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很快会和你们汇合，只是这边暂时还有一些情况，需要和屯田刑警对接。”】
电话另一头，国木田独步努力绷紧脸，摆出正义凛然的表情，可惜，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
话里话外，逃过一劫，喜大普奔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极了日常惨遭压迫的铲屎官，终于找到了可以甩锅的倒霉蛋。
中原中也：“……”
国木田先生，你说老实话，这个大小姐究竟是有多麻烦，才会让你宁可收拾烂摊子，也不愿意跟着行动啊！
【“对了，中原君，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行动期间，记得一定要看紧羽香！最好一秒都不要移开视线。”】
因为有些侦探啊——
虽然瘦小、柔弱、看起来一拳就能撂倒。
但她撒手丢。
前·倒霉蛋饲养员，国木田前辈心有戚戚，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那副饱经沧桑的语气，一听就知道，充满了过来人的心酸。
仿佛是验证国木田独步的发言，就在姜发青年说完话的下一秒，中原中也就捕捉到眼角余光一动。
他猛地一扭头，惊悚地发现某个大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拄着导盲杖不声不响地走出了老远。
此刻，雾岛羽香正站在马路边，抬手对着来往的车辆就是一句——
“计程车！”
一副兴致满满，准备独自赶往现场的模样。
中原中也：“……喂！你给我等一下啊！”
眼见雾岛羽香拉开了车门，打算丢下慢吞吞的同伴打车离开，中原中也顿时眼皮狂跳，赶紧挂断电话跟上，抢在最后一秒坐进了车内。
“别随便乱跑，你这家伙，稍微有点自觉啊！”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雾岛羽香，没好气地关上车门。
虽说同为侦探社的调查员，但眼前的黑发少女，比起其他人，未免也太孱弱了一点。
羽毛一样风一吹就会飘走的体型，四肢也纤细得过分。
少女裸露在外的脚踝即使裹着一层足袜，依旧线条伶仃。
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圈起来，让人感觉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人折断。
这样的身体状况，太弱了。
更何况，还有那双眼睛……
中原中也观察的视线，克制地在雾岛羽香的脸上滑过。
赭发少年皱起眉，刚想要说什么，却发现黑发少女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计程车的后座上，雾岛羽香垂着眼睫，一手捏在起.爆器上，纤细的指尖在按钮处轻轻摩挲了一下。
少女的侧脸沉静，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
反倒是中原中也，在他瞥见雾岛羽香手中的起.爆器时，目光微微一动，想起了不久前对方提到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个起.爆器是假的？”
中原中也的视线落回雾岛羽香的脸上，开口问道。
现在回想起来，从那个叫做‘阿部’的凶犯被激怒，到后来坠下大楼的险情……
中原中也敢肯定，这些十有八九，都是这个大小姐的有意为之。
甚至于连最开始的挟持，搞不好也是对方突发奇想中的一环。
否则，以某个姜发青年制定手账，恨不得细致到秒的风格，也不至于会被气到原地跳脚，一副吓得要去【三途川】捞人的架势。
那么问题来了。
以上这些，雾岛羽香是怎么发现的？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不敢确定，为之忌惮的炸.弹，她又是哪儿来的根据，肯定自己的推测不会出错？
中原中也有点好奇。
尽管把话问出了口，但实际上，中原中也没有对得到回答抱有多少期待。
毕竟，从他和雾岛羽香短暂的接触来看，这位大小姐估计会直接无视他，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吧。
中原中也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某个黑发少女摸着手中的起.爆器，连头都没抬一下。
中原中也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膀。
就在他打算移开视线，扭头看向窗外时，雾岛羽香的声音突然在车内响起。
然而她道出口的话，却和中原中也的提问相去甚远。
“没用的男人。”
黑发少女清冷的嗓音在空气中荡开。
中原中也的眉毛一抖，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听到雾岛羽香继续说道，
“——听到这样的评价，一般人会是什么反应？”
雾岛羽香没有等身边人回答，直接抛出了答案，
“绝大部分的人会愤怒，感受到被冒犯，随后生气地质问；少部分人则不以为意，将其视作无能者的狺狺狂吠，没有放在心上。”
那么阿部雄彦呢？
他当时的第一回答，又是什么？
中原中也一愣，迅速反应过来。
“那个男人……他道歉了。”
先是一句‘对不起’，话说到一半，才回过神反驳，试图证明自己并非派不上用场的没用男人。
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但放在一个正常人身上，却十足地不符合常理。
