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by云炽
云炽  发于:202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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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青:“非北宛一中?不可吗?说实话现在高中?名?额都紧,毕竟是省重点,多少双眼睛盯着,更何况还是高三?转学。”
“所以才找你。”傅应呈抬眼,“能搞定吗?”
苏凌青心里?预估了下,耸了耸肩:“能是能,就是要?花不少钱。”
“钱不是问题。”
“那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苏凌青笑?吟吟道,说完抿了口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低头打量手里?这副茶具:“这我之前没?见你用过,描金点银缠枝紫砂,包浆润泽,形制我看着像清代的。”
傅应呈好东西多,但?大多是别人送的,他自己就算出手买,也只是为了偶尔应酬的时候以示尊敬。
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总不能拿玻璃杯招待人。
他自己对这种身外之物,可以说是毫无兴趣。
不像苏凌青,他就爱到处买东西,自己都算半个评鉴家,说起字画珠宝各个头头是道:
“我上次看见这么好的品相,还是去年在沪城嘉德拍卖会上,当时两百万都没?拍下来,实在是囊中?羞涩不能继续……”
傅应呈眼皮不抬,摆了摆手:“拿走。”
“好兄弟!”
苏凌青喜出望外,喜形于色:“你简直就是我亲兄弟,灵妹妹的事我就当是亲妹妹的事一样上心。”
傅应呈无声地抬头看他,眼神黑漆。
苏凌青改口:“虽然你是我亲兄弟,灵妹妹也是我亲妹妹,但?你们并不是亲兄妹,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傅应呈抿了抿唇,好像忍无可忍道:“别吵了行不行,我正忙着。”
苏凌青用手在嘴上拉拉链,悄咪咪道:“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你工作你工作。”然后抱着东西跟偷米的老?鼠一样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门板留了条缝,又被他从外面用脚尖勾着,小心地合上。
办公室重新变回之前的冷寂。
傅应呈低头勾了几笔,笔尖点了点。
半晌,竟然想?不起自己接下来要?写什么。
他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半晌,扯着嘴角,倏地笑?了下。
苏凌青还真是……
什么话。
都让他给说了。
转眼就到了六月,几场大雨一过,北宛气温跟火箭一样攀升,很快就稳在三?十多度居高不下。
季凡灵有点庆幸自己换了工作,要?是还在赵三?串大排档,每天只能靠那台老?式空调支撑,绝对会在摇头电风扇来来回回的燥热夏风里?汗流浃背。
虽然咖啡店长要?了她的尺寸,给她订制了跟其?他人一样的短袖短裙制服。
但?季凡灵从来没?穿过,还是一直穿着长袖长裤。
同事问起,她就说自己怕冷,大厅空调温度太低。
没?过两天,她就发现大厅的温度明显升高了。
季凡灵:“……”
公司员工不会一直待在一楼,所以没?太大的感觉,只有咖啡店店员和?前台全天待在一楼,热得受不住,都忍不住私下埋怨起来。
她们一边埋怨,一边还感慨,说要?是都像季凡灵一样冰肌玉骨感觉不到热就好了。
直到没?过两天,她们偶然抓到季凡灵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拎着领口扇风。
同事奇怪:“……你不是说不热吗?”
季凡灵扇风的手缓缓停下,沉默了会:“其?实是我思想?非常封建。”
同事:“?”
季凡灵面无表情地胡扯:“谁看到我的胳膊,我就要?谁对我负责。”
当天下午,大厅的空调又开始呼呼全速运转。
温度悄无声息地降低,甚至比之前更冷了。
季凡灵还以为是那几天空调温控坏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十一点,傅应呈微信给她留言,说他中?午不在公司,让她吃完饭去他办公室等?她,他有事要?说。
季凡灵索性?打了饭,直接端去傅应呈办公室吃。
她在这工作两个月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注意她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她跟傅应呈一起吃饭时还好,不会有人盯着她看,如果她一个人在食堂吃饭,四?面八方全是时不时投来的视线。
……她对这种算不上友好的目光格外敏感。
季凡灵正坐在傅应呈的位置上干饭,听见敲门声,含糊说了声“进”。
推门进来的是傅应呈的助理高义,季凡灵也见过很多次了。
高义冲她笑?笑?,把文件整齐摆在傅应呈的桌上,目光看见她的饭,明显愣了下。
季凡灵停下筷子,抬头看他:“怎么了?”
