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也站在爹爹那边呜呜呜!
小昭昭气呼呼地翻开日记,把爹爹的“罪行”记录在案。
还控诉,娘居然站在爹爹那边,他超级超级生气,哼!
写到最后。
狄昭昭认真落笔:[抓光所有坏人,这样小孩都能开开心心长大,所有爹娘都不会伤心了。下次,要更认真,更厉害!像祖父说的,勇而不莽,义且……]
原本薄薄的本子,如今已经很厚实了,充满了时光和快乐的痕迹。
小孩把小本藏好,快快乐乐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盖好小被子,没一会儿就陷入了甜甜的梦乡。
梦里,他是超厉害的大人,把爹爹欺负得脸红扑扑的。
“哈哈哈~”
睡梦中的小孩都快乐地笑出声。
狄先裕觉得日子很快活。
每天都能听到马蹄铁的新进展,今儿说百里跑下来更快,更稳,不容易滑倒,明儿又听说钉了马掌的马蹄不容易得蹄炎……
咸鱼还特意去问了问他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才得知,原来按照惯例,为了维护武官集团的利益,也是为了保持武将悍勇,为国尽忠,这种能世袭的位置,基本历朝历代都是武将特有的。
而文官无论有多大的成就、都是只封赏个人。
所以景泰帝提出对边关有益的大饼,也不是来了兴致随口一说,随便试试,而是有细细考量过的。
狄先裕听了,惊呆:“还有这一说!”
狄松实睨他一眼:“你认为如何?朝中各职位都有讲究,平衡之道一乱便牵连社稷,可不是皇上喜好谁,就随手拿个封号赏下来的,又不是开国时期了。”
狄先裕挠挠头,怎么感觉来问这个,好像显得他有点傻?
咸鱼小声:“那爹你说,大抵还要多久?”
狄松实又如何能不期盼?
虽然只是个伯,但毕竟是可传承的爵位,至少可保狄家三代昌盛,儿孙无忧。
他估摸了一下,等朝中、边关武将们认可这份功绩,还有历来封赏武将的时节,“估摸冬至前后。”
狄先裕一喜。
“那还挺快啊!”
狄松实也眉眼舒展,神情怡然:“你大哥回来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应当也会在入冬前到家。”
一家团聚,双喜临门。
这便是祖父这个年纪的人,觉得最幸福的事了。
狄先裕:?
怎么就赶在一起了啊?!
狄先裕正愣呢。
狄松实忽然看他问:“你琢磨杂学,还研习了八卦、天象之类的东西?”
咸鱼:???
什么八卦?他还吃瓜呢!
九年义务教育可不教这个!
“又是昭哥儿说的?他又往我头上扣什么锅了?”
狄松实瞧他:“可不是说的,是实打实做的。”
咸鱼满脑壳问号。
才欺负了臭崽,他怎么不知道小屁孩还会神神叨叨的算卦了?
真会算卦,能有那么好逗?
与此同时。
景泰帝看完了最新一刊的小豆丁,感觉头皮都被一寸寸松散开了,浑身轻松,笑问:“我听闻狄昭昭也和小豆丁一样,也是个活泼的,最近又折腾出动静了?”
梁太监梁才接过他看完的话本,笑道:
“据说是鱼石县遇到一桩案子,实在拿不准,听闻大理寺狄少卿的名声,就前来求助。狄昭昭不知怎么知晓了,气愤非常,邀了云家小娘子一同,没曾想,凶手还真被两个小娃娃抓到了……”
闻言,景泰帝不禁赞叹地说:“这么说的话,这个狄昭昭也很有几分其父的灵巧?”
有勇有谋,当真机敏。景泰帝心想,这对父子凑合在一起,可真是天作的机缘。
梁才笑道:“皇上明鉴,狄昭昭当真有几分其父的灵巧,上次灵机一动想到了放大之用,这次说是画了个打猎玩具图纸,结果愣是闹的云参将一家都心痒痒。”
景泰帝疑惑:“打猎玩具?”
梁才稍稍一描述,听说是小孩从爹爹给做的呲水玩具里冒出的想法,想着用短小木箭代替水呲出来,景泰帝惊呆了:“朕记得上次提《砍人分析》时,也好像提到了这个呲水的玩具?”
一个呲水玩具而已,怎么会有如此多妙用?
