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by渝跃鸢飞
渝跃鸢飞  发于:2024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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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徽今天该到了吧?他不是前天就出现在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位置了吗?”
“要是快马的话,前天或者昨天就该到了。”
“他怎么就不说说位置,江骁骑也好带着兵去接应。”
“万一暴露了位置,被敌方埋伏,杀人灭口,毁灭了证据,你又要如何说?”
在江骁骑率领的士兵附近,还站着一群官员,有文官有武官,无不翘首以盼。
有的是着急证据,有的是担心萧徽,有的是担心跟随萧徽的狄昭昭。
只见一溜平平无奇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很常见的商贾+镖师的搭配,但原本在官道行驶得好好地,在靠近这边后,忽然转向朝着这边加速而来。
江骁骑脸色一肃,高举长枪:“戒备!”
前来的文武官员也都心里直打鼓。
会是萧徽吗?
在一众人的目光下,揭开脸上伪装的狄昭昭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他眼睛亮亮的看这个方向,满脸兴奋,远远朝这边挥手,高喊:“爹爹——”
喊完就从马车上灵活的蹦下来。
风一样的往这边跑,嗓音特别热情的喊:“爹爹,我好想你啊!!”
狄先裕也满脸都是笑容,往前走,张开胳膊让小少年扑进自己的怀里:“昭哥儿。”
知道自己跑不过这小子,他就保持着笑容,偷偷伸手。
在手一把揪住小耳朵的时候,狄先裕就跟京剧变脸似的,脸色一黑,咬牙道:“你还知道回来!”
他手揪住小耳朵,往上一提。
狄昭昭“啊”的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捂耳朵,连忙踮脚,踮的老高。
要面子地小声呼疼,讨饶道:“爹爹,爹爹,疼,在外面要给我面子啊!!”

为了避免耳朵被扯痛, 狄昭昭脚努力垫得老高。
看起来,就好像是整个人被拎着耳朵提起来了一样,好不可怜。
甚至耳朵都红彤彤的!!
但若是从正面一看, 就能发现小少年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红得像是猴屁股。
这里好多人!!
好多人都看到爹爹揪他耳朵了!!
狄先裕看儿子羞恼的可怜模样,本来硬邦邦的心,一下就软了,看到他瘦了一圈的脸,更是有点心疼。
他哼了一声,松手道:“先暂时放过你。”
狄昭昭连忙揉揉耳朵,又鼓起勇气回头去看, 发现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这边, 而是看向马车的方向,他一下松了一口气。
意识到没有人看到刚刚那一幕,狄昭昭瞬间满血复活!
他眼睛亮亮的看咸鱼:“爹爹, 你有没有想我呀?”
就在方才。
狄昭昭快乐跳下马车, 又风一样的跑向爹爹, 看着没有受伤,情绪也非常饱满,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狄世子没事。
精神头这么好,萧徽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
他们当即看向马车, 有点急切地等萧徽下来。
看啊看, 盼啊盼。
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看穿马车壁, 把里头的萧徽给拉下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人的眼睛注定不可能有透视功能。
在狄昭昭快把故作冷脸的爹爹问破功时, 大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从马车周边护卫的神态和姿势其实也能隐隐看出端倪, 并没有朝着车厢的拱卫之势。
“狄世子, 令师难道未曾与你一道回京?”这位官员拱手请问。
狄昭昭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小脸茫然:“师父先行一步,难道还没到京城吗?”
闻言众人一惊。
姜琛更是连忙挤到前方,急问:“你师父没和你一起走?先行一步?你们从何处分开的?”
狄昭昭默默为这个师伯鞠了一把辛酸泪,也许摊上师父这个师弟,是师伯这顺风顺水的一生最大的波折。
他摇摇头说:“师父没和我一起走,不过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天了,或者师父已经偷偷进京,只是我们不知道。”他还好像特别和姜琛有同感的语气,“师父行事,咱们哪里猜得到不是?”
姜琛叹了口气:“也是,那混账玩意!”
