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兮若看着他说:“先别过去,他的情绪很不对,这个时候谁出去谁就会变成他的靶子的!”
秦泽琛眉头更紧:“我知道,但是不管的话,情况……”
秦泽琛的话还没有说完,广播喇叭的声音就如他所想般响了起来。
“陪审团灰头鸽先生也投下了它的一票。它非常坚信,自己发现了一只兔子没藏好的尾巴。”
随着这句话响起的是何好玉的另一声尖叫,她不再用手捂着脸,而是转而捂住了她的屁股。
然而就算是如此,众人也能看见在她尾椎骨位置裤子因为绷紧而撕裂,而从裤子撕裂的口子里,冒出了一团圆圆短短的白色绒毛球。
那是兔子的尾巴。
那个站在广播下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何好玉,我就说都是你的错!”然后他脸上浮现出了庆幸与狂喜的神色,对其他人开口:“快啊!你们还知道什么关于何好玉的事就快点说出来啊!没准只要何好玉真变成了兔子,那个嘉肴的朋友把她审判了,消了气,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他不就是想找出罪魁祸首吗?反正就是何好玉一个!”
闻言,同学会众人脸上都出现了心动的神色,有好几次窃窃私语了一会之后,似乎真的打定决心继续指证何好玉,把矛头对准她一个人。
秦泽琛这下再也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先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先想想,那个人既然知道过去的事情还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过来,那肯定不会只针对何好玉一个,他现在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内讧,到时候……”
秦泽琛正要讲出他心里比较可怕的一个猜测,话语就被人打断了:“秦泽琛,谁不知道这里面就你最喜欢嘉肴没说过她!所以现在是最安全的。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和我们装什么!”
“对啊!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又想跳出来当大英雄是吧?”
“没错,这事和你没关系,你给我闭嘴滚一边待着去。我也要检举,何好玉……”
然而某个人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广播里却又再次响起了声音:“差点忘了,游隼小姐与此同时也投下了一票,它看见一只兔子暴露了它的长耳朵。”
这个广播声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何好玉的身上,大家毫不怀疑有了兔眼兔尾的何好玉会长出兔子耳朵,然后很快变成一只真的兔子。
他们想是不是要加速这个过程,毕竟这也是好事。
何好玉也听到了广播,更加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可以不让它发生变化。
然后出乎意料的是,何好玉的耳朵真的没有发生变化,反而这次惨叫的是那个站在广播下指责何好玉的男人。
只见那个男人的两只耳朵像是被揉捏的橡皮泥,不断地被拉扯变大,也变得很红,最后上面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色绒毛。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地对着广播大叫起来:“是何好玉!不是我!不是我!你弄错了!你弄错了!”
然而广播沉默着,并没有搭理他为他解惑的意思。
何好玉没在意他们,在发现自己没有长出兔子耳朵之后,跑到了教室前门,那里有一面镜子,是给同学进教室前整理仪容仪表的。
而在镜子里,她看见了自己的红色兔子眼睛。那绝不仅是她的虹膜变得通红如血,而是她整只眼睛都变成了兔子那种近乎圆形。这种兔眼只是光看,可以形容它又大又圆,可爱天真,甚至连眼睛颜色也宛如红宝石般艳丽,然而当它出现在人脸之上,那就只剩下了诡异。
原本何好玉还心存幻想,觉得眼睛变红可以只当做带了一副红色美瞳,然而现实告诉她,她如今已然成了异类。
原本她的心中已经是快崩溃,此刻又听见那个广播下的男人呼喊着为什么不是她何好玉长出兔耳朵,何好玉只觉得脑中紧绷的理智如同断线一样崩坏,冲着那个男人大声叫起来:“李加力,你活该!你以为你能什么事也没有就想出去?没门!”
她说着,手指又指向了最开始揭发她的徐广进:“还有你!徐广进!”
