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的大脑等了两?秒才艰难地读懂这句话的意思,指挥着柊与理晃晃脑袋。
刚刚一直被迫张着嘴,此刻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泛酸。
她侧过头将半张脸埋进床里,又发现丝质的被面比自己的脸颊还要更凉一些。
好在迹部听到她的回答,就也没不管不顾拉着她继续。
只是将柊与理从床里抱了起来,扶着她已经不太?能直起来的腰,让她坐在了他的怀里。
没有继续的是啃噬一般的亲吻。
但依然有细密而又轻柔的啄吻落在柊与理的脸与衣领里。
又过了一会儿,柊与理才逐渐从刚才那种过于?激剧的刺激中找回思绪。
她有些呆愣地在他的大腿上坐直身体,可?一旦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就很?快会被他托着后背重新贴近。
柊与理感觉他们好像比从前更加亲密了。
因为眼下的情形仿佛连言语都失去了意义。
可?那种依然留存的、想要靠近彼此的欲求,却并未因此而消失。
有一种更加难以?满足的贪婪正?在身体里翻腾着。
柊与理很?难说清那是什么?东西。
她难耐地看向男友,又在看着他捧起自己的手掌,垂头亲吻她的掌心?时,发现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景吾。”
柊与理将手放在那个隔在她与他身体之间的方形物体上。
“这是什么??”柊与理茫然地问?。
他闻言,亲吻的动作一顿,开?口时的声音略微发哑地回答说:“垫子。”
柊与理:“……”
她当然知道这是个垫子。
而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垫子?
是他刚刚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放在这里的吗?
可?为什么?要用垫子把她和他隔开??
明明她正?跨坐在他腿上,而如果没有这个垫子的话,他们就能与彼此离得更近了。
柊与理想跟他离得更近。
于?是她揪起垫子的一角,正?要将它甩到一旁,又很?快被他圈住手腕制止了。
柊与理疑惑地看向他,迹部却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空气静默了许久。
而当他再次凑过身来,亲吻她的嘴唇,柊与理又从这个停留得有些久的吻里感受到了一丝难言的意味。
就连离开?时他的动作,也是沉重而缓慢的。
仿佛带着某种禁锢的镣铐,凭借着难以?想象的意志才得以?艰难地才将这一吻完成。
“不能在这里。”
他喉结滚动时,会有某种细微的、像是进食、又像是压抑着食欲、不自觉地吞咽一般的声响。
“也不能是现在。”
柊与理听见他说,可?她自己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为什么?不能是这里?不能是现在?”柊与理问?。
明明她只是想把这个妨碍她和他拥抱的垫子拿开?。
毕竟它这么?厚,这么?碍事。
然而迹部闻言只是短暂地阖上双眼,随后呼出了宛若经历了一场溃败、又或是说再也无法自持一般的轻叹。
他早该知道的。
她的好奇不仅会是方便他引诱的馅饵,还会是让他深陷泥沼的灾难。
“非要拿开??”
