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游戏抽卡:开局抽到浸猪笼by鹿门客
鹿门客  发于:2024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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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剑要借众生炁机,所以动静极大。你动术时,恐怕会惊动诸表人间所有狄州。此?后,必将名?列地煞观之下所有人间的追杀。】
李秀丽:“我不怕。虱子?多了?不怕痒,有一个仙朝了?,还怕一个地煞观?”
【最?重要的是,学成此?剑后,你再也没有办法转修任何阴神门派。
目前,修阳神者,无论哪个门派,即使是所谓天纵英才,也大都修不到返虚就会横死?。千者存一都是好的。
修阴神,则返虚乃至合道的几率,不陨落的几率,远胜阳神。】
见她?似要说话,猿猴摆摆手,让她?先打住,听自己说完:
【不要对阴神门派有偏见。虽然几大阴神门派,不做人的狗东西多如牛毛。但也多有坚持自己的道义,或任侠红尘,或者逍遥世外的阴神修行者,可堪尊敬。其实?,以你的性?情?,如果愿意到类似的阴神门派去,会更有成就,得道成仙,也未必不能。】
李秀丽沉默下来。
她?开始,就很想得道成仙。
进入游戏,就发誓要得道。
一会后,她?说:“别啰嗦了?,教我吧。”
孙雪说,他也可以死?,但求人族活。
十?五六岁,年轻极了?的少?女并不理解他。
但她?说:“什?么阴神阳神,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只知道,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我送出去的玉玺,我要拿回来。”
她?向来是个倔种。
既然是她?送来的传国玉玺,使大周面临此?困局,那么她?就要去夺回来。
如果是她?让孙雪那么想活的人族,却几乎没法再活,那么她?就为他们破去这无穷威胁。
哪管什?么风霜雨雪,刀剑加身。以后的后悔,是以后的事?。
听此?,猿与鹤也不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猿又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上鹤背。
李秀丽坐到大鹤的背上。
仙鹤振翅而起,鹤鸣响于九天,宏亮如荡天之钟。
这声鹤鸣,李秀丽听懂了?。
鹤说:【此?剑,叫做无相剑,又叫醒世剑。】
【请,看了?。】
【无相剑起,我即众生。】

极远处,清晨的蜿蜒苍山,皆笼着氤氲雾霭。
忽有一轮凝金红日,跃升群山,霎时,似用天?光毫笔,亮透烟霞,晕涂连绵山郭。
日浮金山,人间若梦。
松枝簌簌而动,白鹤振翅而起,朝那?轮红日而去,飞越叠嶂雄峦,化作光尘浮金中的一点黑影。
唯听宏亮鹤鸣遥传万里,如钟声回荡群山万壑中。
激荡悠长,骤惊凡庸。
老妇从稻草里醒来,隐约听见了什么,望向窗外,一无所见。
她搔了搔稀少凌乱的花白头发,随手?捉了几只虱子掐死。
捡了柴禾,在屋顶漏了大小洞的土坯屋里,借着晨光,烧起了灶。
揭开锅一看,里面清汤寡水,只得?将瓦罐倒了底朝天?,总算倒了不满巴掌的薄薄一层粟米进去,在水中粒粒能数清。
她蹒跚着,又?走出门去,拄着拐杖,驮着背,叫着“石儿,石儿”。
走了好几圈,汤水熟了。仍没有找到?人。
老妇在村后头的坟堆里,拔了丈夫、儿子、媳妇坟前的野草,又?慢慢地沿着烂泥路往外走,见了人就问:“你有见到?石儿吗?他天?没亮就给人放牛干活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村中寥落,多是衣衫褴褛的白头人。或弯着腰,割草捡柴,拉着年岁极小极小的孩子,或吃力地在梯田上,拉着梨,一步三喘。闻言,皆摆手?。
终于,老妇慢腾腾地走,走到?了一户人间的大门前,哆嗦着叩响了铜环。
大门打开,一个青壮家?丁,腰间挎着刀:“乞婆,找谁?”
