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山洪爆发,贝贝和她都死在了山洪里。
她回来了,但不知道贝贝去了哪里。
吃过宵夜,杨知非起身告辞。
李芳草客气的把他送到了知青点外面,跟他挥手告别了,看着那高大矫健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之中。
正打算回屋的时候,碰上娄玉娥出来解手。
娄玉娥撇嘴哼了一声,“哟!小瞧你了!骚的很啊!连吃公家饭的都勾搭上了!”
李芳草还没说话,旁边周三喜洗完脚端着水盆出来,一盆水劈头盖脸的泼了过来。
娄玉娥尖叫一声,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分外狼狈。
“周三喜!我跟你拼了!”娄玉娥恼羞成怒,朝周三喜扑了过去。
李芳草“忙中出错”,本来是想劝架的,结果一伸脚绊住了娄玉娥,让娄玉娥结结实实的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
男知青和屋里的女知青披着袄子,打着手电出来了,“咋回事?出啥事了?”
刘招娣赶紧过来扶起了地上的娄玉娥,借着手电的光一看,娄玉娥脸上身上都是泥水,恶心的她又松开了手。
“她拿水泼我!”娄玉娥气的呜呜哭,指着周三喜,又指着李芳草,“她伸脚绊我!我明天就找支书,找公社书记!”
刘招娣假模假样的说道:“周知青,李知青,不是我们跟你们过不去,你们也太欺负人了!明天玉娥去公社,咱们都得去给她做个证。”
“我只能作证娄知青言语辱骂李知青,破坏知青点的团结。”钟麓冷淡的瞟了一眼刘招娣。
晚上山村静悄悄的,大家都没睡着,谁没听到娄玉娥在外面骂那么难听啊!被泼水是她活该!
周三喜手里拎着盆子,叹气说道:“我出来倒水,黑咕隆咚的没看到,水泼到娄玉娥身上了!是吧,芳草?”
李芳草憋着笑,认真的点头,“是的,天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听见娄知青在叫,还以为她怎么了,赶忙往她这边跑,结果撞一起去了!”
“赶巧了这不是!”周三喜遗憾的拍着手,“真不是故意的!”
朱旺宗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作为老大哥,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大晚上的就别吵吵了!又不是故意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娄玉娥哭哭啼啼的和刘招娣一起进了屋。
张美香打着哈欠,披着衣裳跟朱旺宗小声的抱怨,“哥,我跟她们两个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什么人啊!”
朱旺宗下巴示意了下李芳草和周三喜住的那间房,为难的说道:“那间房太小,而且漏雨,现在冬天雨水少还好,等到了开春,可就麻烦了!”
张美香撇撇嘴,正打算回去时,犹豫了半天,小声问道:“你最近怎么老往外跑?天天晚上回来这么晚?”
“睡不着,出去走走!”朱旺宗含糊说道,“别管我那么多了,你赶紧睡觉去吧!小孩子还管起大人来了!”
张美香急了,“我不是小孩子!”
朱旺宗笑着揉了揉张美香的脑袋。
回屋后,周三喜悄声跟李芳草说道:“我知道朱旺宗晚上干啥去了!”
“他跟王金兰偷偷见面!”周三喜声音压的更低了,“我看见了。”
李芳草瞪大了眼睛,“真的?”
“不是说张美香跟他是一对吗?怎么他又看上王金兰了?不过,王金兰是长的挺漂亮的,我妈活着的时候说了,男人就喜欢漂亮的……”周三喜嘟囔道。
李芳草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咱俩就当不知道。”
第二天起来,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霜,天更冷了,张嘴就能看到阵阵白气。
李芳草收获了第一批木耳,她把木耳小心的从培养袋里撕下来,放到布袋里,约莫有五六斤的样子,坐汽车到了县城。
然而县城今天供销社没有开门,李芳草抱着一袋子木耳心中不免焦虑起来,站在县城街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她拦住一个挎着一篮子菜的大姐,小声问道:“姐,供销社没开门,要是想买菜去哪啊?”