再次睁眼时,他看向她的眼神几乎有些残忍。
可?比他更加残忍的、天真的、有着绿眼睛的小恶魔却又在此时退缩了。
她像是从他不太?寻常的口吻觉察到了威胁,忽然有些支吾地说:“我只是想抱抱你。”
迹部景吾:“……”
除了顺着她,他也没有其?他选项可?以?选。
所幸她的愿望还是如此简单,想要实现起来也不算太?难。
只需要将她稳稳地托起,让她坐到垫子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再像刚才那样远。
唯一的缺点是当属于?女孩的体重隔着软垫施予在他的身体上、她柔软的胸脯也再次靠近时,原本的难耐就变成了另一种困捱。
可?柊与理是开?心?的。
她虽然还是不懂那个垫子为什么?一定不能拿开?,却又在能够完整地得到一个拥抱后,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趴在男朋友的肩膀上犯起困来。
然而午休只有那么?一段,折腾完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间。
没睡多久柊与理就被喊醒了。
她撑着酸胀的眼皮,被抱到衣橱边,看着迹部从里面拿出新的衬衣和裙子,继而抱着她回到床边,将她和替换的衣物一起放下。
“换好就出来。”离开?休息室前他又啄了下她的唇,撑在她颈后的手指微动,让柊与理舒服地眯起眼。
她忽然就有些不想动了。
可?换衣服这种事也不能让男朋友来代劳,就只能自己把身上早就变得皱皱巴巴的制服都换了。
换完她学着迹部以?前做过的那样,将不再平整的制服放进另一个衣橱中。
做完这些,柊与理已经清醒了不少,可?清醒同时也意味着,在看到那张比自己制服还要皱得不像话的床时,她会瞬间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柊与理:“……”
她不知道会长室里的这个房间平时由谁在打?扫,可?显然正?常的午睡不太?可?能把这里弄得一团糟。
于?是出于?某种害羞与心?虚,柊与理开?始铺床。
而由于?她在休息室里花费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几分?钟后,一直没等到人?出来的迹部不得不来敲门。
“柊与理。”
他的声音紧跟在敲门声后响起。
“衣服换好了吗?”
“换好了!”
柊与理应了声,随后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身子挺拔的少年?伫立在门口,扫视着房间内。
他很?快发现了这里面与先前的不同之处,随后轻叹一声,走过来将她重新揽进怀里。
他看了眼一旁的床,重新铺好的被面上没有一条褶皱在,齐整得都让人?有些想要赞叹。
可?迹部景吾却没这个打?算,反倒像是对此感到了些许无奈。
“还是害羞?”他一眼就望见了问?题的本质所在,于?是只用这一个问?题就让柊与理的脸红了起来。
她抵在他的胸前点了点脑袋,然后听到男朋友解释说,这里平时都是迹部家的佣人?在负责清理。冰帝校方不可?能会提供那种额外的、超出限度的服务。
而这间柊与理一直觉得很?夸张、甚至还带休息室的会长室,其?实也是因为迹部家破格的资助才得以?提供的。
但他这样一说,柊与理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意思是……你家里的人?,也都知道我中午在这里吗?”
从前他们只是午休时一起在会长室吃午餐。
再怎么?样,听上去都很?纯洁清白。
但跟男朋友一起午休,这就是另一码事了。
“啊嗯?”
结果迹部闻言挑起眉梢,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可?瞒的。”
他说得天经地义,跟在陈述太?阳会从东边升起那样坦然。
柊与理:“……”
“那你当时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她又好奇了。
既尴尬得不想听,却又忍不住想知道男朋友当时是怎么?介绍的自己。
而听她这么?问?,迹部景吾不知怎么?的,就再一次开?启了缄默模式,不愿多说了。
柊与理:“……???”
这人?!
又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
有了前几次被糊弄被吊胃口的经历在,柊与理这一次说什么?都想立刻马上当场就知道答案。
可?她学着上次那样,试过了轻蹭、亲吻、将声音放软,都没能成功撬开?男朋友比蚌壳还硬的嘴。
好可?恶。
柊与理想。
难道自己对这样的迹部景吾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再罚他一个月不准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用。
甚至要不是她自己今天主动,迹部景吾似乎还真的准备继续将那个约定坚守到正?式结束。
啊啊啊!
猜迹部景吾的心?思比做数学题还难!
柊与理有点高兴,又有点烦。
她推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一脸沮丧郁闷地瘫倒在了床边,还止不住有些生气地捶了几次床垫。
就在柊与理把脸埋在被子里,沉默地思考有没有相应的解决办法时,她听见了迹部景吾的呼喊。
“……柊与理?”
带着一点紧张与慌乱。
发现他这副与平时不同的反应,柊与理在疑惑之余,聪明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她直觉男朋友不一般的反应是因为自己的沉默,于?是继续趴在床边,但又用手环住了自己的脑袋。
生怕自己的异样从两?侧漏出去。
这样等了一会儿,柊与理的耐心?很?快得到了回报。
“……丽塔?”
