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面上写着三个大字“审判书”。只是这三个字是浅绿色的圆体,书的封面更是铅笔画风格的森林画,这让它看起来和冷硬的审判并不沾边,更像是一本童话风的绘本。
嘉肴又去看那枚印章,同样是浅绿色的。摘掉印章的保护壳,可以看到上面的图案是一只站立状态的兔子。这个印章是自带墨水的,只需要直接印就可以出图案。
但是没有错,这个可爱印章就是她会用在判决书上的东西。
嘉肴:……
左手拿着绘本一样的审判书,右手又捏着一枚可爱卡通兔子印章,嘉肴有些迟疑。
被告和陪审员出乎意料地可爱就算了,怎么连审判书和印章都这样?这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审判还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不过想了想,嘉肴也释然了。
也是,要是真是正经法庭怎么能让她代上呢?不管怎么样,按照广播的指示,帮白夜莺顶完这个班就好。
嘉肴看了一眼法庭下的小被告们,翻开了审判书第一页:“为了各位能够更好地认清自己的罪责,现在,我先来宣读一下审判须知。”
嘉肴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第一部分、陪审员介绍”。
嘉肴于是照着念:“第一部分,陪审员介绍。本次陪审员共计有四类——”
嘉肴翻过一页绘本,啊不,是审判书,然后第一页画着的,是一只绿背黑条纹,胸前羽毛嫩黄,长着细长尾巴的山雀。
“第一类陪审员是山雀,它们将负责发现兔子的眼睛。”
被点到名的山雀们在树丛中唧唧啾啾地叫了起来,向法官确认自己的到场,声音清脆地像是唱歌。
嘉肴看着它们,笑了笑,然后继续翻过一页,然后她的笑容就消失了一些。
“兔子的红眼睛,代表嫉妒。”
“因为嫉妒做出了恶事,那么就会拥有兔子的眼睛。”
“山雀会负责找出这些嫉妒的红眼睛。”
嘉肴没有注意到下面的那些孩子里,有些人偷偷摸了摸自己的红墨镜。
嘉肴再翻过一页,上面的鸟类体型流畅,长着尖喙,眼边是一圈黄色:“第二类陪审员是游隼,它们将负责寻找兔子的耳朵。”
游隼们比山雀安静,只是简单地了叽了一声表示它们的存在。
嘉肴继续往下读:“兔子的长耳朵,代表偏听。”
“因为流言而做出恶事,那就等同于有了兔子的耳朵。”
“游隼总是能看到这些因为风吹草动就颤抖不已的长耳朵。”
有些孩子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兔耳头箍。
嘉肴这次注意到了有些孩子头上的兔耳朵,看了几眼之后,再翻过一页。
这一页上面绘画着的鸟的羽毛暗灰,腰和尾羽染着蓝色,白腹上有着黑褐色横斑。
“第三类陪审员是布谷鸟,兔子的皮毛绝不会逃过它的眼睛。”
布谷鸟们发出了“布谷布谷”的声音,就像是森林中的闹铃。
嘉肴又翻过一页:
“兔子的白毛皮,代表排挤。”
“挤在一起原本是为了抱团取暖,但兔子们披上了相同的皮毛,却想让不同皮毛的存在全部冻死。它们甚至不再愿意开口,学会了挤眉弄眼,让它们更加趋向一致。”
嘉肴的手指头划过这些字,一字一顿地说:“布谷鸟若是看到了谁披上兔子的皮毛,总是忍不住发出警示。”
那些披着白披肩的孩子使劲拉扯着/身上的披肩,发现失败之后,依旧忍不住挤在一起,皱起了鼻子怪异地耸动着。
嘉肴这次注意到了他们奇怪的举动。
红色的墨镜,白色的皮毛还有兔子耳朵的头箍,已经足以令人联想到很多事。
嘉肴抿了抿嘴,再翻了下去。下一页的鸟很让人熟悉,是鸽子:“第四类陪审员是鸽子,它们将找出兔子的尾巴。”
树上的鸽子们咕咕地叫起来,示意自己的存在。
“兔子的短尾巴,代表顺势的小恶。”
“小恶就是兔子的短尾巴,因为知道难以被抓住,甚至被抓住了也没关系,所以就不以为意地表露出来,甚至还会洋洋得意。”
“鸽子会发现这些短尾巴,并且一直盯着它们。”
“山雀,游隼,布谷鸟与鸽子。”
“以上四类,就是负责这次审判的陪审员。”
“它们将在接下来的审判中,向法官,也就是我,分别陈述你们的罪状。”
“你们可以选择申诉,也可以保持沉默。”
嘉肴看向下面这些孩子,目光扫过了他们身上的装扮。她觉得,现在已经不能完全把他们当成孩子了。
“我的印章落在判决书之前,你们还有最后一次辩白的机会。”
“那么现在,谁想第一个来呢?”
