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姐姐，会说谎吗？】
【她……会告诉她真话吗？】
长椅上，广田佑不安地抱紧了怀里的玩偶熊。
小女孩努力睁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雾岛羽香的脸颊，试图看出一点什么。
与此同时，拐角建筑楼处
一众蹲守的警察们‘嘶’了一声，熟练地露出了‘完蛋’的绝望表情，仿佛已经看到了女童幼小的心灵惨遭吊打，蒙上一层阴影的未来。
【……小朋友！你问谁不好，怎么找上了雾岛小姐啊！】
【她可是魔鬼啊，魔鬼！】
【糟了，雾岛小姐不懂人心，绝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真相，顺便把小孩惹哭的！】
刑警们麻爪地挠头，就在他们准备硬着头皮上前阻止时，黑发少女的回答先一步响起。
一如既往冷淡的语气，毫无温柔可言。
“坏？”
像是听到了什么幼稚的发言一般，雾岛羽香侧过头，‘看’向了女童。
少女的尾音上挑，黯淡的红瞳在阳光下透着冰凉的色泽，其中毫不遮掩的锐利，让广田佑的心头猛地一紧。
就跟小学生见到了班主任一样，女孩稚嫩的肩膀一抖，下意识挺直了后背。
“小孩，如果你口中的‘坏’指的是‘邪恶’的话——”
“那么恭喜你，邪恶没有科学的定义，它只是自然界中不存在的虚构道德观念，它的起源和含义与宗教神话密不可分。”
“换句话说，你的父亲是否是坏人，取决于你的个人信仰。”
“所以，小孩，你有任何信仰倾向吗？”
广田佑：“……”
什、什么客学，什么信仰？
五岁的广田佑小朋友，成功被一大段复杂的长句绕晕。
她迷茫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小心被知识瀑布冲刷了大脑皮层’的可怜表情。
远处的中原中也：“……”
暗搓搓躲在建筑背后的刑警们：“……”

第15章 Episode 15 中也，扳回一局
——【雾岛羽香不懂心，指望她温柔细语，不如相信世上有神明。】
以上，是每一个横滨警局的刑警们，刻进脑子里的共识。
因此，今天会出现这样一幕，现场的警察们当然一点也不意外……个鬼啊！
看吧！看吧！事情果然变成了这样！
雾岛小姐，您面前的小女孩才五岁啊！
他们就算了，请不要用您那些可怕‘常识’，去冲击一个五岁孩子的大脑啊！您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建筑阴影处
一众躲藏的横滨警察，集体憔悴扶额。
雾岛羽香的良心显然一点也不痛，甚至还在继续输出，
“你的回答呢，小孩。”
“我、我——”
小小的女孩无措地张嘴，一张小脸绷得通红，
偏偏某个始作俑者一点也不温柔体贴，那充满压力的气势，差点让广田佑大脑宕机，提前感受到了被班主任课堂点名的美好体验。
“我……我——”
广田佑磕巴了好半天，终于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答案，
“我……我喜欢《小红帽》！爸爸每天都会给我念小红帽的故事！”
小红帽。
这可跟‘信仰倾向’没有半毛钱关系。
零分，绝对是零分的回答。
建筑背后，躲藏的刑警大叔们简直不能更揪心，眼前已经浮现出了某个黑发少女冷笑一声，嘲讽全开的画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雾岛羽香竟然没有任何批评的意思，反而语气如常，像是认可了小女孩的回答。
“为什么？”雾岛羽香继续问道。
广田佑捏紧了手指，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秘密，
“因为、因为猎人很厉害，他反抗打倒了大灰狼，把小红帽救了出来，是英雄。”
“小佑……小佑很喜欢猎人，也想要和小红帽一样，离开坏蛋大灰狼。”
【被救出来。】
【离开大灰狼。】
孩童的话语虽然天真，但并非没有深刻的含义。
大部分时候，那些看似毫无逻辑的童言童语之下，实则有自己的秘密。
“是吗。”
雾岛羽香转回了头，掌心搭在导盲杖上。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伸出了手，在女孩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再开口时，是难得温和的语气，
“喏，答案你已经知道了。”
“猎人可以一辈子藏起来，继续听大灰狼的话，但他必须保护小红帽……小孩，你的父亲做了一些不对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他选择了对你忠诚。”
“不需要担心，等你上小学的时候，他就能回家了。”
广田佑：“……”
广田佑怔怔地看着雾岛羽香，半响后，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毛绒小熊的肚子里。
“真的？”女孩小小声问道。
雾岛羽香面无表情，“真的。”
“不骗人？”
“骗人？”
雾岛羽香收回手，不屑地哼了一声，
“看不起谁呢，小孩。只有懦夫才依赖谎言，我从不说谎。”
…………
另一边，建筑阴影内
一群暗搓搓藏着的刑警突然沉默了下来。
几个想要站起来，阻止黑发少女的警察，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无声地退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终于想起了还有没完成的工作。