他拍了拍狄昭昭的肩膀,尽着长辈的职责安抚:“你师父就是这样,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师伯说。”
狄昭昭忽然有一点点心虚,于是十二万分乖巧地点头说:“我晓得的,谢谢师伯。”
其实狄昭昭这一路也遇到过两次风险,但是因为从赵都督那里借来的骑兵个个都是好手,配合也极为默契,大部队也都在保护他,两次都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不过有一点狄昭昭没说谎,他现在真不知道师父在哪儿了。
自从逐渐靠近京城后,他和师父就没再联系,分别潜行。
区别是萧徽是真潜行,顶着萧徽的真脸,偷偷摸摸的走。
而狄昭昭是假潜行,顶着各种各样的人脸,带着“萧徽大军”大大方方地走。
随着一次次的练习,他现在伪装易容的手法谈不上炉火纯青,但即使是正脸,乍一看也是看不出破绽的。
于是在他回京这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下“萧徽即将达到”、“萧徽或许已经达到京城”的消息后。
陆续有萧徽的身影,在京城周边出现,逐渐靠近。
百里、几十里、十几里处……
诡异的是,这些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的方位,在几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所以萧徽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绕着京城走圆圈路线回京吗?!
狄昭昭把“萧徽大军”最后一次的安排交给师父。
免得他安排的烟雾弹,巧合撞上了正主回京的路线,那岂不是闹笑话了?
他高高兴兴随着爹爹回家。
不过在看到狄府门口站着的娘亲,祖母,还有乌泱泱一群人的时候,忽然紧张了起来。
他咽了下口水,手扯了扯爹爹的袖口,小心翼翼道:“爹爹?”
狄先裕笑得温和,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你娘和祖母可不想你吗?”
狄昭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看看坐在身旁的爹爹,又探头探脑地看看家门口的娘亲和祖母。
但马车不给他思索的时间,咕噜咕噜的车轴声停下,马车也停在了狄府门口。
狄昭昭从马车中下来。
这一瞧,当真把顾筠和徐氏看愣住了。
狄昭昭走的时候,虽然抽条了,从短手短腿的糯米团子,变成了春卷模样,但是总归还是有点可爱的。
这会儿瘦了一圈,脸颊肉肉的感觉都没了,有了清晰的下颚线条,鼻梁也显得更为清晰。
若不是熟悉的小表情,还有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怕是都要看不出眼前的小少年,是那个可爱得让人心头发软的小家伙了。
“瘦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
狄昭昭被祖母心疼的搂在怀里,耳边传来娘亲和祖母的声音,头上、脸上、胳膊都被伸过来的手摸着。
狄昭昭一时间脱身不得,哪里还记得自己刚刚觉得不对劲的事?
他急忙一下哄哄祖母,又手忙脚乱地哄哄娘亲。
“我有好好吃饭的,这是长高了!”
“爹爹之前不是就说过我会长高吗?你看我胳膊上的肉结实着呢。”
他伸出胳膊给娘亲捏捏。
不过他显然忘记了,他从小就是个结实的、实心崽。
原来还肉肉的,结实的肉。
现在抽条了,再一结实,捏起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第一感觉就是瘦了好多。
失去了可爱外形庇护的小孩,好像哄人的技能也砍半,原来三两句就能哄好的人,现在怎么哄都不行。
狄昭昭:急急急!
等进了家门,徐氏用帕子轻按着眼角,她心疼地说:“昭哥儿去洗洗换身舒坦的衣裳松快一下,祖母去让人张罗些你爱吃的。”
“祖母当真疼我!”狄昭昭用脑门轻轻蹭了蹭她,欢快地说:“我想吃糖葫芦,八珍鸭,白玉糕,玲珑九方塔……”
小嘴叭叭叭的报菜名,全都是他最爱吃的菜。
徐氏听着不由笑出来:“好,祖母去给你张罗。”
狄昭昭欢呼一声,又跟着爹娘回到了二房小院。
他才要回屋换衣服,就看到爹爹手背在身后,朝他走来,笑容看似温和,但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
狄昭昭下意识的,脑子里警铃大作。
嗡嗡嗡——
他猛地一跳,转身就跑,果然在身体启动的一瞬间,看到他爹从身后一下拿出一根长条形物体。
看起来像是树枝、竹条一类的东西。
狄昭昭一下就叫了起来:“爹爹——”他声音凄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动作特别灵活,奔跑的速度也非常快,像是逐渐向猛虎进化长成的敏捷小老虎,按理说,连短腿小老虎都追不上的咸鱼,是不可能追上长腿小老虎的。
但是,从前只看戏的顾筠,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堵在了狄昭昭逃窜的路线上。
狄昭昭眼睛瞪圆,不敢相信。
一个错神间,紧急蹬腿刹车的小老虎,就被追在后面的大咸鱼抓住了。
狄先裕狞笑着扑上来:“看你小子还往哪里跑。”
狄昭昭悲嚎。
他被爹爹抓住了!!
