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特地交待:“移花宫的人日日守在湖边,你们将宫主交给他们就行了。”
姚月被两个侍女扶着,“跌跌撞撞”地来到湖边。
小舟之上,便有一人起身。
月黑风高,被龙啸云派来的侍女,又从未来过此处,自然以为,眼前之人便是移花宫的人。
于是小心翼翼地把看起来已经睡了过去的姚月交给了这人,道:“邀月宫主在宴上饮多了酒,有些醉了,还请小心照顾。”
姚月早就靠气息辨认出了朝自己伸手的人是谁,正欲避开,却发现这人的手忽然一变,三指握紧,陡然变成出手点穴的姿势——
下一瞬,扶着姚月的两个侍女,就被他定在原地。
而他小心翼翼地将姚月扶正,又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送到姚月嘴边。
姚月:“?”你竟然不是龙啸云的同伙吗?
她是装的,在对方拿出药丸的时候,就已经闻出,这其实是化功散的解药。
当然,效果与怜星配的相比,应当要差一截。
在他试图掰开自己嘴的时候,姚月睁开了眼。
再一抬手,又扣住他的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愣了一瞬,随即又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又邪气的笑容来。
“你没事。”他说,“果然,那种人怎能设计到你?”
他生得妖异,却有一把清凌凌的嗓子。
只是说话时的语调和常人不太一样,大约是确实有一点异族血统的缘故。
是的,此时此刻,在湖边与那俩侍女接头的,便是那个被白天羽带进李园的少年。
从他方才的行动来看,他对她应当是没有恶意的。
不过姚月也没有立刻松开他的脉门,而是直截了当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他便非常配合地,把龙啸云找上自己的始末,讲了一遍。
讲得事无巨细不说,甚至还复述了龙啸云的每一句话。
“她说她若是我,绝不会错过这个将明月拉入凡尘的机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又陡然变得狂热起来,“可明月分明只该在天上才对……”
姚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无意评价他对自己的感情。
松开他的腕后,她也只是感叹了一番龙啸云的所作所为。
“这番手段,倒是比我想得还登不上台面。”她说。
“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少年没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回应,眸中狂热却丝毫不减,“她也配不喜欢你?我当然要给她一点教训。”
姚月:“……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只是一句聪明,竟让他兴奋不已,不仅再度露出笑容,还自夸起来:“我本就聪明。”
姚月:“……”好像狗啊。
就那种,看上去光鲜亮丽威风凛凛,实际上完全凶不起来的狗。
“既然你这么聪明,就按你本来的打算办吧。”姚月说,“走,去找龙啸云。”
他却没动。
姚月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他说若是按我本来的打算,我还能扶着你一刻多钟呢。
姚月无语了,立刻冷下脸看着他。
他也不惧,只笑嘻嘻地回望,说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美。
“那日我见你提着剑自雾中出来,一身杀气未散……”他还在往下说,“实在是太美了,比我教中最美的圣女还要美……”
“所以你就一路追来了李园?”姚月问,“你就不怕我觉得你烦人,一剑将你杀了?”
他说你不会的。
姚月:“你怎知我不会?”
他便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若想杀我,我们第一回见面时,你就已经动手了。”
明月无情,是因为高悬在夜空中,不为人间之事牵动情绪。
她也正是如此。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眼里根本没他这个人。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她一见钟情。
“那你也该知道,我不需要也不会让你扶。”姚月说。
“我知道。”他朝她眨眼,“所以我只是想多跟你说几句话。”
姚月:“……”
怎么说呢,不是没见过舔狗,但这种长得像妖妃,实则比谁都有逼数的舔狗,还真是有点少见,搞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还是他主动表示,去找龙啸云吧。
姚月点了头。
这个时辰,婚宴已近尾声。
整个李园的下人,几乎都在设宴的水阁附近帮忙。
他们看到姚月回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少年,只当她是有事要寻还在喝酒的白天羽,便纷纷让了路。
姚月一路走入水阁,看到李寻欢请的客人差不多都已离去,顿时更无顾忌。
此刻的阁中,确实只有零星几个醉倒的客人了。
而白天羽抓着李寻欢的袖子,在那嘤嘤嘤地哭,说看到她成亲,虽然高兴,却也不舍。
龙啸云可能是想着讨好她,便对李寻欢表示,由她来照顾神刀堂主便可。
李寻欢刚要应下,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由你照顾?那等她醒来,说不定就用不了刀了。”
龙啸云大惊失色,下意识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然后便看到了一身白衣,连头发丝都完好无损的姚月。
以及跟在她身后,朝自己露出微笑的少年。
龙啸云睁大了眼。
李寻欢则十分不解,问:“宫主此话何意?”