他们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对中原中也示意地点了点头后，安静地离开了，没有去打扰中庭内一大一小的两人。
唯独中原中也没有动。
他只是耐心地靠着墙面，直到广田佑被对策班的女警接走，才直起身，走到雾岛羽香的身边。
拜刚才的那一番对话所赐，中原中也想通了一件事。
【关于雾岛羽香的动机。】
【她在阿部雄彦这桩案件中，真正希望达成的目的。】
****
“就在刚才，横滨警方搜查了广田正树和巽和美名下的所有住宅，他们在其中一栋别墅里，发现了一部分残留的炸.弹原料，应该是嫌疑人逃走得太匆忙，不小心落下的。”
“另外，鉴识科在别墅的地下室里，还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中庭花园内，中原中也开口说道。
在提到‘别的东西’的时候，中原中也刻意停顿了一会儿，果然，没有得到雾岛羽香的追问。
黑发少女的神情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这让中原中也的眸光微动，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警方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间摄影用的暗房，一套专业的摄像器材，以及一些……广田佑的照片。”
相片上，五岁的女孩浑身赤.裸，四肢和胸口遍布各式各样的青紫瘀痕，根据照片上伤口堆叠的颜色和恢复情况，暴.力虐.待应该持续了一段时间。
反倒是摄影器材，似乎是近期才购置的。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中原中也双手抄兜，站在雾岛羽香的身侧，他落下的阴影挡住了少女肩侧的一部分阳光，与注视的目光一起覆盖上雾岛羽香的影子。
就像是某种情景再现一般。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少女脸颊，不打算放过上面的一丝反应。
重力使可不是好打发的小孩，自然没那么容易敷衍过去。
“你看穿了阿部雄彦的计划，却不拆穿他的原因。”
“找到了嫌疑人，却不动手，拖延着等横滨警方的原因，以及最后，你不惜引来Port Mafia的注意，也要达成交易的原因。”
“最开始，我确实想不明白，但就在刚刚，我确定了答案。”
中原中也看着雾岛羽香，缓缓说道，
“原因在广田佑，对吧？”
“在猜出了阿部雄彦的计划后，你也推理出了广田佑的遭遇，所以最后，你放弃了原来的计划，改让横滨警方和阿部雄彦登场。”
“你在等阿部雄彦的自白，迫使他在广田佑的面前，吼出对抗广田正树的决意和心声。”
雾岛羽香依旧沉默，似乎在等赭发重力使完成他的推理。
“大小姐，你嘴上说着阿部雄彦是个没用又没出息的男人，但是，你却帮他完善了计划，还避免了事后被Port Mafia清算。”
“你让他成为了女儿眼中的英雄，打败大灰狼，拯救小红帽的猎人。”
而雾岛羽香这么做的动机，一开始就很简单。
“你的目的，从中途开始，就从找出炸.弹走私的犯人，变成了救下广田佑。”
“如何，我有说错吗，大侦探？”
中原中也以一句反问，结束了自己的推理。
在提到‘大侦探’时，中原中也故意在这里微微扬起了语调。
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推理的乐趣。
尤其是当这个被一层一层剥开表皮的对象，是某个骄傲的黑发少女时，愉快感更是翻了一倍。
那是一种很难、很难形容的满足感。
隐蔽又微妙。
但不妨碍中原中也挑了下眉毛，几乎期待起雾岛羽香的回应了。
雾岛羽香转过头，‘望’着中原中也。
明明还是那副气势凌人的神态，但中原中也却直觉某个大小姐的心情不太愉快，连嘴角都下撇了0.01个像素。
见此，中原中也倒是愉快地弯起唇角，几乎快要高兴地笑出声。
然后下一刻，他就听到雾岛羽香不屑地哼了一声，言语仿佛攻击的子弹似的，咻咻咻地射出一大串长句，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
“新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才会让你产生了如此荒谬的推论，但以打发时间的标准来说，至少故事挺精彩的，建议你去应聘晨间剧的主角。”
“至于救人？”
雾岛羽香的语气冷硬，但莫名透着一股外厉内荏的意味，
“哼，少自以为是了，我只是判断解决了广田佑的处境，更有利于后期的审判取证而已。”
“至于Port Mafia，除了阿部雄彦，我还需要广田正树、巽和美活着，他们要是突然在监狱里暴毙，我这边才麻……你笑什么？”
中原中也清了下嗓子，语气如常，“没有，我没笑。”
“说谎，我听到了。”
雾岛羽香精致的眉毛拧起，一秒拆穿蹩脚的谎言。
“哦。”
某个成功扳回一局的重力使才不在意，甚至心情愉快地点了点头，很好说话，
“你听到了啊，你说是，那就是吧，大侦探。”
雾岛羽香：“……”
雾岛羽香抿紧了嘴唇。
她‘望’着中原中也，明明是毫无焦距的目光，却仿佛透彻的扫射光线般，在中原中也的脸上扫过。
在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后，雾岛羽香忽然笑了一声。
少女黯淡的红瞳微微眯起，秀气的下颚扬起弧度。
熟悉黑发少女的人都知道，这是某个名侦探认真起来，打算火力全开的架势。
哦，来啊。
中原中也一挑眉，无声的挑衅溢于言表。
雾岛羽香微微启唇，就在她准备说什么时，一阵骚动突然凭空乍起。
混乱的喧闹从搜查科的方向传来。
远远的，还有救护车尖锐的鸣笛。