童话启示录:
No.41 狼和小羊
你必须擦亮眼睛。
他们绝不比狼要更好辨认。
嘉肴问完话之后,等待了半晌,倒是陆陆续续地走上来了几个孩子。
不过那几个孩子都是身上没有特别装扮的。
每走上来一个孩子,嘉肴的审判书上都会自动出现一页关于对方的判决书。
这个判决书包括着被告的照片,年龄性别之类的基本信息,这些基本信息的下面是空白的,需要填写的内容,总共分为三块。
第一块空白是被告的罪状,用灰色水印显示着会自动填写。
第二块空白是留给陪审员们印爪子印的,表示它们将对自己的言论负责。
最后一块空白才是需要嘉肴经手的。假如她确认陪审员们的审查无误,就盖上她的兔子印章。
一旦由嘉肴盖章,那么审判结果就会生效。
这三两个孩子上来之后,那些树丛中的小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偶尔叽叽咕咕了一下,但是已经让这些孩子有些害怕。
嘉肴看看他们判决书上写着无明显过错,用兔子印章很爽快地给他们按上了黑色的兔子图案,表示法官审判通过,无罪释放。
这些孩子拿回了判决书,非常喜悦地抱在了怀里,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嘉肴。
在嘉肴回看他们的时候,就低下了头,有些羞愧地跑回了法庭下面。
嘉肴也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让下一个上来,然而在那些无罪释放的孩子之后,很久也没人愿意走上来。
嘉肴正想着要不要她自己指一个,这个时候布偶白夜莺啾地叫了一声,嘉肴就看见那些剩余的孩子身上出现了一块编号牌。
这就解决了嘉肴叫号的问题。
嘉肴:“那么接下来按编号排序,一号可以上来了。”
她的声音并不响,然而所有人都听的很清楚。他们也为突然出现的编号牌惊慌,互相伸头看这各自的编号。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个背着白绒毛的圆背包的女孩身上,是她拿到了一号编号牌,只是她下意识地把手往背后放,不愿意让人发现她的号码牌,也不愿意走到嘉肴面前。
一号女孩不愿意走上前,但是那些陪审员们却动了起来。嘉肴话音刚落,从树上飞出了两只翅膀带着不同花纹的大白鸽,落在了刚生成的关于一号女孩的判决书边上。
两只大白鸽先朝着嘉肴点了点头,像是问好,然后先后咕咕地叫唤了起来。随着它们的叫声,嘉肴看到判决书上出现了几行字:
“因为某个同学被全班所排挤,所以理所当然地要求那个同学帮她承担她应该负责的卫生工作,并且为此沾沾自喜。”
“路过某个同学座位的时候,因为觉得那个同学的铅笔漂亮,就顺手拿走了,反正旁边看见的同学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诸如此类事件,共计十三条。”
简单地几行字,嘉肴很快就明白了这次法庭审判的是一个什么案件。
嘉肴于是问布偶白夜莺:“这是针对一个同学的霸凌吗?”
布偶白夜莺飞过来蹭了蹭嘉肴的脸,金色眼睛看着她,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尽管之前在介绍陪审员时,嘉肴就对此早有预料,但当预感成真,嘉肴还是心中一沉。
嘉肴说:“那么那个同学呢?她来现场了吗?”
布偶白夜莺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嘉肴不知道布偶白夜莺具体的意思:“那她能看到这场审判吗?”
白夜莺点了点头。
“那就好,”嘉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既然这样,我更要帮她好好地做出审判。”
再看了一遍让人觉得心里发沉的判决书,那个一号还是没有上来。
嘉肴说:“请被告上前,做最后申述。如果对此没有异议,那我就要做出审判了!”
