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by一池青山
一池青山  发于:2024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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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景电梯平稳地上升, 外面是中央花园和架设在空中的观景台, 她暂时没有检测到任何可疑的信号。
另一边的飞机上,宋凌羽皱起眉。
反正之前已经和白昼把话说开了, 她直接在频道里质问楚来。
【然后呢?你打算就这样中断频道通讯?】
船上, 观景电梯的门已经打开, 楚来和白昼往套房的方向走。
管家在前面领路,他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行动, 没有注意身后的两人不知何时并肩走在了一起。
楚来侧头看了一眼白昼。
每一次上船都要去套房见乌冬,这次可没有时间让他和白昼慢慢磨合,也没时间再去和章兆绕圈子。
宋凌羽不在,但她可以学习宋凌羽的行事作风。
【遮遮掩掩的太麻烦了,我有个更快捷的办法。白昼,会演戏吗?】
离开C区这么久,白昼大脑的数据群还是第一次如此频繁地波动,甚至不断刷新峰值。
她曾设想过上船后会遇见什么,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展开。
拆解炸弹、阻止反派的阴谋、拯救所有人……
仿生人很难体会到害怕的情绪,此刻她只觉得新奇——身旁的楚来突然出现,带着自己进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冒险里,好厉害,好有趣!
白昼在频道里发送语音,声音都带着雀跃:“不会,但我可以学!”
宋凌羽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抬手去按额头。
她已经不担心这两人是否在想着逃跑了,现在看来,她们还嫌闹出的动静不够大。
套房门打开又关上,管家无声地退出,临走前对站在门口迎接的乌冬意味深长地点头。
乌冬绷紧神经,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他望着眼前的白昼摘下头盔。
那张露出来的笑脸让他仅剩的一点希望也破灭。
真的是她,她还是上船了。
白昼打招呼:“好久不见,乌冬。”
楚来没有透露之前循环时发生的事,只告诉她乌冬参与了这次围捕,但或许他也因此而感到后悔。
至于白昼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乌冬,是否选择谅解,交给她自己决定,也取决于接下来的这场“表演”。
乌冬强打精神,对白昼回以微笑。
就在他想上前接过白昼手中的头盔,寒暄几句时,忽然看到白昼身后那个所谓的保镖掏出一把枪。
然后顶在了白昼的头上。
她没有摘头盔,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很冷:“不许喊,否则我一枪崩了她。”
与此同时,十四层的某个小房间里,坐在监听设备前的员工们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们悚然地与彼此对视。
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别的绑匪?
一个人站起身,拉开门脚步匆匆地朝走廊那一端的套房走。
“我去请示领导!”
在来到走廊上后,出门的那个女人放缓了脚步。
一个保洁员正扶着推车经过,两人擦肩而过时,她朝保洁员打了个手势。
丁一那边有情况。
保洁员点头,压下头顶的帽檐,他推车往前走去,乘坐员工通道的电梯下到五楼。
一个穿后厨制服的人正推着餐车路过,两人在员工通道的走廊上视线交汇,借着互相避让的动作,低声传递消息。
保洁员说:“丁一那边有动静,我们还在观望。”
后厨员工点头:“酒库无异常。”
不远处,酒库领班正站在走廊上训斥手下,有人想提前给客户拿香槟,被他拒绝了。
他身上有着酒库的门卡,雇佣他的人下了死命令,不到时间,不许开门。
那些集结在这里的复仇者们身份大多不干净,能够爬到管理层的少之又少,最后掌握了门卡的是那个毫不知情的领班。
他收了很大一笔钱,被老板叮嘱做好他自己的工作,他是唯一一个不知道酒库里有什么的人——不过他也不在乎,只要钱给得够多,他会咽下所有秘密。
两个员工的鞋子踩在地板上,隔着金属制的夹层,那些炸药静静躺在下方的冷藏仓库之中。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怀着坚定的信念,聚集在这里准备着复仇。
哪怕位于船上,难以用电子设备通讯,他们仍有自己的联络手段。
用不了多久,船上将有数十双眼睛盯住顶层套房里的那两个人。
是可以拉拢的同伙,还是干扰复仇的不稳定因素,他们会很快调查清楚。
顶层套房里。
乌冬往后退了两步,手摸到身侧的方桌。