徐广进眼中出现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静下来:“你别狗咬人!排挤是你们女生才做得出来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何好玉忽然大笑了起来:“只有我们女生?别逗我笑了徐胖子!你爸是村长,嘉肴来之前你是我们班零花钱最多的,谁也看不起,还天天花钱让别人叫你老大。嘉肴来了,屁颠屁颠过去也让她听你的话,还说你罩着她,结果怎么了?你那点玩意嘉肴根本看不上。哎呀哎呀,人家爸爸才是大老板,一双鞋比你卖了都贵!你那时候怎么说来着?”
在徐广进有些扭曲的面容前,何好玉快意地一字一句地说:“她的鞋子肯定是假的!你那双勾子都画反了的鞋才是真的,现在想想,这可真是笑死个人。让我看看,现在的徐大经理,你手上那个表也是几百块钱买来的老力死吧!”
尽管气氛紧张,还是有人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然而没想到何好玉并没有停,手指再指向人群:“还有你,你,你!”
这三个被指的是女生,是曾经小时候和何好玉关系最好的,之前和何好玉还组成了四人组,同学会更是聊得热火朝天。
何好玉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三个刚刚发现她变成兔眼就连忙躲开的三人:“当时你们说嘉肴不把她的秘密朋友介绍给你们,就不是你们的朋友。你们要让其他人都不和嘉肴玩。这件事,总不是我让你们干的吧?还有——”
几只鸟雀随着她的指认扑棱扑棱地飞了出去。
何好玉没在意,目光恨恨地略过了秦泽琛,到了下一个人身上,正要开口,广播此刻又响了起来。
“山雀先生投下了它的一票,它发现了第二双兔子的眼睛。”
“布谷鸟三姐妹很高兴,它们同时发现了有三只兔子,不小心露出了它们的毛皮。”
就在这个广播话音刚落时,那个徐广进也痛苦地捂住了眼睛,而被何好玉指着的人群中的三个女生则更让人恐惧——她们五官没有变化,然而全身都长出了一层白色的毛茸茸的兔子毛发,就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兔子皮。
她们自然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变化,神色惊慌,下意识地尖叫出声,然而没想到的是任由她们怎么开口,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其他人就看到更惊异的一幕,只见这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开始挤眉弄眼起来,看样子居然是在靠着挤眉弄眼交流消息。
到最后,她们好像是确定了什么,三个人退出了人群,找个角落挤在了一起,瑟瑟发抖起来。
之前看到兔耳兔眼,于兮若还尚能忍受,但是现在看到了一个人全身长出皮毛还怪异地挤眉弄眼,她时候真的觉得从心底发凉,忍不住抓住秦泽琛躲在了他的身后。
秦泽琛挡住了于兮若,然后迟疑了一会,看了几眼广播,到底还是有些坚定地说:“所以你们看,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不能再内讧了!如果我们再相互指责下去,只会导致最后所有人都变成兔子!”
秦泽琛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并且有了前面情况做佐证,不信也得信。不少人也看出来了,广播就是在挑拨离间,想让他们互相指责,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真的几乎所有人都变成兔子。
秦泽琛这时候看见何好玉眼中都是恨意,似乎还想开口拉其他人下水,于是出言警告:“何好玉,你的事情可不止这点,你总不想真的完全变成兔子吧?”
听到他的话,何好玉脸上愤恨更重,她咬咬牙,看着秦泽琛开口:“你!你也嫉妒嘉肴!你也嫉妒她的家世!你!”
何好玉的话还没说完,于兮若冲出来打断了她:“你胡说什么!你想栽赃陷害吗?泽琛他根本没做过这个!”于兮若想看秦泽琛:“泽琛,对,对吧?我相信你不会这样的!”
秦泽琛眼中有些慌张,但最后他还是说:“对!你尽管胡说好了,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没有鸟飞出窗户,而广播声也开口:
“陪审员们不认同何好玉同学的指认,这是诬告。”
“诬告在法庭中不被允许,所以何好玉同学将受到惩罚。”
“她将获得,匹诺曹的鼻子。”
广播的话音刚落,何好玉就感觉到鼻尖发痒,然后开始慢慢伸长,足足生长了有一公分。
何好玉再次瞪大眼睛,被巨大的惊恐击倒,没再出声。
见状,秦泽琛暗暗松了口气,在衣服上拭去了手心的汗水。他对着满脸担心的于兮若,低声安慰道:“这既然是法庭,而且之前也都讲究凭证,我相信嘉肴的朋友不会诬陷好人的。”
于兮若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一句:“所以说,刚刚他们说的其实都是真的?他们都?”
