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看着她,没一会儿,红着眼睛扭开脸。
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反复吸了吸鼻子才闷声说:“好好过吧,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徐如徽没有掉眼泪,也没有红眼睛。
她说:“好,我会的。”
从舅舅舅妈那里离开前,徐如徽又跟舅妈说了句:“舅妈,当初谢谢你。”
舅妈捂着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最后泣不成声地抱着徐如徽,反复说:“好好的,好好的。”
徐如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反正日子总归都是一样地过。
离开鹿上前,徐如徽去了趟赵酉识家。
祝提春来开的门,看向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徐如徽主动朝她笑了笑,“阿姨,我找赵酉识。”
“在楼上呢。”祝提春说。
徐如徽点点头,正要上楼,祝提春唤了她一声:“阿如啊。”
徐如徽回头看向她。
祝提春笑着说:“一切顺利。”
徐如徽说好。
赵酉识在自己的卧室,大概是一个人无聊,不知从哪儿弄了个投影仪在屋里看电视。
徐如徽一推门,屋里昏暗一片,她看向床对面的墙壁,正放着卡通片海绵宝宝。
床上的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到她眼睛才亮了些。
他拍拍床铺,示意她坐过去。
徐如徽笑了笑,没坐床上,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赵酉识挺不满意她这种行为的,他阴阳怪气,“这么客气。”
徐如徽笑着说:“裤子脏。”
“我嫌你了吗?”赵酉识说。
徐如徽:“没有,我自己小气鬼。”
赵酉识:“你少来。”
徐如徽笑了笑,问:“中午吃的什么?”
赵酉识说:“炒饭。”
“我妈还是有点东西的,搞了半天这些年都是藏着掖着啊,我爸说年轻时候上班忙我妈还会做好给他送去单位,合着我就不配吃她做的呗。”赵酉识又说。
“你现在配了。”徐如徽随手剥了个杷杷柑,一半自己留着,一半递给赵酉识。
赵酉识懒得动手,直接张嘴。
徐如徽:“你手也骨折了是吗?”
赵酉识立马:“你咒我。”
徐如徽:“……”
默默把东西塞进他嘴里企图堵住他的嘴。
以前和游深有来往的时候,徐如徽偶尔也会思考,如果她真的和游深走了那道流程,正儿八经谈起恋爱,两个人会聊些什么呢。
会像平日里在宿舍门口接吻的那些情侣一样吗?
那些画面她看看还行,但如果换算到她和游深身上,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她也曾在深夜幻想过和赵酉识谈恋爱,也不怎么能想明白,并且最后往往会陷入过往的很多回忆中。
她觉得也许她就不会跟人谈恋爱,不管是亲情友情又或者爱情,她可能都不太会维持。
可眼下徐如徽和赵酉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蓦地惊觉,不管是谈恋爱或是进展任何一种人际关系,本质无非都是交换信息,哪怕只是一些日常的无聊的信息。
她忽然笑了笑。
自打徐如徽进屋,赵酉识眼睛就没再落投屏上过,他嘴里吃得含糊,注意到徐如徽唇边的笑意,问:“笑什么?”
徐如徽起初没说话,过了大约六七秒,她伸手那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赵酉识。
赵酉识沉默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咽完,“你是不是少说一句话。”
徐如徽:“什么?”
赵酉识:“大郎,吃药。”
徐如徽:“……喝不喝?”
赵酉识笑了,接过水杯,“你给我就喝。”
徐如徽唇边淡笑,待赵酉识刚喝完,她才说:“赵酉识,我们要不要谈恋爱?”
话音刚落,赵酉识猛地呼吸一滞,短暂两三秒,他偏头剧咳,动作大得把杯子里的水都洒到了床铺上。
徐如徽没想到他那么大反应,她匆忙站起来去拿赵酉识手里的水杯,赵酉识还在咳嗽,他一边咳得脸红,一边把水杯递到徐如徽手里,徐如徽没来得及把水杯重新放置到床头柜上,她专心给赵酉识拍背,时不时问句:“好点了吗?”
