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夏洛特?!”玛丽无比震惊,她同样完全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被联系在一起。她们的邻居,夏洛特·卢卡斯,答应了柯林斯先生的求婚?!
“可……”可是怎么会呢?夏洛特和柯林斯先生是什么时候有了来往的?他们俩的关系进展得竟然如此之快。这就到了求婚的地步了?
说起来,这还是玛丽身边第一个即将走进婚姻的熟人。虽然事情与她好像无关,但不得不说,亲眼见证一桩婚姻,见证熟悉的人即将转变身份,这种感觉还是太奇妙了。
恍惚中的玛丽在妹妹们的簇拥下慢慢往家里走去,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听着凯蒂与丽迪亚激动地复述她们打听到的一切消息和各种不负责任的推测。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妈妈如此积极地想要为柯林斯先生找一位太太,现在有了结果,只是对象变成了夏洛特。也不知道妈妈现在究竟什么心情?]
贝内特太太的心情自然是糟糕透了!
回到家中的玛丽立刻受到了爸爸的关心,随后回来的简与伊丽莎白也第一时间拥抱了她。
可惜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还没持续到一刻钟,贝内特太太就及时赶了回来。
女孩们甚至来不及同妈妈打声招呼就被迫倾听了贝内特太太的疯狂抱怨。不过这次倒不是冲着玛丽来的。
“哦丽兹!可怜的姑娘!你竟然被朋友这样毫不留情地背叛!利用了!
你敢相信吗?夏洛特!夏洛特·卢卡斯!她背叛了你的友谊,通过你接触了柯林斯先生!她用最卑鄙、最无耻的手段抢走了他!
傻姑娘,你一心一意地对待人家,没想到她到头来却会这样对你!对你的妹妹!”
伊丽莎白纵然满腹心事,眼下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为夏洛特辩白,“妈妈!夏洛特绝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再说不管是夏洛特还是柯林斯先生,他们理应有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伴侣的权利!”
“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贝内特太太大声嚷道,“你难道忘了柯林斯先生将要继承你爸爸的遗产了吗?好了,好了,这下没指望了。你爸爸的遗产马上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等你爸爸一死,我们以后可都要看那夫妻俩,甚至是卢卡斯一家的脸色过日子了!”
贝内特太太情绪激动,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沉默无言的贝内特先生就站在楼梯上,冷冷的目光透过擦得一尘不染的眼镜落在自己的太太身上。直到贝内特太太说累了,他才忽然开口道:“我的好太太,比起现在就考虑柯林斯夫妇未来可不可以依靠,倒不如盼着我活得更长久一些。毕竟熬走一两个继承人这种事,放眼整个英格兰也不少见。”
“贝内特先生,你的女儿可是刚刚失去了一个好丈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天呐!我的神经,我的头好痛!”
贝内特先生第一千零一次在心里感叹太太的神经痛总是发作得恰到好处。见女儿们都围在贝内特太太身边忙活,贝内特先生扶了扶眼镜就悄然退场了。
躺在沙发上按着额头的贝内特太太左看看大女儿简,叮嘱她可千万千万千万不能错过了宾利先生这个好丈夫;
右看看二女儿伊丽莎白,一不留神想起二女儿的好朋友夏洛特·卢卡斯,忍不住又骂了两句,骂完夏洛特·卢卡斯对不起朋友,又恨铁不成钢怪伊丽莎白,说妹妹把握不住的好机会不知道自己把握,最后白白便宜了外人。
絮絮叨叨一通,贝内特太太最后抬头看见正面的三女儿玛丽,原本虚弱呻吟的贝内特太太立刻变了个脸色,换了副神气。
“玛丽!”贝内特太太的声调瞬间拔高,刺激得才落到窗台上的鸟儿瞬间扑腾着翅膀飞走。“看看你的样子!作为一个淑女,你怎么能这么邋遢!”
玛丽不明所以地低头,衣裳没有破烂,虽然胸前蹭上了几笔颜料,但她每天都要画画呀,这很正常不是吗?
但这点小小的、再正常不过的瑕疵立刻引爆了贝内特太太的怒火。平稳过渡丈夫遗产的计划全然落空,失去一个完美女婿的算盘彻底失败。一个突然跑出来的夏洛特·卢卡斯还不够,贝内特太太一定要再找一个人来承担失利的原因以及自己的痛苦与愤怒!