高义小心翼翼:“额……你要?不坐到会客桌上去吃?”
季凡灵:“……”她差点忘了,这个椅子是傅应呈的。
换做平时,高义也不会多此一嘴。
温蒂姐曾提点过他,说季凡灵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让她做。
高义不解,问什么意思。
温蒂顿了顿,说:“傅总的原话是,你得防着她往自己身上浇酒精,然后点火。”
高义笑?容消失,目露惊悚:“这句话是比喻吗?”
温蒂:“……应该。”
虽然说是什么都让她做。
但?这可是在傅总的办公桌上吃饭啊?
众所周知,傅总是连一滴茶水都无法?容忍的人,更别提菜汤或是油腻的酱汁,高义眼睁睁看着女孩肆无忌惮大口扒饭,感觉自己头皮都阵阵发麻。
甚至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菜味。
高助心如死灰地想?,一会必须开窗散散味,还得再端来两瓶香薰。
季凡灵站起身,慢吞吞地收拾餐盒,她还没?收完,大门再一次推开,身高腿长的男人雷厉风行地走进办公室。
高义转头看见傅总。
该死!迟了一步!
他恭敬地喊了声傅总,下意识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餐盘,眼睁睁看着他走近。
年轻英俊的男人站在桌边,单手别了别袖口,黑眸盯着女孩手里?的饭,眉心骤紧,脸色很不好看。
高义:完蛋了,傅总果然生气了。
果然,傅总开口,下一句就是:
“剩这么多,就不吃了?”
高义:“……”
重点是这个吗?!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朝旁边努了努嘴:“不,去那边吃。”
“毛病还挺多,”傅应呈放下手里?的东西,冷淡道,“就坐这吃。”
季凡灵哦了声,看了高义一眼。
高义冷汗都要?下来了,但?她也没?说什么,又重新坐下了。
傅应呈好像还不满意,目光落在她吃了一半的餐盘上,啧了声:“你属兔子的,光吃菜不吃肉?”
“肉在我肚子里?。”
“是么?”
“不信把我肚子切开看看?”女孩慢腾腾掀起眼皮。
高义在旁边汗流浃背。
怎么回事,她跟傅总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吗。
傅应呈定定看了她一眼。
就在旁边的高义脚趾都快抠烂鞋底的时候,男人扯唇笑?了声,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伸手抄起他的笔记本电脑,向?会客桌走去,然后坐下来办公。
高义彻底麻木了。
他没?生气就算了!
他!居然去!会客桌!
就为了!让季凡灵!用他的桌吃饭!
高义两眼发直地盯着季凡灵,直到傅应呈喊他,才猛地惊醒回头。
傅应呈扫了他一眼,眼神有点不悦的冷,蹙眉道:“过来说话。”
高义应了声,这才赶紧过去了。
季凡灵吃完,高义差不多也汇报完了,离开了办公室。
季凡灵擦了擦嘴,又顺手抹了桌子,把餐盘送去旁边的食堂,回来时有点懒洋洋的困意:“找我干什么?”
傅应呈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
季凡灵接过文件,白纸黑字的档案,里?面记录的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就读经历。
当然,并不是当年真实的就读记录,而是全部按照她新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全部顺延了十年的伪造记录。
季凡灵抬头:“谢谢,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傅应呈说,“你读高三?就要?用。”
季凡灵呆住:“……啊,什么意思?”
傅应呈:“九月新学年就开始了,你现在去上学,还能赶上24届毕业。”
季凡灵脸色僵硬:“这是什么,玩笑?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傅应呈拎出一个档案袋,从里?面倒出她的学生证,顺着桌面推过去,季凡灵伸手拿起,深蓝色烫金字的封面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北宛一中?的学生证。
傅应呈:“九月前这两个月不如别上班了,正好复习一下高一高二的知识点。”
季凡灵垂着眼,打量了会儿?,平静地把学生证丢回桌上:“我不去。”
傅应呈看着桌上的学生证,睫毛轻颤了下,很快恢复了平静,抬头看她:“为什么?”