他用了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名字,听上去甚至比刚才还要无措了一点。
不过这种紧张又无措的反应就好像是什么?呢?
柊与理想了半天,没有找到特别适合的形容。
直到一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吻落在她的颈后。
带着那种,仿佛是在触碰自己心?爱的易碎之物的慎微与珍爱。
……他是不是以?为她在哭啊?
柊与理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要起身解开?这个误会,又感到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
宛若一声轻叹。
“我对母亲和他们说。”
柊与理悄悄侧过头,去看他认真的脸。
而这次,即使?已经看见她望了过来,即使?看见她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一点泪痕。
他也没再掐断自己的告白,只是单膝跪在她的身侧。
“以?后我会跟这个叫森见柊与理的女孩一直在一起。”
“我们总有一天会结婚。”
“结婚”是个森见柊与理不常会听到的词语。
它在她生活中出现?的频率, 实际比“格罗滕迪克”这个名字还要低。
后?者是布尔巴基学派、严谨数学的代表人物。
有许多人将他视为现代数学的奠基人、代数几何的上?帝、纯数学的神。
也是柊与理的偶像之一。
但会造成这种状况的主因,本质上?是柊与理的家庭构成过于?简单的缘故。
柊与理的父母都?是各自?家里独生的孩子,两边的老?人也都?在柊与理记事前便?撒手人寰。
为?数不多的几位远房亲戚, 也基本在森见家最困难的时期断绝了与他们的关系。
因此即便?后?来森见家的情况有所好转,那些?人也没再有脸面和胆子主动贴上?来, 说要与她家和好如初。
于?是需要参加亲戚的婚宴这种事,对于?柊与理来说是不存在的。
父母的同事中,虽然不时也会有人找到心仪的结婚对象, 但是自?从爸爸去世、妈妈的工作重心转向海外, 这项活动就?彻底从社交圈狭小且仅有同龄人的柊与理的世界中退出了。
偶尔在午休期间?听同学们讲八卦,听世家小姐少爷之间?的爱恨纠葛, 柊与理也顶多只听过谁和谁打算在毕业之后?订婚。
同样的,柊与理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从高中起?便?情定终生。
但她直觉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会是非常微小的。
以至于?无论怎么听,柊与理都?觉得这个词语实在是太?过陌生了。
她张了张嘴,却又连自?己想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拼命地思考。
将听到的具象抽象化, 将看见的笼统向严谨归拢。
于?是在告白结束的无声中,在少年因久未得到回应而露出的单薄微笑里,柊与理侧过身, 摸了摸他略显倦意的脸庞。
这样的动作依然没能很好地抚慰他眼?底的晦暗, 但他还是牵起?了女孩的手。
凝视着她的眼?睛,吻过她的手掌。
无所谓。
只是预想中的某一种可能成真罢了。
迹部景吾想。
那些?缜密严谨的逻辑,她大?概都?只给了数学。
所以即便?说出了“要一直在一起?”, 但也确实没有考虑过在她的人生里还有结婚这一选项。
甚至就?连那些?无所顾忌的亲吻开始时, 她都?很少会考虑到她的男友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也存在可以将她弄哭的可能。
何况虽然她对他的发言没有做出任何答复, 但至少也没有表示明确的拒绝。
她依然是属于?他的。
而只要这个事实可以不被?改变,那么即使她这辈子都?不想跟他结婚也无所谓了。
可紧接着, 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翠色眼?眸的小恶魔,却忽然提出了一个令他猝不及防的问题。
她说:“景吾。”
“你现?在,是在跟我求婚吗?”
“……什么?”
柊与理看见她的男朋友怔在原地。
他漂亮微薄的嘴唇翕动,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什么错误的抉择。
“这只是——”
否认尚未说完,又被?他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只是什么?