面对眼前不争气的女儿依旧茫然无知的目光,贝内特太太气得把身旁的小圆桌拍得震天响。
“我说什么来着!整天只会画画读书有什么用?你看看人家夏洛特,她年纪比你大,嫁妆没你多,长相不如你,才艺什么的更是比不上你,可她会说好听的话,会找准一切机会跟柯林斯先生打交道。只凭一只舞和几句话就能把柯林斯先生哄得跟她求婚!
你呢!你会什么?你成天既不会好好打扮,也不会跟人交际,窝在房间里看书画画,挣几个零花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跟伯爵家的少爷说两句话就自以为能飞上枝头!
现在好啦,人家柯林斯先生宁愿娶夏洛特都看不上你这个又闷又傲气的丫头!你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你爸爸的遗产也要落到外人手里,等他一死,咱们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玛丽!你这个笨丫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到后来,贝内特太太似乎又转向了简,反复强调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嫁给宾利先生之类的。
但玛丽已经没心情理会了,她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砰”的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或许是声音太响,又或许是做出这样举动的竟然是家里一直以来最安静最低调的玛丽,总之,就连贝内特太太都被震得安静了下来。
不等她收回瞪大的眼睛,简与伊丽莎白就赶紧追上了楼。
“玛丽?”简与伊丽莎白小心翼翼地敲开了玛丽的房门。令她们松了一口气的是担心中玛丽伤心痛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她只是坐在桌子边专心致志地……数钱?
“玛丽,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要离家出走吧?!”简被自己这个大胆的念头吓了一跳,她立刻害怕地按住了妹妹的肩膀。
“离家出走。不,当然不是离家出走。我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除了龙伯恩,我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伦敦。甚至我连伦敦都没有走遍,只在舅舅舅妈家周围看了看。我连家门口的路一直通向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我只是……只是想买些新颜料而已。”
其实玛丽只是想确认自己就算不嫁给柯林斯先生,未来也不会穷困潦倒到衣食无着。只可惜……
玛丽将手里已经清点完毕的纸币收回了盒子里。这这是她从小到大攒下来的零花钱,十几年的积累,今天仔细一清点,却也不过一两分钟的事情。
伊丽莎白没有贸然提起刚才楼下发生的事情。听玛丽说她只是想要买一些新的颜料,就笑着问道:“你的零花钱够吗?玛丽?你可是我们姐妹中最节省的一个,这些钱应该能够买不少珍贵的颜料。要是还不够,那我的零花钱也可以借你。”
节省有什么用呢?这么多年存下来也只不过勉强168镑而已。这还是加上了林德先生给她的再除去给简和丽兹的报酬后的27镑。
“ 168镑!”简忍不住小声惊呼起来。对她们来说,一百多镑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是啊,像她们这样的乡下人家雇佣女仆一年也只不过十英镑左右的工钱。
168镑,精打细算到极致的话,起码能花用十年呢!
真是太厉害了!
玛丽扯了扯嘴角,简直忍不住夸自己一句过日子的天才。
所以还是要想个办法。
就在这时,才分别的林德先生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嗯?玛丽下意识地皱眉,等等,接着眼睛顿时一亮!
就在玛丽陷入沉思时,简也在心里默默思索一些事情。
她暂时没有那么多的忧愁,只是想起自己总是心软借给两个小妹妹钱,所以一年到头根本存不下多少。
简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计划了,忽然见玛丽依旧没有什么笑模样,于是故意轻松地说道:“玛丽,有100英镑的话,就算城里那些精品商店里的外国颜料也能够随便选购了。”
“是啊。”玛丽微微一笑。100英镑能够让她随意挑选想要的颜料,可要维持生活,维持未来几十年勉强衣食无忧的生活,这薄薄的几张纸就完全不够看了。
妈妈的斥责让她难过,但玛丽却知道妈妈的担忧不无道理。妈妈大概是透过婚姻的表象看到了其中的本质——不就是为贫穷而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的女孩们找到一张可靠饭票吗?她如此焦急,大概是怕她未来真的饿死。
玛丽觉得她应该认清现实,有些危机感了:要是一直找不到丈夫,一旦父亲去世,失去庇护的她应该怎样生存下去呢?