大姐听她口音不是本地人,笑道:“刚来咱们这儿啊?”她指着供销社后面的那条街,声音也小小的,“你去那看看。”
李芳草道了谢,到后街一看,哦豁,一溜挑着担子卖菜的,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像是灰色地带。
她赶紧走过去,找了个空档地方,把布袋撑开,露出了里面的鲜木耳。
刚打开袋子,立刻有五六个人围了过来,这可是有钱都难买到的好东西!
“妹子,你这木耳搁哪弄的?”
“还能搁哪弄的?肯定山上采的呗!不然还能是地里种出来的?”
“哎呦,这鬼天气滴水成冰的,还有木耳长出来?”
“肯定是今天才摘下来的,看着新鲜的很!多少钱?”
李芳草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心里有了主意,微笑说道:“后半夜我爸跟我哥进山采的,好不容易才得这么几斤呢!一斤两块!”
“两块?!太贵了太贵了!”第一个开口的汉子咂摸着嘴,又舍不得走,毕竟这东西又不是大白菜,等闲难得见到。
李芳草摆手,“哪里贵了?这可是山珍!拿水一汆,拌上麻油胡椒,好吃的很呢!热炒也不错,不管是配鸡蛋还是肉丝,都好吃!”
“给我来半斤吧!”第一个开口的汉子说道。
李芳草笑道:“大哥,半斤够谁吃的?这玩意拿去送领导,送丈母娘也不错啊!”
众人一听,顿时醍醐灌顶,对啊,都知道这是个稀罕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可以拿来送礼嘛!又实惠又有面子!
“我要两斤!”
“我要两斤!”
“我要三斤!”
“我要……”
李芳草抖了抖空空的口袋,笑眯眯的说道:“没了,下次您赶早啊!”
第35章 寻亲的人
卖完了木耳,李芳草口袋里多了十多块钱,时间还早,她不急着回去,又去了一趟废品收购站,买了几本书。
七五年的县城小小的,不到一个小时就逛完了,坐在一个铁塔旁边休息。
铁塔不知道是什么年代修建的,看上去历经风雨,塔顶已经坍塌,只剩下残破的塔身,人们骑着自行车或者推着架子车从铁塔旁边匆匆经过。
李芳草伸手摸了摸塔身那被时光浸染的青砖,莞尔一笑。
再过二三十年,这塔恐怕要被栏杆围起来,想要近距离看还得买票呢!
旁边还有裁缝铺,小诊所,磨剪子的手艺人骑着铃铛作响的自行车吆喝着,小县城不大,充满了生活的鲜活气息。
李芳草走到一家国营饭店,用粮票和钱买了一份牛肉面,又另外叫了一个熘肝尖的炒菜。
热气腾腾的汤面下肚,整个人从身体到灵魂都暖和了起来,熘肝尖也炒的鲜嫩美味。
面和菜李芳草都吃的干干净净,满足的叹了口气。
在李德福家生活十六年,她没有一顿吃的饱过,常年都在饥饿中度过,最怕过冬天,没有厚衣服,吃不饱,又冷又饿,手脚冰凉,还要干活,在刺骨的冷水里面洗几口人的衣裳。
从重生回来后,李芳草在吃的方面就没亏待过自己,每顿饭都吃的饱饱的。亲生父母不喜欢她,养父母厌恶她,那她只能自己多爱自己一点。
临走时,李芳草又要了十个肉包子,用纸包好放布袋里,准备带给周三喜和钟麓。
出了饭店,李芳草注意到饭店窗外路边坐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小男孩。
老头背上的背篓里装的都是稻草,黄色的稻草在老头灵巧的手指里来回翻飞,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青蛙就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小男孩看起来又黑又瘦,五六岁的样子,流着口水看着饭店里热气腾腾的饭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却一声不吭。
不多会儿,老头手里多了好几个稻草编成的物件,有精巧的小篮子,有蜻蜓,还有小狗,活灵活现,像变魔术似的。
小男孩见李芳草盯着他们看,小声问道:“姐姐,你买不买?两分钱一个!不会坏的,能放很久的!”
李芳草听他口音不像是这边的人,跟她老家楚省的口音倒是有点像,便问道:“小弟弟,你不是甘省的人吧?”