“我不是乞婆,附近村里的。我孙儿叫石儿,帮你家?割了杂草,又?领牛出去放,人不见了……”
“哼,谁知道他哪里偷懒耍滑去了。牛要?是放丢了,要?他好看!”
老妇无可奈何,只得?又?慢腾腾地往回走。仍一路叫着“石儿”。就听到?有人说:“河边的崖下,摔死了个八、九岁的小孩。有人白捡了头惊牛。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
她听到?了,便往崖边去。果?然?看到?,石儿躺在崖下,血肉模糊。连看都没人多看几眼,这年头,哪里不见饿死、横死、病死、穷死的人?
人最不值钱。
老妇走到?石儿跟前,摸了摸他冰冷的脸颊,哆嗦了一下,又?生?气,又?无奈:“谁捡走了牛?”
她吃力地背起石儿,走得?更慢了。走几步,放下人,休息一会,再走几步。终于,黄昏日落,回到?了摇摇欲坠的土坯屋里。
她打开灶台,擦了擦手?上干涸的血,先喝完了早已冷了的汤水。
老妇又?背起石儿。
她挖不动坑了,蹒跚往河边走,就像几十年的日子里,逐渐平静下来的那?样?,背着石儿,依旧平静地走入河水中,水渐渐没过了她的胸口。
她低下头,看见河水中的倒映,那?张脸上写满了千沟万壑的苦,苦到?最后,却太多了,以至于分辨不清哪些是活着,哪些是苦头。
恍惚间,冰凉的水没过喉咙时,老妇听到?了一声洪亮的鸣叫,足可破开苍天?。
她忽然?哆嗦了一下。定睛再看水中这张脸,好陌生?啊。
这是我的脸吗?
一念中,这张脸上的皱纹开始回退、回退、回退……还?不那?么白的头发,黑色夹灰的头发,黑发……壮年,中年,青年,少年……
少女站在河中,背上“石儿”的尸首,泡沫般散去,却有无穷恶意。尚未回过神,又?倒在了一个阴暗的屋子里。
他咳嗽不停,嗅到?了自己喉咙中喷涌出的血沫味。剧痛使躯体抽搐。
屋外,许多男女推嚷不休。
“爹这病,谁出钱?大哥,你可是长子。”
“我已经买过药了。这七日,都是我出的药钱。我儿子要?免差役,打点得?花钱。”
“那?我也买过了。我还?伺候了好几日的洗漱呢。轮到?三妹了,老头生?前很疼你。你不能没良心。”
“你姊夫家?的生?意最近周转不灵……小妹,你夫婿家?有钱,你看……”
“哥,姐,看你们说的。我给爹备好了寿衣,这钱我一个人出的。药钱,总不能再问我要?。”
孝子贤孙在病床前互相推诿,没一个真正关心他此时的痛苦。
他躺在发霉的褥子里,一会想起妻在世时的年轻笑脸,一会想起烈日下走街串巷,手?里拉着个孩子,背上背篓背着个孩子,肩上挑着货物,汗流得?满背,买了茶饮,却不舍得?自己喝,凑到?最小的孩子嘴边。一会想起一个个孩子成亲离家?时,他卖了攒下的田,卖了造起的宅,送他们风风光光成家?……他有钱时,每一张脸上的笑容。他最后的积蓄耗尽在病痛中后,逐渐冷漠的每一张脸……
窗外,还?有小孩子们天?真无邪地在院子里的玩耍声。
谁要?是想进来看看“祖父”,就被爹妈拉住,大声呵斥:“别去打扰祖父,他生?病了!”小声嘀咕“仔细过了病气”。
夫妻曾恩爱,子孙亦满堂,家?业曾有成。
他听到?他们还?在争“既然?要?我出药钱,这个院子归谁!”。
无论?归谁都好。给谁都好,进来,进来……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咚地砸到?了地上。一口气咽下前,对?床上的那?面小镜子,照出了他泛青灰的脸,抽搐弓如虾子的躯体,在尘埃中挣扎。
强烈的痛苦中,在尘埃中,他听到?了一声敞亮极了,好似来自高远处的鸣叫,身?躯一霎轻快。
他好像本不该这样?无力……他是谁?