赵酉识又咳了几声,脸都咳红了才重新坐好,他示意徐如徽不要再拍他了,徐如徽正要把手收回,下一秒手被赵酉识攥住。
徐如徽蓦地一怔,眼睛看向赵酉识。
她看到赵酉识眼睛红了。
她愣了愣,说:“你眼睛都咳红了。”
赵酉识说:“是,咳红的,跟我心里的激动一点关系都没有。”
论说道,徐如徽向来不是赵酉识的对手。
他常常只用坦诚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哦……”徐如徽盯着赵酉识,“那你愿意吗?”
赵酉识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手里还握着徐如徽的手,问她:“你觉得呢?”
徐如徽抿了抿唇,手上微微用力。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会对你好的。”
赵酉识先是继续沉默,而后笑了。
他们之间的氛围跟电视剧里男女主互通心意的浪漫一点也不同,赵酉识还是那样小少爷的模样,徐如徽也没有露出太娇软的神情。
他们只是双双眼睛亮亮的,掌心暖暖的。
最后赵酉识说了句:“好,我相信你。”
徐如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睛更亮了些,掌心更暖了些。
从赵酉识家里走后,徐如徽就直奔高铁站,今天车厢里不知怎么就放了音乐。
徐如徽不知道这歌叫什么名字,但她似乎在日推里听过。
男歌手音色特别,沙沙的,带着颗粒感,像是先行穿过了厚重的云,又裹挟了风,缓缓吹到自己耳边。
“望着星空繁星闪烁
“跟你聊梦想剩下什么
“你却笑了说只想我能快乐
“在那一刻突然静默
“原来不管世界多严苛
“可以脆弱可以是不完美的”
她忽然想起刚刚在赵酉识家里时,她随口问赵酉识:“你以前就想开工作室吗?”
赵酉识说:“也没有,误打误撞。”
徐如徽点点头。
赵酉识问:“怎么?”
徐如徽摇头。
赵酉识掐了一把她的脸,“说。”
徐如徽笑了笑,“真的没什么,就是以为这是你的理想。”
赵酉识停顿了几秒,忽然笑了。
他问徐如徽:“你知道我以前的理想是什么吗?”
徐如徽摇了摇头。
“我希望你高兴。
“我总是希望你能多笑一笑。
“徐如徽,我希望你高兴。”
很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徐如徽耳朵里,却在她心上增添了好厚的重量。
想到这个,她没忍住弯了弯唇。
窗外一切景象都在迅速向后退,而她的方向却是向前的。
落日已至,在一片艳丽的光里,徐如徽掏出手机,打开和赵酉识的聊天页面。
她没有发什么,好像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聊聊日常,转到线上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她反反复复地把手机打开又关上,放下又拿起。
在落日即将消失前,她拍了一张落日的照片,发给了赵酉识。
三五秒,赵酉识回消息。
【现在才开始想我?】
红光照在徐如徽脸上,她侧脸和耳尖都是热的。
徐如徽无言以对,回了一串:【……】
好在赵酉识放过了她,给她发了一张自己的晚饭照片。
【赵医生做完让我去给你也送一份。】
他紧跟了一张最近挺火的一个表情包——一个女明星指着自己质疑且茫然的表情:我吗.jpg
徐如徽扑哧一声笑出声。
她回复:【哈哈哈。】
这时手机备注那栏显示为:对方正在输入…,徐如徽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在赵酉识发来消息之前将上面一张截图发给赵酉识。
那是她生日那天,赵酉识送给她一个包,她到家后给赵酉识发了谢谢。
赵酉识当时只回了一个【嗯】字。
但是徐如徽记得很清楚,当时赵酉识那栏备注也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大约两三次循环,最终什么都没有发。
赵酉识:【?】
徐如徽:【你后来想发什么?】
三五秒过去。
徐如徽收到赵酉识发来的回答。
【不知道,大概是想你了。】
徐如徽看着那行字,慢慢抿起唇。
她呼吸隐约有些失控起伏,好一会儿才缓缓眨眼,只余一层淡淡的红色。
她回答赵酉识刚刚问她的那个问题。
她说:【嗯。】
【想你。】
【??作者有话说】
歌曲:《夏夜最后的烟火》/颜人中
回到学校后,生活一下子变得平静起来。
徐如徽每天照旧图书馆宿舍操场三点一线,期间会跟赵酉识分享日常点点滴滴,她从最初发消息还要犹豫一下,到后来路边看见一只懒猫都会随手发给赵酉识。
赵酉识很少点评她的生活,一般都会顺着分享自己的生活,只可惜他最近的生活实在无聊。
从图书馆出来,徐如徽收到赵酉识发来的晚饭图片。
汤汤水水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徐如徽一边往宿舍走一边发语音问:“什么东西?”