嘉肴等了一会,还是没人上来,于是正准备直接盖章。这时候,那个女生终于一边哭,一边跑了上来:“等,等一下。”
嘉肴还是问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女孩哭得很厉害,抹着眼泪,连话都说不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做错了,没想到会这样的。对不起!”
女孩哭起来很可怜,有时候都让人忍不住想哄一哄。但是看过了判决书的嘉肴并不为所动:“你对我说对不起没用。”
“不可以的……”那个女孩说:“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可以道歉,我……”
嘉肴听了一会,发现这个女孩只是说道歉,却并没有反驳或者澄清,说明并没有冤枉她,于是说:“道歉有用,要法庭干什么?”
在两只鸽子在一号判决书印上了自己的爪子印之后,嘉肴啪叽一下在文件上按上了兔子印章。
这个兔子印章印下去有些奇特,明明整个印章看起来只有一种黑色墨水,之前也是这样。但是这些鸽子查举的小女孩的罪行是兔子尾巴,所以这次印在纸上的,是黑色轮廓的兔子外形和红色的兔子尾巴。
嘉肴不打算安慰这个哭泣的女孩,她都觉得这个女孩都没有哭泣的资格,毕竟那个同学才是受害者。
所以她有些不耐烦地朝着一号女孩挥了挥手:“下一个,二号。”
在嘉肴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号女孩哭得更厉害,还想继续说什么。布偶白夜莺啾了一声,从窗外飞进来了一群乌压压的鸟,挥着翅膀把一号赶回了她的位置。
还是鸽子把盖了印子的判决单送到了一号的手里。一号不接,判决书直接就贴到了她身上,甩也甩不掉。
二号是个男孩,带着兔子耳朵头箍,还背着一个白色绒毛背包。
知道逃避没有用,二号倒是很快就上前了。跟着他一起上来的,是一只游隼和一只灰色围脖的鸽子。
游隼先飞了上来,叽地叫了一声,鸽子不愿意离它太近,飞到嘉肴手臂才开始咕咕咕地叫。
嘉肴看向二号的判决书显示出来的内容。
“因为听见班级里有人谈论某个同学的家庭破裂,就幸灾乐祸,并且到处传播与搬弄流言。”
“搬弄流言并且以此为乐,甚至为了知道某个同学家庭破碎的原因,到那个同学面前直接质问,让人难堪。”
“因为被拒绝恼羞成怒,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还开始自己编造谎言。”
“诸如此类,共计二十五次。”
嘉肴皱起了眉头,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但她还是说:“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什么要解释的,不就是说了几句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女的心里就是脆弱。”那个男孩哼了一声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最好让我变回来,不然小心……”
男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广播沙沙地响了起来。
“二号被告死不悔改,还试图威胁法官,情节恶劣,将受到惩罚。”
“他将获得,门缝里的眼睛。”
广播的声音刚刚落下,二号男孩猛然就瞪大了眼睛,然后尖叫着指着门缝,对嘉肴喊叫:“那是什么?什么东西在看我?”
嘉肴并没有听见广播的声音,顺着二号男孩的手指看了看,发现是之前的女生离开时没把门关上,留出了一条缝。
风吹过来之后把门吹来,只吹进来外面的阳光和树叶,其余一览无余,什么也没有。
嘉肴觉得这个男孩想装神弄鬼吓她,再加上他之前的话也不像是悔改的意思,直接啪嗒一下给盖上了兔子印:“下一个!”
那个二号男孩也没等人催,自己跑回到了人群里,神色惊慌地看着周围,问其他人:“你们有没有看到门缝里有眼睛?那个眼睛一直看着我!”
有些孩子被他说得也觉得渗人,不自觉地想离他远点,但是还有些人却哼了一声:“不就是门缝里有人看着吗?当幻觉就行了,胆小鬼!有什么好怕的?”
“我胆小鬼?你,你不然自己,自己来试试??怎么办啊?它晚上会不会出来啊?”
