
结果玉阳不干了,因为她粗粗算了一下,这几月竟然输了近五十吊钱。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得是寻常几口人家好些年的开销了。
她心里头不痛快,进宫来乾政殿找温颜诉苦。
温颜痛苦地揉额角。
玉阳不满道:“昨儿L淑妃又约我打牌,她忒会算计了,仗着胎运好,每回都欺负我这个做姐姐的。
“七郎,你好意思看着她这般欺负我?
“这几月我为了讨你的爱妃欢心,不仅破费,还一坐就是老半天,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法?
“还有,今年入秋又得缴纳田赋,我手头紧……”
温颜打断道:“阿姐下次别去就是,省得又输。”
玉阳:“她现在怀着龙种,就要心情好才行,你成日里忙于政务,无暇陪伴,我这也是为了你啊。”
温颜:“……”
玉阳:“七郎别这么小气,就那点钱银,你也不至于。”
温颜:“……”
玉阳:“我最近真的手头紧……”
她还要继续发牢骚,温颜有些受不了,唤道:“钱嬷嬷。”
钱嬷嬷进殿来。
温颜不耐道:“把长公主带到库房去,她这些日陪淑妃辛苦了,也总不能白跑。”
钱嬷嬷:“……”
玉阳美滋滋朝钱嬷嬷走去,嘴甜喊道:“嬷嬷,我一点都不贪心的。”
钱嬷嬷:“……”
鬼才信咧!
于是玉阳收刮了一件玉器走了,她确实不贪心,专门拿最贵的那种。
动库房的东西自然要报给周瑾行,他捶胸顿足,那得打多少回麻将才能赢回来啊!
却不敢向温颜发火,因为是花费在他自己身上的。
亏大了!
初夏悄然来临,天气愈发炎热。
怀着身孕跟常人体质不一样,特别怕热,周瑾行已经用上竹席了。
眼下他比较关注的是夏洪,特别提醒温颜注意地方上报来的情况。
是半点都不能拖延的。
夏日生机勃勃,温颜经过这些月的打磨,日常事务已经熟练上手。
税改仍旧稳定进行,防洪各地早做就好准备,朝中暂且没有突发事件。
日子相对安稳了些。
月底时工部和军器监呈上制作好的大炮。
温颜亲自出了一趟宫,因着周瑾行肚子大了,又怕热,故而没有一同外出。
那大炮外观漆黑,莫约六米左右,被放置在炮车上。
看起来颇有几分威风。
军器监的史监丞捋胡子说目前这门大炮射程在四百步左右,用现代来丈量就是五百米。
在这个各方面都有局限的时代背景下,已经很不错了。
之前他们已经尝试过几回,都没出岔子,这才上报让温颜检验成效。
温颜提醒他们小心炸膛。
史监丞很自信,说已经试过三次都没有出现她说的炸膛情况。
温颜稍稍放心了些。
周边全都是禁卫军护驾,严禁闲杂人等入场。
试验的场地空旷宽阔,特地堆积了不少石山,就为看射击效果。
黄内侍有点怂,上回炸的炖锅把他吓尿了,这回心有余悸。
温颜笑道:“黄文胜你若害怕,就回避。”
黄内侍嘴硬道:“老奴不怕。”
待一行人避到安全的地方,士兵才进行演练。
先把铁弹从炮口塞入进去,而后才用火把点燃导火线,那士兵迅速跑开,引线发出呲呲声。
当时所有人都盯着那枚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L,杨中尉这回有经验了,立马捂住耳朵。
黄内侍见状,也跟着捂耳朵。
突听“砰”的一声巨响,炮筒里的火药燃烧爆发出巨大的推动力,把铁弹从炮管里推送发射出去,以迅雷之速直击那堆石山。
乱石炸裂,到处飞溅发出撞击后的巨响。
没见过那场面的人目瞪口呆。
浓烟散去后,杨中尉称赞道:“这可比抛石机攻城厉害多了!”