“能有什么为什么?”
季凡灵感到莫名?其?妙:“我去上学干什么?”
“更好的文凭和?更好的工作。”
“我现在工作就很好。”
“你打算做咖啡做到五十岁?”傅应呈看着她。
季凡灵迟疑:“……也可以当你秘书。”
“温蒂本科复旦金融,拿全额奖学金去伦敦政经读的硕士,”
傅应呈眉心微蹙,语速不紧不慢,“你觉得我会在路上随便?抓一个初中?生当我的秘书?”
季凡灵才知道温蒂的学历,震惊之余又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话有点难堪,恨不得撤回。
女孩指甲掐了掐手心,随即眉头紧蹙地反驳:“……你才初中?生!”
“再读一年就高中?毕业,为什么不读?”傅应呈目光紧盯,像是想?看穿她的内心。
“我去上学还怎么赚钱?”
“你现在的工资是六千,我每个月给你的薪酬也是六千。”
傅应呈说,“如果你去上学,我给你一万二。”
“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万二?”季凡灵反问,“我去上学对你有什么好处?”
“唯一的实验对象是只有初中?文凭的未成年,这点很难通过药监局的批准,我希望你能在一年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季凡灵皱眉,弹了弹手里?的学生档案:“你都能给我伪造小学和?初中?的学习记录,伪造不了高中??”
傅应呈侧脸轮廓绷得紧了紧:“我‘伪造’的东西,是你本来就有的。”
“给你造一个高中?文凭?”男人声线骤然冷了下去:
“你当我是什么人?傅致远?”
季凡灵心脏轻轻抽了下。
她抬头,视线撞进那双冰冷的眼睛,从向?来没?有情绪的眼里?,错觉看到了一丝隐晦的、经年累月的陈痛。
空气紧绷得像是一根快到极限的弦。
“我不是这个意思……”
片刻,女孩别过视线,低低道,“也不觉得你会做弄虚作假的事。”
她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桌上:“别的都可以配合,但?我不会去上学,死了这条心吧。”
傅应呈声音很沉:“为什么?”
季凡灵转身往外走:“对学习没?兴趣。”
“要?是真对学习没?有兴趣,”
傅应呈在她身后问,“你怎么进的北宛一中??”
女孩脚步顿了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轻飘飘说:
“……运气好呗。”
门在身后合上。
季凡灵深深吐了口气,垂着眼,靠在门板上。
后背浸出一层细细的冷汗,仿佛屁股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疯狂追赶。
是什么东西呢?她也不明白。
她上班上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回去上学?
而且一年没?学,知识早就忘光了,她回去被一群比她小十岁的小屁孩环绕,玩也玩不到一起,学也学不会。
当她是什么,活傻子?
而且还是读高三??疯了?人家一轮复习,她一轮预习?