没人再搭理他,二号男孩顿时开始后悔起来,但也只是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好好装,于是跑向嘉肴,也想学着一号女孩痛哭流涕,至少可以把那个眼睛收回去。
但是他最后发现,那个讲台此刻和他仿佛隔着天堑,根本无法再接触到。
无论他怎么想,判决之后,他和嘉肴之间,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因为前期的工作都被陪审员们做完了,嘉肴要做的并不多,就只有听取解释然后敲章,三十二印章,敲一个过一个,速度不慢,主要的时间花费还是在听取被告们的辩解上。
这其中有些人向嘉肴道歉,但是被嘉肴拒绝了,毕竟和她道歉有什么用?这只会让“那个同学”心寒。
而且假如她真是那个需要被道歉的人,嘉肴觉得自己也不会接受。
伤害已经造成,道歉和原谅就是个笑话。更何况那些判决书上的内容她都越看越气,最后都让白夜莺用小鸟把他们赶走。
还有些人则是请求嘉肴减轻一些惩罚,并且表示可以做好人好事弥补,诚心忏悔。
嘉肴先替社会感谢了他们,然后替那受害的同学盖上了兔子印章。
毕竟法庭的事,一码归一码。
还有一些人试图舌灿莲花,把书面上的罪责说得轻巧。听起来很有理性,重点说明他们的行为对同学并没有多大影响,甚至还真的觉得这个法庭的审判小题大做,过于严苛。
嘉肴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然后给他们加印了一个兔子章。
毕竟多一个兔子章而已,影响也不大就不要紧,就像这些人说的那样。
甚至还有一位被告剑走偏锋,试图证明自己有精神疾病,事件发生时正值病发,要求被免责。
嘉肴想了想,是苦恼了一分钟,不过还是完美地想出了解决方案。
她在判决书上加了六个字——建议留院观察。
“拿去住院报白夜莺的名字,腿给你打八折,”嘉肴把敲好章的判决书递过去之后,诚恳地说:“这样就不会跑出去祸害别人了。”
布偶白夜莺啾了一声,对此表示非常赞同。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兔子的印章一个接着一个。
红色的兔子眼睛,红色的兔子耳朵,红色的兔子皮毛,红色的兔子尾巴。
兔子,兔子,好多的兔子,好坏的兔子。但是在印章下,它们是被发现的,被标记了的兔子,要被惩罚了的兔子。
一切一切的过错与罪行,在判决书上清清楚楚,又在兔子印章下尘埃落定。
嘉肴的心情不知道为何也轻快了起来。她想,每盖下一个章,就是对“那个同学”的拥抱与安慰。
“那个同学”一定很需要这个,她不会需要和解,她需要的是判决。
嘉肴最后审判的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女孩没有任何奇特的装扮,判决书上写的是“无关误入者”,就连敲上的章都是白色的,几乎与纸面融为一体。
嘉肴看向了布偶白夜莺,小声道:“怎么还有误入的?”
“啾!”
布偶白夜莺摇了摇头,然后又扑腾着小翅膀各种指和比划,给嘉肴示意。
嘉肴:……
嘉肴揉了揉布偶白夜莺的胖脸,准备这件事之后再问。
小女孩似乎有什么想和嘉肴说,但还是走了。
最后一个人是个小男孩,同样也没有奇怪的装扮。但这个小男孩和之前的人都不太一样,虽然没有陪审员飞下来,但是他的判决书上却写着阻碍审判与包庇犯罪(待察)。
见到这行字,那男孩脸色不太好,但是看了一眼嘉肴身边的布偶白夜莺,又看了眼广播,最终还是走了。
就在男孩离开时,嘉肴却看见站在法庭最后一直很沉默的猫头鹰忽然间睁开了明黄锐利的双眼,发出了一长串“咕呜呜呜呜呜呜~”的叫声,这声音低沉飘渺,像是从夜间森林深处,最幽静的山谷尽头刮起的风。
就在嘉肴有些奇怪的时候,这只一直站着的猫头鹰拍打着翅膀,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嘉肴不明所以,但是等了一会也没发觉异常,也只能认为猫头鹰是觉得它留在法庭没用,所以提前退场了。
至此,三十四位小孩,已经全部都审判结束。
嘉肴于是合上了整本审判书,在座位上宣布:“感谢所有陪审员的辛苦工作。那么,本场审判到此结束,大家现在就可以离场。”
然后,嘉肴真诚地祝福了一句:“希望以后不要在这里见到你们了。”
说完,她怀中抱着审判书,小心地爬下了法官的高椅。布偶白夜莺啾啾叫着在她的身边飞,好像是在小心让她不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就在嘉肴离场,快要走出法庭前,她又听见很多小孩在喊她的名字:“嘉肴!你先别走!求你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们不会再这样了!不会了!”