雾岛羽香一顿，皱起了眉头，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下一秒，她听到了一个刑警慌乱地冲了过来，焦急地说道，
“雾岛小姐，出事了！”
“就在刚刚，广田正树和巽和美在审讯途中忽然心脏衰竭，正在前往医院抢救！”
怎么回事？
心脏衰竭？
中原中也一愣，显然不觉得那两个活蹦乱跳的嫌疑人，还有这种柔弱的毛病。
与此同时，仿佛是嫌事态还不够糟糕一样，下一刻，雾岛羽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国木田独步。
姜发青年和横滨警方一起，留在了港口码头，配合回收装载的炸.弹原料。
算一算时间，这个时候，也该回到警局同雾岛羽香汇合了。
然而现在，青年却打来了电话，语气凝重，
“小羽，炸.弹原料的数量不对。”
“有人先我们一步，偷走了其中一批。”

结果，嫌疑人广田正树、巽和美，抢救无效。
他们甚至没有活到医院，在救护车开出后不久，就死在了半路上。
根据法医初步的尸检报告显示，两人的身上没有外伤，体内也没有检测出药物的痕迹。
两个重大嫌犯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玩笑一样地死在了警局的审讯室里……
这对于横滨警局来说，不亚于是一巴掌甩在他们脸上的奇耻大辱。
事发后，负责案件的刑警们，脸色相当糟糕，黑得几乎能当场榨出墨水。
显然，感到被挑衅的，不止有横滨警局。
“——不仅躲过了内部的监控，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在审讯前动手，还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目前最有动机、还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人……”
武装侦探社，会议室内
国木田独步撂下手中的电话，询问地看向了对面的黑发少女，
“羽香，莫非是他们……”
姜发青年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出来了，国木田独步在怀疑谁。
确实，从现有的条件来看，除了Port Mafia，他们根本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中原中也的眸光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倒是雾岛羽香地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否认，
“不是港口黑手党。”
“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在这点上，勉强还有点信誉。退一万步，即使是单方面撕毁约定，他们也会采取更‘直接’的手段。”
爆破、枪击……
任何能够引起瞩目，彰显黑手党威势的范围破坏，才符合他们一贯肆无忌惮的作风。
而与之相比，广田正树与情妇巽和美的死亡方式，就显得耐人寻味得多，充满了掩人耳目的气息。
说到掩人耳目——
雾岛羽香心中一动，转头‘望’向了中原中也，
“新人，你之前提到过吧，警方在广田正树的地下室内，发现了广田佑的照片。”
“那些照片，看上去怎么样？”
中原中也：“……”
出现了，气人大小姐特有的问话风格。
中原中也的眉心一抽。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强调自己不是变态，一点也不想再回忆一遍那种恶心的东西，就听到黑发少女再度开口，没有给他一点拒绝的机会，一股脑说道，
“大部分性.虐待狂，包括恋.童癖在内，都会拍下他们犯罪的过程，作为纪念品反复回味当时的过程，因此，比起全身照，他们更关注受害者的细节，放大特写。”
“比如说，脚踝、手腕、眼神……受害者越是无助和恐惧，他们就越兴奋。”
黑发少女说到这，像是刻意给中原中也留出回忆的时间，停顿了几秒后，才继续问道，
“回答我，新人，那些照片上，广田佑有上述这些细节特写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深呼吸。
他没有回答，而是默默抬手抹了一把脸，转头对上了某个姜发青年略显尴尬的目光。
“国木田先生，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还是说，其实他比较特殊，单纯地被雾岛羽香针对了。
“……咳，关于这一点，放心吧，中原君。”
国木田独步心有戚戚地咳嗽了一声，平静的话中尽显心酸，
“小羽她，一直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武装侦探社的雾岛小姐从不针对谁。
就算是社长，也有被气得一哽，沉默地按着腰间的刀，背影萧瑟地站在天台，冷静吹风的时候。
唯独乱步先生。
整个侦探社，大概也就只有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能压制住雾岛羽香。
……尽管大部分时候，如果某个名侦探没有出差，也在社内的话，他们只会收获双倍的心酸和无奈。
但他们能怎么办呢？
自家的名侦探，还不是只能含泪接受。
想到这，国木田独步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本严肃正直的脸上，莫名增添了一分瞬间沧桑了十岁的岁月。
中原中也：……哈，那你们是真的挺辛苦的。
算了，就当是帮忙，洗刷港口黑手党的嫌疑好了。
“那些相片——”
中原中也停顿了一会儿，他微微皱起眉头，强忍着内心地不适回忆，