小男孩沉默的摇头。
老头瞧了眼李芳草,说道:“我们是楚省人。”
李芳草蹲下来看老头编稻草,很难想象老头那黑黜黜又满是冻裂的手指竟然能编出这么精致的物件,只可惜现在是七十年代,吃饱饭都不容易,哪有几个人有闲钱买这种东西。
“怎么到甘省了呢?”李芳草问道。
老头手里的动作停住了,说道:“孩子想爸爸了,带孩子过来看一眼。”
“孩子爸爸在这里工作啊?哪个单位?”李芳草又问道,她可以帮忙找一下人。
小男孩突然说道:“我爸死了。”
李芳草惊的转头看向了小男孩。
“我爸死了,埋在这了。”小男孩又说道,眼泪倔强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老头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孩子爸是当兵的,修公路的时候牺牲了,埋在这儿了。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爸爸。得让孩子看一眼,我也得看一眼……一路卖这小玩意儿走到这儿了。”
李芳草沉默的摸了摸小男孩冻的通红又被冷风吹皴裂的脸颊,“你妈妈呢?”
“他妈走了,又结婚了……她还年轻……不能耽误人家。”老头平淡的说道。
李芳草把布袋里的包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小男孩和老头。
老头爷孙两个一路哪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吓的连忙摆手,“我没钱……”
“不要钱,我是饭店里的服务员,这都是饭店里卖不出去,剩下的包子。”李芳草笑着说道,拿出帕子给孩子擦了擦手,“吃吧,我家里人早就吃腻了!”
老头又惊又喜的接过包子,连着三个大包子下肚,才缓过那股饿的劲儿来。
小男孩也在大口的吃着包子,大葱猪肉馅配上白面皮,抚慰着饥肠辘辘的胃,香的他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孩子爸爸葬在哪里了?”李芳草问道。
老头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皮的烈士证,里面夹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我不识字,一路打听到这里的,听发证的人说,就埋在他当兵的营地后山上了。”
李芳草看着烈士证,只有名字和部队编号,没有说这位烈士到底葬在了哪里。
她灵机一动,想起来杨知非,冥冥中总有一种直觉,假如她带着这两个人去找杨知非的话,杨知非一定会帮这两个人的。
“我认识一个人,我带你们去找他,他肯定能查到孩子爸爸在哪里!”李芳草说道。
她和杨知非接触不多,但能感觉的到杨知非是个稳重厚道的人。
一老一小懵懵懂懂的被她拉到了汽车站,坐上了去镇上的汽车,又跟着她到了杨知非单位门口。
看到门口站岗的人和国家单位的招牌,老头一颗心这才放回到了肚子里。
李芳草也是头一次来这个神秘的单位,跟站岗的人说了他们要找杨知非,门卫小跑着进院子。
看到老头筐子里还有一大堆稻草编的东西,李芳草不由分说,撑开袋子把东西都倒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把今天卖木耳的钱还有身上带的钱都塞给了老头。
“大爷,您编的东西我特别喜欢,我都买了!”李芳草笑道。
老头推着钱,“姑娘,你是个好人,这东西不值钱,我白送给你!就算是卖给别人,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一大把钱,怎么也得二十多块呢!
“你看,有人来了!”李芳草突然叫道。
老头赶紧回头去看,李芳草趁机把钱塞给老头。
“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老头急了。
李芳草笑着往门口示意,“大爷,这次真有人来了!”
老头再次看过去,杨知非往这边匆匆走了过来。
李芳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麻烦了人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跑了。
杨知非领着一个老头小孩进门卫房,过来接待的秘书左顾右盼,“不是说有个漂亮姑娘找咱们领导吗?”
第36章 艺术品
李芳草回去的时候,知青点没什么人,周三喜也跑出去了,直到晚上在小学教室上课的时候,李芳草才见到她。
周三喜手里的布袋子装着两个输液用的玻璃瓶,上面还贴着生理盐水的标签。
“看我弄来的好东西!”周三喜眉飞色舞,“镇卫生所进的药,上头的橡皮塞子坏了,里头的盐水漏了,我拿几个鸡蛋跟他们换了两个好的塞子,问他们把玻璃瓶要过来了!”
“干什么用的?”李芳草问道。
周三喜嘿嘿一笑,“我那还有点线,晚上回去我给咱俩一人勾一个毛线套子,套在玻璃瓶上,再灌上热水,放被窝里,晚上睡觉脚暖的热乎乎的,可舒服了!”