温颜很满意初步成效,又命人再试一次。
结果这回出了岔子,炸膛了。
幸亏士兵只有轻伤,算他命大。
火药在炮膛里炸裂,把在场的人们唬得不轻。
方才史监丞还信誓旦旦,现在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得知那名士兵没有大碍,温颜稍稍放心下来,安慰史监丞道:“炸膛在情理之中,只要没出人命就已然幸运。”
当即安慰了他几句。
天气太热,他们并未逗留得太久,温颜一行人回宫去了。
周瑾行也很关心这个新玩意儿L,温颜同他细说一番,虽然炸膛了,他还是感到兴奋。
黄内侍说起看到的情形,也很振奋。
周瑾行欣慰道:“炸膛无妨,一次不行就多琢磨几次,只要开了个头,总能琢磨出些名堂来。”
温颜点头,“明儿L得和史监丞他们琢磨琢磨炸膛的原因,再用泥模制作太慢,还是得用铁模。”
在搞技术上她是具有钻研精神的,也觉得稀奇。
因为一旦成功,扩张领土有望,并且还能有效减少伤亡。
这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
想当初周瑾行为了收复十六州,费尽心思。
而今她将站在时代的脊梁上,只需要用税改和大炮,就能把大梁扶上强盛巅峰。
税改促进人口增长,大炮提高军事实力走到哪儿L打到哪儿L。
至多几年,效果就会显著呈现。
温颜还是有野心的,只想把军事实力提升后,便怂恿周瑾行扩张海上领域,直接把周边岛屿全部汉化,从根源上拔除第二个任务带给她的创伤。
翌日温颜和军器监的人讨论大炮炸膛原因,几个搞技术的就大炮的各种缺陷问题一番探讨。
守在内殿的黄内侍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温淑妃委实厉害,说的那些他压根就听不懂。
但转念一想,她能想到把御花园里的白叠子种到耕地里,总有些超乎寻常的远见。
今年这个夏日过得还算顺遂,云沧案经大理寺查核后,牵连了不少人进来,因为涉及到豆腐渣工程。
河堤才没修几年就垮塌了,其中不知贪污了多少钱银。
大理寺一点点查上来,如周瑾行预料那般,水部高郎中被打得不冤。
相关人员落马了好几个。
温颜同周瑾行说起这茬儿L,他扶着腰道:“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待大理寺把案子都清理得差不多后,再三司会审,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一个都跑不了。”
温颜点头,“这桩案子性质恶劣,贪官污吏当该处死。”
周瑾行拿起胡瓜啃了一嘴。
这才过端午没几天,他就用上冰鉴了,往年一般都在六月才会用上。
按预产期得入秋后才会临盆。
这阵子肚子更大了些,温颜还蛮担心有妊辰纹。
她曾扒拉过他的肚子,因着增长得不算太快,还看不出什么来。
再加之系统009让她放心大胆,若有什么问题,待她接管过来后,服用金手指药丸调整至多半月完事儿L。
温颜舒坦了,那副身体可以借给周老板生十胎都不成问题,只要他愿意生。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头都挺太平的,不作多叙。
周瑾行到孕晚期,几乎每天朱斌都会来诊脉,请的乳母也已进宫。
孕晚期肚子大了,晚上睡觉不太安稳,感觉肚子上仿佛扣了一口锅。
周瑾行躺在床上怎么都不得劲。
殿内凉爽,左翻,右翻,平躺。
他心情烦躁,下床走动了会儿L,心中掐算一番,现在离入秋还有二十几天,只要入秋后就快了。
如此一想,好像还能继续忍受。
不曾想,他居然稀里糊涂早产了。
事情是这样的,接近六月底的一天晚上,周瑾行睡到半夜忽觉肚子不大舒服。
起初他没怎么在意,后来忍了茶盏功夫,才唤来采青,说肚子有些隐痛。
现在本就到孕晚期,采青特别紧张,连忙命人去传太医,又差人去了一趟临华殿。
当时温颜睡得正香,被钱嬷嬷喊醒。
温颜睡眼朦胧,钱嬷嬷严肃道:“娘娘,长春宫那边有动静,陛下说肚子发疼,你赶紧过去看看。”
温颜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坐起身道:“这是什么情况?”