完蛋啦!!
呜呜呜,他还没见过竹笋炒肉,就要自己先吃到竹笋炒肉了。
狄昭昭捂着耳朵被拎进房间里,看到房间门一插,他顿时蔫兮兮,可怜巴巴喊:“爹娘~”
他捏着嗓子装乖,试图喊出小时候软糯糯的声音。
“不许卖乖,这,趴好!”咸鱼虎着脸。
狄昭昭趴在软榻上,抱住爹爹最爱的鱼抱枕,有点紧张兮兮的抬眼瞅顾筠和狄先裕。
看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咸鱼差点破功。
虽然有很多放狠话、追崽的经验,但真要动手,他还一点经验和分寸都没有。
他下意识看向顾筠,那眼神求助“娘子要不你来?”
还把手往她的方向撇撇。
顾筠瞪他一眼。
咸鱼眼神努力表示:我这不是没经验吗,万一手重把人打疼了怎么办?
狄昭昭小脑袋偷偷往身后瞅着,看到这一幕,他抿抿嘴,小脑袋耷拉下去。
把脸埋进软乎乎的鱼抱枕,眼睛闭得紧紧的。
从鱼抱枕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是我让爹娘担心了。”
狄先裕心一颤,就把手里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棍扔到一边。
连忙把人捞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放过的狠话。
顾筠也以为他哭了,连忙去看他的脸,唤道:“昭哥儿?”
狄昭昭感觉自己腾空了,被拥入结实的怀抱里。
他先是一愣,随即小脸爆发惊喜,眼睛乌亮:“我不用吃竹笋炒肉啦?”
他就知道爹娘最疼他了!!
咸鱼:“……”
顾筠:“……”
两人齐齐变脸,冷哼一声。
“胆子肥了,敢断了联络,还在外面到处跑,从今天起不许出门玩。”狄先裕恶狠狠的说。
“每顿都要吃一盅青菜,不许挑拣。”顾筠也冷酷无情的说。
刚刚还惊喜的狄昭昭顿时小脸一灰,哀嚎:“啊——”
不能出去玩,还要吃一盅娘搭配的各种绿油油的菜,这可比吃竹笋炒肉都让人悲痛。
他急急忙忙给自己求情。
等到洗漱过后,跟着爹娘一起去正院用膳时,小少年都像是跟屁虫一样,在顾筠和咸鱼身边绕来绕去,拉拉这个袖口,摇摇那个手臂。
苦着脸:
“好爹爹。”
“好娘亲。”
“咱们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狄昭昭耸拉着小脑袋,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祖父身上。
祖父肯定会为他说话的吧?
祖父可是家里最厉害的人了!!
用晚膳的时候,狄昭昭确实看到了下衙归家的祖父。
但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祖父!”他满怀期望地向祖父求助,一双黑亮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就好像在说,祖父快看你可怜的孙儿啊,帮他说句话啊!!
狄松实:“……”
狄松实面对妻子、儿子、儿媳三双直直看过来的眼睛,心虚的咳咳两声:“用些青菜对身体好,听你娘的,先把这盅菜汤喝了再用膳。”
按理说,这种教育小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时刻,应当由长辈出面。
但是此刻,因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觉得狄昭昭是跟祖父学的,所以狄松实这会儿也成了全家人谴责的对象。
连徐氏这个典型的夫为天的女人,此刻看狄松实的眼神都是幽幽的,别看一桌菜好像很是丰盛,但摆在狄松实面前的,全都是他不爱吃的菜。
这也只有和他相伴多年,对他口味了解的徐氏能做到了。
其实说起来,和狄昭昭面前的一碗青菜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一个隐晦些罢了。
爷孙俩算是被联合制裁了。
只是爷孙俩,只有大的这个看明白了。
小的还以为只有自己要苦哈哈的吃青菜。
对着满桌子自己爱吃的流口水,苦着脸一口一口艰难的吃青菜。
狄昭昭心里想,等以后他当爹、当祖父了,就再也不吃青菜了!!也可以和祖父一样不被管着!