这样下意识的表现，只有是在身边最亲近的人，日复一日的语言暴力和贬低下，才会形成的本能反应。
至于这个施加‘语言暴力’的人选……
毫无疑问——
“是他的妻子，那个叫‘巽和美’的女人。”
当然，如果仅凭这一句小细节，就断定炸.弹是假的，那未免有点牵强附会的嫌疑。
真正让雾岛羽香产生怀疑的，是阿部雄彦挟持人质的做法。
“人质？怎么说？”
中原中也挑眉，表示作为能以一当百的武斗派，不太理解其中的差异。
雾岛羽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过头，‘望’向了中原中也所在的位置。
少女抬起眼睫，黯淡的红瞳对上中原中也的眼睛。
一瞬间，窗外的光线照入落进雾岛羽香的眼中，将少女的黯淡的红瞳衬得澄澈而明亮，仿佛有流水的粼粼波光，在其中冰凉浮动。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
明知道少女看不见，但这一刻，他还是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对方注视的错觉。
那是解剖一样的视线，让人下意识联想到挥舞的利刃。
刀剑的刃口折射着寒光，轻轻贴着呼吸而来，一直穿行至身体内，划开心脏的纹路，挖出最深处的秘密。
计程车内，流通的空气似乎沉静了一秒。
不过很快，中原中也就回过神，明白了雾岛羽香这番行动真正的含义——
中原中也垂下眼睫，目光落在了少女摊开的掌心上。
那个作为威胁警方的起.爆器，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雾岛羽香的手掌心，被递到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黑色的轮廓，正中央带着一个红色的按钮。
在不久以前，雾岛羽香曾以‘粗制滥造’来形容它。
而此时，在少女仿佛玉石一般精致指节的衬托下，这个起.爆器，确实只能称得上‘粗糙’二字。
“你想说，疑点是这个东西？”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
道理很简单——
就像手持枪械的人，在行凶时，不会再额外去拎一把菜刀。
对于捏着起.爆器的阿部雄彦来说，挟持人质，是众多行为中最多余的一项。
既然手上已经握有作为杀手锏的炸.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再绑架一个路人作为人质？
甚至还要冒着发生意外的风险，硬生生地拖着‘昏迷’的人质，逗留在大厦的最顶层。
总不可能是为了增加容错率吧？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起.爆器是假的。
它不过是欺骗警方、拖延时间的障眼法。
因此，为了避免被戳穿后，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局，阿部雄彦一定会再绑上一个人质作为保障。
哪怕这个人质麻烦无比、意外不断，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就凭这一点……”
明白过来的中原中也嘴角一抽。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夸这位大小姐运气好，还是胆子足够大，敢赌命。
“我说啊——”
中原中也忍不住头疼地扶额。
这一刻，他好像有点体会到，国木田独步无奈又抓狂的心情了。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的推理出错，那个叫阿部的男人就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喜欢给自己找麻烦……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那不是完全自讨苦吃，失败了吗？
中原中也一言难尽。
他看着雾岛羽香的眼神，如同再看一个无常识的赌徒笨蛋。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雾岛羽香像是听到了什么愚蠢的笑话一样，倏地笑了起来。
雾岛羽香的唇角弯起，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
明明漂亮如冬雪，但搭配上雾岛羽香此时微微昂起下巴，不以为然的神态，再好看的笑容，也无法让人违背良心，说出可爱两个字。
更何况——
“失败？”
雾岛羽香咀嚼一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黑发少女的尾音上扬，好听的嗓音中渗透着骄傲，话间的傲气与嘲讽一目了然，
“我才不会失败。”
“我说过吧，那个男人没这份能耐，就算真的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按下起.爆器，至于为什么——”
雾岛羽香哼笑了一声，
“一个给老板当了20多年司机，老板让背锅就去背了，让他舔鞋子就去舔了，连妻子被占有，也只敢讷讷无言地坐在门口，等着端茶送水。”
“这样的男人，早就没了骨气。”
“给他起.爆器，倒不如送他一块抹布，还能继续为他的老板舔鞋擦脚。”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叹为观止。
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嘴下不留情啊。