一念起,老迈痛楚的病躯渐渐轻盈,浑浊的眼重?起神采,无限活力与健康重?新泛起。
骤然?跃起,她踹开门,毫不客气地踢开了还?在争论?的孝子贤孙们,往门外而去。
一出门,她的身?躯再次泛起了变化。
一时间,她是侯门公子,享受一世富贵,荒唐无为,亦或有为,最后都在牵连家?族的大难中,同?富贵一起烟消云散,人头落地。
一时间,她是富庶千金,平庸无奇的一生?,出嫁,从这座绣楼,到?了那?座深院,老死不知门外事。一夕间,却遇战乱,城破,女眷俱投井。
有时候,她是年纪小小,就要?伺候人的奴婢,挨打挨骂,勉强长成,常思将她转卖的父母,暗自垂泪。
有时,她是搏风打浪的渔民,风吹日晒,争一口吃食,却因交不起鱼税,被砸了船,沮丧若死。
有时,她是土里刨食的农人,小康度日的有,食不果?腹的有,变作流民的亦有。
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百工千业。
每每浑浑噩噩,自有怨愤痛楚横生?,却总是被一声鹤鸣所惊醒。
渐渐地,她不在沉浸其中,即使人生?变幻走马灯,亦有一线清明在心头。
看着万丈红尘,众生?皆生?老病死、爱憎会,别离苦。有时,踩着别人,暂时离却部分劫难。有时,又?被人踩着,呛透风尘心酸。
踩人者,或自己,或子孙,短长年月不一,终于沉沦日。
被踩者,或挣扎,或随波逐流,微渺如尘芥,幸运者,留一线血脉。大多数,彻底湮灭。
每一次破灭,每一声鹤鸣,让她越来越清醒。
终于,少女不再有任何沉沦。
李秀丽盘坐在来来往往,各色各相的人群中。
色、声、香、味、触、生?住坏、男、女。
她皆闻皆见,皆曾是,皆曾俱。
最终,皆不见,皆不闻,皆忘。
“烦。”她自己的性灵说。
“恼。”她自己的心声说。
“苦。”她站了起来。
“干嘛不醒啊!”终于,她拔出了蒲剑,对?每一个“自己”,横劈而下,暴喝:“醒——!”
身?边走过的,城镇、乡野里,所有悲欢离合的人群,都同?时被她这一剑劈中了。
他们脸上不一而足,都露出了似哭似笑的神态,齐齐叹道:“醒也!”
声音才落,鹤鸣冲天?,所有人的身?影都重?叠在了一起,又?顷刻消散。
蒲剑嗡鸣声大作,骤然?缩短,如丸大小,剑光大作。辛辣清香的气息愈加弥漫,使人神智清明。
李秀丽霎时恍然?,发现自己站在鹤背上,鹤在空中盘旋。
远处是一轮金红之日,照着群山。云雾被它染成金色烟霞,晕染连绵山郭。
往下看,雾寰云渺,只有座座耸出的孤峰,不见人间。
耳边环绕的,只有醒世钟声般,荡涤群山之上的鹤鸣。
无相剑成。
剑仙术,备矣。
众人醒来时,赵烈等人掀帘而出,却见猿猴早已站在营地最高处,眺望天?光。
十三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赤霞跟着鹤道长去已去了一夜日了,真的三日内就能回来吗?剑仙术真的这么快就能成吗?”
猿猴听见,回头朝她比手?语:【对?有天?赋的来说,一日夜就够了。】
十三妹问:“那?什么样?的算有天?赋?”