“你可真聪明!”李芳草夸奖道。
周三喜喜滋滋的往知青点走,又折返回来,“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你今天卖木耳,卖了多少钱?”
李芳草一听顿时心虚,一双明亮的眼睛上下左右漂移,“卖了点钱,不过,我又买了其他东西……”
“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周三喜搓着手问道。
李芳草顶着周三喜期待的眼神,压力山大,只得从背后解下了口袋,递给了周三喜。
周三喜赶忙扯开口袋翻看,笑容渐渐的僵在脸上,直到把口袋里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李芳草,“这是什么啊?”
“这,这是,是……艺术品!很漂亮啊!”李芳草赶紧说道。
周三喜上下打量着李芳草,突然就难过起来,抱着李芳草都快哭出来了,“芳草,你是不是被人打劫了?”
“啊?”李芳草惊了,拍着周三喜单薄的后背,安慰道:“没有,我没被人打劫,木耳我都卖了,一斤两块钱呢!”
周三喜从李芳草怀里抬起头,“那钱呢?”
“买这个了啊!”李芳草说道,“不好看吗?”
周三喜看着一脸正色的李芳草,“你卖木耳的钱都花在这堆烂草叶子上了?”
“都说了这是艺术品,很漂亮的!”李芳草硬着头皮说道。
周三喜沉默了半天,长长的叹了口气,“老李啊!我原以为你是个靠谱的,没想到你是这么不靠谱啊!我不陪着你,你就被人坑成这样啊!”
“不,不是,人家没有坑我,你想多了。”李芳草尴尬的说道。
周三喜一副你什么都不必多说的样子,一锤定音,“以后你出门,我都得陪着你!”
“成!成!”李芳草笑道。
周三喜还在心疼李芳草花出去的钱,长吁短叹的,“老李啊,你说你种木耳忙前忙后的,又花钱又出力的,最后换出来这么一堆烂草叶子,你叫我说什么好!你过年回家的钱攒够了吗?”
这问题简直直击灵魂,李芳草顿时都有些羞愧了,双手合十赔罪,没敢跟她的“监护人”周三喜说她自己带的十块钱也花出去了,“老周你放心,木耳还会继续长的,我把种植条件都摸熟了,接下来咱们扩大下养殖规模,一定能攒够回家探亲的钱的!”
杨知非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姑娘在说话。
夕阳的余晖下,他能清晰的看到李芳草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好像两排浓密的小扇子,眼眸清澈,红润漂亮的脸上带着笑意,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透着甜美。
杨知非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个姑娘的谈话。
“哎,这人怎么又来了?”周三喜扯了扯李芳草的袖子。
李芳草还没回答,杨知非已经大步走到了她们跟前,接过了周三喜手里的口袋,十分自然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能叫我看看吗?”
“今天我……”李芳草犹豫着开口了,还不知道杨知非对麻烦他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杨知非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拿出一个稻草编的小狗,又看向了李芳草,赞叹道:“真漂亮啊!”
也不知道是在夸手里稻草编出来的小狗还是在夸李芳草。
“这个也漂亮!”杨知非又拿起一个蜻蜓。
周三喜震惊了,看看杨知非又看看李芳草,这两个人什么毛病,把一堆草编的东西当成是稀世之宝?还是说她看东西的眼光有问题?
“正好,我们单位里的同事最近工作进步很大,吵着问我要礼物!”杨知非说道,“这些东西能卖给我吗?我拿去当礼物发给他们!”
“卖卖卖!”周三喜赶紧回答,生怕晚一秒钟杨知非就反悔,不买这堆烂草叶子了。毕竟这里穷乡僻壤的,冤大头不好找。
李芳草惊了,“不,不卖,我……”
杨知非含笑看着她,那双澄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沉的湖水,盛满了惊讶。
周三喜捂住了李芳草的嘴,在她耳边小声叫道,“老李,想想过年的火车票!想想等你回去看她的嬢嬢!你看人家都这么诚心买了,这么欣赏这堆烂草叶……啊,不是,是艺术品了,你怎么能让人家失望呢!卖,必须得卖,今儿我说了算啊!”
