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饱喝足,开始找路,想办法离开这里。
上午阳光明媚,可惜暖阳晒不到人身上,树林里依旧是白雪铺地,冷风刺骨。
林雾杵着一根木杖,和燕归辞并肩穿行在茂盛树林中。
从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只能另找出路,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往哪儿走都一样,林雾决定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进。
地面的积雪有薄有厚,各种杂草顽强生长,草茎会绊倒人,还有些积雪下面是中空的草窝,一不注意就会踩空。
林雾将最后一个果子啃掉,看着前方的满片浓绿,停下歇会儿,捶捶自己发酸的小腿。
“给你吃。”燕归辞把果子递到林雾面前。
林雾:“你自己吃,给我干嘛?”
果子是林雾上次摘的,一共就五个,她拿三个,给燕归辞两个。
燕归辞的其中一个早在他昏迷时,被她捏碎成汁喂给他,相当于他手中这个果子是他看见自己所得到的唯一一个。
燕归辞:“你找路辛苦。”
林雾也不跟他客气,拿起果子就啃,燕归辞绕到她前面,“我走前面,你走我踩过的地方会更好走一些。”
“你确定不会掉坑里?”林雾不是很信任他。
燕归辞:“我会好好走。”
“还是算了。”林雾拒绝道,“我走前面没什么问题。”
她自己走还更放心点,万一燕归辞不小心掉坑里,她还得去捞,要是崴脚什么的,就更麻烦了。
燕归辞:“可你会累。”
“有什么累的,不一直是这样吗?”林雾纳闷。
燕归辞:“我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的,但是现在我不希望你太累,让我来吧。”
林雾:“我不需要照顾。”
“可我想照顾你。”燕归辞手勾住林雾的木杖。
林雾懒得跟他争,松手把木杖给他,“那你自己看着点路,雪下面很有可能是坑。”
燕归辞:“放心,跟着我走。”
木杖先在前探路,燕归辞再将杂草踩平,林雾跟在他身后,顺着他走过的痕迹前进。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用去担心下一步会不会踩空,因为有一个人已经在前面把路铺好。
燕归辞问道:“你不习惯走在后面吗?”
“你话变多了。”林雾吐槽一句,如果是以前的燕归辞,不会问出这样没营养的话。
她仔细思索道:“确实有点不习惯,一般我都是走在前头的那个。”
跟着师父时,师父走在身后,要求她时刻保持警惕,应对可能的危机。
做任务陪着雇主时,她的定位是打工人,肯定要走在最前头,遇到危险及时提醒雇主。
若是和关系还不错的人,那自然要护着她们,万一前方有埋伏,她还能率先出手挡一挡。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她永远走在第一位。
燕归辞:“以后你可以慢慢习惯。”
“你失忆后倒是变得贴心起来。”林雾啧啧称奇。
失忆竟然会使一个人的性格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吗?
燕归辞:“我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林雾:“那倒也没有。”
以前也做事,虽然是被逼着做,但做就是做,她不会无故抹消他的功劳。
都是做事,但给人的感觉不同,像是一个一直需要被照顾的晚辈忽然之间长大,成为照顾人的那一个。
有点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燕归辞提醒道:“这里有条小沟,当心。”
林雾:“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杂草最茂密的上坡路后,地面变得平坦许多。
前方一片雪白中,有一团棕色的东西摊在地面,两人走近一看,这坨毛茸茸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土拨鼠。
土拨鼠肚皮朝上,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皮毛油光水滑。
林雾看得手痒,忍不住伸手揉揉它的小肚皮。
土拨鼠睁开眼睛,张嘴骂道:“哪个下流胚子竟然敢骚扰老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用来做垫子!”
林雾的手凝固,和土拨鼠大眼瞪小眼。
她悻悻收回手,“对不住,不知道您还会说话呢。”
土拨鼠蹦起,一爪子朝林雾挠去,“人族!你玷污我就算了,竟然还敢羞辱我!”