猿猴笑了笑:【女娃娃这样?的,就算了。】
红尘,本是佛家?的语。洞明子曾受过佛法?的教诲,当过一段时间的和尚,后来又?入了道门。所以他创此剑仙术,参考了佛家?的一些理论?。
红尘剑法?,上半阙,叫红尘剑。虽要?入世,根基却在出世。客本天?外来,绝击红尘中,拂衣而去,权势、富贵、繁琐均不得?干扰,越循着本心者,越能尽快学会。
下半阙,本叫无相剑。无众相,却又?得?众相。这一剑,根基却本就生?自尘寰中,人间熙熙攘攘有众相,沉沦无边苦海。
但众相无边,佛陀亦难以拔脱超度。
佛难渡,唯自渡。
这红尘众生?相,从苦海里自惊自醒,拔脱自己。最后,才得?无相。
所以无相剑,后来又?唤醒世剑。
要?过这一剑。却需心如琉璃,能照进众生?之相,却又?不沉溺苦海而能自醒者。
即是自醒,也是以自醒而惊渡众生?。
醒了众生?,即使只能醒一刹,亦可与无边人族建立联系,融一线红尘众生?炁机。
正因修习此剑后,就与无数人族建立无法?割断的联系。所以,再无法?转修阴神。
猿猴话音才落,另一侧的赵烈抬头看去:“龙女娘娘回来了。”
众人仰头看去,天?边的霞光里,雪一般的大鹤,驮着少女从白云上飞降而下。
她脑后悬着一轮发光的丸珠,宛然?似神人,又?像观音金身?,从云端落下。
猿猴拍掌大笑:【‘虽行无相而度众生?,是菩萨行’。剑丸成矣,红尘剑成矣!】
李秀丽从鹤背上跳下,收敛剑丸,那?一丝佛家?之像便风流云散。倒是剑丸锐气四射,又?散辛辣清香,兼具道家?自然?气息。
她迫不及待:“我学会了!我现在可以去抢玉玺了罢!感觉能成功!”
猿猴绕着她转了一圈,丹顶鹤亲昵地用翅膀拍了一下她,皆十分欣慰。
猿猴划道:【可矣。但你要?记住。虽然?红尘剑威力无穷,却一次只能出一剑,一剑可行万里。中间不能收剑,不能分神。
而且,术法?是术法?,还?是要?花费部分你目前体内的灵炁,以你现在的修为,你也只有出这一剑的机会。收剑时,必然?炁竭,重?伤。
成,则夺回玉玺,此表人族有一线生?机。败,则连同?你自己,万劫不复。】
李秀丽看着所有人走出营帐的人,认识或不认识,也看着游戏面板上孙雪挂着的那?个“任务”。
她说:“我必还?你们一线生?机。”
转身?,唤出剑丸,化作神光大作的蒲剑,便要?携剑而去,直朝汹涌大江。
刚转身?,身?后响起无数惊呼。
“猿道长!鹤道长!”
“你们怎么了!”
以及赵烈略带悲伤的声音:“猿道长说,它们本就是普通生?灵,受了太乙洞天?的恩惠,被真正的洞明子、妙善半点化,携来此表,才有此神异。此时洞天?被人所变,它们离开洞天?,强撑至此,耗尽了所有被人点化的炁,也要?变回普通生?灵了……”
随后,一声猿啼,一声鹤鸣,渐渐消去了神采,变回了动物的寻常叫声。
李秀丽握紧蒲剑,终未回头。
此去,渡江千里,必胜而还?。

浊流滚滚,百里外可闻雷鸣。
雪似的浪花滔天而涌,一击又一击拍打?山崖,像泛起的?无?数白鳞,化大江为一尾不肯被降伏,愤然撞击人间千年的怒鱼。
一艘体量上等的?渡船停在某片有耸壁夹围的江湾。
高耸的?山体挡住了?浪潮的?冲击,余下的?风浪漏进来,还是让江水抖颤不已。
紧紧系在岸边大树上,深深扎锚的?渡船也随波上下颠簸,没片刻安稳。
一个书?生被一高一矮的?两个健壮船员拉上了?船,没站稳。
随船一颠簸,书?生就踉跄一下,险些脸朝下跌进水里。
但岸上还有人催促:“你一个大男人,行不行啊,动作快点,我们还都等着上船!”