活该她能刺激得犯人当场失去理智，把作为底牌的人质，从楼顶上推下去。
中原中也看着雾岛羽香昂着下巴，一副‘愚蠢的人类啊’的盛气凌人表情，内心充满了疑惑。
这位大小姐，究竟是怎么活到今天，还没有被人打死的？
总不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吧？
……等等，说到这个——
无言间，中原中也突然脑中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个违和点。
既然那个叫阿部的男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和上司出轨。
那他最后失去理智，恼羞成怒的反应，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除去所谓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穿秘密，失去男性的尊严’这样的理由之外，怎么想，还有另一种可能——
【“……不是的，我才不是没用的男人！”】
【“没有我，谁给他们开车！还有、还有那些名单……”】
【“——带我去港口，起.爆器是假的，真正的炸.弹不在这里。”】
…………
不同的情报与线索，在中原中也的脑中飞速闪过。
很快，一个答案浮出了水面。
“原来如此，难怪你说真正的炸.弹，不在横滨国际大厦。”
中原中也了然，
“那个叫‘阿部’的男人，只是转移警方注意力的障眼法，盗取原料的主谋另有其人，是化工集团的现任负责人，广田正树，以及——”
他的妻子，巽和美。
至于阿部雄彦，他不过是一个被丢出来背锅，断尾逃生的弃子而已。
不仅被老板当成了隐瞒情妇和私生女的工具人，在东窗事发时，还被哄骗着，当了最后的替罪羔羊。
而作为真正的主谋，广田正树和他的情人则打算趁着警方反应过来以前，从港口偷渡离开。
这个，恐怕才是阿部雄彦真正崩溃愤怒，怒吼着‘闭嘴’的原因。
“哎呀，不错的结论。”
听到中原中也的推理，某个一向被横滨警察们哀嚎着，称为‘魔鬼’的雾岛羽香难得没有挑刺。
她不仅一改数分钟以前嘲讽傲慢的表情，还轻轻鼓了一下掌以示鼓励。
随后，雾岛羽香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甜如蜜糖，友好如天使的笑容。
嗯，再说直白一点。
这个的笑容，简直和数分钟以前，横滨国际大厦天台上，黑发少女给阿部雄彦挖坑，施加‘精神凌迟’前的笑容一模一样。
而且是巨坑。
中原中也：“……”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仿佛是印证赭发少年的直觉，下一刻，中原中也就见到雾岛羽香温柔地开口，亲切无比地说道，
“那么——新人，满足完你的好奇心，该轮到你回报出力了吧？”
“说说看，你两边的裸眼视力是多少？”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所以——”
无声的沉默中，惨遭踩坑的赭发少年默默抬手，用力摁了下突突直跳的眉心。
“视力的问题先放一边。”
中原中也深呼吸，努力保持冷静，
“所以你这家伙……绕了一圈，从刚才起有问必答，解释真相的目的，就在这里等着，是吗？”
这是什么‘你一次，我一次’的强买强卖啊？！
不要拿推理当交换的筹码啊！
可惜，面对新人的控诉，雾岛羽香的良心不仅一点也不痛，甚至还无辜地歪了歪头。
少女黯淡的红瞳弯成新月，脸上的笑容愈发友善可爱，理所当然地吐出了四个字，
“哦，不然呢？”
难道她看着，很像是那种性情慈祥，恨不得把推理掰开揉碎了，喂到婴儿嘴边的天使侦探吗？
中原中也：“……”
再说一次。
这位大小姐，到底是怎么顺利活到今天，还没被人打死的？
第5章 Episode 5 就这么自信吗？大小姐
“很好，废话到此为止，让我们回归正题——新人，你两边的裸眼视力是多少？”
发现中原中也没有立刻回答，雾岛羽香转过脸，又问了一次。
这耐心十足、亲切度直接拉满的待遇，是侦探社的众人看了会头皮发麻，横滨警方会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事出反常必有妖，有诈！快去找江户川乱步！’的程度。
由此可见，可怜的横滨警方们，已经被坑到形成条件反射的地步了。
车内很安静。
伴随着车轮前行，明亮的阳光从窗外照入，落在少女的黑发上，跳动着，投下一道透亮的光束。
细小的光尘微粒在其中飞舞萦绕，构成了自然界中令人惊叹的‘丁达尔效应’美景。
一瞬间，竟衬着容貌端丽的黑发少女，恍如温暖的大天使。
可惜，某个赭发少年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他完全没有见到天使的感动，反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幻视——
眼前坐着一个笑容漂亮的魔鬼，头上顶着弯弯的山羊角，身后的尾巴也跟着一甩一甩的。
……就等着他报出数字后，然后‘噗嗤’一声，把他的眼珠挖出来。
还美曰其名，别怕，我就借用一下。
“没什么，就是借用一下。”
雾岛羽香贴心地开口，说出的话一不小心，就和某个重力使脑中的小剧场完美重合。
中原中也：“……”
老实说，一瞬间还是有点慌的。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的这位大小姐，也不是什么真的魔鬼。
她同样不可能突然神明附体似地一跃而起，击破重力使的防御，把赭发少年的那双钴蓝色的眼珠抠出来。
再加上真正的炸.弹还没有找到，这是他入职武装侦探社的第一宗委托，必须要完美解决……
无数利弊与权衡在少年的脑中闪过。
中原中也安静地看着雾岛羽香。