“我没有玷污你,我只是摸一下你的肚……呃,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还活着吗,我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妖,这里不都是普通动物吗?”林雾喊冤。
妖虽然是由普通动物修炼开智,但和一般的无智动物算是两种种族,就像猴子和人类一样,两者相隔甚远。
她自觉十分冤枉,在土拨鼠扑来时,下意识举起手里的木棍打过去,正中土拨鼠脑壳。
土拨鼠眼冒金星,怒道:“你还打我?!”
“这不是你自己扑上来的吗?”林雾也气,“你这只土拨鼠好不讲理啊!”
她再次举起手中木棍砸向土拨鼠脑壳,土拨鼠也捡起地上的树枝反击,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土拨鼠被砸得满头包,气得嗷嗷叫。
她扯着嗓子大喊道:“陆子颐!你们死哪儿去了?我被两个人欺负了!”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无辜被牵连的燕归辞:……
他无奈劝道:“你们别打了。”
话音刚落,一条千足虫带着一群兔子青蛙蜻蜓等跑过来,千足虫冲在最前方,张口欲喷出毒雾,在看清林雾后动作顿住。
林雾扭头看去,被这群动物惊到,这算什么小型动物和昆虫的联盟吗?
仔细一看,最前头的那只千足虫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恩人。”千足虫开口,朝林雾吐出石破天惊的一个称呼。
土拨鼠和一群摩拳擦掌的动物齐齐愣住。
林雾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对方,“是你啊?竟然开智了,看来有点仙缘。”
对方正是当初在迷雾沼泽,她抢夺破镜花时合作过的千足虫,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
千足虫激动道:“当初我浑浑噩噩,是你给我破镜花花蜜,才让我得以生智。”
林雾摆摆手,“那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争取得来。”
见两人叙起旧来,土拨鼠愈加愤怒,“陆子颐,她打我,快点毒死她!”
陆子颐劝道:“绯衣,她是我的恩人,而且你也打不过她,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吧,实在不行的话,你打我出出气。”
他对那场争夺战印象深刻,不仅是因为他得到一滴花蜜,而是他开智后才发现当初林雾在那一群人当中是多么弱小,然而她却能从众多人手中抢到破镜花。
开智成妖后,他一直谨记这件事情,无论看上去多么弱小的人都不能小觑,这也成为他的生存之道,让他多次从危机中逃脱。
秦绯衣骂骂咧咧:“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她,我偏要打趴她给你看看!”
不依不饶的土拨鼠再次出击,结果自然也显而易见,被林雾再次打倒在地。
林雾揉着她的头,“还是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不然容易丢脸哦。”
介于跟她打的是一只拿木头的圆润土拨鼠,实在太有喜感,林雾根本生不起气。
作为三观在现代基本成型的成年人,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许久,她还是没办法把妖和妖的原形合在一起看待。
这点明显到连燕归辞都看得出来,几次三番在她生气时变成原形躲骂。
秦绯衣打开她的手,木头砸地,生起闷气,“是我原形拿木头不方便,如果我也是人形,才不会被你击败。”
断崖下灵气断绝,燕归辞恢复不成原形,这些小妖也无法变为人形。
林雾:“那就等你恢复原形,我们再比一比。”
秦绯衣:“一言为定!”
陆子颐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呀?”
“不小心从断崖掉下来。”林雾反问,“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这么多小妖一起?”
陆子颐叹气,“我和绯衣是被一只狼妖追赶误入此地,其他人有的是不小心迷路进来,也有被追杀至此的。”
抵达的时间不一,都是不小心来到这里的苦命兄弟。
“你们没想过找路出去吗?”林雾看一眼秦绯衣,“还在这晒太阳睡午觉。”
秦绯衣恼怒:“你懂什么?难道是我们不想出去吗?明明是我们根本出不去!”
林雾看她龇牙咧嘴的,小小土拨鼠脾气还挺大,顺毛摸道:“好好好,你们出不去就出不去。”
“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秦绯衣气绝。
林雾倒打一耙,“你太可爱,害我都不能专心听你说话。”
陆子颐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秦绯衣:?