赵酉识也回了条语音,“肥牛汤泡饭。”
徐如徽精准询问:“什么饭?”
赵酉识也非常了解她,“中午的剩饭。”
徐如徽发过去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
赵酉识:【苦,太苦了,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徐如徽:【祝早日康复。(^^)】
赵酉识:【。。。给我看看你什么嘴脸。】
徐如徽看到这消息顿了下,想了想,还是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徐如徽这个人不怎么会拍照,角度堪称一绝,再加上微信直拍,没有任何滤镜,真实得可怕。
赵酉识收到后先是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道:【绝了。】
徐如徽:【?】
赵酉识发来一条语音。
徐如徽点开,听到赵酉识慢条斯理带着满满虚情假意的口吻说:“我的意思是,我女朋友的颜值真是绝了。”
徐如徽又不是傻子,从小到大被赵酉识阴阳怪气了那么多年,他一张嘴她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所以徐如徽一秒都不带犹豫地把图片撤回。
赵酉识:【晚了。】
然后发来一张截图。
图片是他和她的聊天背景,就是刚刚徐如徽发的那张照片。
徐如徽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羞耻,她盯着那背景图看了又看,不知为什么,拍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越看越蠢。
徐如徽:【换掉。】
赵酉识:【慌什么,我也可以给你一张啊。】
徐如徽信了,默默等着赵酉识发来一张差不多的自拍图。
结果等来的是赵酉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山看日出的照片,应该其他人给他拍的,只见照片里他一身黑色冲锋衣,领口拉到下巴下面一点,背后太阳初升,宛若世界的新生时刻。
他微微勾唇,看着镜头的眼睛带笑。
只是一张照片,徐如徽却看得心跳连连。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原地站了一会儿。
赵酉识:【怎么样?哥一点都不小气。】
徐如徽:【赵酉识,你是全天下偶像包袱最重的小气鬼!】
赵酉识丝毫不在意,随便发了个叉腰的胖版小蓝同学表情包。
徐如徽失笑出声,正要继续往前走,一抬头,看见游深在不远处。
他应该是在看她,不知看了多久。
徐如徽唇边笑意退了些,继续往前走,走到他身边。
“今天心情很好。”游深主动说。
徐如徽笑了笑,没否认。
游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票,递给徐如徽。
徐如徽没看明白。
游深说:“明天中午在西交大有一场学术会,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听听。”
徐如徽这才接过,“好,谢谢。”
徐如徽知道,游深是个极其有尊严和自我的人。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是无法向彼此低头的。
这事徐如徽并没有跟赵酉识说。
她不是有意要瞒赵酉识,她只是觉得没必要。
第二天徐如徽一个人去西交大,现在很多学校都没正式开学,包括徐如徽自己的学校,所以来听的基本都是在校研究生和因其他事情留校的本科生。
别的学校的学生也有来听的。
徐如徽挑选了一个角落,坐下后听周围其他人讨论才知道今天的主题是原生家庭。
徐如徽一直明白,在原生家庭这一块,游深并没有比她幸运到哪里去。
只是她没想到,游深会当着那么多的人把自己的事情讲出来。
他就站在讲台最中央,侃侃而谈属于自己的半截人生。
他说他来自大山最深处,于其他人而言年代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情景每天就发生在他身边,他说他小时候要在上学路上花费四个小时,他说他没有母亲,所有人都说他母亲去大城市跟别人跑了,而他的父亲每年也只回来一次。
游深的父亲每年回来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让游深好好学习,以后去城里打工,给他养老。
游深问他打工真的能挣到钱吗?他的父亲说可以。他就问那钱呢?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在外打工,每年却只给他一百块钱,而这一块钱却要他和爷爷奶奶三口人吃一年。