雾岛羽香也没有再开口催促，她靠向车后椅，任由对方评估的视线笼罩而来，似乎对谈判的结果已成竹在胸。
没有人说话。
短暂的沉默之中，行驶的出租车驶入隧道，发出‘呼’地一声，高速擦过风声时，进入洞口的细微嗡鸣。
刹那间，车后排原本明亮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隧道内昏暗的灯光与阴影投入车内，如流水般在中原中也的脸上滑过。
赭发少年的神情隐没在交替的光影中，时明时暗，让人分辨不清。
乍一眼望去，还是那副英俊张扬的少年人轮廓，但不知为何，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至少，这可不像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年轻人，所该拥有的气势。
然而雾岛羽香看不到。
即使能亲眼目睹，她估计也不以为意。
此刻，黑发少女依旧是那副自恃又气人的神态。
明明身手不堪一击，作为致命处的脖颈纤细又脆弱，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被人单手拧断。
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如果此时有第三个知情人在场，并且仔细回顾一遍事件，他就会发现一处很微妙的地方——
从中原中也和雾岛羽香的第一秒见面开始，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个小时。
这样短暂的时间，连‘认识’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两个陌生人。
更不用说，他们至今没有正式交换过姓名。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此时，至少也该表现出一点警惕的态度才对。
然而雾岛羽香却丝毫没有这样的顾虑，她甚至没有一点迟疑，直接将中原中也纳入了一同行动的范畴。
【就这么自信吗？大小姐。】
【还是说，作为同事的国木田独步的信誉足够高，才让你彻底放松了戒备？】
不知是谁的心声，在沉寂的空气中淌过。
中原中也安静地看着雾岛羽香。
车的速度很快，伴随着又一声‘呼’的轻啸，计程车驶出了隧道。
于是，笼罩在车内的昏暗光影又瞬间褪去。
一瞬间，满目明亮。
温暖的阳光再度落下，重新回到了车后座。
与此同时，一缕微咸的海风从车窗的罅隙吹入。
远远的，有货轮鸣笛的声音从海上传来。
横滨港口到了。
“好吧。”
在货轮长长的鸣笛传来的一瞬，中原中也的眼睫微微一抖。
他抬手捏了下眉心，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年人般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某个大小姐对自己随心所欲的指挥。
脾气好得仿佛不久以前，那个一晃而过的异常，从未发生过一样。
“你想怎么做？”
中原中也的这一句话，让雾岛羽香满意地弯起唇角，脸上的笑容跟着杂糅进几分春风暖意。
不过很可惜，这样的笑容只停留了很短的片刻。
几乎是在中原中也以为，黑发少女要得意地发表一点获胜感言时，他又见到雾岛羽香的唇角干脆利落地向下一撇。
雾岛羽香一秒收起了脸上亲切又可爱的表情，又变回了熟悉的气势凌人。
中原中也：“……”
很显然，某个大小姐无‘利’不起早。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当然是连多一秒的亲和都嫌浪费，懒得再维持。
“很简单。”
雾岛羽香一边说着，细白的手指在那枚引爆器上点了点。
少女黯淡的瞳眸微微眯起，语气中透着一丝锋利的冰凉，
“我要让那两只乌龟，自己从壳里钻出来。”
****
自己钻出来？
车内，中原中也感兴趣地一挑眉，目光在车窗外的横滨港口一晃而过。
横滨港口，一如这座城市之名，是一个充满了贸易与交易流通的地方。
机器、汽车、化工、钢铁……
港口每年超出234万的货运吞.吐量，为整个关西地区，乃至于全国都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庞大交易与出口贸易。
也因此，业内常有一句话——
横滨港口的每一个码头，每一条航向，都运输着黄金。
这样的前提之下，雾岛羽香想要从数以万计的码头人群里，找出打算偷渡的广田正树和巽和美，以及那些潜藏的炸.弹原料，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这个叫做‘横滨’的港口区域内，还盘踞一群漆黑的‘阴影’。
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会因为律法安全，乖乖地暂停航线，配合大小姐玩侦探游戏。
所以——
【来吧，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大小姐。】
【你准备怎么做。】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距离入口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下车后，雾岛羽香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码头的出入境大厅，或是联系内部的安保负责人。
黑发少女直接脚下一转，拄着导盲杖去了客轮码头的最高处，屋顶广场。
为什么是这里？
跟在一旁的中原中也扫了眼周围。