对!没错!不吃青菜!
不过在长大之前……苦着脸吃青菜的狄昭昭看了看眼前的一片绿,发出一声悲伤的狼叫:“嗷呜~”
狄昭昭在家苦哈哈吃青菜的这两天。
像是下跳棋一样闪现,“蹦跶式前进”的萧徽大军也蹦跶进了京城。
就好像京城是个大池塘,吸引得四面八方的青蛙呱呱叫着往里头跳。
所有人都觉得,萧徽已经进京了。
但人呢?
人为什么还不出现?
狄昭昭谁也没告诉,只说师父已经到京城了,只是他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出现,可能还有京城的官员要查吧?
在双重假象下,天下人还都以为萧徽已经回到京城,藏在暗中,在秘密查验一些内容。
直到这一天。
一骑快马从城门直奔皇宫,笑声潇洒。
在所有视线都聚焦在京城多日时,萧徽竟然今日才抵达京城。
所有人都被骗了!!
当日入宫后,皇宫里发生了什么,旁人全然不知。
文武百官都揣着满肚子的好奇,还有难以言表的心情上朝。
今日朝会,旁的都是小事,而萧徽此去大半年,调查出的东西,无疑是重中之重。
照例奏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朝事。
就兵部尚书出列,上前拱手言道:“禀圣上,臣掌管兵部,主全国军机、军械、军令,今有私运军械一事实乃臣之失职,斗胆恳请皇上让我等了解通明此案,知晓到底是何等胆大包天之人,敢行罔顾战局之举。”
他并不是景泰帝安排的。
但肉眼可见的,他的兵部尚书的位置坐到头了。
好的话,能得个无权但好听的荣养职位,差得话,可能当即就要致仕回乡了。
汲汲营营一辈子,临到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要如何甘心?
而且萧徽此去疑点颇多。
到处都是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光是找到证据后迟迟不归京,就足以让人诟病。
景泰帝脸上不辨喜怒,声线平直:“萧常侍、狄寺卿何在?”
“臣在。”萧徽和狄松实出列,齐声应道。
“将探查的案情公诸于殿上。”
“臣遵旨。”
这话,让此刻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瞬间噤声。要知道,一般的案件,传阅一下查到的证据,就足以服众了。要有多复杂的情况,多庞大的组织,才怕传阅资料不及,需要萧徽在早朝上当众讲解?
或者说,这是皇上给萧徽的脸面?
毕竟查到案子呈递证据,和在文武百官前讲述自己探查过程,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单从成就感来说,就足以让不愁吃穿的官员们感觉到舒畅了。
而且,这里头又有狄松实什么事?
不少官员琢磨着。
萧徽也在琢磨,案子好说,但是其中一些隐情……
他有些骚操作瞒着天下人,但是总归是不能瞒着皇上的,任何乱来,都要有一份扎实的信任兜底。
皇帝见萧徽似乎在犹豫斟酌,平声道:“爱卿直言便可,不必顾忌。”
萧徽便言:“想来诸位对我手持证据,数月不归之举有疑。无他,数月前我放出的消息,是假的。”
他淡声一句,直言自己诓骗天下人。
叫朝堂上众人深吸一口冷气,却又不敢驳斥。
方才皇上的话,分明表示他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甚至一直在配合萧徽演戏。
狄松实性格秉直,不免为他解释两句:“萧常侍此举看似荒谬,实则在用萧徽二字打草惊蛇。”
萧徽之名确实极盛。
一来在讲究礼法一众文人间,无论性格还是行事都尤为突兀。
二来则是这些年打下的赫赫战绩,让人看了不免心惊又头疼。
其实朝堂中早有笑言,若想试试某官,就放出风声去,说是萧徽盯上此人,准备查他,再看此人的反应便能窥见一二。
萧徽两个字,本身就已经有极为强悍震慑力。
萧徽自己用自己的名字吓吓人,还真有了成果,又有谁好意思诘责?