桌下有监听装置,乌冬相信那群人一定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不能激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绑匪。
但是……
白昼被楚来用胳膊勒住脖子,她闭着眼,看上去很难受。
乌冬视线落在她身上,心率急速飙升,他的指尖焦躁地划过桌沿,摸到一支水果刀。
频道里,楚来通过头盔给白昼发信息。
【演得太过火了,你又不是人类哪来的窒息?而且我还没用力呢。】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宋凌羽看不到套房里的情况,但频道里不断跳出的讯息让她直觉楚来在作妖,她插话,却没得到回答。
楚来继续引导白昼。
【给他看光幕。】
白昼终于睁眼,她在楚来的示意下对乌冬伸手。
手腕的皮肤裂开,里面弹出微型元件。
丁寻理复制体的制造灵感来源于白昼,在她身上有着同样的光幕显示装置。
一行字出现在那上面。
【不要紧张,我不是人类,不会死。】
乌冬瞪大眼,他脱口而出:“你……”
楚来突然开口呵斥,盖过他的声音:“你什么你,站好了!”
乌冬转头,借着挪开刀的动作去看腕上的手环。
那上面闪动着光,是章兆发来的指示。
【不要激怒她,问她要什么。】
楚来也注意到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止。
怕的不是被发现,而是章兆没发现。
乌冬缓缓转过身来。
眼前是令人震惊的真相,耳边是上级的命令,那个劫持白昼的绑匪又看上去另有目的。
乌冬不是仿生人,但这副混乱的场景让他表情有些恍惚,像是也陷入了宕机。
“你……想要什么?”
楚来对着身前的白昼偏头,枪口没有放松:“你知道她有多特殊吧?”
落在监听者的耳中,只会觉得楚来在暗示午夜的身份,只有乌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白昼正对乌冬微笑着,那支顶在她头上的枪管却越发让乌冬心慌。
他甚至无心去想自己日夜思念的恋人竟然是由机械拼接而成的,唯一的念头只不过是希望她平安。
楚来恶声恶气地指使乌冬:“你在前面带路,我要去见这艘船的话事人。”
乌冬想起那个神秘的章医生,和她身旁看上去很厉害的改造人。
如果去了那里,至少能把白昼从枪管下解救出来。
乌冬连忙点头:“好,我带你去,你不要乱来!”
三人出现在长廊上,这里在章兆的调度下清了场,地毯在走廊尽头消失,踩在大理石地砖上时,三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电梯间。
白昼脸上戴着楚来临时找到的面具,乌冬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却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绑匪在侧,他不敢流露出关心,但焦灼的视线早已暴露了他的心思。
进入电梯前,楚来粗暴地撞开乌冬:“看什么看,被骗了觉得很失望?”
又是一个只有乌冬才能听懂的问题,杜伟森雇佣的人里现在只有他知道白昼是仿生人,楚来嘲讽的语气很明显。
乌冬没有回答,他视线仍落在白昼身上。
乌冬最后一个走进电梯,他按下楼层键,终于忍不住对抬手,对楚来示意。
“你的手……”
乌冬从刚才起就注意到这件事了,那个绑匪的胳膊一直勒在白昼的脖子上。
仿生人会感觉到疼痛吗?乌冬不知道,可白昼看上去很难受。
楚来透过电梯门的反射看到白昼的表情,她还在尽职尽责地按照楚来说的演,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夸张了,却依旧做出不舒服的神情。
目的即将达成,楚来终于在频道里提醒白昼。
【可以了,再演就过了。】
白昼配合楚来的动作放松,她对上乌冬关切的视线,对他摆摆手。
乌冬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打开,三人进入长廊。
套房中,章兆若有所思地扶住耳机。
杜伟森雇佣的安保队正在联络她,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章兆瞥了一眼身侧的3001,拒绝了。
哪有这么笨的绑匪,刚开船就闹事。
要么她是来送死的,要么她只是想找个由头见自己。
办公室的门打开,三人进门。
章兆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3001蹲在角落里,眼睛死死盯着楚来。
楚来环视四周,让白昼坐在了桌对面的椅子上。
乌冬站在楚来身后,他终于找到机会,开始对章兆使眼色,一只手按在衣兜上。
水果刀保护套的形状透过布料显现——临走前,他带上了那把在桌上找到的刀。
章兆却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的暗示。
她的注意力在眼前两人身上。
传闻中的丁一是天才,能从C区一路跑到Q14,可见她不是个只会读书的傻子。如果她们真的是绑匪与人质,为什么丁一全然一副听凭差遣、毫不紧张的模样?