这个破世界,一起毁灭吧!
林雾:“为什么出不去?”
陆子颐接话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像鬼打墙一样,不管怎么走最终都会绕回来。”
幸好林子里各种食物还算充裕, 不然真要饿死在这里。
林雾不信邪, 打算亲自去探探路, 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小妖们都没动,说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在小妖们的目送下,林雾和燕归辞再次向东方前行, 路上的景色都大差不差,除了褐色树干和绿色树叶之外,就只有薄薄的白色积雪。
雪上都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赶路进度缓慢。
停下休息的时候,燕归辞把头发放下,塞到林雾手中。
林雾:?
燕归辞:“我没有绒毛, 但我有头发, 摸上去很顺滑,也不油腻,之前应该有打理过。”
林雾:“……你什么毛病?”
燕归辞:“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失忆后的燕归辞直白得可怕, 令林雾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手中长发触感滑溜得像丝绸,她还是没忍住摸两把。
她轻咳两下,说道:“没必要让我喜欢你,不管我什么态度,你都是你, 不用去特意改变自己。”
阴郁小可怜一朝失忆,醒来后变成讨好人格……想想就觉得这风格实在不符合燕归辞。
燕归辞:“可我喜欢你。”
林雾教育道:“我们都还没相处几天, 你怎么就喜欢我了?喜欢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事儿。”
她指的是燕归辞失忆后的相处时间,总的来说,她和这个失忆版燕归辞的相处时间才仅仅三天。
燕归辞:“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
林雾:……
林雾:“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要实在没事干就吃雪玩,别来磋磨我。”
“喜欢”这个词,从没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出现过。
在现代的时候,没高考之前想着要努力考大学,上大学之后焦虑找工作。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每天为活着奔波,绞尽脑汁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更别说来到千年前做任务,怎么回去都还是个难题。
情爱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她这个人比较务实,不需要。
燕归辞看着她,眼中浮光细碎,顺着她的意愿没再谈起这个话题,抬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一点积雪。
他说:“走吧。”
依旧是他走在前头,林雾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傍晚,光线昏暗,不太看得清路,正打算找个地方过夜时,发现前方有光芒闪动。
朝着光芒走过去,两人和一群小妖面面相觑。
秦绯衣大笑:“看吧,都说了走不出去,不管走多远,一到天黑就会回到这里,你们还不信,走了一天累不累?”
“好累啊,腿好酸啊,你让我捏捏。”林雾捏住秦绯衣的脸揉一把,趁着她反应过来发火前快速收回手。
秦绯衣:“登徒子!”
林雾把脸凑过去,“我也让你捏,这样你就不吃亏。”
秦绯衣啐一声,“我才不要!”
燕归辞靠近,伸手捏住林雾脸颊上的一小块肉,温软的触感在收手后依旧停留于指尖,他似是好奇一般看向秦绯衣。
“你要是敢碰我,我绝对会把你的手砍掉!”秦绯衣尖叫。
容忍林雾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林雾踹一脚燕归辞,“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碰我。”
在意识到燕归辞可能对她存在别样的心思后,她看他开始哪哪都不顺眼起来。
燕归辞垂着头,“其实我也不太懂什么是喜欢,我只是想亲近你,当我睁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你,你别讨厌我。”
林雾把这段话自动转换为四个字——雏鸟情节,这样想一想也说得过去,她勉强能够接受这个解释。
晚上的“床”是燕归辞来铺,用的依旧是烧热石头铺垫的方式。
一群小妖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围在一旁,等盖上干草后,陆子颐摸一下,惊讶道:“好暖和。”
燕归辞温和道:“这样做晚上睡觉会暖和不少,你们也可以试试。”
动物形状的小妖试不起来,连石头都抓不住,而能拿起石头的秦绯衣已经钻进林雾怀里,躺在暖呼呼的床上。
燕归辞提议要帮他们热石头,陆子颐连连拒绝,跑到秦绯衣身边靠着她睡。
陆子颐:“我体积小,睡这儿就行。”
其他小妖有样学样,全部跑到已经铺好的床上,挤在一个角落。
燕归辞无奈,只好把床的范围扩大。
今夜,这张床很拥挤,燕归辞抱着林雾,秦绯衣躺在林雾的另一边,其他小妖体积不大,围着他们三个睡,也能蹭到暖暖的石头。
这是一个暖和的夜晚,一夜无话。
林雾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燕归辞的外衣,头下枕着秦绯衣的肚皮。
其他小妖还在呼呼大睡,火堆刚被添过柴,燃得正旺。
燕归辞从林子中走出,手里捧着满满一把松子核桃之类的坚果。
见到林雾,他笑开,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边缘镀上一层白色光边,光芒透过眼睫投入眼眸,漆黑瞳孔好似被融化开来。
林雾站起,好奇观察他手里的坚果,“你打劫松鼠了?”