“有图纸吗?拿来我看看。”
自然是有的,但一看就知道是小孩涂鸦,只有其表,不曾有内里。
直白点说,空有外壳糊弄人的玩意。
但再离谱的事落到狄家,即使是天降一坨牛粪,都忍不住让人驻足多看两眼,万一是黄金呢?
而且水枪也还是很容易做的,但凡被云家骚扰过的工匠,都能把这个简易呲水玩具做出来。
景泰帝把这个呲水玩具放下:“有点意思,梁才,你让工部好生琢磨琢磨这个打猎玩具。”
闻言,梁才小声提醒:“各部都琢磨过了。云家这些武将,就是钟爱这些武器,与文人喜爱笔墨一样。”
景泰帝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他富有四海,天下能工巧匠皆收入囊中,竟然连一个小儿玩具都做不出来?
还有千里眼。
马掌这种被说透的,各种款式都竞相出了,那般神器却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但人才难得,景泰帝也不好苛责这些能工巧匠,只能叹狄先裕之灵巧远超旁人技法。
这种不平衡,宛如拥有了一个诸葛孔明般的军师,却没有配得上的实力的将士和军队,就像是果子在眼前树上挂着,可随时摘取,偏又摘取不到。
狄先裕还不知道,自己反向画的大饼,让皇帝都有种得不到的气闷。
气闷的景泰帝看人不顺眼:“有事你就一次说出来,别别扭扭的像什么话?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梁才赶紧笑着说:“皇上宽厚,当然不会吃了臣,只是这消息太过离奇,哪里敢随意上传天听?”
“总不能比千里眼还离奇?”
梁才接过身后小太监递来的安神凉茶,放到景泰帝手边:“这还真说不好,就是朝中传闻,狄昭昭去鱼石县抓到的那个凶手,用了其父传授的方法,在舆图上圈点推演,便直接算出凶手人在何方。”
景泰帝惊得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他想钦天监算个顺风顺水的好日子,都还能不巧遇上风雨,狄先裕竟然能直接算出凶手人在何方?
“狄尔逸如何做到的?”景泰帝有些难以置信,尤其是听到狄先裕根本没去过鱼石县,“他年纪轻轻,也没听闻拜入哪位大师门下,竟然会此奇术?”
梁才再会揣摩人心,知道皇上看完了话本可能好奇,提前去打听狄家消息,也没法打听出这份“奇术”
但他就是干这个活,哪里会直白的说自己干得不好,接不上您感兴趣的话头了?
他换了一个角度:“上次桃园,还有这次呲水玩具来看,狄尔逸喜寓教于乐,以游戏、玩具传授其子各种妙用。幼童能学会且善用,应当不是从哪位大师那儿学来的。”
景泰帝沉默了一瞬,听完这个新奇的角度,忽然对狄昭昭,还有狄昭昭的玩具,生起了难以抑制的好奇心。
他想想吩咐道:“你去把狄昭昭的玩具,都复刻一份拿来,朕要亲自瞧瞧看。”
他就算是红烧鱼版的咸鱼, 哪里来这种奇葩调料来腌他?
狄先裕气愤,他跟他爹告状:“爹我跟你说,这绝对是谣言,我发誓绝对不是我!肯定是昭哥儿自己搞的鬼,又往我身上推。”
他底气十足,语气铿锵:“爹你可不能听昭哥儿一面之词,把他叫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对!当面对质!!”咸鱼表情恶狠狠, “这种胡说八道的行为, 绝对不能姑息,爹我跟你说,罚抄没用, 那臭小子根本不怕罚抄, 你罚他一个月不许吃肉!”
狄松实:“……”
他神色淡淡地问:“那要是对质出来, 发现就是你教的,那也罚你一个月不许食肉?”
不着调!
狄先裕嚣张的气焰, 顿时一缩。
听到一个月不吃肉,原本振振有词、无比肯定的腔调, 都忽然弱了一截。
那、那……那万一呢?
咸鱼没底气地想。
臭崽坑爹的法子, 那是花样百出, 千奇百怪啊!连不到三岁的时候,忽悠着玩的磁石都能翻出来。
咸鱼小声:“那还是算了。”
狄松实都气笑了, 刚刚的气焰呢?
他是万万想不通, 为什么昭哥儿总是维护这小子, 跟护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本就在家的小昭昭,很快哒哒哒地跑过来。
行过礼后,抬头就眼眸亮晶晶地,小嗓音兴奋:“祖父,你叫我有什么事呀?”