这当然是希望能和她结婚的意思。
他无法否认这一点。
可他也从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向她求婚。
这里没有玫瑰也没有戒指,没有极光也没有银河,甚至连她喜欢的任何要素都?没有。
不够正式的场合。
缺乏仪式感的现?场。
连订婚这一步也被?直接略过了。
然而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依然无法否认对她的渴望。
同时又在担心,她会不会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前,对他否认的话语产生哪怕一秒的感伤。
她的脑子里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她与他会分开”的念想。
哪怕那个念想只是别人无意向她提起?,并只她脑海中停留了片刻。
于?是他只能再次将她抱进怀中,亲吻她的唇角。
“是求婚,但不是正式的。所以你可以继续保留你的答案。”
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
哪怕再怎么想要跟她在一起?,却依然会留给她可以选择的退路。
再一次的,他感到那双翠色眼?睛的注视,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甜蜜与疼痛。
可这回,她没再像之前那样玩弄他的欲望和痛苦。
没有玫瑰和戒指,没有极光和银河,是不是正式的求婚都?无所谓。
她知道的,他总是会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
但这不妨碍她先说出自?己的回答。
“那我以后?再跟你说我愿意。”
柊与理说完,也亲了亲男朋友的唇角。
——同意跟她“一直在一起?”的迹部景吾,他对森见柊与理的喜欢具体多到了哪个地步?
这个在爬山时出现?又悬而未决的问题,柊与理想自?己应该已经找到了答案。
——是想要跟她结婚的地步。
而在认真又镇静地说完这句话后?,柊与理非常果断地推开了自?己的男朋友。
因为?眼?下已经是下午了。
又到了该回去做题的时候。
当天下午回家时,柊与理看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妈妈。
由?于?事务紧急,所以哪怕假期已经进行到了末尾,她也还是只能提前结束休假。
但她还是尽可能订了晚一点的飞机,因为?马上?就?是柊与理的生日?了。
于?是生日?前一天,翌日?还要上?课的柊与理没有按时入睡。
等到了凌晨零点,竹芝女士给她过完生日?切了蛋糕,柊与理才带着她的祝福和亲吻,跟她道别。
公寓的大?门被?阖上?后?,世界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已经过了睡觉时间?反倒不再犯困,柊与理拿出手机,
除了朋友和男朋友,一些?平时基本不会在社交软件上?聊天的同学,有挺多人都?给柊与理发了生日?快乐。
不过卡着零点零分的就?只是有三个。
其中北条的最显眼?。
光是感叹号她就?用了整整一屏幕。
还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柊与理点开,发现?是北条用小提琴锯木头似的给她锯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一边锯她还一边唱。
用自?己的人声音准弥补了她过于?差劲的小提琴技术。
不过虽然是锯木头,但从手型来看北条还是练了挺久的,更何况她最近还要期末考试了。
柊与理把这个视频存进手机相册,乐滋滋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视频末尾北条说每年都?弹钢琴,没新意,以后?每年换一种新乐器给柊与理奏乐。
还让柊与理从现?在就?可以开始期待明年她选择的乐器了。
柊与理觉得什么都?行。
哪怕明年北条用三角铁给她敲一首生日?快乐歌,她也还是会听完,并在最后?为?她送上?掌声的。
小光也给柊与理说了生日?快乐。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柊与理猜测估计是自?己当时和迹部寄给他的那些?东西,丢在了物流的路上?。
不然按照发小的家教,他不可能不来跟她道谢。
于?是柊与理没把上?次给他寄东西的事情告诉他,就?只说了谢谢。
发完这句谢谢,柊与理切回聊天列表,看到迹部景吾的头像,然后?轻轻“嘶”了一声。
她这才想起?之前一直忘记跟小光讲,自?己和迹部景吾交往的事了。