“卖!”周三喜冲杨知非叫道,“你开个价!”
李芳草奋力挣脱周三喜的手,“不行,我……”
周三喜使出吃奶的劲儿又重新捂住了李芳草的嘴,不让她吭声,“老李,听话!”
杨知非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票子,递给了周三喜,“东西是好东西,本该是无价的,不过我今天只带了这么多钱,让我占个便宜,怎么样?”
周三喜眼神预估了一下钱数,心里乐开了花,捂着李芳草的嘴不让她说话,眼神示意下杨知非。
在李芳草澄澈清亮带着震惊的眼神中,杨知非微笑着把钱放到了旁边桌子上。
杨知非回到单位的时候,见人就发了一个草编的玩具,引得单位里的老老少少都跑了出来,嘻嘻哈哈的找领导要礼物。
秦鸿拿着一个草编的小狗不敢置信,“知非哥,你给我买这个?不是,我一大老爷们你给我买这个干什么?”
他二十多岁,不是八岁,就算八岁的孩子也不玩这个了!
“臭屁孩子!”杨知非一巴掌把秦鸿的狗头拍一边去了,在他面前装什么大老爷们!给他带礼物居然还挑三拣四!
第37章 查人
带着楚省来的烈士家属找到烈士墓,祭拜了烈士之后,杨知非开着吉普车,把爷孙两个送上了回楚省的火车。
回来的路上,他忍不住想起了李芳草。在这个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当下,李芳草却能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送给这对可怜的爷孙。
她还义务给村里那些上不起学的人教课,脱盲。
每个人都在汲汲营营的钻营着,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得利,好像只有她在认真的过着当下每一天的日子,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副沉静内敛的外表下,有一颗温柔良善的心。
回到办公室之后,杨知非接到了一个电话,接通后,对方寒暄了几句,说道:“杨哥,你前些日子不是让我帮忙查我们江城的一个可能涉嫌诈骗的女知青么!”
杨知非刚想说不必了,不等杨知非回答,对方叽里呱啦一通输出,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干净净,包括李芳草把钱都用来救治一个老太太的事。
听着千里之外的消息,杨知非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微笑起来。
李芳草好像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知青点这边,李芳草他们刚从火车停靠的地方回来。钟麓用铁皮桶做了个简易的蜂窝煤炉子,李芳草用炉子煎葱油饼卖,火车上人的为了抢葱油饼,恨不得打起来。
光是卖葱油饼,一天就有十块钱的收入。
即便天寒地冻,每天要走二十里路,三个人也都甘之如饴,虽然日子很苦,但越来越有盼头了。
刚到家,李芳草瞧见张美香靠着门框站在那里,像是等他们的样子。
瞧见李芳草,张美香手抱着胳膊,不客气的说道:“我有话问你,我们去那边说。”
李芳草示意周三喜和钟麓先回去,她跟着张美香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然而到了地方,张美香却半天张不开嘴,眼眶红红的,还是李芳草看不下去了,主动问的:“什么事?”
“我哥他……他……”张美香一张嘴就带上了哭腔,先前装出来的冷硬模样再也维持不住了,“他跟你教的那个学生好上了!”
李芳草惊了一瞬,立刻想到了王金兰,两个人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眉来眼去的,眼神都能拉丝了,她也曾委婉的提醒过朱旺宗,但朱旺宗斩钉截铁的说他跟张美香不是亲兄妹胜是亲兄妹。
“确定吗?你是听谁说的?”李芳草问道。
张美香难过的说道:“我都看到他们两个钻小树林里,还拉手!”
李芳草叹了口气,从口袋掏出帕子,递给了张美香。
张美香接过帕子,捂住脸,哭出了声。
“朱大哥之前跟你……”李芳草试探的问道。
张美香哭了一阵,情绪平稳了一些,颓然说道:“我跟他是挨着门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家里就隔一堵墙。两家人都说让我当他媳妇,这次下乡,两家人为了让我们俩有个照应,才特意托关系把我们俩分到了一个村。”
李芳草这才恍然大悟,她还纳闷为什么朱旺宗一个人高马大的壮男劳力没被大王庄截胡,被小王庄捡到了,原来是因为要跟张美香在一处。
“我以为我们俩到了年龄就结婚的!他现在跟一个乡下女人好了!”张美香又哭了起来,又带着浓重的怨气瞪着李芳草,“要不是你搞那个什么破扫盲班,那女人也没机会勾搭上我哥!”