“它不在家,我借用一点,没拿完。”燕归辞压低声音,把坚果放在火堆旁,小心将果肉从壳里剥出。
白色坚果放入林雾掌心,他举起手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满眼盛着笑,轻声道:“我特意给你拿的,你尝尝看。”
明晃晃的偏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不加遮掩。
秦绯衣醒来之后,看见满地坚果壳,怒斥道:“你们偷吃就算了,能不能瞒得认真点,一地的壳当我瞎啊?我也要吃!”
燕归辞摊手,“没了。”
“陆子颐!我要吃松仁,你带他们去给我找!”秦绯衣理直气壮地指挥道。
陆子颐带着小妖们去找松子,秦绯衣翻个身继续睡。
林雾见他们不慌不忙地各自找事做,疑惑问道:“你们不想办法找找出去的路?”
既然有古怪,也一定有缘由,总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秦绯衣摆摆手,“我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什么办法都试过,现在已经认命。”
不认命又能怎样,找也找过,骂也骂过,还是一无所获,日复一日被困在这个地方,不找个理由说服自己,难道要活生生把自己憋死吗?
秦绯衣:“你要折腾就去吧,路上多看看有没有冻住的动物,带回来当晚饭。”
小妖们认命,林雾没认,揉一把秦绯衣圆溜溜的肚皮,带着燕归辞在对方的怒瞪下出发。
一路前行,林子里的景色并不是重复出现,能看出细微处有所不同,他们没有在原地打转。
昨天他们返回到原地的时候天色昏暗,看不清林中景象,也无从分辨景色是否如一。
想要揪出异常的原因,或许还得等到晚上再看看。
正如林雾所想,白天他们什么发现都没有,地面的积雪随着他们不断前进逐渐变浅,看着像是离昨夜休息的地方已经很远。
夕阳落下,林子被晚霞笼罩,橘红色的光线像雾一样朦胧,缓慢浸入树林,丝丝缕缕地流淌。
像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将时间定格住,连空气里也浮动着暗暗的隐香,犹如长久无人驻足的书库。
林雾停下,不再前进。
燕归辞抓住她的手,浅浅勾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掌收拢在掌心。
和曾经非要十指紧扣的别扭不同,他的手并不紧贴,偶尔把控不好距离,才会似有若无地触碰一下。
“我怕发生意外。”他解释道。
知道她不喜触碰,所以没有太亲密的动作。
他的表情太自然,林雾也没多想,观察着林子的情况。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林中陷入黑暗,比平时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昨夜能在树缝里窥见的星子也失去踪迹,仿佛有一张黑布盖在他们上方。
“林雾。”燕归辞轻轻喊一声。
抓着林雾的手不自觉攥紧,感受到手中存在的温软也不能彻底让他放下戒心,非要听听她的声音才肯罢休。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长,就是这短短的距离,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林雾:“别紧张。”
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弛,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刀子一般刮着脸的冷风早就在傍晚时分停下,此刻安静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现问题。
眼睛看不见,听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浅香在表明这个世界的真实。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环境没有半点变化。
林雾决定继续向前走,傻站在这像个呆瓜一样,一点用没有。
燕归辞扔抓着她不放,怕他不适应,她勉强忍耐着没有甩开手,任他牵了一路。
林子极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龟速向前挪动,即使已经非常小心,林雾还是一脚踩空,身体前倾往前倒去。
她闭上眼,双手往前撑,做好摔一身雪和泥的准备。
心理准备没派上用场,瘦而有力的手搂过她的腰,一把将其拉回来。
两人身体紧贴,呼吸交缠。
燕归辞身体僵硬,手还停留在林雾腰上。
林雾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眯起眼睛专心看着前方,有一处地方冒出米粒大小的白点,光芒微弱,但在黑暗中十分醒目。
她刚要喊燕归辞也看一看,身后就穿来一声叫喊。
“喂!”