……还是等他回国,有机会聊起?这方面再说吧。
后?觉已经错过很久最佳告知时间?的柊与理挠挠脑袋,担心自?己一跟发小聊起?来,会直接把自?己收到求婚的事情说出去的,还是决定先将此事按下不表。
柊与理虽然不知道小光对此会是什么表态,但北条之前就?已经炸过一遍了。
她闹着要连夜回来,还是柊与理说了好几遍不是真的求婚真的不是,并把她的考试安排翻出来,才勉强让北条冷静下来。
至于?妈妈那边,柊与理至少是不打算现?在就?说的。
毕竟这种事情她自?己后?来回家仔细回想了一遍,都?感觉有点太?不真实太?夸张了……
况且比起?让她好好珍惜这段感情,柊与理觉得妈妈或许会更像北条说的那样“我要是竹芝阿姨,我第二天就?要冲进冰帝看看到底是哪个混小子把我的天才女儿迷成这副德行”。
可介于?迹部那边已经告诉了他家里所有人,关于?柊与理的情况,所以对于?自?己这边不敢向妈妈坦白的情况,柊与理还是有些?愧疚的。
不过迹部对此倒像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说:“有伯母的认可自?然更好,但最重要的依然是你的想法。”
颇有些?“名分不重要,我有你就?好”的意思。
弄得柊与理都?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了。
于?是在一一回过收到的消息后?,柊与理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间?给迹部景吾发去了消息。
他说过他今天会等她吃完蛋糕,发来消息再给她打电话的。
盯着屏幕上?那个迹部掐着零点零分零秒发来的“生日?快乐”。
有一瞬间?柊与理甚至在想,要是自?己吃完蛋糕直接睡觉,他是不是会等她的消息等到天亮?
答案好像是会的。
毕竟迄今为?止迹部景吾答应她的事情,除了嘴硬的和不肯告诉她的部分,其余他都?做到了。
就?连那个胡搅蛮缠的“一个月不准碰我”,如果不是柊与理自?己搅局,否则他也是能完成的。
电话迅速被?接通了。
“生日?快乐,森见柊与理。”
他很难得的喊了她的全名,舒缓的声音里有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稳的郑重。
“谢谢。”
从没被?人这么祝福过生日?快乐,柊与理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她绕了绕自?己的发梢,又听他问:“已经困过了?”
“嗯……现?在好精神。”
“啊嗯?那要不要讲故事给你?”
他笑起?来,又刻意将嗓音往下压了一点,比平日?里更加低沉磁性。
这是个很诱人的条件。
但柊与理拒绝了,理由?是她觉得讲故事她不一定能睡着,还大?概率会让她男朋友越讲越精神。
到时候他们两个就?都?别睡了。
第二天一起?顶着黑眼?圈去学校。
最后?柊与理决定让男朋友只要不挂电话陪自?己睡觉就?行。
重新只剩她一个人的公寓空落落的。
家里没有人在的时候,所有的门锁和窗帘,柊与理都?会习惯性检查两次有没有阖关稳妥。
他不挂电话,她就?也可以一直听着他的呼吸。
“好。”
随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柊与理闻言就?也跟着缩进了被?子里。
过了五分钟柊与理试着喊了一下男朋友的名字。
他立刻应了。
然后?再过了五分钟,柊与理又喊了下男朋友的名字。
他又应。
同样的事她做到第四遍,时间?也来到了凌晨一点过时,迹部景吾这回没再顺着她。
“再不睡明天早上?抱着你进学校。”
这个后?果,无论是公主抱还是普通抱小孩子的抱法,都?是柊与理无力接受的。
更何况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男朋友真的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来。
柊与理不再作乱,静下心来为?自?己营造睡意。
其实她的身体早就?困了,只是精神亢奋,于?是一旦真的安静下来,柊与理很快沉进了没有梦的良夜里。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朦胧地听见了一句晚安。
是比晚风更加轻柔的声音。
第二天柊与理被?闹钟叫醒时,看见通话非常成功地没被?任何意外因素掐断。
她困了吧唧地凑过去,又被?听筒里传来的环境音弄得本就?没怎么清醒的头脑更加迷茫了一会儿。
因为?安静的室内或者车内,显然是不会有这些?像是脚步声一般的动静的。
更不要说柊与理好像还隐约听到有人在跟他打招呼,说迹部前辈早上?好什么的。
柊与理:“?”