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绑匪更是业余,办公室里好几个人,她还敢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进来。
楚来空余的手拍了拍白昼的肩膀:“给她看。”
白昼如法炮制,再次对章兆展开光幕。
【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机械臂?
章兆挑眉,随后注意到白昼面具下露出的眼睛。
在光幕的照射下,她的瞳孔折射出的光芒不同寻常。
她是丁寻理的女儿。
丁寻理背后的同茂是全联邦最大的仿生机械制造商。
章兆脑海中迅速地闪过几个念头,很快有了答案。
耳机里,安保员们仍在不放心地询问着,她却下了禁止打扰的命令,随后按下屏蔽键。
紧接着,章兆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白昼面前,对她露出微笑。
白昼和她对视,总觉得她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正酝酿着什么,她看上去已经洞悉了自己的秘密。
正当白昼猜测章兆要开口点破她的身份时,频道里和耳边传来两个声音。
“坐稳了,伸腿拦住那个红毛。”
“天蓝,C磁场。”
一阵仪器的鸣响中,这间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抓住局势突变的一瞬快速行动。
乌冬盯着楚来的后背,伸手去怀中掏刀,却猛地低头。
他只抓到一个空空的保护套。
角落中3001脸色一变,朝这边扑来,却在章兆的命令中急刹车,险些被白昼伸出的腿绊倒。
章兆终于没有掩饰眼中的惊讶。
她先是低头看仍然清醒着的白昼,又侧头,余光瞥向身后的女人。
那把刀被握在楚来手中,枪在章兆启动仪器时就被丢进白昼了怀里。
此刻她站在章兆身后,刀尖抵着她的颈侧。
明明局势正在恶化,隔着头盔,却能听见她轻快的笑声。
“不愧是你,章兆,无论来多少次都一样。我们就不能好好合作吗?”
乌冬已经一个箭步拦在白昼面前了,他盯着楚来,终于意识到,是在进入电梯时的那个擦身,楚来借着撞开他的动作拿走了他的刀。
她早就察觉到他带着刀了?为的就是现在的“借用”吗?
章兆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解读楚来这通不明不白的话上。
仿佛刚才那个率先发动仪器、试图制服她们的人不是她,章兆语气自然地问:“好啊,你想怎么合作?”
3001从地上爬起来,他沉着脸,正暗中蓄力,想要抓到一个攻击楚来的时机。
楚来不再说闲话,加快语速:“你看到了,面前的这个仿生人不会受到你仪器的影响。你的磁场对她无效。”
章兆笑道:“你知道那台仪器能设置的磁场不止一种吧?”