嘉肴回头,看到那近三十个被判“兔子”的孩子都一窝蜂地涌了上来,然后全都带着绝望与期盼地看着她,然而他们之间似乎有一道天堑,让他们最终无法靠近。
嘉肴这一回头,就发现这些孩子之前那些奇怪的装扮都消失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本身变得奇怪。
带兔子耳箍的真有了兔子的耳朵,没有了红的墨镜,却有了红色的眼睛,还有白色的披肩变成了白色的皮毛,白色背包也变成了白色的短尾巴。
甚至有几个人因为这些特征齐全,而真的像极了一只站立的兔子,和嘉肴的印章上的图案简直一模一样。
“嘉肴,你不要走。”那些孩子说:“你走了,我们真的会变成兔子的!我们该怎么生活呢?这会害死我们的!我们不要变兔子,求你了,嘉肴!不要让我们变兔子!”
嘉肴看了他们一会,脑中似乎闪现了一些画面,一个女孩和一群人,一些难以言说的思绪与悲伤,但很快又消失。
最终她还是只记得这次案件的事,只想起唯一没有出场的“那个同学”。
“不是我把你们变成了兔子。”嘉肴说:“是你们自己要变成兔子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没再回头,而是快步向前,推开了法庭的大门。
一瞬间,外面的阳光伴随着好闻的,来自林间清凉的风,灌入了整间房间,也卷走了教室中永远弥漫的尘灰。
嘉肴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她的身上剥离,掉落,消散。
这次森林法庭之后,她将永远与这些兔子同学告别。
没有迟疑,她脚步轻快地踏了出去。
门外的阳光笼罩了她。她的脑中一时间涌入了非常多的记忆,关于过去,关于七岁转学之后的,关于……
她忽然转头,看向了身边一直跟着她的布偶白夜莺,而布偶也在同时看向了她。
然而此刻在小嘉肴的眼中,那并不再是胖胖的,用线缝制的布偶,而是一只真正的,有着白色羽毛,在光芒中比冰雪还要美丽绚烂的白色夜莺。
只是当她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那些涌入的记忆又顷刻间如流水般消逝无踪。
那只雪白的小鸟又重新变回了胖胖的布偶,然后快乐地拍打着翅膀,摔到了小女孩的怀里,与她一同坠入了温暖明亮的光芒之中。
当嘉肴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是一片艳丽的火烧云。橙红色的夕阳镀满了整个房间,让她恍若身处瑰丽无比的童话之境。
渐渐地,嘉肴的眼神从迷蒙变得渐渐清醒,她坐了起来,慢吞吞地伸了一个极舒服的懒腰。
拍了拍身边的白夜莺布偶,嘉肴拿出了手机,看到手机另一端的白夜莺在一分钟前刚好给她发来了消息。
【白夜莺】:醒了吗?
【嘉肴】:刚醒呢!
【白夜莺】:感觉怎么样?睡得舒服吗?
【嘉肴】:很舒服,但是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白夜莺】:是个什么梦?
嘉肴仔细想了想,脑袋一片空空。
【嘉肴】:记不起来了。
但是她的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嘉肴】:但是我觉得,
【嘉肴】:肯定是个美梦。
一个就算想不起来,也让人从心底微笑的美梦。
童话启示录:
No.42 丑小鸭
再向前飞一点。
你已经飞出了那个狭小黑暗的鸭窝。
前面不远处,就是属于你的美丽幸福的天鹅湖。
第43章 童话启示录43
尽管对X市的这间卧室非常不舍,但是因为假期限制,嘉肴也就在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就回了A市。
推开出租房门的一瞬间,陈旧的家居装修还有三天积攒的淡淡尘灰,让嘉肴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仿佛已经离这里很远,也已经离开了很久。然而此刻,她又不得不回到这里,然后继续她之前在A市的生活。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梦幻的舞会,但在十二点钟敲响之后又要回到壁炉旁边的灰姑娘。
嘉肴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白夜莺布偶:“白夜莺?”