“没有特别多的细节，主要是一些正面、侧面以及背后的画面更多，唯一算得上特写的，大概只有广田佑的脸。”
拍照的广田正树似乎对女童的容貌尤其自信，抓拍了不少角度。
“这样啊。”
雾岛羽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她就自顾自地低下了头。
雾岛羽香伸手翻开了旁边的书，接着上次没读完的地方继续往下扫。
少女柔软的指腹在书页的盲文上快速抚过，一页接着一页，一副‘好，我懂了，可以结案了’的理所当然表现，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两位同伴正眨着眼睛，眼巴巴地等待答案。
中原中也：“……”
国木田独步：“……”
或许是落在脸颊上的目光太过炙热，存在感十足，雾岛羽香在翻过几页书后，再次抬起了头。
国木田独步见了，顿时心中一松，心口骤然涌现起一股奇异的迷之感动。
简单来说，就是惨遭迫害的老父亲，终于发现任性的不肖女长大了，懂得体谅人了。
没错，小羽还是懂事的。
知道要在新人面前，照顾一下他作为前辈的面子！
国木田独步双臂环胸，感动地在心中连连点头。
这副老父亲欣慰的模样，看得旁边的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先感叹侦探社的成员平时到底是有多不容易，才能对雾岛羽香保持这么低的期待，还是该提醒国木田独步——
他们的期待，其实还有下降的空间。
毕竟，直觉告诉中原中也，某个大小姐绝对不是会自我反省的性格。
指望她自己意识到哪里不合礼仪？
呵，不如指望哪天某条青鲭突然健康向上，爽朗富有朝气。
果然，就在赭发重力使暗中腹诽的下一秒，他看到雾岛羽香歪了一下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真诚的疑惑，
“嗯？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去写结案报告吗？”
“哦，我知道了，是更喜欢会议室的空气是吗？”
不等中原中也和国木田独步回答，雾岛羽香就合上书本，贴心地说道，
“没关系，那我去其他地方，不打扰你们思考了。”
听听这体贴到‘凉’心的语气。
中原中也的眼角一跳，额头熟练地迸出一根青筋，再次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心塞，在胸口冉冉升起。
“……啧，什么思考，你给我回来！”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咂舌，食指弯起，指节在桌上用力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要去什么地方随便你，走之前，先把刚才的话题说清楚。”
“那个广田正树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和广田佑的照片又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的语气强硬。
他可不是侦探社的其他人，会无底线地纵容某个大小姐的糟糕脾气。
“哦，说清楚。”
会议室长桌的另一端
本打算站起身的雾岛羽香，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像是咀嚼一般，声线平和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充满命令语气的用词。
少女垂下眼睫，黯淡的红瞳在发出‘笃笃’作响的桌面停留了片刻，随后，雾岛羽香抬起头，‘看’向了中原中也的方向。
侦探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晰的笑容。
明明漂亮如盛开的黄金之花，却透着一股明晃晃的争锋相对，
“新人，你拜托别人解答问题，却是这样的语气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点意外，并且开始认真回忆，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这个大小姐。
否则，这股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是怎么回事？
【中原君，难道说你……】
国木田独步侧过头，神情复杂地瞅了眼突然剑拔弩张的两人。
一般来说，这样的场面，作为社内可靠的大前辈，国木田独步早该站出来阻止，说些缓和气氛的话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姜发青年什么也没说。
国木田独步看了一眼雾岛羽香，又看了看中原中也，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了然。
他冷静地抬了下眼镜，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把战场让给两个少年人。
“不过没关系，我偶尔也愿意客串一下温柔的天使侦探，把答案嚼碎了，喂到小宝宝的嘴边。”
微妙的对峙中，雾岛羽香率先开口。
少女的右手搭在书皮的封面上，纤细的指尖在上面点了点，
“关于广田正树的案子，暂时只能到此为止。”
“那个男人不是恋.童癖，只是单纯的家暴人渣，那些照片既然不是作为纪念品，那就只剩下一个用途——”
“正面、侧面、背面，这样的机位设置，不觉得很熟悉，似曾相识吗？”
“机位……”
黑发少女的用词，让国木田独步微微一怔。