是不是要去抓坏人?
他最近不能出去玩,连做梦都是在外面抓坏人呢!
他还骑着长大后的小马驹糖云,超级超级威风,每到一处,就抓光一个地方的坏人,然后大家都很高兴,还会有慈祥的老奶奶,给他送好吃的呢!
和烙虾饼一样好吃。
祖父早已通过大理寺,了解了凶手交代的东西,犯案过程,但如何被抓这种细节,连随行的狄府小厮也说不清楚。
他问:“你是如何知道凶手家住河东村?”
狄昭昭顿时骄傲地挺起小胸膛:“用爹爹教我的办法,在舆图上推算出来的哦!”
这难道不就是五行八卦之术吗?
祖父转头看向狄先裕,眼神惊异。
咸鱼:??
咸鱼:!!!
咸鱼:喵喵喵!!
他也下意识扭头,眼神惊奇地去看臭崽。崽!!你什么时候背着你爹我去学这么高深的法术啦?
狄先裕矢口否认:“这绝对不是我教你的。”
他仿佛已经站在法庭胜利那一方,信心满满地问:“那你说说看你,你怎么推演的?我又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教你的?”
说胡话坑爹也是要讲证据的!
狄先裕的表情太真了,太坦荡了。
狄松实差点就要忍不住相信了,但祖父被坑多了,现在还能勉强保持似铁郎心。
二郎的表情,看看就好。还是孙儿比较有信誉。
果然,祖父一看,就看到小昭昭乖乖巧巧地拿出一小摞纸,是那日他布置的反思和抄写,小孩声音清亮又好听:“我有写哦!”
看,孙儿多乖巧?
哪里像是会乱说的样子?
狄松实稍微看了几眼小孩抄写的字迹,满意地放到一边,又拿起那张写了前因后果的文章。
狄昭昭还没学做文章,写得就跟讲故事一样,童真又有趣,还有些小孩单纯又稚嫩的小想法,让人不由失笑。
咸鱼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凑过来,站在他爹书桌旁边,伸着脑袋看儿子写的东西。
狄昭昭见他们边看,还边说:“具体哪一天我记不得了,但是那天我才写完小豆丁偷藏酥炸小鱼干的情节,去找爹爹你……”
小昭昭对爹爹记性不好,很感慨。
听小孩这么一说,狄先裕隐约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个情节,小屁孩安排把小豆丁千辛万苦、终于囤起来的一小碟酥炸小鱼干藏起了,藏在小伙伴家院子后面的一间闲置的空房。
他当时吐槽了一句:“谁会藏在这种地方?你这安排得不合理。”
“为什么不合理啊?”狄昭昭小脸疑惑,他觉得自己想到的这个地方,很完美啊,又安全又不容易被想到。
处于轻松看话本模式的咸鱼,压根没意识到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
就跟前世看小说随口吐槽一样,没人搭理还好,要是下面有评论回复持质疑态度,那不服气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就是不合理啊,你藏这个位置,不能光看位置好不好,还要看小豆丁会不会往这里藏!”
小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小豆丁不会往这里藏呢?又难想,又不会被发现,还是小伙伴院子后面。”
狄先裕这倔脾气一上来,一点也没发现,这才多大点工夫,小孩已经问了两个为什么了。
他干脆拿狄昭昭举例:“你想想啊,就拿你的宝箱举例,就你那个装了小披风、磁石、小木剑一堆宝贝的箱子。”
狄昭昭一下激灵起来。
他的小宝箱!
小孩瞬间紧张兮兮的,里头还有他的日记本呢!
狄先裕毫不费力地拿捏小孩:“假设家里现在进了贼,就要抱走你的小宝箱,你必须把宝箱拿去外面藏起来。”
狄昭昭小脸警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爹爹,紧张得下意识屏住呼吸。
狄先裕发出灵魂质问:“你会把它藏在咱家隔壁的隔壁小胖家后头的无人小巷子里吗?”
狄昭昭眼睛瞪圆,超大声:“当然不行!!不行!!”
“谁说一定没人的,万一有人经过,拿走了怎么办?”狄昭昭声音一下就大了。
狄先裕乐了,他甚至反串,假装站在小孩那边:“那无人巷子里有堆柴火,藏在里面,路过的人看不到的。”
狄昭昭很气:“那也不行!”