萧徽又道:“此行收获颇丰,共查清三名主犯,二十余等从犯,八百余等帮从。一干人等身份、参与程度,所负责环节,皆已查明。”
殿内寂静无言。
竟然是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还被萧徽和狄松实两人从上到下全都揪出来了?
要知道即使是萧徽从前去查贪污赈灾粮的案子,也不过是惩处了几个贪得最多的。
即使是这半年卧底进去,怕是也查不到这么清楚?
萧徽才不管旁人什么感受。
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亮光,“要想通晓此案全貌,还有一人需请至殿上,还请皇上恩准。”
景泰帝:“准,宣颖悟侯世子狄昭觐见。”

他吸吸鼻子, 好像还真的闻到了荷包蛋的香味。
狄昭昭眼睛都睁大:“太阳竟然真的是荷包蛋的味道?”
他先懵了一下,回忆起自己梦里一直只有青菜吃,忍不住悲从中来,呜呜。
有婢女端着温水、帕子推门而入。
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小少年,有点可怜的模样瞬间呆住。
忽然左边看看,右边看看,隐隐闻到一缕香气。
真的是荷包蛋的香味!
狄昭昭一双大眼睛瞬间亮闪闪,他回家了, 没有住在外面。
他美滋滋地洗漱, 又高兴地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出门风一样往膳厅跑去。
果然没有看到爱睡懒觉的爹爹, 但是看到了娘亲, 狄昭昭高高兴兴凑过去喊:“娘!”又问, “今天早膳有什么好吃的呀?”
顾筠都一时有些不适应,从前顶着可爱小脸的昭哥儿她倒是习惯了, 但如今面庞逐渐露出几分凛然的锋芒,还一如既往, 竟让她更难不心软了。
就像是……像是路边遇到两只小狸奴, 一只圆头圆脑看着就黏人, 一只高贵冷艳、优雅如猫中贵族。
前者冲你软乎乎地喵喵叫,可爱似乎理所应当, 但若后者也热情地跑过来, 顶着高贵冷艳的皮毛, 用脑袋黏糊糊地蹭你的腿,简直让人止不住心中尖叫。
顾筠都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都是你爱吃的。”
狄昭昭立刻欢喜,眼巴巴:“那我今天可不可……”
顾筠立马理智上线,忍住心软:“不可以。”
“唉!”狄昭昭当即用力地叹息了一声,坐到了娘旁边的位置,耷拉肩膀,一副蔫兮兮的可怜模样。
顾筠没忍住揉揉他的脑袋:“哪有这么可怜?先吃了素斋碗,再用早膳,又不是只让你吃素。”
狄昭昭苦着脸吃,好像在吃药一样,他好可怜地说:“可是我肚子只有这么大。”
吃了这么多青菜,就没有肚子吃好吃的了。
顾筠不为所动,清眸睨他,威胁说:“下次还不跟家里联系、行危险之事,就让你和庙里的和尚一样吃素。”
她端坐在那儿,就让人想到僻静深山野谷中的青竹,声音一淡,就让从小怕娘的狄昭昭下意识缩缩脖子。
他一想到自己吃的这几天菜,委屈地试图讲道理:“可这也不能全怪我,我觉得做坏事的那些人也有责任。”
他表情肃穆,仿佛在商议大事:“娘,你说是不是这样?”
顾筠:“这和你一声不吭跑不见有什么关系?”
狄昭昭有理有据地表示:“娘你看,要不是坏人太坏,还做得这么隐蔽、这么大的组织,我就不需要跑老远去抓。要不是对方想要抓我,我也不会想办法藏起来。”
“如果他不做坏事,不想抓我,那这些就不会发生了。”狄昭昭越说越生气,他用力握紧拳头,“所以就是这群坏人害我现在吃青菜的!!”
顾筠:“……”
昭哥儿不会吃青菜,吃得脑子傻掉了吧?
狄昭昭恶狠狠地吞下最后一口青菜,看着满桌好吃的,欢呼一声:“我要开动啦!”
他目光落在外形酷似荷花,芯似太阳的香喷喷鸡蛋上。
恰好此刻,有前院人前来通传,皇上宣狄世子觐见。
夹到筷子上的荷包蛋,“啪叽”一下摔回碗里。
狄昭昭:!!!
他好不容易吃完的青菜!