楚来却没有被她话里的威胁之意吓到,反而松了一口气。
双亲当年留下的笔记和报告她看过,尽管不是专业人士,也能东拼西凑地找到线索。
再特殊的材料,其中也包含金属,这个磁场不行,那就换一个。
只要能被干扰,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楚来也笑:“是吗?我只知道几个小时后,会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仿生人登船,那个人长着丁寻理的脸。他上船以后,所有船上的人都会被炸死。你最好祈祷你的仪器能对他起作用。”
楚来边说边撤走抵在章兆颈侧的刀,她后退一步,看到章兆转过身来打量自己。
这个信息比尖刀的威胁程度更大,章兆反而收敛了神情,她皱眉,隔着头盔判断楚来是否在撒谎。
3001见章兆不再受威胁,没了掣肘,迈开脚步就想上前进攻。
章兆没有回头,却像是后脑勺长着眼睛,抬手对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楚来终于将头盔摘下,抱在手里,另一只手向章兆伸出,她坦然地迎着章兆的视线。
“你是聪明人,相信和你合作会很愉快。”
白昼躺在放平后的实验舱里,其余人都围在舱体附近。
乌冬神情很紧张,3001有些不忿。
楚来在看手环上的时间,这边的合作即将达成,她却还有下一批人需要联系。
而章兆则站在仪表盘前,点触按钮,改变舱内的磁场。
就在刚才,楚来用两件事打消了她最后的疑虑。
第一,她截获到杜伟森的邮件,他临时决定上船,还让船员准备一间带屏蔽仪的会议室。
第二,她派人前往酒库附近查看,很快发现那附近有意无意露脸的人都在楚来提供的人员名单上。
丁寻理要来是真,炸药是真,复仇是真。
既然如此,来的是不是丁寻理本尊都不重要了,她需要阻止这场爆炸,及时离开。
章兆没有立场,她的立场取决于她的利益,她终于选择和楚来合作。
在章兆点击仪表盘的同时,不同频率的轰鸣声切换着响起,白昼抬手注视自己的指尖,试探地活动着。
在切换了几个模式后,白昼终于在某个频率中皱眉,她的手垂下去,随后在在程序控制下勉力抬起。
像是重力遭到改变,她在抵抗空气中无形的压力。
章兆观察她的行为,做出判断,表情却不乐观:“她体内的材料成分复杂,磁场无法完全干扰她。”
她大概能猜到楚来的意图,既然准备了带屏蔽仪的会议室,那么只需要把丁寻理引进去,就能想办法制伏他。但现在看来,她的算盘要落空了。
楚来却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这样就够了。”
只要能够产生干扰,她的计划就可以继续施行下去。
章兆端详楚来的神情,察觉到她眼中的野心。
她想做什么?
楚来垂下视线去看白昼。
待在舱室内一定很难受,白昼连手都垂了下去,只睁着眼看向楚来。
这个场景总让楚来想起上次循环结尾时见过的画面,她心里发堵,刚想叫停章兆,却看到白昼朝自己摇摇头,随后把目光移向乌冬。
都这样了,她还要固执地进行这次“表演”的最后一个环节。
楚来在心里叹气,既然已经当了这个恶人,只好当到底了。
她状似无意地移开视线,在章兆按下暂停按钮之前用胳膊肘捅她。
章兆不明所以,却听到乌冬艰难地开口了。
他不懂这个测试是什么流程,也不知道那些磁场的含义,他只希望白昼不要再被关在那里面:“是不是已经得出结论了?可以暂停仪器了吧?”
章兆和楚来一起朝他看去。
楚来冷不丁发问:“你很关心她?她是仿生人,你还喜欢她,不觉得奇怪吗?”
乌冬早就看这个三番五次为难白昼的女人不爽了,也沉下脸:“有什么奇怪的?仿生人和人的区别有那么大吗?”
室内的气氛有些僵,章兆莫名其妙,正打算把这两个突然上演感情考验戏码的人轰出去,却听到楚来的笑声。
楚来示意章兆关掉仪器。
玻璃罩打开,白昼也坐起,楚来对她做了个表情,眉毛上扬,最后眼睛转向他这边,像在说“你看见了吧”。
乌冬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只疑惑她和白昼之间为什么现在看起来那么亲近。
楚来却已经又一次地低头查看腕上的手环,她嘴唇无声地动了两下,是在估算时间。
白昼拒绝了乌冬的搀扶,自己从实验舱里出来,表情很雀跃,她站好以后转身对乌冬伸手:“考验通过,你被我们正式接纳了。”
乌冬一头雾水,却下意识抬起机械臂和白昼相握:“考验?”