岸上竟有一堆人,抱包裹的?,背箱子的?,男女老少,什么样的?都有。俱衣衫整洁,不似贫家。有的?扶老携幼,有的?带着仆人丫鬟,有的?孤身一人。均面色焦急,连声催促,一个劲朝前涌,甚至还有人被挤到一脚踩进水里。
这艘船的?船员,见此?,扯着嗓子大叫:“急什么!先交钱,一个一个上,挤翻了?船,都别想渡江了?!”
渡客们霎时安静下来。
往常,这么几个粗野船夫,他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谁多看一眼?
奈何,如今世事动荡,想要逃离越发诡异,眼看倾覆在即的?大周,这么艘跟狄人打?点过的?渡船,可遇不可求。
等人都上了?船,船身往下沉了?沉,水位已经很是危险。人们紧紧缩在船舱里。
矮个船员警告道:“如果渡江时,听到异常响动,看到异常光亮,更不许私自出舱。”
高个船员则比了?一个划脖子的?手势,恶狠狠道:“一会风急浪高,都抓稳了?!如果摔破了?脑袋,你自己不要紧,别叫江下的?东西闻到血腥味,否则我们就当场把你丢下?*? 去。”
听此?,大部分?渡客们更加紧张,牢牢抓住了?舱中凸起的?扶手。
也有胆大的?,在此?情景,反而心生好奇。
那个险些跌跤的?书?生问道:“两位兄台,听你们这么说,这江中莫非真有传说中的?……”
“当然有。”船员说:“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在大潮最汹涌的?时候起航渡江?风浪这么大,那……那蛟神?懒动,祂老人家手下的?那些水兵们,没有驱使,也不喜欢白天,都不出来。”
说罢,就转身出去收锚起行了?。
书?生抱着自己的?行李,不由喃喃:“这世上真有蛟啊?”
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靠在仆人身上,笑?道:“后生,莫非如今大周都要沦丧了?,你还不信鬼神?的?存在?你若不信有蛟神?,又何必坐这艘船?”
另一家四口,其中的?丈夫说:“何止有蛟神?啊,那各种怪事沿着江岸,往南方的?陆上不断蔓延,好像这鬼神?妖怪,在替狄人打?头阵似的?。唉,铁蹄未至,神?鬼先行。”
其中的?妻子抱紧两个孩儿,也叹了?口气:“我家附近的?村庄镇子,没一个能逃脱的?,都变了?样了?,里面的?人,都不像人了?。哪里还敢在大周多待呢?”
书?生道:“这位大嫂,‘不像人’,作何解?”
“你是打?哪的??怎么说得自己没见过似的??”一个十三四岁,扶着母亲的?少年说:“无?心而活的?,断首再安上的?,还有不人不鬼的?,又鱼又人的?……各种古怪稀奇的?‘东西’,装作是人,若无?其事地生活着,跟你擦肩而过……突然脑袋朝你一转,露出脖子上缝着的?线……荷!”
书?生被少年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模仿吓了?一跳,青年模样的?人了?,咽口唾沫,直往后缩。
少年皱皱鼻子,鄙夷道:“胆小鬼……我可都是亲眼见……”
话未说完,被他的?母亲重重地拉了?一下,叫声“珞儿,话不要太多!”