简、丽兹、凯蒂、丽迪亚,玛丽觉得家里的姐妹们大概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所以即使面对温柔体贴的简和聪明大胆的丽兹,她也没有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过爸爸应该不会急着最近就去见上帝,玛丽故作轻松地安慰自己,所以我还有时间仔细规划未来的“老姑娘”生活。
晚餐之前,柯林斯先生回来了。
贝内特太太忍着怒火向他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柯林斯先生扬着笑脸照单全收,然后就滔滔不绝地表示自己能得到一位淑女的青睐是如何如何荣幸,以及他的恩主凯瑟琳·德·包尔夫人一定会非常高兴他能娶到夏洛特·卢卡斯小姐这样懂礼节、知尊卑、能勤俭持家的优秀妻子。
末了,柯林斯先生还不忘再加上一句:“即便亲爱的夏洛特没有丰厚的嫁妆,但我想她本人的优秀品质已经足以弥补。”
柯林斯先生或许在暗示些什么,但这话听在贝内特太太耳里,就是柯林斯先生明晃晃将贝内特家的财富视为他自己口袋里的东西的最直接的证据!
可不是嘛!有了贝内特家的遗产,取一个身无分文的夏洛特·卢卡斯又有什么要紧呢!
贝内特太太心里怒火冲天,下定决心一定尽快促成简与宾利先生的婚事,绝对不能让那些干等着看她笑话的可恶邻居们得意!
于是晚饭一过,贝内特太太就拉着简叮嘱了起来。
玛丽对于自己既没有收到妈妈道歉,也没有获得更多宽慰的情况不甚在意。
她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起居室里,手里捧着书,心里却在认真做着计划。她不会种地,不会养家畜,不会操持家务,也不会在厨房里忙活,一切需要付出大量体力进行的劳动都不适合她。
那么做家庭教师呢?夹在雇主与仆人们之间,既不受雇主尊重又不被仆人接纳,尴尬的职位,薪水也只能勉强糊口而已。更何况她也不擅长跟孩子们打交道。
接下来,玛丽又冷静地排除了商店店员、医生助理、助产士、幼儿保姆等等有限的、能向女士们开放的职位。
最后发现最适合自己独自谋生、且最有可行性的办法应该是用分到的遗产置办一套房产,一边自住,一边招募租客,用租金维持日常开销,计划得当的话,或许还能请一位女仆帮忙分担家务。如果能顺利接到一些给图书、商店绘制插图或者广告的活计,那日子就能勉强过下去了。
玛丽仔细将这个计划想了两遍,不断完善其中细节。要在繁华的地段买房,虽然价格会高些,但这样才能保证客源;乡下很好,但想要争取更多工作机会,最好还是去伦敦,说不定还能请林德先生和舅舅帮忙介绍一下熟悉的出版商人。
但首要的问题,还是她究竟能得到多少财产。
妈妈有5000镑嫁妆,可每年的利息都拿去补贴日常花销了。四位姐妹们要嫁人,就像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1000镑的嫁妆真的够吗?而且就算父亲去世,母亲也不可能当场直接把嫁妆都分出去。
所以到时候她或许还需要姐妹们的接济?玛丽点着书页,觉得自己最好先找人打听打听伦敦的行情。买一幢能住能租的房子究竟要多少钱?她不清楚这些,但100镑估计是不可能的,500镑可以吗?这已经是她能继承的最大限度的遗产的一半了!