至于父亲给他的回答,是暴躁的谩骂和恼羞成怒的暴力。
“后来我认识一个好老师,我去镇上上初中,上高中,再到大学,我的人生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在做决定,做选择。坦白说我并不会因为这些怨恨我的父母,因为以他们的见识,不指导我做决定反而是件好事。”
说到这里,徐如徽发现游深巧妙地和她对视了一眼。
她无动于衷。
三五秒后,游深又把眼睛挪开。
他继续说:“我今天要讲的其实也不是逃离原生家庭,更不是与苦难和解,而是接受这个世界上,有人天生不会爱人。不是我们自己不应该被爱,更不是我们自己不配被爱,是别人不会爱人。这并非对错,这只是一种能力。
“这世上有千万种人类,我们可以接受有人天生躯体残缺,为什么不能接受有人天生不会爱人。
“我们更要接受的是,人是有情绪的。被忽视,被伤害,人有悲伤的情绪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失,它只是暂且被自欺欺人的人活埋了,有朝一日,它会以更丑陋的方式爆发出来。
“所以除了接受外界给予的一切,我们更应该接受的是我们自己。”
后面游深还说了什么,坦白说,这些内容对徐如徽来说并不稀奇,但凡研究过原生相关,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
然而她对“接受”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冒。
她脑袋里随意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走廊走过时,看见走廊的墙上挂着很多名人名言。
其中一句是艾里希·弗洛姆在《爱的艺术》这本书里说的:【爱主要是“给予”,而不是接受。】
徐如徽忽然在这一刻很想念赵酉识。
可她没有很不顾一切地当下就选择给赵酉识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她只是习惯性一个人消化这些情绪。
她想,未来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三月份,徐如徽的考研成绩出来。
比预想中好一些,但是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成绩。
导师比她还要心急,询问她之后什么打算,徐如徽当时在图书馆,说自己准备二战。
导师知道徐如徽的经济情况,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给你推荐一个工作,工资不高,包吃住。”
二战徐如徽就要离校了,吃住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本意是在郊区租一个便宜的房子,手里的存款目前能维持她拮据的一整年生活。
她还可以把鹿上那套房子租出去。
然而眼下有更好的选择,徐如徽当即答应下来。
导师笑着问:“你都不问问在哪儿?做什么?”
徐如徽说:“我都行的。”
导师又沉默片刻,才说:“在市图书馆,做实习管理。”
徐如徽一怔,好一会儿才心存感激地说:“谢谢。”
导师笑着说:“记得以后在论文上写上我的名字啊。”
徐如徽笑着说好。
四月份清明节,西北阴雨连绵。
徐如徽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晚上五六点才从图书馆出来往宿舍走,今天节假日,宿舍很多人都回家了,剩下的一些零星几个,也不会在阴雨天出门。
宿舍楼很清静,徐如徽收了伞,路过宿管管理部的时候,窗户忽然被人从里面敲了几下。
她本来没怎么在意,只是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却在看清人以后,愣在原地。
徐如徽简直不敢相信。
赵酉识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在女寝的宿管管理部?
她愣了好久。
直到赵酉识从屋里出来,笑着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故意在她眼前挥手,“傻了?”
徐如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又闭上,几秒后又张开:“你……”
还是没能说出连贯的什么。
赵酉识勾了勾唇,“徐如徽,小看你了,原来你那么会给人情绪反馈啊。”
小少爷插科打诨的能力终于让徐如徽找回了点意识,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赵酉识:“路过,想你,你选一个?”