钱嬷嬷:“长春宫已经去请太医了。”
温颜:“窦医官呢,叫人去请!”顿了顿,“不是离临盆还有一阵子吗,难道是要生了?”
钱嬷嬷也很着急,“老奴也不太清楚。”
温颜披头散发下床,钱嬷嬷伺候她穿衣,一行人匆匆前往长春宫。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爷们儿L,这点小痛周瑾行还能忍受。
他皱着眉头侧躺在榻上,抱着肚子,心里头多少有点烦躁。
温颜过来之前,窦春生已经来诊过脉,问过大概情况,觉得情形不妙,估计是动了胎气,有生产的征兆。
采青听后,顿时紧张不已,着急道:“怎么会动了胎气呢,这几日娘娘都跟平常一样饮食起居,奴婢处处小心谨慎,就怕出岔子。”
窦春生又问了一些生活细节,并没有什么异常。
采青伺候得很仔细,虽然芯子换了,但壳子还是自家主子的,自要好生护好。
周瑾行的额上出了不少冷汗,问道:“你是说我这是要临盆了?”
窦春生安慰他道:“娘娘莫要着急,算起来也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只不过这个瓜还未彻底熟透,便已经有蒂落的迹象,也属正常情形。”
周瑾行听着她的话,有种欲哭无泪的兵荒马乱,满脑子都是,他这个大老爷们儿L竟然真的要经历女人生产。
这日子过得真他妈荒唐刺激!
人生经验真他妈多姿多彩!!
不一会儿温颜和御医朱斌也过来了,经过诊断后,朱斌跟窦春生的说法差不多。
一致认为周瑾行有临盆的征兆。
温颜紧皱眉头,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窦春生道:“算起来娘娘的胎也差不多了,倘若能正常生产,臣以为可做好接生的准备。”
朱斌却是另外的看法,认为如果问题不大,还是以保胎为好。
二人各有各的理由。
温颜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她做了个手势,殿内的人陆续退下,随即走到屏风后,看周瑾行额头上似有细汗,伸手摸了摸,小声道:“陛下很难受吗?”
周瑾行嘴硬道:“朕一大老爷们儿,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温颜:“……”
他现在是孕妇,她也不好刺激他,只道:“窦医官的意思是如果能正常生产,便随时准备替陛下接生。
“朱御医的意思是能保胎就尽量保胎,妾想问问陛下自个儿觉得如何?”
周瑾行抽了抽嘴角,憋了许久才忸怩道:“朕没生过孩子。”
温颜沉默了阵儿,“妾也没生过。”
周瑾行:“……”
温颜:“陛下是个老爷们儿,想来承受力比妾强些。”顿了顿,“只不过生产是道鬼门关,明日妾把太医院的院使叫过来商议,看如何处理更稳妥。”
周瑾行听了她的话,不禁有些怂,“你把钱嬷嬷叫来,朕有话要问她。”
温颜起身去叫钱嬷嬷。
稍后钱嬷嬷进寝宫,周瑾行硬着头皮问她生产会出现的状况。
温颜道:“陛下倒是问窦医官更稳妥些,她行医这么多年,又对症的是妇科,见多识广,倘若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应对。”
周瑾行没有吭声。
温颜:“这个时候陛下应该明白女医对妃嫔的重要性了,就算是生产,接生的时候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女医,能避免尴尬,也是助益的。”
周瑾行露出痛苦的表情,“朕是男人。”
温颜:“陛下的玩意儿长在妾身上,不会让窦医官看见。”
周瑾行:“……”
温颜:“妾不介意自己的身子被她看光,跟活命比起来,看几眼又算得了什么?”