所以……深思熟虑一番后,玛丽确定了自己目前最该做,也是唯一能做的时事情:干好林德先生的差事,努力攒钱,以后争取多签些订单。
下楼吃晚餐时,贝内特太太的话题已经变成了同丽迪亚讨论最近流行的帽子时尚。
一场家庭风波看似已经平息,但玛丽内心却明白,这件事远远称不上完全过去。在未来的某一天,只要她的生活,她们家的生活出现不好的变故,贝内特太太就一定会回想起当初她那笨拙迟钝、不讨人喜欢的女儿如何白白错失了一桩能让她们一家人平稳度过遗产继承危机的大好姻缘。
扪心自问,玛丽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因为失去了父亲的庇护,而不得不漂泊流浪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时,会不会为如今自己的洒脱甚至庆幸而后悔。
但总之柯林斯先生与夏洛特的婚事已成定局,大概除了柯林斯先生万般推崇的凯瑟琳·德·包尔夫人,其他人再有意见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等到第二天夏洛特上门拜访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贝内特太太努力控制自己不说出什么扫兴的话。初听闻这个消息时,格外吃惊不解的伊丽莎白也热情地向好友表示了祝贺。
不知道夏洛特究竟从家人以及柯林斯先生那里听说了什么,总之离开贝内特家之前,她反复犹豫,还是鼓起勇气向伊丽莎白表示了对玛丽的祝福。“她一定会碰见最适合她的好婚事。”
伊丽莎白一愣,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轻轻抱了抱好友。
玛丽不知道夏洛特会在与柯林斯先生订婚的第二天就上自家拜访,她只知道,今天整个尼日斐花园内,有一个算一个,似乎人人都有点不对劲。
宾利先生看着她欲言又止,殷勤地送来好些精致的点心,达西先生莫名其妙地来称赞她工作出色画作精美,宾利小姐与豪斯特太太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就连来送茶水的女仆,都被她发现在偷偷看自己。
玛丽对乡下消息的传播速度深信不疑,所以略一想就明白尼日斐花园的朋友们大概已经从不知道那阵风里听说了她“痛失好姻缘”的消息。
唉!哪位小姐能够承受这样的羞辱?!
宾利小姐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为玛丽叹息,可又怕提起这件事惹得玛丽伤心,所以就算想要安慰玛丽,说话间也只能遮遮掩掩。
忽然间她灵机一动,心中想到:“……达西先生也认识不少教会方面的人,有机会的话……”
宾利小姐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坐也坐不住了,赶紧找到达西先生。她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说完玛丽,还不忘关心她的姐妹们。
宾利小姐心中暗想,要是达西先生能先给伊丽莎白找个丈夫就好了。既能彻底阻止伊丽莎白嫁给达西先生,更说明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可惜宾利小姐一个人说得高兴,达西先生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想象了一下伊丽莎白站在某位牧师身边的情形,顿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宾利小姐没注意到达西先生的表情,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就兴冲冲地跑回去找玛丽。
得知了宾利小姐的好意,一旁才吃完一块小饼干的简顿时觉得心头一梗,连忙端起下午茶喝了两口顺气。
至于玛丽,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可要多谢达西先生了。”
宾利小姐没想到玛丽竟然会如此平静,好像这不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样。得不到回应的宾利小姐放下茶杯赌气道:“玛丽小姐还有工作要忙,我就不打扰了,期待看到您的作品被挂进皇家植物园收藏室的那天。”
“谢谢,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玛丽淡定回复,“我会记得邀请宾利小姐您前往观赏的。”
这下被觉得被梗住的变成了宾利小姐。
送走宾利小姐,玛丽在简担忧的目光中开工继续。她知道简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自己承受不了大家的风言风语而已。
“柯林斯先生宁愿向卢卡斯家的老姑娘求婚也看不上贝内特家的玛丽!”这样的流言恐怕已经传遍了村子,可那又怎么样呢?又不耽误她挣钱攒钱。
回家之前,见照常送她们上车的林德先生也有话要说的样子,玛丽抢在他之前开口:“我很好,谢谢关心,祝福柯林斯先生与夏洛特。”
被玛丽一通抢白的林德先生愣了一秒,接着就笑出声来,“好的,一同祝福柯林斯先生与夏洛特小姐。但我其实是想说,很高兴今天能见到您,明天见,玛丽小姐。”
温暖的夕阳为浅笑的青年蒙上一层温柔的面纱。
不知道为什么,玛丽忽然也期待起明天来。
新的一天,决定下人生大事的柯林斯先生终于打算告辞。
强调一下,他当然不是怕耍了贝内特一家而惨遭报复,比如在餐桌上被唯一一杯毒酒毒死,或者半夜在精准燃烧的房间里被烧死。
他只是还有重任在身,不忍令尊敬的德·包尔夫人久等,也不忍离开教区里等着他指点迷茫的居民们太久,希望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而已。
登上马车,确认关好车门后,柯林斯先生才预告了自己将会很快再次来访。
“……毕竟,尊敬的德·包尔夫人一定会非常期待尽快在罗辛斯庄园见到亲爱的夏洛特。”
看着柯林斯先生的迷离微笑,贝内特太太强忍着一拳冲他脸上招呼的冲动,也挤出笑脸同他告别。
然而回到家里,贝内特太太一关上门就开始生气。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可惜柯林斯先生。没错,就让卢卡斯一家先得意去吧!等到简的婚事定下来,哼,我敢说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去向他们一家报喜!”