布偶白夜莺立刻给了她回应:“啾!”
嘉肴的心情顿时松快了许多,她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出租屋,然后又反锁了房门:“白夜莺,我们到家啦!”
布偶白夜莺:“啾!”
嘉肴忍不住笑,然后拿出手机给真正的白夜莺发了条消息。
【嘉肴】:终于到家了。
她把旅行箱扔到一边,先窝进了沙发。
【嘉肴】:想到明天就要上班,今天就提前开始假期综合征了。
【白夜莺】: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嘉肴】:是不太喜欢,纯粹糊口的。
提示:【渡鸦】加入了群聊。
【渡鸦】:小公主,你该和我说!这个我熟!
【渡鸦】:没鸟比我更懂假期综合征!
嘉肴深以为然,并且虚心请教。
【嘉肴】:那么对于这种情况,我该怎么缓解呢?
【渡鸦】:有些鸟觉得,找到一份喜欢的工作就可以了。
嘉肴看了眼白夜莺回答,忍不住想笑。
有些鸟好像影射得过于明显了。
【渡鸦】:那必然是不可能嘎!
【渡鸦】:工作就是工作!
【渡鸦】:久了必然厌烦嘎!
【嘉肴】:那怎么办?换工作?
【渡鸦】:新工作也是工作。这是治标不治本嘎。
【嘉肴】:说的也是,那该怎么办?
【渡鸦】: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请假嘎!
【渡鸦】:只要假期足够长,就不会有假期综合征了!
【嘉肴】:道理很对,就是容易饿肚子。有没有其他可行性更高的方法呢?
【渡鸦】:那只有精神层面的胜利法了。
【渡鸦】:只要你不把老板当老板,那老板就不是老板!上班也就不是上班了!
【渡鸦】:看我给你做个示范嘎!
【渡鸦】:白夜莺,看在我这段时间这么努力的份上,你愿意叫我一声老板吗?
【嘉肴】:……
提示:【渡鸦】已经被【白夜莺】踢出了群聊。
嘉肴没忍住笑出了声。
【嘉肴】:看来这个办法效果也不太好。
容易被老板踢。
【白夜莺】:不用听它的。
【白夜莺】:我其实一直有个想法。
【白夜莺】:我现在的公司缺少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白夜莺】:如果你不想做现在的工作了。
【白夜莺】:可以过去帮帮我吗?
【嘉肴】:你想当我老板呀?
【白夜莺】:可以给你当!
【白夜莺】:我听你的啾!
嘉肴眉眼弯了起来,她也不拒绝。
【嘉肴】: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话。
【嘉肴】: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可就真的投奔你了。
【白夜莺】:还有什么事?
【嘉肴】: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爸妈的事情。
【白夜莺】:不用烦心,或许过几天,他们的事自然而然就解决了。
【嘉肴】:真这样就好了。
【嘉肴】:不过我确实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过几天我会把他们约出来,然后当面把这么多年的账算清楚。
【嘉肴】:说到底就是笔陈年烂账,拿出来晒晒太阳见见光就行。
【嘉肴】:等这事情了结,他们过他们的日子,我过我的。
【嘉肴】:我就哪里都能去了。
在和父母约见面会谈之前,嘉肴花了几天核算了一下自己未成年时的花销。以及大学的花销。
算上九岁前,共计五十几万。
这笔钱说多也不多,无论是让她养老还是分期还钱都可以接受,嘉肴对此表示乐观。
但是相比来说,白夜莺的公司的发展就不太乐观了。
嘉肴对于白夜莺公司的印象还是留在“这是一个刚建立但极速发展,靠广告和营销打开局面的草台班子”。
尽管通过不计成本的宣传,公司声势可以说是非常红火,但是公司的产品说到底单单只有一款恋爱游戏,而且还是一款免费的恋爱游戏。
也就是说不管从盈利还是受众来看,白夜莺的公司都很像是那种昙花一现的网红公司,赚一笔快钱就跑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