周瑾行:“……”
好痛苦,莫名有种羞耻感。
温颜一点都没有那种尴尬,因为在北方的澡堂子,大家都是光溜溜的搓泥,还唠嗑呢。
这点小场面算个鸟。
窦春生被叫了进来,温颜问起生产的细节过程,她耐心讲述。
因着是女性,情感更细腻,也更能了解女性的难处,故而窦春生特别注意孕妇的情绪。
她不会说可怕的事故吓唬对方,而是非常温和的向他们讲解女性生产途中会遇到的问题,以及应对方法。
温颜对她很信任,毕竟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人,并且任务对象对自己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周瑾行紧绷的心情稍稍放心了些。
温颜打算做两手安排,一边安排稳婆乳母待命,一边再听听太医院的说法。
整晚长春宫灯火通明,周瑾行实在疲惫,有些昏昏欲睡。
温颜寸步不离。
女人在生产的时候是会记仇的,就算周老板是个男人,但现在那种敏感的心理不能用正常男人去看待。
若是被他记仇,日后指不定阴阳怪气。
翌日天明,太医院的曹院使等人过来看周瑾行的情形。
昨夜没睡好,他一脸疲倦,肚子虽然没有那么疼了,但还是不大舒服。
一帮人诊脉,询问,只要有胎动,问题不大。
之前朱斌的意见是保胎,太医院的人经过商讨后,也认为眼下这情形可以保胎。
还是窦春生心细,当初她是被温颜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故而格外上心。
又不厌其烦反复询问周瑾行的各种身体状态,搞得他都有些讨厌了。
窦春生总觉得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动胎气的情况。
最终经过细致查验一番,她让周瑾行留意亵裤,怀疑他有可能漏羊水了。
结果不出所料,下午晚些时候周瑾行是觉得不大对劲,确实在漏羊水,只不过量极少,很不容易察觉。
漏羊水对胎儿的影响不言而喻。
窦春生没有任何犹豫,提倡催产。
先前太医院的人提倡保胎,现在得知漏羊水的情况,一些人认为可以催产,一些人认为漏得不厉害,可以服用药物卧床养胎。
两种意见争论得凶。
这需要当事人去决断。
窦春生竭力催产,同温颜道:“陛下,娘娘的胎断不可再继续养下去,包膜里的羊水已经出现渗漏,只会越来越少。
“倘若继续拖延,不仅会伤及母体,胎也不易保住。
“臣提议催产,早日分娩,一来能尽早争取机会保住孩子,二来大人也少遭罪。”
经过她好一番劝说,最终温颜同意催产。
于是当天夜里周瑾行服用催产药物。
这个雄鹰一般的男人第一次面临人生中的窘境,似乎在这一刻,才生出作为女性的无力与挫败。
如果说先前的放飞自我是承受力的体现,那现在就有些破防了,因为他做不了主。
做不了自己的主。
身为一个帝王,已经干到了食物链的顶端,然而在生育面前,什么都不是。
此刻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他人手里,倘若因生育丧命,那才叫死得冤枉。
面对那碗催生药,周瑾行有些犹豫。
温颜看出他的异常,问道:“陛下怎么了?”
周瑾行没有答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道:“淑妃你能抱抱朕吗,朕心里头有点慌。”
温颜愣了愣,坐到床沿伸手抱他。
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破防了,有些尴尬道:“朕有点怂。”
温颜:“……”
周瑾行想听她的心声,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想听她的腹诽,多半会埋汰吧,但是什么都没有。
温颜轻抚他的背脊道:“陛下莫怕,妾会一直在这里守着。”
周瑾行默了默,“还是不要了,朕是男人,这点事扛得过去。”
温颜埋汰道:“陛下就别嘴硬了,阵痛的时候你会求爷爷告姥姥,在地上乱爬。”
周瑾行:“……”
温颜继续道:“若实在受不了,便叫出来,反正他们不知道你是老爷们儿,不丢脸。”
周瑾行:“……”
这安慰太歹毒了,他有些受不了道:“那你走远点,朕觉得丢人。”
温颜想笑,又有点点心疼,毕竟不论男女,面对生产这件事,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陛下可以这样想,这两日你就能卸货了,不用扛着一口锅睡觉,也不用再处处小心谨慎,身轻如燕。”
这劝说显然是不管用的。
周瑾行满脑子都是自己惨叫毫无体面可言的情形。
“朕宁愿再去爬死人堆,也不想生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