而且,而且。
女孩保有的本能类似于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长大的小动物,相信自己的直觉甚至胜过逻辑。
季凡灵直起身,绷着脸往电梯间走。
不管傅应呈做什么,哪怕是拿赔偿金要?挟,这个学她是绝不会去上。
大不了。
她给他打一辈子工还钱。
很快,全公司上下都敏锐地发现傅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前阵子傅应呈甚至都算得上心情愉悦,再加上每天雷打不动五点半下班,让所有人都过了阵舒心日子。
结果好景不长。
最近傅总身边的气压,简直低到让人窒息。
以至于几个高层纷纷承受不住压力,开完早会后,偷偷跟苏总通气,让他想?办法?。
谁知苏凌青只是耸了耸肩,爱莫能助道:“这我可帮不了。”
他之前就被傅应呈赶去给季凡灵做说客,平时苏凌青也算是靠嘴吃饭,最能说会道,最会讨人欢心,最能劝别人改主意。
谁知他刚开口,还没?寒暄完,就被女孩察觉到了意图。
“行了,歇会吧。”
季凡灵淡淡道,“我知道你跟傅应呈是一伙的。”
苏凌青讪笑?:“……冤枉啊灵妹妹,咱俩才是一伙的。”
季凡灵把做好的咖啡放在桌上,面无表情道:“谁要?跟你一伙。”
苏凌青:“……”
平时季凡灵还是很好说话的,可他一带着目的来,女孩就跟浑身长了刺一样,连被人靠近一下都不肯。
简直敏锐到可怕。
这阵子,季凡灵不再蹭傅应呈的车上下班,路过也不会跟他对视,中?午不再跟他一起吃饭,宁可自己蹲在角落里?吃外卖。
这天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季凡灵被蚊子咬了几个包,痒得受不了,打算去趟集团门口的便?利店,买瓶花露水。
结果刚走到门口,迎面碰见傅应呈和?一行人从外边进楼。
女孩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小脸一垮,掉头就走。
傅应呈身旁的钱主管本来还在陈述项目进度,打了个磕巴,话没?讲完,僵硬地瞥了眼傅总的脸色。
身后一群人瞬间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真要?人老?命了。
临近下班,钱主管又有工作要?找傅总汇报,正巧碰见高义:“高助,傅总在办公室吗?”
“在的,”高义说,“就是刚刚好像说要?找季小姐简谈两句。”
钱主管现在都有点怕了季凡灵了:“季小姐在,我就不去了。”
高义拿不准:“都谈了半小时了,应该是谈完了,我也有东西要?送过去,跟您一起。”
两人达成一致,往总裁办公室走。
走廊上。
钱主管想?起中?午女孩看见傅应呈,掉头就走的那幕,还是心有戚戚:“那个,高助啊,平时季小姐都这么凶的么……”
“最近,好像……格外的……可能是在冷战吧。”高义擦了擦汗。
钱主管想?到中?午傅总气的黑如锅底,偏偏又极力忍耐不能发作的脸,忍不住揶揄道,“感觉季小姐恨不得指着傅总的鼻子骂。”
“没?有没?有,”
高义觉得季凡灵平日里?还是很客气的,试图挽回她的口碑:“季小姐平时只是对傅总有一点小小的不礼貌,骂傅总真的不至于。”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高义抬手敲了敲门,没?听到傅应呈说“进”,等?了几秒,又准备再敲。
手刚悬在空中?。
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孩的嗓音,气急败坏,如雷贯耳:
“傅应呈,你他妈的是傻逼吗?!”

季凡灵和?往常一样,坐在咖啡店柜台里的小凳上。
临近晚上下班,又快到饭点,根本没什么人买咖啡,她头很深地低着,偷偷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手机屏幕突然跳出新的微信消息。
c:【上来谈谈。】
季凡灵觉得自己跟傅应呈根本就没什么好谈的,但也想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借口?肚子?痛,跟同?事说?了声,不情不愿地上了楼。
总裁办公室。
季凡灵推开门,迎面是屋内充足的冷气。
桌前的男人穿着浅色衬衫,衬得面容格外冷峻,垂着的眼眸掩着矜倦的光,手腕搭在桌上,两指缓缓转着黑色的尾戒。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傅应呈惯常开始谈判的姿态。
他掀起眼皮,压迫感像剑,冰冷的压在人的眉心。
女孩好像感觉不到一样,面不改色,开口?就是:“我不上学。”
傅应呈狭长的眼尾微眯:“坐。”
“不坐。”
季凡灵就站在那里,抗拒地抱着胸,“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你在和?谁置气?”傅应呈冷冷道。
“我还想问你呢?找我来做什么?”
季凡灵硬邦邦说?,“做不成实?验是你的事,上不上学是我的事。”
傅应呈:“在我看?来这两件事是一件事。”
“真的是么,傅应呈?”