他的小宝箱!!!
“那万一柴火堆的主人要用柴火,搬开发现了怎么办?”
狄先裕:“柴火堆几年都没人动了。”
小孩着急:“万一今年就动了呢?那万一有乞儿去那里睡觉,发现拿走了怎么办?”
小昭昭语气坚定:“反正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把我的宝箱藏在那里,不!可!以!”
狄先裕乐呵呵,他一摊手:“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小孩傻眼了。
狄先裕嘚瑟,小样,上辈子杠精他都斗过,还怕说不过你个小屁孩?
你还差得远呢!
咸鱼舒坦了,甚至想跷二郎腿,再配上一杯冰可乐。
狄昭昭小脑袋想啊想,嘀咕:“是啊,那个小巷子也是没人的、小贼难想到的好地方。”
那为什么他不乐意去藏呢?
狄先裕乐呵呵地吃了块糕点,看小孩纠结的小表情,十分顺手地捏了捏他的小脸:
“你都没怎么去过,又不了解那地的情况,肯定不敢藏啊,你想想让你把宝箱藏到祖父的书房里,藏在一堆书下面埋着,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狄昭昭歪着小脑袋想了会儿:“好像是诶!”
放在祖父那里,他就很放心。
祖父肯定不会要他的宝箱,也没几个人能进祖父书房,而且上次晚上摸黑去祖父书房被抓到,小孩就知道,祖父书房是一直有人守着的!
狄昭昭为了改这段剧情,问了爹爹好多问题。
比如眼睛亮亮地问爹爹:“那以后设计小豆丁偷藏、做心虚的事,除了家里各个角落,还有哪里比较好?”
狄先裕随口道:“那肯定是家附近,或者他爹娘做活的那块附近啊!我跟你说啊,人都是这样的……”
狄先裕叭叭叭,说得欢。他说得特别自信,绝对不是他胡诌,电视里那些什么杀人碎尸抛尸案,凭尸块找到凶手住的地方,不都说的是这么回事吗?
带着尸体,你敢去平日从没去过的地方吗?
狄昭昭听得小脑袋兴奋直转。
“原来是这样啊!”
“爹爹你说的好有道理啊,确实不该这么写诶。”
“那我改改,爹爹你说这样行不行?”
在咸鱼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十万个为什么悄然冒头。
狄昭昭美滋滋地和爹爹待了一个晚上,窝在冬日暖和的房间里,边吃热腾腾的食物,边改小豆丁的故事。
还钻进爹爹宽大的被子里,让爹爹帮捂手,靠在爹爹怀里,听爹爹讲故事,和爹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小脑袋里,就模模糊糊多了好多东西。
咸鱼还乐呢,他果然在吃喝玩乐上是专业的吧?
给自己封个“当世侃话本第一人”,他都不带心虚的!
一直到今天为止,他都对那篇改过的故事,满意得不得了!!
狄昭昭回忆起来,也美滋滋地,昂着小脑袋问:“爹爹你想起来没有?”
咸鱼:“……”
他看着小孩黑亮亮的眼睛,还有他爹瞅过来的眼神,眼前一黑。
怎么听小屁孩这么一说,他都感觉好像真是他教的了??
这不合理!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把他丢去鱼石县的话,他百分百找不出那个村啊!
这河东村,不就和其他没发生过案件的村子一样平平无奇吗?
他要是去了,指不定看哪个村都可疑,看哪个壮汉都觉得是凶手。
狄先裕努力挣扎:“这个事吧,”他努力比划,“会不会和你们想得有点不太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
“虽然看起来像是我教的。”
“但是实际上根本不是我教的?”
狄松实看他,表情一言难尽。
那一脸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话,合理吗?
狄先裕:“……”
他又低头看看始作俑者,然后目光就对上了小脸单纯又无辜,还崇拜星星眼看他的狄昭昭。
他哽咽地问:“那现在外面,不会都传是我算出来的吧?”
狄松实:“这倒是需要去解释一下,毕竟不是真用五行八卦一类的法子占卜出来的。”
咸鱼呼吸一顿,感觉脑子有点缺氧。
他都不敢想,他现在在外头的名声,变成了什么样子?
从天虹琉璃灯开始,到马蹄铁和千里眼,最后再到这个八卦图、神算子,怎么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控制不住啊?!