秦泽琛迟疑了一会,点头:“大概,都是真的。”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于兮若抓紧了秦泽琛的胳膊,又压低了声音:“那么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泽琛,你也别管他们了。”
秦泽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犯了错,可以去向嘉肴认错,不应该……”
于兮若抢白道:“怎么不应该?你难道忘了我,我的那些朋友是这么对我的?怎么不应该?”
秦泽琛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事之后再说,我们先把当下的事度过去,总不能见死不救,让他们都变成兔子。”
说完之后,他看向众人:“大家对现在的状况应该已经明白了,状况不能再坏。我有提议,现在大家都保持沉默,等待审判结束。”
其余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纷纷点头。那几个已经有些部分变成兔子的徐广进,何好玉等人自然不是不服,已经有其他人开口警告:“你们要是再敢乱攀扯,那我们就集中攻击你们!让你们变成一只真兔子!”
这种威慑下,大家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
秦泽琛看向了广播:“这位嘉肴的朋友,你看现在罪行最大的人都受到了惩罚,其他人也已经被吓破了胆,肯定也是诚心悔过了。你不如让他们出去后向嘉肴认错,求嘉肴原谅?嘉肴很心善,她肯定也不会想变成这样的。”
“哈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广播机械音发出了这个音节,莫名带着嘲讽,但它并没有搭理秦泽琛,而是说道:
“此外,为了表彰何好玉同学的检举有功,她将减轻一部分罪责。”
广播声话音刚落,何好玉连忙去照镜子,然后她惊喜地发现,她的其中一只兔眼消失,变成了正常的,她原来的眼睛。
何好玉顿时大喜,片刻之后,她看向了那群挤在一起的同学,露出了一个渗人的微笑。与她同样的表情的,是同样长着兔眼的徐广进。
那三个挤在一起的兔皮女同学也开始又疯狂挤眉弄眼起来。
见状,秦泽琛顿感不妙。只要这一句话,之前对于何好玉他们的恐吓就不再能生效。
果然,何好玉再次开口:“还有那个,躲在最里面的那个小个子!他之前也一直说嘉肴的坏话!”
一只灰头鸽飞了出去,于此同时,何好玉又发现她的兔尾巴变小了!
“那个女生!她嫉妒嘉肴有那么多男生和她说话,所以也到处说坏话!”
“这个男的也是!他……”
一鼓作气,何好玉又点出了三四个人,然后居然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兔眼和兔尾巴变了回去。
徐广进自然也不甘其后,甚至他担心有些罪状被何好玉抢去,他再说就没有效果了,甚至抢着开口,也点出了两个人。
那三个聚集在一起的女生则是朝着广播疯狂挤眉弄眼,对着之前有联系的几人指指点点,没想到就算没有出声,她们的揭露也有效果。
好不容易安静的人群又动乱了起来,不再像是之前的小打小闹,那些兔子特征在人群中开始爆发,而为了摆脱身上的特征,人们更是疯狂相互指责揭短,有好几个人为了让指责的人闭嘴还动起了手,场面一片混乱。
数不清的鸟雀从窗口飞了出去,而树木上又钻出更多的鸟雀,合拢着翅膀看着树下的这场闹剧。
直到广播警告他们法庭秩序不容扰乱,否则就要再次惩罚,这才让他们停下冲突。
然而尽管如此,不少人之间也已经结了深仇大怨,脸红脖子粗地互相瞪视,甚至有些人没有变成兔子眼睛,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比兔子眼还要红了。
秦泽琛的眉头更紧,他试图阻止但根本阻止不了,要不是有何好玉的前车之鉴,估计也想把他拖下水。
秦泽琛无力地看着场上的变化,忍不住再一次对广播开口:“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已经够了吧?你自诩公正,再这样下去又有什么公正可言?这是私愤,你就是恶魔!我要和嘉肴讲话!她,她肯定……”
广播的声音这次终于肯搭理他了。
“秦泽琛同学记一次警告。”广播上这么说着:“这里是审判的法庭,不是你的演讲台和秀场。经过陪审团的讨论,你之前的行为已被认定为阻碍审判与包庇犯罪,再有下次,将会加重处罚。”
“收起你无用的英雄主义与可笑的拯救者情结,你并无权利替受害者作出原谅的决定。”
“虽然这对你来说也是罪行之一,但在本次法庭暂不予处理。”
秦泽琛不敢置信,他的脸也红了起来,他张张嘴想说什么,脑子里有无数的话想反驳,却因为想到那句“加重处罚”而噎在喉咙口,并没有出声。
这绝不是恐吓,会像是“匹诺曹的鼻子”一样让他刻骨铭心。
于兮若这时候拉了他一把,秦泽琛深呼了一口气,最后借着台阶没有再说话。
于兮若却看了那个广播一眼。
……原来这也是,包庇犯罪吗?