季凡灵笑了声:“就算你没有别的办法,你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江婉身体不好,无力管教她,又早早撒手人寰,季国良只管打骂,不闻不问。
根本就没有人管她。
她也根本就不服管。
当年在一中时就是这样,傅应呈处处合矩,一丝不苟,连校服领子?都翻得笔挺。
而她逃课,睡觉,恋爱,一身反骨。
“你要是不乐意,”季凡灵抬了抬下巴,“就按合同?办事,随你拿我怎么办。”
傅应呈盯着她,下颌线绷得很紧,胸口?压抑地起伏了几下。
他能拿她怎么办?
她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根本没有这样的谈判。
一方什么都没做,另一方就无计可施。
傅应呈闭了闭眼,声线微沉:“我还是那个问题,如果?你不上学,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玩消消乐。”
“我不是说?明天,我是说?十年后。”傅应呈说?。
“玩消消乐。”
傅应呈盯着她的眼睛,熟悉的对?话,让他几乎错觉闻到一股潮热的水汽,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十年前那个他什么都没能做到的天台。
璀璨的烟火落下时,她倾身靠近,他浑身绷紧。
“傅应呈。”
她喊他的名字,在他耳畔呼出?温暖的气流,几乎像是,笑了一下。
“——我只活这一瞬间。”
“行。”
傅应呈很慢地吐字,“你不上,我不勉强,但你给我解释一下……”
男人的指尖敲了敲桌面,身体往后靠,漆黑的眼紧盯着她。
“要是真的讨厌上学,当年为什么要攒钱交学费?”
季凡灵一愣,下意识想反驳谁攒钱交学费了。
话没出?口?。
脑子?突然闪回十年前的那个大课间,她拎着装了钱的黑塑料袋,走进年级办公室,和?傅应呈擦肩而过,走到老唐面前。
“一千零二十一,学费加书?本费。”
她把塑料袋里的钱倒在桌上,对?老唐说?,“你点一下。”
当时,傅应呈就在她身后。
他听见了?
他不仅听见了,他还记到现在?
季凡灵的血液腾的一下冲上脑门,有种秘密被人戳破的羞恼:“那是因?为老唐自作主张帮我交了!他如果?不帮我交,我哪用得着还钱?我本来就不想上学!”
“不巧。”
傅应呈冷冷道,“和?唐老师一样,学费我也替你交了。”
季凡灵掏出?手机:“不就两千,我现在就转给你,用不着你付!”
她早就不是当年连二十块钱都要从季国良口?袋里偷的自己。
区区两千。
她出?得起。
“两千?”
男人意义不明地冷笑了声,拉开抽屉,抽出?一叠苏凌青今早才给他报销的发票,丢到她面前。
“——花了多少,你自己看?。”
片刻后,连门外的高义和?张主管都听见女孩气急败坏的怒音:“傅应呈,你他妈的是傻逼吗?!”
傅应呈额前的青筋突地跳了下,眼神冷极了。
自从她将?自己和?他的关系定?义为合同?维系的利益关系,而不是基于?老同?学那点脆弱情谊的施舍关系,她就愈发得理直气壮。
胆子?也是越来越肥。
有朝一日,她真的出?手挠他,甚至咬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傅应呈忍了半天,还是冷声开口?:“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去。”
“那也比你聪明多了!”
季凡灵拎着手里的一叠发票,“你你你,怎么能,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什么东西。
女孩把发票往他桌上一丢,冷着脸道:“随你,我不认账,你全部退货吧。”
“这怎么退?”
“我不管。”
季凡灵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拉开门,撞见门外高义和?钱主管颤抖的眼神,居然还停下脚步,匆匆点了下头,然后脸如冰霜地走远。
钱主管:“……”是还挺有礼貌的。
但是感觉,怎么就这么怪呢?
她似乎把傅总的下属们?都当需要尊敬的大人。
就偏偏。
只把傅总当同?龄人。
两人谈崩,季凡灵坐电梯下楼,回到咖啡店里,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一样沉闷。
她万万想不到,傅应呈会为了让她上学花那么多钱。
或许是因?为她不拿到这个文凭,实?验就真的没法开展。
或许是因?为……傅应呈本来就非常看?重上学这件事。
毕竟是年级第?一。
人家思想境界跟她不一样。
如果?傅应呈跟她交换身份,听说?别人为他上学花了这么多钱,绝对?更是非学不可。
但季凡灵听到花了这么多钱,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万一她学得很烂呢?