姚月穿过那些宴客用的桌子,一步一步,走到她二人面前,说:“你不如先问问你这义姐,到底在你的婚宴上做了什么。”
李寻欢便看向面色煞白的龙啸云。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龙啸云就率先惊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姚月没立刻提化功散的事,“那你为何派人缠住我的手下?不让他们回湖边值守?”
“我何时这么做了?”龙啸云强作镇定道,“义妹成亲,我命人给府中各处都送了喜酒而已,说不定只是你的手下喝喜酒喝忘了。”
姚月点点头,说照你这么说,你给我的酒下药,也是想我睡个好觉罢?
龙啸云虽然惊慌,却也不忘狡辩,说宫主你说这种话,是需要证据的,不能因为你是移花宫主,看不上我这等小人物,便能随口诬陷。
李寻欢听到这里,也皱起了眉,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我知道宫主绝不是随意诬陷他人的人,但龙姐姐也不会做这等事。”李寻欢说,“我想……”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少年打断了她, “她方才不是要证据吗?我便是证据。”
李寻欢愣了。
龙啸云则立刻矢口反驳,说你喜欢她,自然会向着她说话。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他问。
“你整日去湖边,总不会是为了看风景。”龙啸云说。
姚月说看来你很关心我啊,连谁在湖边逗留,都这般关心。
龙啸云还想再说什么,她却忽然出手,掐住了这人的脖子,说我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只是因为我想给李寻欢一个面子,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已,你还真当我不会跟你动手?
龙啸云哪能想到,前一刻还是一副理论架势的人,会突然凶性大发,直接当着李寻欢的面对她出手!
不仅她没想到,就连李寻欢这个天下第一暗器高手都没能反应过来。
李寻欢下意识想阻止,可慢了一步的情况下,就算是她,也无法从姚月手上夺人。
“宫主……!”李寻欢紧张道,“有话好说,莫伤了和气。”
“很遗憾,我一向不以和气著称。”姚月说,“我是女魔头啊,全武林都知道的。”
李寻欢还想再拦,她却已收紧手往上一抬,直接将龙啸云掐着带离了地面。
这样的姿势下,就算她不用力,龙啸云都会喘不上气,难受至极。
也是直到这一刻,龙啸云才意识到,眼前冰冷似月的移花宫主,绝不是她可以随意招惹的人。
她是真的会杀了她!
龙啸云这种人, 和她好好摆事实讲道理,其实是没用的。
她不仅会狡辩,还会想尽办法找理由, 偏偏李寻欢此人又容易心软,她甚至不需要狡辩得特别有理有据, 便能引得李寻欢同情,继而为她说话。
所以姚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她对质。
有什么好对的,她龙啸云也配?
就像姚月说的那样,她回到水阁, 没有立刻动手, 只是给此间主人一点面子,现在该让李寻欢知道的, 她已经全说了。
至于李寻欢信不信, 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事涉自己,她没有,也绝不会那么大度。
她就这么当着李寻欢的面,将龙啸云一路提出了水阁。
今晚是李园之主的成婚夜,整个李园不仅灯火通明, 园中各处挂的装饰,亦都充满喜气。
这本该是一个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夜晚,而此刻,姚月提着龙啸云, 一身杀气地穿过各种亭台楼阁, 便不可避免地, 引起了整座李园的骚动。
“龙姑娘这是怎么得罪邀月宫主了?”