一阵轻微的电流通过元件传来,白昼的笑容让乌冬恍惚。
楚来计算着接下来前往剧场的路线,没有把解释的话说出口。
白昼身份特殊,宋凌羽和宋言心因此想销毁她,想让她活着下船,就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她是仿生人。
楚来今晚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分身乏术,而那些潜藏在暗中的人因为她闹出的动静,一定已经把视线聚焦到了这间套房里。
想替白昼打掩护,与她关系密切的乌冬是个很好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楚来希望白昼可以开心。
如果和乌冬争执会让她陷入困顿,不如提前解决这场争执。
既然乌冬只在生死关头才能认清本心,那就让她们创造出这个情景好了。
乌冬后知后觉地在她们的话中品出别的含义,却见楚来已经朝门外走去。
她一边戴头盔,一边朝几人招手,语速飞快:“章兆,盯好你的下属,等我联系你。乌冬,和白昼先回去,谁问你都只说问题已经解决了。白昼,我在频道里发你了,赶紧回我消息!”
话音未落,门已经砰地打开又关上。
室内一静,3001不满地嘟囔:“她为什么无视我?”
门外传来楚来的喊话声:“还有你3001,做好打架的准备,收起你的臭脾气!”
3001的表情瞬间扭曲,终于在爆发之前被章兆按了下去。
直到楚来的脚步声远去,白昼仍望着门口,喃喃自语:“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规划好了——我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厉害。”
章兆没接话,她对乌冬笑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乌冬很快会意,示意白昼一起离开。
在二人走出办公室以后,章兆终于打开耳机。
频道里乱成一片,那些安保们正紧张地向她确认情况,又被她打发回去。
章兆站在原地,打量那支落在桌上的水果刀。
能让她落入下风的时候太少了。
章兆可以肯定,自己和楚来之前从未见过。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绑匪”不论言行举止,都散发着对这艘船、对所有人的熟悉。
章兆很少拿出做研究的态度去探究身边的人,除非对方格外有价值。
现在,她实在好奇,这个楚来到底是什么人?
楚来穿梭在走道上,经由电梯下到五楼。
她记得那些出现在名单上的人,也记得他们的脸。
这一路走来,已经有好几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了。
但比起紧张,楚来更多感觉到的是兴奋。
就这样,都看向她,省得她再花时间一个个把那群人聚在一起。
头盔内屏传来白昼的回复,一大篇文字把宋凌羽刚才发来的数条消息给顶了上去。
楚来简略浏览了宋凌羽的消息,她已经抵达临近城区的机场,准备换乘飞机去A区。
到了要见宋言心的时候,宋凌羽此时甚至无心再在频道里追问楚来和白昼又闹出了什么动静。
要不然,当她看到这篇被白昼润色过的文稿时,一定又会发来问号,问一句“你们又在演什么?”
剧场后台的门被推开,隐约能听见舞台上传来的配乐声和台词声。
那些员工们接到上级的命令,没有阻止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人,只用诧异的目光注视她。
一幕结束,下一幕开始,一阵轰隆声响起,那个三米高的庞大布景台伴随着恢弘的音乐在舞台中央升起。
谢北河站在台侧,抬手整理腰间的装置,在心里最后一遍背诵台词。
今夜,行动的时机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开船,剧场的演出开始,谢北河都没有接到午夜上船的消息。
至于那批藏在暗中的货箱,戴营和胡若风分头在船上找人套话,也仍没找到线索。
今夜的白鲸号平静得诡异,剧目照常上演,只有后台的远方隐约传来喧闹声,却很快归于平静。
谢北河没有在意,他登上舞台。

少爷抱着熨好的礼服穿过四楼员工舱房所在的走廊, 往五楼的剧场走去。
这层被船方临时腾了出来,给登船客人的侍从们居住。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那些为主家工作的人们回到这里休息,走廊上充斥着交谈声。
少爷始终盯着走廊尽头那扇落锁的门。
门后的区域已经被清场, 这次航行不会开放。
除了住在这里的侍从们, 别的船员几乎不会路过这里, 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门上的机械锁被多安装了一个信号灯, 正有规律地闪着光。
少爷默默数着灯光闪烁的频率,在辨认出它代表的信号后松了一口气。
目标已经出发。
等到那个人上了船, 这次复仇也即将走到最后一步。
当看到丁寻理在爆炸发生时露出惊恐的眼神, 自己会觉得畅快吗?