少年忙捂住嘴,眼睛转了?一圈,乖巧地缩回了?母亲身侧。
但船舱里的?不少人也都因此?被引得叹息、谈论起来。
那自称是商人的?中年男子道:“唉,是啊,到处是这样的?鬼怪妖魔,沿江的?县府,都不知还有几个活人了?。”
现在,渡船驶离了?港湾,行到了?开阔的?江面,风浪愈大,但视野也更加开阔了?。
一线沿岸看去,空空落落。往年,临近这时节,江边总会有些观潮人。如今一个也无?。甚至连岸数里,连一叶小渔舟也看不到。
沿江的?村庄、城镇,至少半数以上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虽然还有村民、镇民在如常地生活、走动,可惜,“活”在其中的?,严格意义上,都已经不算人了?。
“别说沿江了?。”一对孔武有力的?夫妇坐在一旁,男的?高大,女的?健壮,看着像练家子。
其中的?大汉道:“整个大周,我看都不乐观。否则,我们何以北上,跑去狄狗治下过活?”
闻言,不少人侧目过来。那中年富商道:“这位大哥,说话可得谨慎。狄人虽然是大周之仇,以后,我们可也算‘狄人’了?,称呼得改改。”
其他人也有叹息的?:“是啊,谁想到啊。狄人居然称不忍见江南之民大肆伤亡,向南广纳贤才?,只要有一技之长或者一定?家财的?,即可在他们兵临玉京之前,通过他们特?定?开放的?关口,到北地生活,保证不予为难,甚至分?予田地……不过也是,以前那是杀大周的?汉人,现在他们在北地站稳了?,可不得好好治理?否则谁给他们种地做工?”
那对练家子夫妇里的?健妇,冷笑?道:“求活归求活,尚未渡江,就自称起狄人了?,倒忘祖背宗得快。”
“你!你们倒是别上船,从这船上跳下去啊!你们有骨气,怎么不跟那些贫民一起留在大周等死?”
眼看要吵起来,书?生又操着那口音调奇怪的?官话打?断了?他们:“我是闽粤一带的?,家里人都走了?。我最后一个,安置好老家其他杂事,才?联系上渡船。临开船之前,到亲戚家借住了?一段时间,没见过任何异常啊。”
那少年没忍住好奇,又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你亲戚家在哪啊?”
“就在临江府,叫杏花村的?。”书?生道。
中年富商听了?,笑?道:“这位兄弟实?在好运。怪不得没有见到那些妖魔鬼怪般的?异事。沿江虽然怪事出得多,但也有几个地方,至今还是比较安稳的?。其中就有临江府。听说他们有龙女娘娘庙庇佑,鬼怪不敢近。如今,多得是打?破了?头,宁可万金买杏花村中一亩田,不住玉京龙凤阁的?呢。如今,杏花村连带临江府的?地价,短短时日,那是涨得没边了?。已经不是我们这等人可望的?了?。还不如到北边安稳住下,至少,不用面临狄人大军破城的?苦楚。我打?发儿子们先去的?,都回信说,狄人果然分?了?田地,一改从前的?冷酷作派,概不为难。反正周室一贯是缩头乌龟,只当是改换了?朝代吧。”
一家四口里的?男子也摇头:“也真是可笑?,以前,那是北方的?百姓,拼了?命往南逃。如今,轮到我们这些人,想方设法地北上了?。唉,南来北往,都是图一个躲避战乱,安稳度日啊。”
听罢,书?生道:“原来如此?……”
尾音未落,整艘渡船再次猛烈地晃动起来,左倒右歪,几乎翻覆了?个直角。所有人趴地的?,死抱着扶手的?,还有贴近了?船壁的?,互相搂紧的?,都狼狈不已。
颠簸得太剧烈,甚至有江水泼进了?舱,打?湿了?人们的?衣裳、行囊,书?生的?竹箧也翻了?,又一颠,被甩到了?靠近舱口的?位置,眼看着就要掉出去。
书?生孤身一人,没人帮忙固定?行李,也没有人互相扶持,见此?,叫一声“我的?书?!”