她回过头,看见橘红色火光。
当下她和燕归辞面对面,她的背面是火光,正面是白光,她推推燕归辞示意他放手,想朝白光走去。
前方忽然涌来一阵冷风,像是一只手把他们往外推。
风大得她的眼睛都难以睁开,硬生生被吹得往后退几步,她极其反骨,硬要逆着风走,被风吹得喉咙发痒,连连咳嗽。
燕归辞一把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出黑暗。
眼前忽然一亮,倒也不是有多大的光亮,而是终于有些许的光,不再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前方火堆明亮,场面再眼熟不过。
秦绯衣瞅一眼两人,“我就说大概这个时候到,开饭开饭!”
火光温暖,炊烟往上升腾,地面热热闹闹。
一众小妖围成圈,啃着小野猪肉,听林雾讲她的发现。
在听到“白点”的部分时,秦绯衣发出质疑,“我走过那么多次,怎么没见过什么白点,是不是你看花眼了?”
林雾白她一眼,“你没注意到是你的问题,自己反思一下,我不可能看错。”
“可是我也没看见。”陆子颐出声道。
“其实我也没注意,我还走过三次。”
“我走过两次,有一次真的很黑,我都不敢停留。”
“为什么会黑?我感觉很正常啊。”
“正常走感觉不到黑,走着走着就绕回来,但是如果停下来不走,就会出现很恐怖的黑暗。”
“是的是的,我遇到过一次,真的太可怕了!”
几只小妖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把每个人的信息整合一下,也能拼凑出一点信息。
燕归辞问秦绯衣:“你在黑暗中停留过多少次?”
秦绯衣:“七八次吧。”
黑暗林子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反复走几次没什么发现后,她就不乐意再走。
林雾追问:“停留多久?”
秦绯衣:“不知道。”
可能很久,可能一小会儿,在绝对漆黑和安静的环境中很难判断时间的流逝。
林雾:“我们大概在里面停留有两刻钟时间。”
“你怎么知道是两刻钟?”秦绯衣不信,“说不定是你觉得久,但是真实时间不一定这么长。”
“心跳会告诉我时间。”林雾举起双手,右手食指搭在左手手腕的脉搏处。
“我的心跳大约一分钟七十到八十五下,不是非常精准,但用来大致估算时间也足够。”
秦绯衣愣住,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林雾,没追问“一分钟”是个什么词。
她表情古怪,看林雾的眼神也十分复杂,难得的不吱声。
没人提出疑问,林雾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不同之处,你们在黑暗林子的时候有回过头吗?”
兔妖犹豫道:“没有,我都不敢往后看。”
陆子颐:“我倒是有往后看,还很多次,但是没看见白点,是不是待的时间不够长?”
黑暗林子的环境给人带来极大压力,这种情况下,心生恐惧之人下意识的反应会分为两种,一种是兔妖这种不敢回头看,另一种是像陆子颐频频回头观察。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会加快速度想走出林子。
林雾本身的情况特殊,她在黑暗林子中停留的时间久,回头看也是一个意外,并不带着警戒的目的慌张扫射。
白点一开始并不起眼,很容易被忽视过去,是她一直盯着看,白点才在视线中越发清晰。
林雾:“明天晚上再试一次,你们谁想跟着一起吗?”