被母亲寄予厚望的简沉默地做着手上的针线活,并没有搭一句话。
最近没有她们需要好好打扮出席的舞会,丽迪亚成天在家里嚷着无聊,可她发现几个小妹妹近来又长高了一截。眼看都已经十二月了,简着急起来,赶紧检查妹妹们冬天的衣服准备好没有,同时加班加点地替整天忙碌的玛丽把一些不方便在店里做的衣服改一改或者直接准备新的。
从结束工作回家的丽兹和玛丽那里得知尼日斐花园的朋友们准备回城里度过圣诞节时,简才刚刚结束手中的活计。
剪刀“咔嚓咔嚓”地剪断线头,简温温柔柔的声音接着响起:“是吗?这样的话,玛丽也可以过一个轻松的圣诞了。”
玛丽在一旁活动了一下肩膀,“确实呢,宾利先生他们这样的安排可真是体贴。我都不敢想再继续工作下去我的身体会怎么抗议。”
伊丽莎白知道简会遗憾没能亲自同宾利先生告别,于是她揽过简,凑到她身边打趣,“体贴的可不止宾利先生。宾利小姐说她会给你寄信,相信她不会那么自私地独占与你的友谊,肯定会大方地把你的消息分享给所有关心你的朋友。”
简的脸上泛起羞涩的粉红,当着亲密的妹妹的面,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我也很期待能通宾利小姐通信。”
圣诞节来临前,简如愿等到了来自伦敦的信件。
贝内特太太举着餐刀催促她赶紧打开,就连贝内特先生也不急着回书房去了。
简在家人们或激动,或打趣的目光中拆开信封,入目就是宾利小姐那优雅的笔迹与熟悉的口吻。
积极凑上来的丽迪亚主动为全家人念诵了信件的内容:“亲爱的简,衷心祝愿你近来一切安好。回到熟悉的伦敦,连日的宴会实在让人疲惫,不过请不用为我担心,这样的忙碌正是我无比熟悉的……
查尔斯有意购置地产彻底安顿下来,达西先生也在积极为他寻找合适的地方……
很遗憾我们不会再返回尼日斐花园了但期待我们能在伦敦见面……”
丽迪亚的声音从欢快到结巴,再到念完最后一句时瞬间拔高:“老天!宾利先生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瞬间抓住宾利小姐来信的中心思想,直接戳破全家人的心事,“那简怎么办?!”
“我的天呐!”贝内特太太手一松,刀叉落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完了!完了!全都完了!简!可怜的简!……”
眼看妈妈的神经痛即将发作,伊丽莎白当机立断抽出丽迪亚手中的信件,又招呼玛丽先陪简房间。
“……谢谢,其实我很好,玛丽,我只是有些吃惊而已……”简不给妹妹什么说话的机会,自己一个劲地表示她很好,虽然有些吃惊宾利先生不会再会龙博恩了,但这没什么,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她会祝福他一切顺利的。
简似乎越说越平静,到最后甚至还能笑出声来。
可玛丽不会被她的表面坚强蒙蔽,她知道简掩饰下的难过,更疑惑这封信里宾利先生莫名其妙的决定。
明明走之前,宾利先生还对她们说期待尽快与她们在圣诞后相见。玛丽可不会傻傻地觉得宾利先生口中的“她们”就单纯指当时在场的丽兹和她自己。
宾利先生最记挂、还没离开就想重逢的人必然是简,可怎么才过去几天,就彻底变卦了呢?
尽管宾利先生并为对简做出什么承诺,但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感情,她相信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她笨拙看不懂恋人的眼神,可龙博恩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是傻子吧?