当火焰将他一并吞噬而来时, 自己会感到疼痛吗?
少爷的脚步放慢了,他控制不住地想象着那一刻到来时自己的心情。
但很快,他的余光里出现两个站在门口的人, 少爷察觉到他们正盯着自己看。
少爷心里一紧,正要加快脚步, 却被其中一个叫住。
正是最关键的时期, 任何来自陌生人的接触都让少爷警惕, 他绷着脸转头。
那个男人看上去已经六十多了, 他没钱染黑鬓发, 也没有修饰脸上的皱纹, 此刻他迎着少爷冷淡的目光,却只是窘迫地挠挠头, 视线落在少爷穿着的皮鞋上。
“这个要花不少钱吧?”
少爷皱眉, 不明所以, 没有开口。
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上来打圆场,对少爷解释。
这两人跟着主家干完这一趟就要退休了, 他们想置办几身好衣裳,带着积蓄体面地离开这里,找一个养老的地方。
“船上发的,我不知道。”
少爷语气生硬地回答,没有再去看那两人的表情,径直离开。
身后还能听到那两人的讨论声,听语气,他们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心情。
即便没有回头,少爷仍能想象出他们脸上憧憬的笑容。
他们尚不知道这艘船在明晚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当爆炸发生,这一层走廊上的房间将因为距离爆炸点最近而遭到最彻底的摧毁。
少爷不想把自己加快步伐的动作解释为落荒而逃,他只是想离开这里,不要再去听身后的人,以及那一扇扇门里传来的说笑声。
该说一句对不起吗?
因为他们的复仇,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
可真正该道歉的人都还没有开口。
甚至这次复仇里唯一死去的只有那个罪魁祸首,背后的同茂仍矗立在风光之下,当爆炸事件发生以后,他们说不定还会派出强大的公关团队,将这群受害者们用生命发出的呐喊抹杀。
当踏进后台长廊的时候,远处刚好响起配乐。
管弦乐曲以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压来,少爷心里刚产生的那一丝愧疚在其中湮灭。
既然已经决定走向死亡,就更不该因为旁人的痛苦而犹豫。
像是命运使然,这次演出也讲述了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少爷在后台帮工时见过他们彩排,听那群人说这是一出戏剧界公认的经典剧目。
但他不曾接受过什么高雅艺术的教育,也对那些文绉绉的台词似懂非懂,他唯一记住的是某位出生底层的复仇者死亡时的剧情,此刻它即将上演。
后台走廊上的员工不止少爷一个,他能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分散在人群里。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的神情,侧头听着台上的打斗声。
他们知道那个角色将被逼上悬崖,在决斗失败后坠亡,他的牺牲成为了主角发起最终反击的理由。
在一次次的排演中,那个角色一次次被打败,一次次从高处坠落,黯然退场。
伴随着击剑的音效声,一个身影经过少爷身旁,不小心撞到他肩膀。
但对方没有停下道歉,而是继续朝前跑去。
少爷注视她的背影,疑惑地皱起眉。
之前彩排的时候,有这个人吗?
当光柱照下来时,台下的观众席在视野里彻底暗下去。
谢北河对着那片黑暗张开双臂,即将完成他退场之前最后的表演。
时代发展,艺术成了上流阶级才有闲心享用的奢侈品,这出剧目从诞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演变出无数个版本。
而在现在的版本里,谢北河所扮演的这个角色并非主角,为数不多的闪光点只是漂亮的脸孔与坠崖牺牲的结局,除了演员本人和那些写无可写的剧评家,很少有人会揣摩他的内心。
毕竟他只是个出生微末、死在正义降临前夜的小角色。
这个时代能成为剧院座上宾的人都过着安逸的生活,数百年前剧作者用血泪写下的对白已经被删减到只剩寥寥几行,所有人最关心的只是主角何时凯旋,除了结尾的返场谢幕,不会有任何掌声为这个角色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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