话音落下,徐如徽一下子扑进了赵酉识怀里。
“妈呀。”她忍不住感叹了句。
赵酉识笑出了声。
他反手抱住徐如徽,模仿徐如徽的语气,但是比她温柔很多。
“妈呀。”
徐如徽也笑,又说一遍:“妈呀。”
宿舍外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落,地面湿漉漉的,往年西北的四月份是让人嗅不到一点春天的气息的,但是今天徐如徽却莫名在湿润的空气中闻到了花香。
她抱着赵酉识在心里无比确定地想,西北的春天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都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恶的方式爆发出来。——弗洛伊德
◎太好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赵酉识有学业在身,在家躺一百天是不可能了,但是这么快就来回奔波,徐如徽总归是有点不放心的。
她反反复复地观察赵酉识走路的姿势和步伐,三五次下来赵酉识就开始不自在了。
“给你走两步?”他嘴上不饶人。
徐如徽:“……不用,看见了。”
赵酉识笑了笑,动作很自然地牵起徐如徽的手,“行了,我心里有数。”
徐如徽也没觉得和赵酉识牵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能是因为之前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吧。
她“哦”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回?”
赵酉识:“刚到就赶人是吧徐大小姐。”
徐如徽:“哪有,问问你要不要订酒店。”
赵酉识:“订过了。”
徐如徽点点头。
此刻的徐如徽还没什么想法。
阴雨天不方便跑太远,徐如徽就带赵酉识在学校附近吃饭。
她本来还在想带赵酉识吃点什么,走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当初赵酉识出现在她学校的画面。
她顿了顿,不由自主把赵酉识的手握得更紧。
赵酉识察觉,以为她有什么要说,偏头看她,却发现她一副有些失神的模样。
赵酉识勾了勾她的手指,徐如徽看向他,眼睛里还带着失神。
“怎么了?”徐如徽问他。
赵酉识挑眉:“你问我?”
徐如徽:“啊?”
赵酉识轻轻“啧”了一声,两三秒后说:“算了。”
徐如徽半点没有好奇心,就那么淡淡“哦”了一声。
赵酉识沉默,停下脚步。
徐如徽跟着停下,“嗯?”
赵酉识静静看着徐如徽几秒,在徐如徽准备出声询问时,听到赵酉识闷闷说一句:“徐如徽,你气死我算了。”
徐如徽:“?”
“干嘛啊?”她问。
赵酉识不说话。
徐如徽想了想,“赵酉识,你好爱生气,天天都在生气。”
“……”
小少爷伸手捂住了徐如徽的嘴,“走,吃饭。”
学校附近吃的一般就那些,今天天气不好,再加上节假日,每个店人都不多。
徐如徽和赵酉识随便选了家鸡公煲,等餐的时候徐如徽忽然跟赵酉识说句:“你上次来的时候我跟朋友就在这里吃的。”
赵酉识准备抽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徐如徽,徐如徽也看着他,两人沉默两三秒,赵酉识问:“你看见我了?”
徐如徽“嗯”了一声。
这时老板把餐送上来,赵酉识帮忙把砂锅垫挪好,等老板走了才语气很自然地问:“怎么现在告诉我这个?”
徐如徽想了想,说:“想让你对这里的记忆更换一下。”
这话完全在赵酉识意料之外,他以为徐如徽又要发表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了而已”或者“随便聊聊啊”等一系列的“直男发言”。
他一直以为徐如徽是个笨蛋。
至少在感情上。
她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拐弯抹角说些委婉动听的漂亮话。
如今真的进入一段感情里,他才蓦地发现,其实坦诚才是最真挚的绝杀牌。
徐如徽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
赵酉识想着,笑了。
他往后一靠,在锅气腾升的烟雾中看着对面的徐如徽说:“徐如徽,小看你了,那么会谈恋爱呢。”
徐如徽:“有吗?”