玛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随后赶来的伊丽莎白又连忙将当时的场面以及宾利先生私下拜托她向简问候的话重复强调了一遍,“……简,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起码宾利先生在离开龙博恩前还没有再也不回来的打算!或与,或许你可以再向宾利小姐去信,问清楚这件事情。”
伊丽莎白鼓励简主动采取行动,可简却拒绝纠缠不休。
“卡罗琳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宾利先生是在通过她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总之这不仅是卡罗琳一直期盼的,也是一位绅士真正该做的。他终于打算好好选购一块地产彻底安顿下来了……
作为朋友,我为他感到高兴。哦,或许还有达西小姐,卡罗琳不是也提起了她吗……总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想,也不能再去打扰他们了。”
简的平静中带着心灰意冷,可贝内特太太却不愿就此认命!
虽然经历了柯林斯先生的背叛与打击,但她深知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成功,当然也没有永远的失败!嫁女儿同样如此,虽然失败了一次,但总不可能次次都失败吧。
错失一个柯林斯先生已经叫她气得吃不下饭,再放跑了宾利先生,她未来起码一整年都不会睡得安稳的!
贝内特太太下定决心还要再使把劲,怎奈何简坚定地拒绝配合。
贝内特太太气得在家里走来走去,躺到床上也翻来覆去。
一番思索后,她找上了玛丽。
“我?”玛丽呆呆地眨眨眼睛,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就算要把宾利先生绑回来跟简结婚,也轮不到她出马吧?
“亲爱的,林德先生,别忘了你的雇主。你不是还有画要交给他吗,现在就给他写信,正好问问他宾利先生到底怎么想的,告诉他简非常期待他回来。”
玛丽表面应付,心里却大大摇头。她绝不可能在简不允许的情况下替她写出这样的信,妈妈简直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或许是老天觉得给予贝内特一家的考验已经足够,终于慈悲地让她们尝到一点甜头。
就在两天后,玛丽刚寄出了之前约定好,但现在才完成的插图,回到家里就得知自己有一封从伦敦皇家植物园寄来的信件。
出于礼貌,没有人提前拆开信封,可贝内特太太一见玛丽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她赶紧看看有什么好消息。
丽迪亚和凯蒂开开心心地猜测林德先生或许会为了继续雇佣玛丽而独自返回,要是那样,是不是还能再邀请宾利先生一起过来?那样简就又有机会了!
玛丽在两个妹妹的美好幻想里迅速地浏览完信件,在妈妈期待地目光中冷静宣布:“鉴于宾利先生已经放弃龙博恩,林德先生也不会再来此度假,他将留在伦敦的皇家植物园里继续工作。
至于跟我的合约,目前一批已经完成,他会尽快列好下一批计划,与我签订新的合同。”
“哦!老天!”
新合同的到来根本无法弥补痛失一个女婿的打击,一个女儿在“事业”上的进步更比不上另一个女儿成功嫁人。
贝内特太太一下子捂着头倒下,“完了!全完了!可怜的简,就这样被抛弃了!”
贝内特一家的氛围似乎随着尼日斐花园的邻居们的离去而变得沉寂起来。
贝内特太太成天唉声叹气,抱怨不停,因此让三个大女儿越发抑郁不乐。
好在两个小女儿依旧无忧无虑,能够捕捉生活中的一切乐趣,用欢声笑语填满家中的每一处空白。
贝内特太太受两个小女儿的感染,渐渐也从宾利先生离去的遗憾中走了出来。虽然一见心爱的大女儿简就难免替她打抱不平,但好歹有人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不难想象,眼下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也是为不输,或者说少输宾利先生的青年才俊。
没错,重新唤起了贝内特太太心中嫁女儿之昂扬斗志的人,就是这一两个月来不见人影却又突然闪亮登场、再次点燃左邻右舍社交激情、为简单无聊的乡村社交圈注入新的活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能说会道嘴甜脸俊、麦里屯大社交圈的红人、乡绅老爷们的牛皮附和者、无聊太太们的八卦供货商、龙博恩无数少女的美梦、堂堂福斯特上校所率民兵团中不知道什么职位大概是个军官吧的——威克汉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