他叫狄先裕!
不是诸葛咸鱼啊!!
虽然崽给挣了个爵位,但还是不想要了,怎么办?
有没有人拿麻袋套走啊!!
急急急。
狄先裕试图澄清。
又怕真暴露了底细,把爵位搞没了,放不开手脚。
可谓投鼠忌器。
最后不仅没有人相信,这是昭哥儿的能耐,甚至还加深了“诸葛咸鱼”这一形象在众人心中的深刻程度。
咸鱼呜咽。
咸鱼狼叫。
咸鱼捶崽!
好吧,舍不得捶。
狄先裕磨刀霍霍地把都有点落灰的《昭昭坑爹记》拿出来。
他就是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
要是弄个什么一年打卡计划本,等到年末再一翻看,估计就开始三分钟热度写了几页,后面都是空白的。
狄先裕咬牙切齿地嘀咕:“必须把臭崽坑爹的事都记下来!”
要不然以后,就真的说不清了!
咸鱼一边悲伤狼叫,一边唰唰唰地写,拿出了和杠精大战三百回合的气势,不仅把这次事情写了,还把之前缺的都一口气全都补上!
还把能搜集到的证据,全部都搜集起来。
“让你坑爹!”
写完后,看着厚厚的一本。
他呜咽的看着最后那个“神算子”,还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么离谱的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啊?”
狄昭昭在隔壁,偷偷扒拉门框看这边,也嘀咕:“我也没说爹爹会算卦啊。”
一桩非常严肃、且威慑力十足的事,在狄昭昭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发生。
日头正烈,正午的阳气似乎要驱散一切黑暗与污浊。
在许多百姓的痛骂和围观下,穷凶极恶的犯人,被处以死刑。
当又有一颗人头落地。
人群中,爆发出惊人的痛哭声,释放般嘶声力竭的悲呼声,他们似乎是早早到来,站在最前方的一群人。
有相互搀扶的夫妇,满头白发的老人,有满脸疲态的中年人……
他们或悲哭,或喃喃地呼唤着自家孩儿的乳名:“红豆,红豆,你看到了吗?”
“欺负你的恶人也不得好死了,他肯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即使最平静的,也抹了把眼泪,嘴里低低地咒骂着。
他们都是来自鱼石县的百姓。
他们的孩儿无一不惨死在这丧心病狂的凶徒手中。
不只是最初卷宗上的那几桩,随着案件不断审理,还审出了更多桩隐蔽的。
许多以为自己孩子是贪玩走丢,被拐走的父母,在更为隐蔽的地方,找到了孩子的尸骨。那一刻站不住脚,匍匐在地上,悲痛大哭。
相比天南海北的受害者,鱼石县天然的优势,就是距离京城不太远。
在打听到秋后问斩的日子后,即使是穷苦的父母,也带上了干粮,或咬牙花点钱坐驴车,或干脆狠心用双腿走来。
在天不亮的时候,便早早守候在前排。
他们要亲眼看着。
看着那虐杀他们孩儿的凶手不得好死。
待血红满地,人群散去。
才有人用已经哭哑的嗓儿说:“咱们去大理寺,找狄大人吧。”
百姓找不到官员人家住哪儿,但大理寺的门还是好找的。
等日头渐斜了。
狄昭昭忽然看到祖父的身影,小孩惊喜:“祖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他高兴地把鱼食一口气撒光,全都喂给池塘里的漂亮小鱼,起身小老虎一样飞跑向狄松实。
狄松实笑道:“祖父给昭哥儿送东西来了。”
小昭昭一喜:“是好吃的吗?”
是王寺丞家的糖葫芦呢?还是他喜欢的炭烤羊肉呢?还是祖父发现了什么好吃的,特地给他带回来吃吃看呢?
小孩迫不及待地探头朝祖父身后看去,活脱脱一只小馋猫。
祖父失笑,拉着他的小手,走到他身后抬着东西的一行人前。
“把红布揭开看看。”
狄昭昭眼眸亮晶晶,满怀期待地揭开红布。
露出红布下的一块牌匾:【朗朗乾坤】
下面还有小字落款,写着鱼石县那些小孩与家长的名号。
【鱼弯唐家唐泽、唐李氏携子红豆……君与子皆英伟之士,正气凛然,一门风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特赠此匾额,以申吾辈谢忱之诚。】
狄昭昭愣住。
已经念了不少书的小孩,再也不是连蘑菇字条都只能靠听的小不点了。
小孩下意识昂头看祖父。
乌眸清澈,又有点无措。
狄松实感慨地摸摸小孩的黑绒绒的发顶:“祖父受之有愧,这匾额当是赠予你的。”
狄昭昭眨眨眼。
又被祖父牵着手,走到下一个托盘前,也是被一块红布搭着。
祖父鼓励:“揭开看看?”