赵酉识:“嗯哼。”
徐如徽:“那好吧,谢谢。”
赵酉识:“别骄傲,继续保持。”
徐如徽:“好呢。”
饭后没多久雨就停了,雨后的操场是最好逛的,没什么人,空气里泛着潮湿的植物的气息,徐如徽和赵酉识牵着手在操场闲逛,偶尔看见什么器材徐如徽就会跟赵酉识说自己从前在这练了什么项目。
赵酉识:“牛啊徐如徽,你这小身板。”
徐如徽:“不小好吧。”
赵酉识这才说:“在这边好像确实。”
徐如徽在鹿上并不怎么显个头,她净身高一六六,说实话并不高,但是在西北就显得还算惹眼,这边很多男生都不算高。
今天赵酉识和徐如徽闲逛时,徐如徽注意到好几次有人向赵酉识投来直白的眼神。
“燕京呢?”徐如徽问。
“还行吧,那边什么样的都有。”赵酉识说。
徐如徽点点头,心想也是,毕竟是燕京呢。
“前面那人不是挺高?”赵酉识忽然说一句。
徐如徽闻声看去,愣了愣。
那人本来在打电话,说话期间身子往这边偏了偏,只露过来半张脸时,赵酉识就认出来了。
“哦,你们游神。”
“……”徐如徽无语,“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赵酉识满脸无辜,“我没有啊。”
徐如徽根本不信。
赵酉识当然知道徐如徽不信,因为他本来就是在阴阳怪气。
俩人一边斗嘴一边脚步也没停过,很快就走到了游深附近。
游深也认出了徐如徽,他看了眼赵酉识,又看了看他们相牵的手,很明显地愣了下。
徐如徽主动朝他点了点头,游深微微一顿,也朝徐如徽点了点头,随后偏过身子,继续打电话。
他并没有跟徐如徽多说什么,也没有要在赵酉识跟前宣示主权,更没有做出任何要挑衅赵酉识的眼神或行为。
赵酉识也不会。
也许赵酉识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但他不会做出什么违背自己素养的行为。
本质上,他们都是好人。
徐如徽都知道。
离游深更远一些时,赵酉识冷不丁轻轻“啧”了一声。
徐如徽警惕地看他,生怕他又口出什么荒谬言论。
结果这眼神让赵酉识不爽了,“你干嘛?这种眼神,阴阳我。”
徐如徽被他这种倒打一耙的发言震惊到睁眼。
徐如徽难得做大表情,逗得赵酉识仰头乐。
徐如徽无语,赵酉识抬胳膊搭在徐如徽肩头,笑着问:“你男朋友好不好?”
徐如徽已经哄赵酉识哄习惯了,一张嘴就是奉承。
“太好了。”
赵酉识:“我也觉得。”
徐如徽点头,“我烧高香。”
赵酉识:“不是。”
徐如徽看向他:那是?
赵酉识:“你命好。”
徐如徽一顿,几秒后笑了笑。
赵酉识半搂着她,撒娇一样晃了晃身子,“是不是?”
徐如徽这次回答得很认真,“是。”
她笑着伸手搂过赵酉识的腰,“太好了。”
从前徐如徽总觉得,在任何选择里,失去总要比拥有更让人感到踏实。
如今切实拥有一些人和事,她才明白,拥有,是会让人心生满足的。
这似乎是一种比踏实更让人鲜活的情绪。
她因此感到热烈,感到幸福。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雨又悄无声息地下起来。
徐如徽本来打算送赵酉识回酒店,结果赵酉识反倒要送她回宿舍。
“怎么了?你要走吗?”徐如徽问。
赵酉识说:“我酒店不在这边。”
徐如徽忽然想起来,也是,这边都是大学城,附近实在没什么太高档的酒店,赵酉识平时出行都有自己的标准,估计会在市里订。
这边订市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徐如徽“哦”一声,有点形容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有点像这外面的雨,稀稀拉拉,不轻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