他们在这里说得再多也是猜测,事实如何还得经过验证才知道。
“我跟你们去。”秦绯衣出声,“我倒是要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她一表态,陆子颐立即说道:“我和绯衣一起。”
“我……我能不去吗?我有点害怕。”兔妖颤颤巍巍道。
林雾点头:“可以。”
太容易紧张和恐惧的人不适合一起探路,在受到惊吓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螳螂妖举手,“我要去,我还没在黑暗林子里待过,每次都是直接走出来,我想看看黑暗林子是不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可怕。”
经过讨论,有一半的小妖选择留在原地等待。
今夜,有人安睡有人愁,林雾和秦绯衣自然不用说,两人一夜无梦。
又是一日晴天,秦绯衣早早起来活动筋骨,站在空地上练拳。
她的姿势很标准,刚中带柔,柔中有刚,一招一式是可以放进教科书的完美。
不过肉嘟嘟的身体配上呆萌的表情,即使动作再凶狠,也显得没什么杀伤力。
短手短脚还顶着个小肚皮,怎么看怎么好捏。
秦绯衣已经习惯林雾时不时的“骚扰”,把她的手从背上拍掉,走流程似的放狠话,“等我可以化为人形,你就等着挨揍吧!”
林雾甩甩被拍红的手,“你妖形都打不过我,哪来的底气认为人形就能打得过。”
一般来说,妖在原形状态下,攻击力和防御力都比人形更强。
秦绯衣恼羞成怒,“要你管!总之我们走着瞧!”
打打闹闹一番,热身也就完成,燕归辞已经做好今日的早饭——一堆烤鸟蛋。
吃过早饭,秦绯衣拦下试图再来一次白天长途行走的林雾,“你是不是不动就不舒坦,非要走那么多路干什么,走多走少都要绕回来,还不如等到下午再走。”
她就不明白了,林雾为什么那么喜欢走路,前天走一天,昨天走一天,今天还想走一天,也不嫌累!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林雾戳戳秦绯衣的小肚皮,“你是不是有点胖?该减减肥了。”
作为土拨鼠胖起来看上去可爱,但作为一只妖,太胖影响灵活度。
秦绯衣亮起爪子,气汹汹道:“你才胖!陆子颐,你说我胖吗?”
陆子颐摇头,“不胖,这样刚刚好。”
“你就知道欺负陆子颐。”林雾摇摇头,最后没硬拉着秦绯衣一起走路。
倒不是纵容,而是怕秦绯衣太久不运动,一下子动得太狠,肌肉酸软,万一碰上敌人没力气动手。
不走路就没事干,没灵气无法修炼,林雾拿起树枝当剑和燕归辞对练。
秦绯衣看着林雾的动作,目不转睛,像是要把她的一招一式都刻进脑子里。
直到林雾停下,她都还沉浸在剑法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等她从这种状态中醒悟过来,双眼对上林雾饶有兴趣的目光。
林雾:“喜欢练剑呀?喊声姐姐听听,我就教你。”
秦绯衣呸一声,“我是看不惯你们练的这个‘情意绵绵’剑,剑就应该是杀伐果断,一剑斩天地的。”
“你从哪看到的这个词?”林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天下剑法多种多样,杀人剑是剑,救人剑也是剑,天地万物,花草树木,心之所想即是剑,不拘泥于任何外相。”
秦绯衣一怔,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林雾忍住拍她小脑瓜的冲动,没打扰她顿悟,没想到这小土拔鼠还挺有悟性。
练完剑,林雾蹲地上写写画画,一会儿是阵法,一会儿符箓,偶尔也是纯粹地画画。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待着,打发时间的方式多得是,从来不会无聊。
燕归辞站在一旁,认真看着她。
如果林雾要练剑,他就陪着,如果林雾想自己玩,他就看着,也不会无聊。
时间飞逝,太阳逐渐西斜。
几人向外走去,林雾和燕归辞、以及心大的秦绯衣三人神色轻松,其他小妖们却都十分紧绷,谁也不知道黑暗林子里会出现什么意外。
林雾:“不要紧张,大不了就是一死,事情不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