他要跟这群坏人拼了!!拼了!!!
殿上百官林立。
狄昭昭穿着世子规制的祥云纹麒麟袍,带着冷冷的好像要吃人的凶狠表情,随着小太监走到了殿上。
萧徽眉毛一扬。
哦豁,谁惹他家昭哥儿了?
怎么像是要咬人的小老虎?
景泰帝与群臣见此,只以为他是为案中人的行为恼怒,当他乃性情中人。
只是看着狄昭昭,不明白为什么萧徽要特地将他喊来。
一道道目光落在狄昭昭身上,视线来回在他、萧徽,狄松实之间游移,目光深处带着打量和思索。
倒是有一小部分人,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
没有太久。
一张巨大的帛布被几个小太监撑开,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名字,贴着纸条。
最上方只有三个名字,越往下越枝繁叶茂,像是三棵倒着向下生长的树。
萧徽先说结论。
“私渡军械一案,共有三名主犯。”他指着第一个名字说,“其一原潜州都作院范则言,后升任兵器监。负责私运军械,包括但不限于在运送途中、分配、入库、出库时做手脚,并且巧立名目修改出入库记录。”
他又指着第二个名字说:“李钳,潜州都作院早年被抓住贪污的工长,在狱里待了八年,他负责锻造仿制产出次等军械,以次充好。”
紧接着是第三个,是一名皇商,这名皇商是上下打点,运送货物,处理首尾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洗白钱财来源。
每说一人,殿上就更多一分寂静。
上百人的大殿中,竟然异常地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徽并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指着第一棵树下方一处道:“最初的切入点就在此处,也是我奉命奔赴余唐府的起因。”
看着萧徽指着那靠近底部的那小处,再看看枝繁叶茂,相互缠绕打结的复杂三棵大树。
许多探查过类似事件的官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发胀。
这是怎么查出来的?
怎么从这一小片树叶,攀扯出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庞大脉络,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自古以来,自下往上查东西,都是最复杂艰难的。大多数底层的小喽啰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随时可能会被灭口,弃车保帅。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一旦发生,线索就全断了。
与之相反的是从上往下查,找到了上头的,顺着往下一捋,就跟从签子上捋肉块一样简单。
扪心自问,如果只给他们这点小线索,他们能抽丝剥茧、揪出这些一层层藏在幕后的人吗?
许多人暗自摇头,说不好。
萧徽看向狄昭昭,眉毛一扬:“说说这些人是怎么找出来的吧?大功臣。”
狄昭昭被突然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忙瞪了萧徽一眼。
大庭广众,干嘛这样喊他?!
萧徽假装没看到,眼底还透着笑,朝帛布撇撇眼。
他绷着脸走到帛布前,没有具体说某个人,毕竟他比指印,比脚印,处理各种物证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个去记名字。
他只泛泛地用手一指:“对层级最末端的这些人,我们主要是依靠同场的嫌疑痕迹判定,其中有存贮中转军械的船舱钥匙……”
“什么叫嫌疑痕迹判定?只凭借痕迹,就说一个人有嫌疑,因此就定他的罪,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兵部尚书眉头紧皱,打断了狄昭昭的话。
狄昭昭看向他,感觉有点印象,凭借着宫宴上的印象,认出了此人是兵部尚书。
面对案子的质疑,还是以“草率”二字形容,几乎是对破案策略的最大否定,平日里性子极好的狄昭昭陡然眉头一肃,锐利起来。
他眼睛一点不带笑:“聂尚书说笑了。”
狄昭昭面庞逐渐显露出锋锐,唯有一双圆眼睛还保留着稚嫩的痕迹,瞪大会显得圆滚滚,笑得厉害会弯成月牙,但若只是冷淡的看人,炯亮黑深,寻常人怕是都不敢与其对视,更无论与他兵戈相对。
看到他这表情。
江骁骑、暴指挥使:“……”
曾经惨痛的经历,好像还记忆犹新,那并非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撕扯和折磨。就好像脑子虚虚的漂浮在半空,天有无数巨大石块轰隆隆砸下,地有数不清的战马来回冲刺踩踏,最后只剩下一片浆糊。
回忆起曾经的感受,两人没有一点交流,但却十分默契地为聂尚书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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