“今日可是姑娘和表少爷的喜宴啊……”
“姑娘知不知道?”
李园的下人议论纷纷, 却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阻拦或问询一二。
谁都看得出来, 姚月是真的在生气, 而被她提在手里的龙啸云,在近乎窒息的痛苦里,也终于软了骨头,哀嚎着开始求饶。
“我、我错……我错了!”因为脖子被姚月掐着,她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也很难连贯,“我真的……我愿意赔……赔罪!”
姚月充耳不闻。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却是嗤笑出声,说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算什么东西?还愿意赔罪。
“我……”
“你什么?”少年歪着头问,“你找我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呀。”
方才勉力求饶,令龙啸云的声音又哑了一些,听起来就像嗓子被砂纸磨过,甚至她还从自己喉间闻到了血味,登时更加惊惶。
这一惊惶,她便又下意识挣扎起来。
可姚月不松手,她这样挣扎,不仅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还会令她的呼吸更加困难。
片刻后,她直接晕了过去。
“真是不禁折腾呀。”少年点评,“就这点本事,竟还敢异想天开。”
点评完,他又问姚月:“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说罢不等姚月回答,便毛遂自荐道:“不如交给我吧,免得脏了你的手。”
姚月看他这么热切,就给了他一个任务。
“不用。”她说,“你帮我把我的手下都找过来。”
此时他们已快走到湖边,她想起自己的侍卫应该还在被龙啸云安排的人缠着,说不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让他先把人都找回来。
他立刻应下,说没问题。
半刻钟后,他果然带着几个被灌得醉醺醺的侍卫回到湖边。
侍卫们本来醉得不轻,但临着水被风一吹,再看到立于湖畔的她,顿时醒了大半。
然后集体跪下。
“大、大宫主。”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看得出来,此刻的姚月,分明怒火正盛。
姚月扫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把火发他们身上,只道:“酒醒了吗?”
“若是醒了,就去岛上,把七儿和红儿接出来。”
这是不打算再在李园住下去的意思。
侍卫们不明所以,但还算乖觉,立刻照办去了。
她在这等手下的人接一点红和洪七出来的时候,李寻欢也找了过来。
李寻欢身上还穿着今日拜堂用的喜服,面上一层宴客时喝出的薄红,眉宇间却没了喝酒时的喜悦。
姚月看到她,不由叹一口气。
姚月说你不该来的。
该说的她已在水阁里说完,李寻欢若信,便不会来。
但李寻欢还是来了。
“我并非怀疑宫主所言……”显然,李寻欢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一张口,解释的便是这个,“只是此事发生在李园,我亦有责任将其查至水落石出,还请宫主给我一个机会。”
姚月不为所动,说你若真想查,不妨查一查你当初被人设计追杀的事吧。
李寻欢睁大了眼。
好一会儿后,她才颤着声音问:“宫主此话何意?”
姚月就反问:“你觉得呢?”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
你这么聪明的人,当真没有产生过任何怀疑吗?当真由头至尾,都毫不犹豫地信着龙啸云所言吗?
还是你也早就意识到过不对劲之处,只是不愿将龙啸云往坏里想?
李寻欢沉默了。
姚月则又叹一声,说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同你说此事的。
“你给我送请帖,要我参加你的婚礼,我自然也希望,至少今天,你能高高兴兴地成婚。”说到这,姚月顿了顿,“可惜你这个义姐不是这么想的。”
她们说话间,去湖心岛接人的侍卫,也载到了人。
小舟破开水浪,正朝岸边而来。
李寻欢注意到这一点,立刻意识到,她这是要走,忙道:“宫主何必如此匆忙离去?”