狄昭昭小手揭开,是一副手写的对联。
祖父示意随侍将其用手撑开。
上联:驱雷掣电破悬案
下联:湛湛青天映明镜
横批:天理昭彰
狄昭昭小手摸摸对联:“祖父,这里头有我的名字。”
狄松实说:“这是那对父母,特地求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写的。他们说,那日在衙门口前见过你,打听了你的名字。”
他道:“打听你的名字,怕是也费了不少功夫。”
要知道在早先,即使是现在,大多京城里的百姓,也很多只知“di大人”,到底是哪个字,不识字的百姓也不会去辨认。
更不论是距离京城有段距离的普通人家,要打听一个官员家中孩童的名字,问到具体是哪个字,想也不易。
狄昭昭小手抓抓胸口的衣服,嗓儿有点低,小声说:“可是他们家孩子,还是被坏人害死了。”
狄松实弯腰抱起孙儿,宽慰道:“你还小。”
让人安心的宽厚大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昭哥儿已经做得很棒了,这些是大人该忧心的事,你现在年幼,安心念书,高兴玩耍就好。”
把小孩抱到屋里,狄松实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递到小孩手里。
赫然是一本字迹刚直硬朗,墨汁凌厉的手抄本《论语》
狄昭昭抬头看祖父。
狄松实声线沉稳平实道:“祖父也给昭哥儿认错,当初昭哥儿分明来找过祖父,说了想去鱼石县的想法,祖父却没放在心上。”
小孩为祖父辩解:“可是祖父很忙啊。”
他小小声:“祖父这么忙,还抄书,是不是又偷偷熬夜不睡觉了?”
“祖父不乖!”
狄松实不由失笑。
狄昭昭见祖父还笑,微鼓脸颊道:“祖父你还笑,小心我告爹爹哦~”
“你爹还敢管我?”
狄昭昭嘟着脸扭头,别以为他小就不记得,小时候有次祖父生病了,不听话还要看卷宗,被爹爹凶巴巴地训了呢!
狄松实哪里知道小孩脑子里在想那么久远的事?
他只觉得心中熨帖,笑道:“那祖父特地给你送来的东西,你可要收起来?”
狄昭昭“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他说:“我想把它们挂起来,挂在我的小书房里。”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从头到尾参与全程,亲手抓到的坏人诶!
夕阳的余晖照进屋内,给【朗朗乾坤】的匾额轻轻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橙光。
那笔墨并不算太出众的昭字,也似乎在迎着落日余晖,散发着明媚暖人的气息和墨香。
狄昭昭站在小书房里,小小的身影被夕阳照亮,又打落一片斜斜的阴影。
小孩看着祖父高大的背影,还有屋外广袤天空上的火烧云。
有一刹那的恍然。
好像回到了五岁那年,第一次去大理寺,在那间左厅,目睹妇人喜极而泣,听到老者哀声痛哭,满眼皆是涕泗满面,四处传来叩首之音……
那时,他还懵懂。
会问爹爹:“应该高兴才对啊?”
会想,是不是没有糖吃啊?
还抱住祖父的脖子,眼眸亮晶晶地看他,捡着大人的话,崇拜地说:“祖父,你肯定是最最最~厉害的青天大老爷吧!”
那日,同样也是这样一片,好似要燃尽世间黑暗的炽热火烧云。
狄昭昭眼眸一弯,抱住祖父的脖子,声音惊喜又清脆:“祖父,我感觉我好像真的要变成厉害的大人啦~”
祖父抚他后脑勺,笑着应是。
小孩凑到祖父耳边,偷偷告状:“祖父我跟你说,爹爹好坏,我说我是厉害的大人,他就来欺负我。”
还让娘也来看!
臭爹爹!
狄松实眉眼含笑,他哪里不知道他们父子俩之间那点扯不清的官司,故意问:“那祖父打你爹爹手板?给你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