李芳草问道:“朱大哥之前有说跟你处对象吗?”
张美香的哭声戛然而止,瞪了半天眼睛,最后讷讷说道:“两家人都这么说啊!还用说吗?”
李芳草又好气又好笑,“那朱大哥之前对你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吗?你也看到了,他跟王金兰拉手了,那他跟你拉过手吗?”
张美香脸黑了,半晌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他总说我是小孩!”
“我看着吧,朱大哥是把你当妹子看的,既然他没那个意思,又找了对象,你也不必太难过,再找个好的就是了。”李芳草劝道,强扭的瓜不甜,张美香要是找朱旺宗或者王金兰去闹,只能让朱旺宗厌烦她。
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何必活成一个怨妇。
张美香哭的更伤心了。
“你不懂!我从小都以为我要跟他结婚的,家里人都这么说!”张美香抽抽噎噎的,“这么多年了,他又陪着我一起下乡,我真以为我们要结婚的!他要是没这个意思,家里人说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对?”
李芳草拍了拍她的肩膀。
曾经的她也以为沈海峰会跟她结婚的,两个人会成为一家人的。
但张美香比她幸运的多,朱旺宗没有谋夺过张美香的东西,也算照顾她。
“都怪你!”张美香很愤怒,“要不是你办那个什么扫盲班,我哥怎么会认识王金兰!”
李芳草无语,反问道:“难道不怪你吗?你要是不来小王庄下乡,别说王金兰了,连我都没机会认识你们!”
张美香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她就是想找个发泄怒气的口子。
过了一会儿,张美香说道:“我宁可我哥看上的是你!”
认识这么长时间,李芳草是个什么样的人张美香看在眼里,她还是很认可李芳草的人品的。
“别瞎说!”李芳草哭笑不得的摆手。
张美香越说越气,“咱们都是城里下乡的知青,谁家里人不盼着咱们哪天能有机会回城落户?我哥他是被王金兰灌了什么迷魂药?他是不想回城了吗?”
这年头,知青是有返城落户的机会的,招工,推荐上大学等等,虽然机会少,但耐心等待,说不定就等到了,总归有个希望在。
但要是知青跟农村人结婚,就自动转成农业户口了,在这个城乡户籍管理严格的年代,等于是断了自己回城的路。
很多女知青因为回城无望,或者是一个人承受不了乡下生活的苦,选择嫁给当地的农民,但男知青留在乡下的少之又少。
等后来运动结束,恢复高考,单身的知青说回城就回城了,而结了婚的被一家子拽着,可没那么容易了。
张美香瞪着李芳草,“我不管,要不是你,王金兰也勾搭不上我哥!你得劝劝我哥,他看不上我就看不上我,但不能找个乡下女人结婚!”
“我一个外人哪好去管他们的事啊!”李芳草瞠目结舌。
张美香气哼哼的瞪了眼李芳草,大有李芳草不干她就跟李芳草没完的架势。
李芳草叹气道:“行吧,我去跟朱大哥聊聊,但我估计没什么用。”
听张美香说,朱旺宗和王金兰都手拉手钻小树林了,正是热恋的时候,哪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说分手的?
两人说完话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好碰上男知青屋里的樊建刚出来。
李芳草跟樊建刚没什么交集,她印象中的樊建刚身材矮小,身上的衣裳总是破破烂烂的。然而今天碰面,她才惊觉樊建刚身上的衣裳都是新的,手指里夹着一根过滤嘴香烟,抬手间手腕上一点寒星光芒闪过,是一块钢表。
樊建刚看了两个女生一眼,随便点点头算打了招呼,匆匆走了,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美香满心满脑都是朱旺宗的事,没注意到樊建刚。
李芳草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进了屋。
第二天,他们三人又去火车那里卖水卖饼的路上,钟麓跟李芳草和周三喜说樊建刚最近经常夜不归宿不说,也阔绰了起来,以前穷的不吸烟,现在烟抽的都是贵的,还添置了不少行头,手表,衣服和皮鞋都有。