就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撑着船壁往舱口扑去,要把竹箧拎回来。
谁料,渡船又猛然一颠,再次挟整艘船二十多人的?分?量,朝反方向一倾,书?生再也站不住,咚地一声,响亮地撞在了?船壁的?边缘,那里木头凸出,他额头撞了?个窟窿,当即见了?血,流了?满面。
登时,书?生晕头转向地倒在了?船舱边,再也爬不起来了?。额头上的?血滴滴答答淌出了?船舱。
血刚一淌出,大江之下,朦朦胧胧,仿佛处于另一重世界中的?漆黑水底。
黑藻般的?头发交织的?“巢穴”中,无?数张惨白膨胀的?脸,齐齐地朝着水面仰去。
满江的?妖、鬼都被惊动了?。
盘在尸骨山上,正听着江上风浪声催眠,呼呼大睡的?蛟龙,自然鼻子一抽,也睁开了?硕大的?血红双眼。
它吐出舌头,舌头上的?人头们嘻嘻笑?着,七嘴八舌:“主人,吃的?,吃的?。”“不吃,不吃,过江的?,狗人打?了?招呼的?。”
“狗人说了?,只要是过江时流了?血的?,我们都能吃,能吃。”
黑蛟从尸骨山游下,往江上方去:“不急,待我耍耍他们,哄点七情,再都吃了?。”
江面上,舱中,那练家子夫妇二人彼此?对视一眼,连忙依仗身手,扑去捞过书?生,一个从怀里掏出金疮药,连忙撒上。一个撕了?布,立刻给书?生包扎。
好不容易,风浪稍平,之前叫“兄弟”叫得亲热的?那中年富商,立即叫起来:“别给他包扎,把他丢下去!这个人流血了?,不能留了?!船家,船家——”
船舱的?门打?开了?,船员从外?进来,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背对着外?面,正对着船舱,看到了?舱内所有人目瞪口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外?的?场景。
?船员心生疑惑,回头看去。
一看,他也瞠目结舌!
五月的?天,外?面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无?边的?雪花被狂风呼啸着,满江落下。刺骨的?雪风吹进了?舱内,大部分?人都被冷得一颤。
但更令众人几乎怀疑自己眼睛的?是,五月飞雪,大江浪涌中,竟有一少女,踏浪凌波而行,足点浪花尖尖,如履平地,凭空渡江!

此时,却天起黄云,纷纷扬扬,漫空飞白。
本就吹涌江潮的狂风,更是夹了刺骨寒气,卷着?冰冷的雪,扑打在人的头发、衣裳上,又?冻又?疼。
浪朝天?打,飞雪蔽目。一眼望去,天?险地恶,四野茫茫,看不到江岸在哪里。
渡船似一艘不知何去的孤舟,摇摆动荡。
狂浪飞雪中,却有一少女,凌波若平地,在江上飞驰。
有一刻,她与这艘渡船离得不足十米,足以让众人看清她的装扮容貌。
一对闺阁女儿穿的绣鞋,却将这滔天?恶浪踩在脚下,滴水未沾,连鞋背的绒球都仍茸茸的。
压裙的璎珞、紧步扬扬落落。浪尖旋过红裙,在这样昏暗茫然的天?下,竟泛着?点点华光,像一道霞光。
若非眼前?场景,众人只?怕都当这女孩儿像玉京中任何一家的千金娇养儿。
但哪个深闺娇娇女,能?迎着?大江凶潮,凌波踏浪而行??
只?他们?目不转睛打量的几息间,少女迅如闪电,已与渡船擦肩而过。
离得最?近时,她侧过脸,瞥了摆簸的渡船一眼。
雪花落了薄薄一层在乌黑发鬓间,嵌满珍珠的发带被狂风吹得乱舞不止。
薄背上竟贴着?一柄侧挽的锋利宝剑。剑光寒,照亮她半张菩萨面。
淡白柔和,线条圆融的面上,却无半点笑意。霜意似乎凝在了眉目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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