作为整个码头的定点，国际码头的屋顶广场与其说是游客的登陆地，倒更像是一处观光风景的露台。
这个依托于大栈桥而修建的国际码头，从外表上看，就像一个探出海面的鲸鱼脑袋。
当人们站在它的最高处，露台的位置往下看时，不仅能将整个码头的游客收入眼底，甚至还能望见大桥的对面，另一个负责汽车的集装箱码头，货轮往来停靠，穿梭流动的一幕。
而此刻，雾岛羽香和中原中也，就站在这样的最高处。
话虽如此，既然是想要抓住偷渡潜逃的犯人，难道不是应该去出入境大厅吗？
站在这里做什么？
疑惑的念头才刚冒出，中原中也就听到雾岛羽香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带着不疾不徐的笃定。
“整个横滨一共有7个码头，但无论是新港、山内还是出田，都是以出口货轮业务为主，除了官方之外，里头还掺杂了不少其他势力力量。”
“从这一点来说，只是一个商业集团负责人的广田正树，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让他们给自己空出两张船票。”
所以，只有民营建造背景，专门对接国际客运的‘大栈桥码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那民间码头呢？”
“我记得，它也是由私人集资建成的商港。”
一句打断的话音响起。
毫无疑问，中原中也是故意的。
至于刻意打断的原因——
中原中也转过头，视线落在了雾岛羽香的侧脸上。
少女的肌肤白得过分，即使是像这样站在明艳的阳光底下，也染不上一点该有的健康色泽，反而衬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中原中也盯着雾岛羽香看了一会儿。
很难说，他讲出这话背后的原因是挑刺，还是其他。
唯独有一点可以肯定。
中原中也知道，在这时候来上这一句，某个大小姐一定又会露出那种骄傲而自恃的神情。
然后——
“民间码头？”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发言一样，中原中也看到雾岛羽香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
“确实，那同样是个只有私人背景的码头，不过这背后的‘私人企业’……”
雾岛羽香说到这，话音忽然停顿了一秒。
她转过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黯淡的眼瞳往中原中也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眼睫掀起，准确地迎上了中原中也的目光。
这一刻，露台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猛地拉紧。
就像是沉默的琵琶，突然‘嘣’地一声，被金属的拨片划开一声战栗的颤音。
海风吹拂的露台上，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瞳锁住雾岛羽香。
一种无声的猜疑在空气中浮动。
就在他以为少女会说一点什么时，雾岛羽香浓密的眼睫微微一动，又不在意地转开了脸，继续说道，
“那个民间码头，他们同样支使不动。”
或者，该说‘没那个胆量’更准确一点。
至于理由——
“好了，免费大放送的解说环节到此为止，该你工作了，新人。”
雾岛羽香没有解释。
她一只手掌搭在导盲杖上，抬起右手对着游客广场的方向点了点，指挥一般说道，
“新人，睁大眼睛往下看。”
“然后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中原中也挑起眉，视线在下方广场的位置一扫而过。
出色的动态视力和战斗所积累下的本能，让赭发少年迅速估算出了广场上大致的乘客数量。
加上带着相机，单纯来参观的游客，流动人数至少超出了百人。
而这，还没有算上出入境大厅的人。
“不需要考虑出入境大厅。”
像是猜到了中原中也的心中的想法，雾岛羽香冷淡的嗓音传来，
“在九点三十五分，最近的这一班航线出发前，那两个人一定会守在广场上，哪儿也不会去。”
“九点三十五分？”
这又是哪儿来的有零有整的时间。
中原中也想要追问，但在他转过脸以前，雾岛羽香的指示已经先一步丢出。
洋洋洒洒一连串长句，连气都不带喘的，成功让某个重力使嘴角一抽，放弃了问话，重新看向了底下的人群。
“不用理会广场的入口和出入境大厅，注意广场边缘的位置，所有适合往外远眺的地方。”
“你要找的是一对乔装成夫妻的男女。”
“父亲、母亲，和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他们看上去和周围人不一样，刻意与人群隔了一段相当的真空距离。”
“两人是老夫少妻的组合，丈夫看上去很精明，与之相比，妻子则年轻漂亮，脚上穿着最新款的高跟鞋，帽子、项链、手表……身上配齐了珠宝，女儿很安静。”
雾岛羽香的推测一句接着一句往外抛，推理仿佛行云流水的音符，珍珠一样串联成一条漂亮的逻辑线。
即使目不能视，但黑发少女的描述，详细得就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一开始，中原中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配合。
没想到，还真被他发现了几个符合描述的目标。
“还有吗？”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了钴蓝色的瞳眸，目光分别在广场的两侧首尾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