“李姑娘,李探花,你是真不明白吗?”少年听到此问,忽然插了一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宫主是顾及这一点,才打算离了李园再料理你这胆大包天的义姐的,你却问她为何要匆忙离去?”
“……”
“分明是不给你的大喜之日添晦之举,你倒似乎不愿领这份情。”
这话说得实在有点尖锐,以至于叫李寻欢再度陷入了沉默。
气氛也随之更为尴尬。
不过对姚月来说,这少年方才所言,虽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其实是,她觉得以李寻欢的圣母性子,只要龙啸云还在李园,她就会想方设法,先保下这个义姐再说。
那样一来,难免拖拖拉拉没完没了。
而姚月的时间很宝贵,她不想浪费在龙啸云身上。
两人的处事方式不同,注定了当不了很好的朋友。
但也没什么可惜就是了,人生在世,知心好友本来就难寻,她一个女魔头,原也不适合跟圣母交往过甚无话不谈。
“人我会带走。”姚月说,“将来你若想为她报仇,我欢迎你随时来移花宫找我。”
李寻欢一怔,隐隐约约意识到,今日过后,眼前的移花宫主,就不会再与自己结交了。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姚月来到李园那日,从马车中拿出赠与自己的礼物时,是怎样一副表情。
当时的姚月虽然神容冷淡,但谈及为自己准备的贺礼,目光分明又是柔和的。
她是真心实意前来道贺,所备贺礼,亦有考虑到自己的喜好。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寻欢简直更加痛苦。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行人来到湖边。
她听到动静,回头望去,发现是她的新婚丈夫。
这位李家的表少爷提着一盏灯寻了过来,身后跟了几个家丁,俱低眉顺眼,不敢抬头。
他行到姚月和李寻欢面前,站定拱手,算是同她们打了招呼。
打完招呼,他才转向李寻欢,轻声唤了一句表姊。
“之前在水阁中,我只听了个大概。”他说,“但我有听到邀月宫主说,是龙姑娘派人,缠住了移花宫的侍卫,我便命人将今日靠近过此湖的家丁,都寻了出来。”
李寻欢:“这……”
他握住李寻欢的手,道:“我想表姊也盼着此事能水落石出罢?”
姚月看着眼前的情况,也改了主意。
“行啊。”她说,“正好我的侍卫也接完人了,便叫他们当场辨认一下,到底是哪几个人,非要将他们带离此处。”
去接洪七和一点红的船确实刚靠岸。
侍卫们听到了她的话,忙不迭应了一声是,而后下船开始辨认。
两个没去吃婚宴,另外在岛上自行开小灶的侍女,则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们是姚月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总归永远站在姚月这一边。
就是在看见那个高挑的少年时,“咦”了两声。
醒过酒的侍卫脑子不再迷糊,自是立刻从林诗音带来的那些家丁里,认出了非要拉着他们去喝酒的那几个。
也是到了这时,他们才有胆子跟姚月解释,说:“他们来叫我二人时,说的是今夜李家大喜,奉主人之命,请所有人喝一杯喜酒,还说宫主您也是知道这事的。”
若是没有那句宫主也知道,给他们十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离职守啊。
姚月:“嗯,猜到了。”
移花宫的人是什么秉性,她这个宫主还是很了解的,所以哪怕在林诗音带人赶来之前,她都没有怪过他们,只是让他们醒醒酒,去把两个侍女接出来。
比起责怪自己的手下,此事的罪魁祸首,显然才是她该算账的对象。
而被他们指认的那几个家丁,此时也是吓破了胆。
扑通一声,当场下跪。
“是……是龙姑娘交待的!”
“龙姑娘说……说移花宫主是贵客,今夜姑娘和表少爷大喜……贵客带来的人,我们……”
“我只是听了龙姑娘的话!想着能为姑娘和表少爷尽一点心……”
几人的说法别无二致,俱是一个意思。
显然,他们对龙啸云具体要做什么一无所知,还当她是真的想替李寻欢和林诗音尽可能地招待了所有来李园的人。
只是没想到,罪魁祸首真正在谋划的事,足以将他们几个一起害死。
李寻欢听得眼前一黑,下意识道:“我不是一早交待过,这是我为宫主准备的居所,此湖周围,只听宫主安排,不需任何人打扰的吗?”