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眉头用力皱紧，眼底闪过惊怒。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同样反应了过来，沉下了脸。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雾岛羽香颔首，干净的嗓音如审判厅上落下的法槌，肯定了两人的猜想，
“那些相片，不是纪念品，而是【商品详情页】。”
就像是商场里漂亮的橱窗，网络琳琅满目的购物网站一样。
把商品的正面、侧面、背面……尽可能地展示给路过的消费者，吸引他们下单购买。
“广田正树在偷渡逃跑时，之所以要额外带上广田佑，除了让她发挥人质的作用之外，恐怕还打算拿她当邀请函，进入某个地方。”
“一个，足以庇护他，让他躲过法律制裁的邀请之地。”
只可惜，最后广田正树失败了，坐在了横滨警局的审讯室里。
而那些作为‘敲门砖’的照片，也被一起翻了出来，放在了警方的探照灯下。
“广田正树会死，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是灭口。
有人不希望，广田正树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国木田，新人，虽然很不甘心，但广田正树的案子，恐怕暂时只能到此为止。其中牵涉的关系，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复杂，而且，现在的信息线索太少了。”
少到不足以找到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
少到不足以让她顺藤摸瓜，挖到那个‘邀请之地’的所在。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能暂时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默认广田正树和他的情人是死于恶病。
“以上，就是答案。”
雾岛羽香总结地说道。
这一刻，会议室内沉默极了，没有人说话，只有少女干净的音色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暂时当做不知道。
国木田独步猛地攥紧了拳头。
虽然不甘心，但青年必须承认，雾岛羽香说得没错，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但是……
国木田独步拧紧了眉毛，脸上怒意乍现。
反而是中原中也看上去相当冷静，唯独那双钴蓝色的眼瞳沉沉，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
会议室内，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沉郁得吓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雾岛羽香的声音再次响起，话中的内容让两人骤然一愣。
“看，这么简单，显而易见。”
“……什么？”
中原中也眨了一下眼睛。
他疑惑地循声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某个大小姐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
中原中也：“……”
就像是某种形成生理条件的本能般，中原中也看着雾岛羽香灿烂漂亮的笑脸，内心十分应景的‘咯噔’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气人大小姐，又在打什么主意，但直觉告诉中原中也，绝对没好事！
果然，就在赭发重力使的念头刚冒出的下一秒，他就看到雾岛羽香轻启双唇，嗓音干净动听，咬字清晰地吐出了一段话，
“这么简单，显而易见的推理，想必您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对吧？在横滨警局时，大言不惭地推导出一系列晨间剧推理的新人君，中原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
啧！他说什么来着！
所以昨天的事，你一直暗暗记仇到现在吗？
雾岛羽香，你到底是有多幼稚，是什么新品种的超·幼稚大小姐吗？！！

第17章 Episode 17 要吗？
关于广田正树死亡的真相，背后的线索就这样到此为止，案件不得不在众人的默认下暂时归于沉寂。
不过，那些被二次偷窃的炸.弹原料，倒是没有让雾岛羽香等太久。
它们很快就出现在了公众的眼底——
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方式。
横滨，傍晚
夏风吹拂的公园岸边，几个十三岁的男孩骑着单车，风一般‘呼’地从路人的身边穿梭过，横冲直撞的速度，引来了不少游客围观。
“又是你们！小兔崽子——！说了多少遍，公园禁止骑行比赛！！”
公园内，一个身穿制服的老大爷气咻咻地追在背后，嗓音洪亮地对着几个小孩怒骂。
他一边追，一边还不忘了威胁落在最后的小孩立即停车，否则就报警通知家长了。
真不愧是一把年纪，还能跑赢全程马拉松的保安大爷。
可以说是非常老当益壮了。
很可惜，那几个小孩似乎也早就摸透了对方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质，一点都不带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