万一钱花了,她根本毕不了业呢?
万一她他妈的考了个倒数第?一回来,傅应呈会怎么想?
很微妙的,季凡灵宁可傅应呈被她气死,也不想从他眼里看?到,哪怕一点,失望的眼神。
季凡灵坐在柜台里面,刷着手机,心思全乱,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指节。
耳朵突然捕捉到柜台外两道熟悉的声线。
“温蒂姐,下午好,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没事。”一个清冷得公事公办的女声,“你期末考完了?”
“考完了,今天早上出?成绩。”
“怎么样?”
“这是我各科的成绩单,还有这张,是我这学期每次月考的成绩汇总。”
“好,我看?看?。”
过了十几秒,那个男生像是极为犹豫似的地开口?:“那个,请问,傅先生今天也不在吗?”
季凡灵指尖迟疑地一顿,锁了手机,小心地从柜台后探出?一点头。
果?然,咖啡店前的太阳伞下,咖啡店外圆桌旁的两人,一个是温秘,一个是江柏星。
穿着职业装的衬衫筒裙的温蒂马尾高束,双腿交叠,看?着手里的成绩单,淡淡道:“傅总很忙。”
“哦……”少年声音遗憾。
“但是,傅总很关心你的学习。”
温蒂移开一点视线,错开少年热切的眼神,“所以才让我每学期看?你的成绩……我都会跟他汇报的。”
“我明白我明白!”江柏星又打起精神。
江柏星还是太不了解傅应呈。
傅应呈一来没有多余的闲工夫,二来也没有多余的善心,去操心别人的成绩。
如果?温蒂真跟傅应呈汇报成绩,绝对?会被啧一声,然后不耐烦地打断:“他自己的成绩,跟我有什么关系。”
倒是温蒂,为了江柏星不难过,还编这么多瞎话来哄孩子?,背着傅应呈看?他成绩,用的也是她自己的时间。
“我其实?,比上次倒退了几名,”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江柏星小心开口?,“下次会努力赶回来的。”
同?样一无所知的季凡灵头皮发麻。
……她已经代入自己被傅应呈看?成绩单,然后眼看?着男人眉心蹙起,似笑非笑地嘲讽:“教教我,怎么做到的,每次稳定?最后一名?”
“不要放在心上,”温蒂说?,“年级第?三和?年级第?九没有本质上的差距,只是一两道题的运气而已,
季凡灵:?
“高三正常发挥,清北就不是问题。”
季凡灵眼睛缓缓瞪大。
这小孩也太有出?息了。
“你理科天赋很好,就是语文英语稍微差了些,最后一年,多阅读多积累,文科的事情急不来。”温蒂放下成绩单。
“谢谢温蒂姐。”
“下学期的学费没变么?”
“没有。”
“月底之前我会汇款到你母亲的账户,”温蒂站起身,“想喝点什么?”
“您坐您坐,我来买,”江柏星腾的站起,慌不择路,脚卡在椅子?腿边,差点把椅子?拖翻。
正在听墙角的季凡灵:“……”
女孩一瞬间有点慌张,四?处看?了下,没处躲,只好木着脸,坐在那里。
少年气喘着冲到吧台,清秀的眼瞬间惊圆了,喜出?望外地大声喊:“姐姐!”
季凡灵:“……小点声。”
江柏星激动地双臂撑在柜台上往里探身:“姐姐你怎么在这?”他看?见季凡灵身上的制服,“你在这工作?原来这就是你的新工作!我上次去大排档的时候,发现大排档倒闭了,可你又不愿意告诉我去了哪里。”
倒闭了?
大排档生意一直红火,她还以为赵老板赚了很多钱呢。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江柏星语速很快:“那你不是跟傅先生在一个地方工作么?这么巧!哦也对?,你和?傅先生是同?……”
季凡灵扑上来,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别逼我揍你。”
江柏星自知冲动,在她手心含糊道:“……对?不起。”
季凡灵放开他,走到旁边,点了下屏幕:“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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