“可龙姑娘……”
“姑娘说的话,我们自然不敢忘,但这段时日,龙姑娘操持着府中各处……”
他们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姚月甚至听笑了,看向李寻欢道:“不知李姑娘还记不记得,前几日我曾提醒过你,婚姻大事非儿戏,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亲力亲为,而非任你义姐施为。”
李寻欢的记性不差,自是能想起,姚月确实说过这话。
可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觉得,义姐救了自己的命,又主动揽下这么多事,这般辛苦,她如何能开口要其别管呢?到时义姐觉得自己把她当外人,她又该如何解释?
可深受她信任的义姐,最终却在她的新婚之夜,做了这么离谱的事。
人心偏向有时很难扭转,有时也很简单。
姚月之前向她痛陈龙啸云所作所为,她潜意识不愿相信,只当是有什么误会。
倘若这时出现什么对龙啸云有利的证据,她会很庆幸,但与之相反的话,那些由姚月所言而生出的怀疑,也会瞬间滋长。
李寻欢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如此复杂的心情。
她一时陷入了茫然。
察觉到她的情绪,林诗音不由抓紧了她的手,轻声道:“我知你心中难过,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说了。”
李寻欢:“什么?”
姚月也来了兴趣,道:“林公子对龙姑娘的所作所为,似乎并不惊讶。”
林诗音点点头,说因为她想用在宫主身上的手段,也曾用给我。
“什么?!”李寻欢大惊。
“哦?”姚月也有点没想到。
林诗音便说,去年龙啸云在李园,刚养完伤那一阵,常与李园的下人聊天。
她没什么架子,又是李寻欢的救命恩人,李园上下,自然也不会对她设防。
后来李寻欢摆宴,为这个义姐庆祝生辰,席上李寻欢和林诗音都饮多了酒,龙啸云说去给他们取醒酒汤,厨房那边便直接将醒酒汤给了她。
“然后呢?”姚月饶有兴致地听着八卦,“她在你的醒酒汤里下了什么?”
“她取来汤时,我已昏昏欲睡。”林诗音说,“我自小在李园长大,哪怕饮多了酒,也能回到自己住处去,她却非要一路追来,我让她先去照顾表姊,她便叫我先喝了醒酒汤再说。”
“你喝了吗?”
“没有。”林诗音说,“我应了她一会儿喝,而后便沐浴去了,等我沐浴回来,一掌灯,看见的便是她和我的一名书童滚在一起。”
要不是当着李寻欢的面,姚月真想大笑三声。
这就是龙啸云啊,是男是女,都是一个德行!
“我开始以为是我的书童轻薄了她,对她十分抱歉,所以在她愤怒之下,立刻杀了我那名书童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林诗音叹道,“但后来我发现,屋内一片狼藉,东西没见少,她送来的醒酒汤却不见了。”
装醒酒汤的木盘还在,唯有那碗汤,在龙啸云杀了书童,又含恨控诉了一通后,连带着碗一起消失了。
林诗音是个细心的人,彻底醒酒后,越想越觉得不对,但因为没有证据,便一直没跟别人说起过。
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尽可能地避开了跟这位龙姑娘见面的场合。
但龙啸云却一直在找机会与他见面相处,令他更加怀疑。
李寻欢已经完全呆滞:“你……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不等林诗音再开口,姚月便道:“告诉你有用吗?”
“李探花,你是一个重情重义,有恩必报的好人。”姚月叹气,“但是你的义姐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你不信而已。”
也是巧了,在林诗音说完往事之际,之前被掐得晕过去的龙啸云,也恰好幽幽醒转。
她的喉间依旧满是血味,但看到林诗音,她又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刻喊他名字,要他救自己。
理由是林诗音亏欠她。
“欠你什么?”姚月俯视着这个眼里满是畏惧的女人,语气冰冷,“莫非是欠你清白?”