广播制止了人群的肢体冲突,而且经过一时的情绪上头,他们也冷静了下来。
这些人都三三两两地分开,然后互相看着彼此。当年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在刚刚被抖落了出来,尽管说是可以减罪,然而可以抵消的部分远远小于被揭露出来的部分。
所以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完全被他们的现状给披露了出来,大部分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两三样兔子的特征。
其中最严重的自然是何好玉和徐广进,他们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人,更像是一只直立的,行走的大兔子。
广播是声音伴随着沙沙声此刻又响起。
“对于审判证据的举证,大家看起来都做的不错。接下来将由大法官进行罪责的认定。正如之前所言,兔子将会受到审判,而其他人将可以无罪离场。”
“接下来,陪审团将依次陈诉理由,而由大法官白夜莺做出最后的裁决。”
“作为对兔子的惩罚,它们会保留兔子的形态,然后将会被流放到人类世界。”
尽管大家已经对这个结果有了预料,然而当听到预感成真时,除了极少部分如秦泽琛的无罪者,其他所有有了兔化形态的人还是露出了惊骇之色。
他们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像他们这样不人不兔的怪物,别说不能被社会接受,连他们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模样。
这些人躁动起来,无能地向广播发出了抗议:“你们凭什么这么审判我们!你们没有这个权利!没有一条法律可以允许你这么做!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
然而那个广播并没有理睬他们的意思。
其中有一个人想到了关键,他说出了比较关键的一点:“就算你是嘉肴的朋友也没有审判我们的权利!你让嘉肴过来!我们可以对她道歉!如果她原谅我们,你就不该再审判我们!”
其他人同样想到了这点,于是纷纷附和。
他们知道嘉肴在现实中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好脾气的善良女孩。
这完全可以从她知道了过去,却只选择退群和拉黑甚至都没有骂他们一句,知道她的脾气。
这些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嘉肴的心软上。
他们可以痛哭流涕,可以跪地求饶,可以送礼赔款,怎么都可以,只要可以让他们免于变成这奇形怪状的兔子生物。
秦泽琛冷眼看着,他觉得这些人就是痴人说梦。
这个广播里的人明显已经做出了决定,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把嘉肴叫过来,还给他们机会求原谅?