她看了眼?时间?,的确已经到了上?学的时候,可他那边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坐起?身,动作带出一串窸窸窣窣的声响。
“醒了?睡得怎么样?”
那边从闹钟响起?便?得知她已经醒来的人笑着问。
柊与理无精打采地说了声“还行”。
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晚上?一点多睡的觉,她的男朋友就?精神得跟把睡眠进化掉了似的。
电话另一头传来他因笑而变得轻快短促的气音。
然后?他问:“有空来把落地窗的窗帘拉开吗?”
落地窗的窗帘?
柊与理茫然不解,但还是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打开紧闭的房门,来到客厅。
入夏后?难得少有的清凉晨光已经从缝隙里溢了出来。
客厅里安安静静,竹芝女士离开前,请人将她多数的生活痕迹都?清扫了干净。
如果不是厨房岛台上?没有收起?来的蛋糕刀叉,生日?这件事几乎已经被?柊与理从脑海里抹去了。
拉开窗帘,隔着落地窗的玻璃,柊与理无法以远眺其他楼宇的方式,看见风在这座钢筋与水泥铸就?的森林中穿梭的痕迹。
没有明白迹部景吾让自?己拉开窗帘的用意,柊与理举着手机,视线也随之无意识地垂了下去。
于?是很快她又发现?,总还有人是记得的。
不管是手机里保存的视频、收到的祝贺、还是楼下的花朵。
总会有人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是一个小小的、值得庆祝的、有那么一点特?殊的日?子。
公寓楼前不再只有寻常用于?点缀的绿植。
浅蓝与淡粉的花朵开满了放眼?望去所有的地方。
它们盛大?而有序地盛放着。
拼凑出只送给某个名叫森见柊与理的女孩、于?今日?再次迎来她长大?日?期的祝语。
“……这是什么?”
柊与理站在高楼上?,低喃着问道。
她看见伫立在花丛中、少年挺拔的身形。在他的手里,还拿着另外一束有着截然不同、蓝调正红颜色的花朵。
而看见这些?花的人,无论是谁都?在为?这些?花侧目,都?在顺着站在花丛中的少年的视线、探向这幢高楼的上?层。
他们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那里有谁。
但他们每一个都?清楚,那个人一定对眼?前的少年重要无比。
“无尽夏。”
迹部景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希望、勇气、永恒、美满、团聚、不变的爱意……
一种仿佛被?人类赋予了所有美好寓意的花。
是除玫瑰之外,同样适合在这天奉给她的赠礼。
“生日?快乐,森见柊与理。”
和迹部景吾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柊与?理不只收到了玫瑰和无尽夏。
还有一束永生花与?另一套首饰,在那天晚餐开始之前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永生花的造型优美,被放在透亮的、一尘不染的玻璃罩中静静盛放着。
而他送给她的首饰是一枚胸针。
依然与?珍珠有关, 但又不再只有珍珠。
那些圆圆亮亮来自海水里的珍珠与?宝钻一起,勾勒出一只羽翼光辉、翠色瞳孔的雀鸟。
柊与?理将它翻到背面, 看?见银色底托上有一串漂亮的花体英文,是迹部景吾的字迹。
For Hiyori.
For My Rita.
它们被镌刻其上,清晰而贵重。
迹部景吾亲手将这枚胸针别在了柊与?理的胸前。
制服衬衫的质感?很好, 即使有珍珠和钻石作陪也没有显得廉价。
只是冰帝的校徽让这一切变得有些违和了。
“……是不是有点?奇怪?”
柊与?理咕哝着问完才想起, 原来迹部景吾带她出来用餐前,装作不经意地问她想不想去?一趟沙龙是为了这个。
他大概是连衣服都已经替她准备好了。
可为了配合她, 他就?也没有换下身上的制服。
然而当时的柊与?理满脑子都只想着快点?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