龙啸云瞪大了眼,声音沙哑:“你……你怎……”
她想说你怎么知道,可话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抹绿。
她以为是自己疼得出现了幻觉,但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她彻底倒了下去。
姚月则收了剑,不再多瞧她哪怕一眼了。
另一边握着手的一对新人,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吓了一跳。
太突然了,在场之人,谁都没这个心理准备,就连一直在看好戏的那个少年,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可姚月出手,哪怕他们有准备,又如何能拦?
“做人太优柔寡断,只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姚月留给李寻欢的最后一句话,“最亲密的人都不敢对你直言自己的怀疑,这当真是好事吗?”
爱与信任是好东西,但不是这么用的。
只盼李寻欢历经此遭,能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就算李寻欢不明白,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出了李园后,少年到底没忍住问她,为何最后又改了主意,直接在李园杀人了。
她想了想,说:“看不上她。”
虽然本来也看不上,但得知龙啸云还做过给林诗音下药试图爬床的事后,她就更看不上了。
她不在意女人的贞洁这种狗屁东西,她就是觉得,为了这么低级的目的,能当场要了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那龙啸云这种本来就不无辜的,又凭什么多活?
当然是立刻去死啊。
姚月也没想到, 自己来保定吃个婚宴,最后是以动手杀人收的场。
不过杀都杀了,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倒是隔天一早, 醒酒的神刀堂主得知此事后,大受了一番惊吓。
然后跑到姚月住的客栈, 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姚月不解:“怎么不问李寻欢,反来问我?”
白天羽挠了挠头,说她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怕问多了又惹她伤心。
“所以那龙啸云真大胆到想设计你吗?”白天羽最好奇的是这个, “她看着文文弱弱, 心思倒是不少啊。”
“她不是想设计我,她是真的设计了我, 只是没成罢了。”姚月说着, 想起那个名义上还属于神刀堂弟子的少年,又补充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设计我的时候, 找了你的手下合作。”
白天羽大惊失色:“啊?!”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说:“难道是阿凤?我说他怎么不见了,也被你杀了吗?”
姚月摇头:“没有,他还算聪明, 没上龙啸云的当。”
“那就好。”白天羽松了一口气, “否则我真是不好意思见你了。”
姚月:“……”
她想说其实就算那个少年真帮了龙啸云, 也跟你这个神刀堂主没关系, 毕竟他从头到尾就没把神刀堂特别当一回事, 更没有真心加入神刀堂的意思。
可这种大实话说出来, 又有点怪怪的。
姚月干脆结束这个话题,告诉白天羽道:“他昨夜随我离开李园,此刻应当也在这间客栈里,你若想找他,可以问一下我的侍卫。”
她以为凭白天羽对收集美男的热衷,应该会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
结果这人竟一脸纠结,然后突然问:“宫主,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将他收作侍卫?”
姚月:“……啊?”
白天羽倒是没跟她遮遮掩掩半天蹦不出原因,双手一摊,坦然道:“我若将他带回关东,有人恐怕就要跟我闹了。”
姚月惊了,什么人能让风流成性的神刀堂主这么顾忌,甚至连个漂亮手下都不敢带回去?
“你不是还没成亲吗?”她问。
“是没成亲。”白天羽也有点无奈,“但一不小心招惹了一位气性很大的少爷,还被他哄着立了誓,往后绝不再带人回去。”
“那你原先那些……呢?”姚月又问。
“大部分都送人了。”白天羽倒是很坦诚。
对话进行到这里,姚月忽然福至心灵:“所以前几日你才说想送我两个?”
白天羽闻言,总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宫主你不是拒绝了吗?
姚月来了兴趣:“那位少爷气性那么大,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