这样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过了十几年都要向他们报复的“秘密朋友”,决计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的。
只是这次,广播又出乎了秦泽琛的预料。
在一阵沙沙声的沉默之后,广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同样是机械声,听起来却比之前那个声音更没有感情。
那个声音说:“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你们的罪责是该由她本人来宣布和裁定。”
“既然这样,我们就来修改一下审判的规则。”
“接下来,陪审团将依次陈诉理由,而由大法官嘉肴做出最后的裁决。”
随着这个广播的声音落下,之前一直无法打开的教室门被轻柔地推开,阳光映射着灰尘从门外直泄而入,落在地上,形成了温暖的光斑。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门口出现的人影上,不少人心中一动。不管其他想法如何,至少他们因为要见到一个熟人,一个现实中的人而觉得心中安定了一些。
还有一些甚至有些恶意地想,等那个叫嘉肴进来,或许还会被他们的模样吓一跳,甚至还在想如果她不原谅,他们将会用一切手段,现实中的权势去恐吓她“原谅”。
只要见到人,人可比问题要好处理多了。
然而当那个嘉肴继续推门,完全走进来之时,他们之前的想法就完全消失了。
走进来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嘉肴,而是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背着小书包的七八岁小女孩,而她的身边还飞着一只胖胖的,在现实中绝不可能是活物的白色鸟形布偶。
看到他们如今这样半人半兔的怪物模样,甚至目光都扫过了那两只站立着的人形兔子,这个小女孩的目光依旧很平静,没有看到半分惊吓与意外。
这个小女孩路过他们,径直地走到了讲台上,然后费劲地爬到了属于老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因为个小腿短,小女孩就算坐上了位置,小短腿依旧着不了地,而她的手臂也是努力地扒拉住桌面,才能勉强从课桌后露出小脑袋来。
她努力地在嫩生生的小脸上做出认真严肃的表情,开口对台下的人开口,声音还脆生生的,带着一些漏风的口齿不清:
“各位好,我是嘉肴。现在开始,我会接手白夜莺的位置,成为这场法庭的大法官。”
童话启示录:
No.40 手捧空花盆的孩子
大家只记得为那个诚信的孩子将会成为国王而欢呼。
却忘记惩罚那么多孩子的花盆因为欺骗开出了花。
那些孩子长大后没有成为国王,但他们长成了各种各样的人。
连国王都对他们束手无策。
第41章 童话启示录41
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认出小女孩是谁,然而当她脆生生地说出“我是嘉肴”时,很多人的眼神却都恍然了。
破旧的教室里布满了尘灰,光线从树的缝隙间射入成束,微尘在光芒中飞舞。
似乎是在小女孩开口的瞬间,墙上那口已经停滞了十五年的时钟才开始重新走动。
滴滴答答。
所有人的思绪都回到了真正的那一天。
那是一年级开学后极平静的一天,可是在那天早上的第一个上课铃响过之后,班主任却领了一个小女孩进来。
班主任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对全班同学说:“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以后就是大家的同学了!大家鼓掌欢迎!”
热烈的掌声响起,所有人都看见那个小女孩脸色害羞得发红,神色不安,却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大家好,我叫嘉肴!嘉是很好的那个嘉,肴是菜菜的意思,你们也可以叫我的小名菜菜。”
她穿着这个乡镇里根本买不到的粉色公主裙,梳着需要打理的双马尾辫,背着同色漂亮的小书包,皮肤雪白,在早晨的光照下,漂亮精致地如同走错宫殿的小公主。
这一瞬间,足以勾起人们心中本能对美好事物的喜爱。
在小女孩说完自我介绍之后,全班同学在一些小皮猴的带领下再次鼓起了掌,所有人都想坐在她的旁边,成为她的同桌。
小女孩脾气也温柔,总是认真地同所有人搭话的同学说话,想融入新的班级。
但是就算这样,她也和所有其他同学不一样。
她说话的口音和老师不一样,说出来的话总是怪样怪调的,会很努力地听却依旧听不懂老师和同学说话的意思。
她的行为和大家不一样,她总是说要保持干净才能不生病,所以吃饭前要洗手,冬天要擦香香,不肯和别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裙子溅了泥会哭。
她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这个学校里的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孩子们也是一样。只有她每天能穿鲜亮的裙子,梳着漂亮的发辫,连文具盒里笔和水壶都要比别人的漂亮。
最后还有一点,她有一个神秘的朋友,却从不肯告诉别人是谁。真问急了,就抱着自己带着童话书抿着嘴看着你笑,半天才肯露出两个字“秘密”。
她真的太不一样了,与这个学校的人或事都格格不入。
渐渐地,那种对美好的本能喜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心思。
一些不同的,也不好的心思。
就像是看见一块洁白完整的白雪,一丛美丽繁茂的花枝,一轮投影在湖水的明月。
在第一眼的惊艳之后,升起的同样有摧毁它的欲望。踩碎它,剪坏它,搅乱它,好让它不要那么漂亮。
……好让它和他们一样。
凭什么她可以不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她所有的特别就都是错了。
这种心情渐渐发酵,一开始也只是被压在心底。
班里的人也知道嘉肴有一对很厉害的父母,都是金贵的大学生,特别是嘉肴的父亲还是有钱的大老板,比村长还要有钱。
就算是小孩也懂得一些世故与眼色,所以他们想得再多,也不会做出什么。
或许本来一切可以这么保持下去的,保持到小学毕业,保持到她离开这个学校,她都不会发现这一切的异常。
但是有一天,这个平静被打破了。
嘉肴坐在讲台的教师椅上,然后看向了身边的白夜莺。
在她眼里,她看见的并不是一间落满尘灰的教室和怪形怪样的人。
在她眼里,她现在真的是走入了一间法庭。
她所落座的位置是大法官的座位,在庭下是三十二个被告,却都是小孩子,看起来年纪和她成为的小女孩差不多,也是七八岁上下。
只是这些小孩穿着有些古怪,有些酷酷地带着红色墨镜,有些带着兔子耳朵发箍,有些披着白色毛绒披肩,还有些背着圆圆的白色绒毛背包。
嘉肴唔了一声。
七八岁的孩子法官和七八岁的孩子被告,这样整个法院看起来就没那么让人感到紧张了。
同样让人不感到紧张的是陪审员们。
这些陪审员全都是鸟类,满满当当地站在法庭左右从窗户生长进来的树枝上,低声地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着,仿佛对接下来的审判很有各自的见地。
嘉肴在法官位坐下之后,那些小鸟都安静了下来,还非常通人性地向嘉肴点头示意。
嘉肴有注意到在法庭的最后的位置阴影处,居然还站立着一只褐色皮毛的猫头鹰。
它单脚站立,左眼睁着,右眼闭着。见嘉肴看过去,猫头鹰改成把左眼睁开,右眼闭上。
嘉肴不知道它这算是在和她打招呼还是在证明它没睡着。
但是既然是这种配置的森林法庭,却让嘉肴之前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在决定赶鸭子上架地替白夜莺来当大法官前,广播有给嘉肴进行过简单的岗前培训。
重点只有三个:
首先,明确审判的目的是定罪,嘉肴需要分辨出被告中的兔子,将他们定罪,罪名就是兔子。
其次,她要负责先宣读审判须知,使被告明白自己的具体罪责。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嘉肴要进行最终的裁决,将有罪的定罪,无罪的释放。最后这步虽然说很难,但是会有陪审团全程帮助,并不是让嘉肴自由发挥。
嘉肴原本以为所谓的罪名是“兔子”是从一堆毛茸茸被告里找出伪装成其他毛茸茸的兔子,结果现在才发现居然是从孩子里面找。
孩子里怎么会有兔子?而且兔子又是什么罪?
之前只听过渡鸦提过一耳朵什么兔子眼睛红,嘉肴不是很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想好好帮白夜莺完成这次审判。
首先,就是宣读审判须知。
嘉肴看向了布偶白夜莺,然后朝着它伸出了手。
广播里说,布偶白夜莺会提供给她所有需要的所有东西。
布偶白夜莺啾了一声,然后略微向上抬头,露出了自己的白白的肚皮。
嘉肴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布偶白夜莺的肚子上居然出现了一道拉链。
“啾!”布偶白夜莺叫了一声,示意嘉肴把拉链拉开。
嘉肴:……
这拉开之后不会让布偶白夜莺漏棉花吧?
嘉肴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在布偶白夜莺的催促下拉开了拉链。
这里面并没有如同嘉肴所想那样塞满了棉花,而是一个异次元一样的小空间,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另外还有一枚小巧的印章。
嘉肴把书和印章拿了出来,又帮布偶白夜莺把拉链拉好,又摸了摸,确认它的棉花肚子没有瘪,这才放心地去打量拿出来的这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书,这是一本正方形的书,大小和八开的长边差不多,看起来也不厚,薄薄的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